“你这里竟然真的有厨子?”齐越在看到端上来的点心之后彻底服气了,“你说你都有厨子了,还不开张喝西北风呢?”
墨玉愣了愣,她仔细的打量了齐越一眼,“你不会是……”
“什么?”齐越脖子往后一缩,警惕的看着墨玉。
“你其实……穷的很吧?”墨玉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出来。
齐越茶点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墨玉,伸出手想要反驳,却在看到墨玉的耳坠子之后蔫了下来,“是……我穷的很……”
墨玉一愣,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小世子不要慌,往后你若还能再接上遇见我,我还请你吃饭!”
“今日是我付的钱!”齐越挺直了腰。
“好好好,我知道。”墨玉给齐越续了茶,“你要是高兴,就在这里坐一下午,晚饭我请你就是了,瞧你那小气劲,满汉全席都能给你整出来!”
齐越一怔,“什么是满汉全席?”
墨玉也愣了,满……努尔哈赤都没出生,满族根本就还是个影子都没的东西,女真现在都还叫黑水靺鞨呢。
“啊,就是……”墨玉摸了摸耳朵,想不出什么理由,就直觉越过了这个话题,“你废话那么多做甚?吃不吃?”
齐越被墨玉逗的笑了起来,他撑着下巴看着她,“还是第一次见玉姑娘这般哑口无言。”
“不乐意吃就算了……”墨玉给自己倒了杯茶,拿了一块茶点吃着。
齐越低头笑了,然后说道:“玉姑娘可别怪罪,今日我小妹生辰,我得回去给她贺生辰,就不叨扰你了。”
墨玉到是没听过齐国公府上有女儿,,想必是什么旁支或者庶女吧。既然不摆宴,想来也是不想大办,假装不知道就好了。不过齐越这么提起了,墨玉也不好没什么表示,她四处看了看,耸了耸肩,“封一盒茶点送来,待会叫世子爷带回去。”
墨衣卫应了。
墨玉转头看向齐越,“没礼物,也不好当不知道,你既然提起了,就替我带个好,这些茶点都是好的,喜欢吃下回就再过来拿就是了……”
墨衣卫抽了抽嘴角:姑娘,这些茶点您是常吃,可您真的确定您知道它这一个花了多少钱吗?
齐越挑眉,他不是吃不出来,桌上的这些茶点,样样做的精致可口,甚至连宫中一些寻常妃子处的也比不上。但是在看到墨玉这样自然的模样之后,他默默的将嘴里的点心吃了下去,右相啊右相,说不定真从叶家拿了不少钱来花。
齐越倒是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已经为了这桩事吵了本格上午了,还是墨玉去了,才知道这叶家有一半家产都是归她的。
两人闲聊了一回,直到楼下守着的墨衣卫上来回话,才停了下来。
“姑娘,笑红尘门外来了五名男子,说是姑娘让来的。”
墨玉喝茶的手一顿,她转头看了一眼齐越。
齐越注意到了墨玉的视线,也顿了顿,笑道:“今日在外面耽搁的时辰久了,就不打扰玉姑娘了,我还要去给我那个小妹买生辰贺礼,先告辞了。”
墨玉亲自送了齐越下楼,请他从正门离开,然后便关上门转了回来,“让他们从后门进来吧。”
黎明朗五人到了的时候,墨玉已经到了五杯茶在桌上了。她转头看了过来,笑道:“楞着做什么?几个月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来喝茶。倒是没想到你们今日就到了,还以为要再等几日呢。”
黎明朗看了一眼身旁守着的墨衣卫,低着头,领着兄弟四人上了楼,有些拘谨的站在一旁。
墨玉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那两名墨衣卫说道:“你们退下吧,这里无事,叫你们再出来。”
墨衣卫犹豫了片刻,他们对视了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坐吧。”墨玉对黎明朗几人点了点头。
五人沉默的坐在了一旁,也不喝茶,定定的看着墨玉。黎明朗轻咳了一声,问道:“姑娘这般着急将我等召来长安,是有何吩咐?”
墨玉垂着眼皮,吸了一口气,抬眼对他们说道:“有两件事,一,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着这酒楼,与隔壁的歌舞坊。二是,我想要设个局,将北堂家族的人引来,把他们圈死……”
墨玉的话音刚落,五人便齐齐的抬起了头,惊讶的看着墨玉。
墨玉摩擦着杯沿,“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你们当初就是为了躲避北堂家族的人才跟着我的。可是,我还是想要请你们帮我找个忙。”
“姑娘,可否问一句,您为何忽然这样急切的想要……”吕树欲言又止。
墨玉轻出了一口气,感受着散落在四周的蛊虫传来的幽鸣声,“我可能快要死了……”
“姑娘?”楚星河震惊的看向墨玉,“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咒自己?”
许泗与洪客对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武功高强,性情冷淡,还会一手蛊术的小女孩,绝不是这样短命的才对。
“五年前,我杀过很多人,你们跟在我身后不是吗?”墨玉抬起头,对他们笑着,“这几年来,我也藏过很多人,同样的他们最后都被我杀死了,你们不觉得疑惑吗?我与这些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做?”
“姑娘……不是在惩奸除恶吗?”楚星河犹豫了一下,反问道。
墨玉笑着摇头,“我像是这样大公无私的人吗?为了几个欺辱良家妇女的纨绔,与欺行霸市的混混,脏了我的手?你们不能代劳?”
