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去世了,应该会举国大丧吧?”墨玉坐在廊下,耳朵中是唐括望的大喊声。
摄政王好像是躲开了那致命的一箭,但还是被射中了,他大概是像逃,可是闻讯而来的人很多,他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刀之下。
初春没有回答墨玉的话,她不懂这个,只知道方才从门外接的帖子上海带着血,“姑娘,金花公主请您入宫呢……”
墨玉点了点头,“嗯,是该去瞧瞧她,也不知道她生我气了没有……”
……
出门时,外面已经站满了不少护卫,是金花派来的人。墨玉站在台阶上,台阶下是还没有清理完毕的血,正有人在用水冲洗被鲜血染红的台阶。
一名内侍见墨玉出门了,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也顾不上鞋袜可能会被弄脏,大步朝墨玉跑来,“姑娘,这里还未清理完毕。”
墨玉“哦”了一声,“没事,我站在这里感受一下,这里方才死了多少人?我好像听到了不少……”
看着想要“感受一下”的墨玉,内侍噎了噎,然后才迟钝的想到:原来她的耳朵真的好了?
墨玉没等到内侍的回答,轻轻的“嗯”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却带着些许的压迫感。
那名内侍猛地回过了神,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是摄政王遇刺了,刺客与摄政王一行都……”
内侍的话没有说完,墨玉便明白了,她勾唇一笑,“马车在哪里?”
内侍一愣,正想说街道不干净,等弄干净了句请墨玉上车。可这话还没死活出来,初春便贴心的在墨玉的耳边说了马车的防卫。
“在家等我,照顾好师父。”墨玉拍了拍初春的手,然后裙摆一扬,便从众人的头顶飞跃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车顶上。
墨玉在车顶上站了一会,抬脚四周踩了踩,确定了防卫,便轻身跳了下来,站在了车辕上,然后转身钻进了马车。
“走吧,别让公主就等了。”墨玉笑道。
来接人的护卫与内侍都被墨玉这一出弄的懵的,这会才恍惚想起来,墨玉是个会武的。
没等墨玉出生在挨次提醒,便有人上前驾马车,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个好热的。公主才认识她多久,摄政王的就死了,以后在墨玉还难说呢!
墨玉的马车才刚走,院中的墨衣卫便出来了。门外是依旧“守”着这里的护卫,墨衣卫按了按胸口的信件,然后对他们点了点头,“出去买点菜。”
护卫并没有阻拦,直接放行了,只要沈自初不走,便不在意这些小事,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保护这个院子中的人。
……
墨玉轻车熟路的进了金花的宫殿。
这里早已经被金花屏退左右了,这时候,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金花穿上了她最为华贵的礼服,宽大的衣袍将她的手脚掩住,她坐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墨玉。
墨玉站在大堂的中央,外面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将影子拉的长长的,落在金花脚前最后一点光亮中。
“小玉儿……”金花缓缓的念出了她的名字,这三个字仿佛在她的唇齿之间念了无数遍,莫名的粘腻:“方才,我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们说你师父是沈自初,而你……就是那位玉姑娘?”
墨玉也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本想亲自告诉你,结果还是被人抢了先。”
金花眯起眼,厚重的妆容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数遮蔽,显得无边森冷,可吐出的话却偏偏依旧温柔:“小玉儿,你不怕吗?”
“嗯,不怕的,毕竟,逝者已逝,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向前看。”墨玉弯唇一笑。
金花的唇角微微勾起,“小玉儿,那可是我皇叔!”
“无所谓啦,皇叔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的。”墨玉摸索着向前走,然后她发现,金花把大殿中的东西都搬空了,于是便笑着放开了手脚,走到了金花的面前,伸出手,“合作愉快。”
金花的眉头微皱,许久没有出声,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但最后金花还是笑了,伸手出去,轻轻地握住了墨玉的手。
墨玉还没笑出声来,便被金花一把拽了下去,然后压在身下。
“说!你为什么瞒着我?”
墨玉对上了金花那双咄咄逼人的眼,不过她看不见。
伸手摸了摸金花的脸,“你这个粉味道不好,我下回送你新的,那个更细腻……”
“别扯开话题!”金花推了推墨玉,“我脾气没那么好!”
“嗯,看出来了……”墨玉的话语中带着笑,“小金花,你可知道你现在有几方敌人?”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是北堂牧,他不顾宫人的阻拦,正朝这里冲来。
“一个……”金花眯起眼,神色肃然,她推开了墨玉,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
墨玉从她身后站了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两个!摄政王势颓,他的世子也不过是个世子,若不是有人放他进来,你这里,谁能轻易闯入?”
说着,墨玉轻抬下巴,示意金花去看。
金花握紧了拳头,顺着墨玉的视线望了过去。
北堂牧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脸色苍白,两颊绯红,还在大病之中,他手中捏了个什么东西,直直的朝金花而来。
“金花,你干了什么!”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北堂牧喘着气,站在金花的面前。
“大冷天的,难为北堂世子跑过来,那么多人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给世子爷添一件披风,这是想看着世子爷在公主殿下这里出事?”墨玉含笑,半低着头,抚着自己的衣袖说道。
这会终于有个得力的奴才出现了,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将一件玄色披风搭在了北堂牧的身上。
“滚开——”北堂牧热得很,被气热的,他指着金花“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为北堂牧加披风的宫人看了看被北堂牧打落在地的披风,无奈的看了一眼金花,然后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金花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瞪着眼睛看着北堂牧:“你发什么疯?”