吕树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墨玉的眼神有些复杂。
墨玉出了口气,“我无意与你们多做解释,但是我要做的事情,无人能阻,我需要北堂家族的人为我续命。今日这个要求,也着实有些过了,你们若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五人的命就是姑娘救的,如今为姑娘冒些险也是应当!”黎明朗沉声说道,斩钉截铁的。
墨玉抬眼看去,“我知道,北堂家族的人一直在追杀你们,这五年你们才消停些,若是勉强,我……”
“姑娘这是瞧不起我们兄弟吗?”吕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墨玉,“姑娘将自身的秘密都和盘交出了,我们兄弟焉能有那小人行径?”
墨玉的视线在五人的身上逡巡着,然后轻轻的扯动了嘴角,她站起来,对五人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
墨玉坐在马车志宏,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黎明朗五人站在清风明月楼门口,目送着墨玉离去。马车后面跟着两名墨衣卫,墨玉将帘子放了下来,她朝五人摇了摇手,“明日开张,今夜早些休息。”
马车缓缓地离去,黎明朗叹了口气,他转过身,进了酒楼。
“大哥,北堂……”吕树还是有些踌躇。
“你我曾发过誓,唯姑娘之命是从,阿树,你在担心什么?”黎明朗关上了门,看向吕树。
“姑娘,似乎在做什么事情,大哥,那边若是真的来了人,恐怕姑娘一人不敌。”吕树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姑娘不愿我们牵扯其中,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我怎么觉得,你们想多了呢?”楚星河坐在桌子上,拿着桌上的点心吃着,也不讲究,伸手取了茶壶往嘴里灌去,“姑娘的茶好喝,你们不喜欢吗?”
“你这个吃货!”洪客一巴掌拍在了楚星河的后脑上。
楚星河一下子没注意,被呛着了,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了起来。
许泗不动声色的往一旁避开了楚星河咳出来的沫沫,看向黎明朗,“大哥,我们还背主吗?”
黎明朗一愣,皱起了眉头,厉声道:“我带着你们拜了玉姑娘,就没有想过背主一事!”
“既然如此,主子说什么,我们便如何做就是了。”许泗低头看向桌上的茶点,“姑娘自有分寸,她不像是那等冲动之人……”
“姑娘已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难道我们就因为她年纪小,就不听了吗?别忘了,当初是谁将外面从那等险境救出来的!”楚星河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眼睛亮亮的,“我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了,跟着姑娘有好吃的!”
“吃货——”
……
墨玉翻看着手中的《史记》,完全没心思读书,她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初春从门外匆匆的跑了进来,面上满是无措,“姑娘,姑娘,静妃娘娘薨了……”
墨玉手中的书掉在了裙子上,她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静妃娘娘薨了,是宫中八公主身边的宫人传来的消息……”初春跪在地上,抬头去看墨玉,她伺候了墨玉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这样茫然的神情。
“薨了?什么时候?”墨玉很不解,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她说师母有东西在她那里……
墨玉一震,她的瞳孔渐渐的缩小,“师母的东西?师母的东西!”
墨玉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声音也变得低沉,“是那个盒子!一定是那个盒子——”
说着,墨玉就提着裙子朝沈自初的院子里跑去了。
静妃娘娘死了?这怎么可能?早上她还好好地,虽然病弱,但是哪有要死的样子?墨玉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那个红木盒子……
墨玉呆呆的站在园子里,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看得懂的,她能看懂的。师父那时候不在,师母被皇帝赐死了,死前将那本册子交给了静妃,静妃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想起来,她与上官问夏冷淡的时候没想起来,怎么今日她却偏偏想起来了?
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她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她要将这东西交给师父?还是说……是师父在看了册子上的字,然后才……
“姑娘……”初春在身后怯怯的唤了一声。
墨玉一顿,双目无神的转过身去,只是不知,这模样却将初春吓到了。
初春带着哭腔,小步跑了上来,“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奴婢去寻先生,奴婢这就去寻先生……”
“不许去!”墨玉咬着牙,将嘴里的那一口甜腥咽了下去,她转过身,强迫自己笑着,尽量温和的对初春说话,“初春,问夏这时候一定很难过,我想去陪着她,你去将上回静妃娘娘给的牌子找出来,我要进宫去。”
不能去见师父,不能做个样子见师父。万一,万一真的是……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她便恢复了先前的淡然。
初春依旧担忧的站在自己面前,墨玉伸出手,拍了拍初春的肩膀,“你去取牌子,我去与师父说一声。后妃薨逝,朝臣不必守灵,我不能跟着师父进去,问夏这时候一定很难过……”
初春稍稍松了口气,她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匆匆的回了院子去找牌子。
墨玉仰着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太阳,身上的衣裳还是没换,竟然那么快就要进宫了吗?师父,是你,还是上官瑞恒?
墨玉红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今日万里无云的天,一切都是那么干净,却显得世间如此肮脏。她大约知道皇帝对于她们这些穿越者是怎么想的了,那么师父呢?作为皇帝手中唯一可以全心信任的刀刃,他是怎么想的?
墨玉摸了摸她穿着的芙蓉花纱衫,象牙白色的……
墨玉苦笑了一声,她在宫中的时候,就该问问的,问问静妃,她师母是怎么样的人,问问她师母是这么死的,问问她师母……
墨玉闭上了眼,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能知情的人,却这么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轻笑了一声,整理一下脸上的表情,在园中站了片刻,然后才抬脚朝沈自初的院子走去。
既然让她知道了,那就说明她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吧?
沈自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墨玉敲门,她不敢,也不想,就这么跪在院子里,“师父,静妃娘娘薨了,我想进宫去陪着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