墨玉挑眉不语。
“我发疯?你当我发什么疯?”北堂牧红着眼睛,伸出手指戳着金花的心窝,“你告诉我,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金花垂眸不语,看着点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却还是没躲开。
墨玉觉得她可能知道金花今天为什么要给自己武装的那么好了……
“你说话啊,我父王是怎么死的!”北堂牧见金花不出声,吼道。
“自然是被刺客刺杀的……”金花低下头,定睛不动,看着那被他扫开的披风。
北堂牧的手指一蜷,像是风怒,但更多的却是痛苦。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支发簪,递到了金花的面前。
墨玉挑眉,原来他居然还没还回去吗?
金花一愣,看着送到面前的金簪,有些恍惚,这只簪子好像是那会与北堂牧吵架闹翻之后便不见了的,原来……是被他捡了去吗?
“还给你。”北堂牧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反应。
金花沉默着,伸手,将那支金簪收了回来,没有说谢。
“知道利用皇后娘娘的,只有你了吧……”北堂牧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金花。
金花的心口一滞,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墨玉皱眉,上前,站到了金花身后,扶住了她的胳膊。
金花深吸了一口气,“不止是我,当时摄政王的那些故事,在不少家族之中都有流传……”
北堂牧点了点头,然后扯着嘴角笑着,然后笑容猛地消失,他抓住了金花的握着金簪的手,眼神极为温柔的看着他,用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金花,你我从小一同长大,就连发现……他们的事,我们也是一同的,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金花觉得脸上的那只手冷的厉害,一把甩开了北堂牧的禁锢。
北堂牧得到消息时,还躺在床上,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被金花一甩,便惯倒了地上。弗一倒地,便猛地咳嗽了起来,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血迹。
金花一怔,想要上前去扶他,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还握在手中金簪,烦躁的甩到了一旁,“北堂牧,你要么回去守灵,要么回去养病,别在我这里发疯。我们本身的立场便不同,有这样的下场本就该是心中有数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迁怒……”
金花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北堂牧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她似的。
“主子在吵嘴,就没人出来劝几句吗?”墨玉站在金花身后,冷声说道,“北堂世子病的这样重,还站在旁边看戏?这是非要在你家公主的头上安个罪名了?伺候不好主子,那就是奴才的错,还不赶紧扶北堂世子起来!”
墨玉这一系列的罪名丢下来,还真没几个敢继续看热闹了,缩着脖子上前来扶北堂牧。
北堂牧看着地上被丢掉的金簪,冷笑了一声,推开了来扶他的公然,抬脚就要去踩。
“你做什么!”金花见状,也推开了墨玉,想要去拦北堂牧。
金花身上的衣裳繁复,没人提着裙角整理,才走几步,后摆便散乱了,然后便带倒了一旁的桌子。
桌子倒地,沉闷的声音传来,然后两人便默默的看向那正好被桌子压在下面的金簪。
北堂牧的手忽的颤抖了起来,他蹲下身,半跪在地上,十分艰难的推开了那桌子,然后百年看到了那已经断成两截,就连上面精致的雕花也被压碎了不少。他的呼吸一滞,想要伸手去拿,可是又强迫自己收回手。
“金花……”
金花上前一步,应了一声,“我在。”
“往后,我不会对你留手了。”北堂牧转过头,视线轻轻地落在金花的脸上,想要看入她妆容下的披风,可最后还是失败了,“我会错意了,你是金花公主啊,怎么会……”
北堂牧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金花好像听明白了,墨玉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凉了一分的体温。
北堂牧起身离开了,他没有再拒绝宫人送上的披风,紧紧的拉着披风的两边,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脚步坚定的离开了。从他见到他父亲尸首的那一刻,他就被迫着长大了,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人会在身后守护着他了。
墨玉走上前,扶住了金花的胳膊,“你身上的衣服不方便,要不要换一身?”
金花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簪,点了点头,“换。”
“听你说了很多次这个掉了的金簪,今日倒是自己回来了,你若是喜欢,我倒是知道几个不错的匠人,让人将它修一修?”墨玉试探着问道,小心的没有拆穿她的面具。
金花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点头,“修一修,我还是挺喜欢的。”
墨玉点头,“嗯,我看不见,你捡起来,我回头让人拿去修。”
金花点头,然后缓缓的蹲下去,用自己的礼服兜着,小心的将地上每一片碎片捡起,熊爱心的托着。
墨玉站在原地,挥了挥手,“没事就下去,别在这里凑热闹,没事干了吗?去给公主寻一身轻便的衣裳来,让人弄些热水,公主与北堂世子吵了一架,身上都是汗,怎么伺候人的?以为摄政王死了,就没人能换你们了?”
墨玉的一句话,又重新让整个宫殿忙乱了起来。
金花将外袍拖下来,推到了墨玉的手上,声音小小的说道:“里面是发簪,麻烦你了……”
墨玉摸了摸金线绣成的外袍,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支金簪值多少钱?值得你用这样的衣裳来兜?这一件能买多少金簪来?这一兜,指定勾丝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先下,你明白我说的话了?”
金花点头,“我才帮他……他就……”
“无非是利益二字罢了……”墨玉将那外袍小心的拿着,拉着金花回去坐着,“当时你自己要站出来,他们也就顺手将你推出来了。可是摄政王积威甚久,自然要有人在前面挡着光,他们好养晦。你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