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离开兴庆殿的时候,皇帝给了不少上次,不过这次她没有马车来,就让夏库找个地方摆着,晚上让墨衣卫过来取回去。
只不过,有些东西,墨玉还是能够直接拿在手上的,比如——芙蓉园的牌子。
这是她住过的地方,也是当初和沈自初唯一一起在长安城住的地方,对于芙蓉园,墨玉还是有不少回忆的。
“令使貌似每次来,都能收到不少赏赐。”严安抱着剑,站在角落看着墨玉。
他身穿一件靓蓝色织金锦裰衣,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荔枝纹腰带,一头一丝不乱的发丝,有着一双凤眼,身材挺秀高颀,一派从容不迫清新俊逸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这张脸,究竟是怎么生的,真不愧他家族的培养。
墨玉甚至怀疑皇帝也是一个颜控,否则身边的人怎么会都好看呢?那个上官时可不就是因为在一众儿子里面长得最好看,才被养在兴庆殿的嘛,难不成还能是因为爱他那个身份卑微,生下他就撒手人寰的母妃?
“统领大人每次都这么会凹姿势,就不怕到老了腰不好?”墨玉最看不得严安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
她收到赏赐,那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皇帝这是在安抚她的小心灵。至于为什么那么多,还不是因为她墨玉使是待在暗处的,严安一个根正苗红的龙鳞卫,哪里会理解墨衣卫这样常年待在暗处不能见人的存在呢?
严安:……
“令使这次回来,倒是活泼了不少。”严安站直了身子,也不抱着剑了,认真的看着墨玉,墨玉这个人,你和她好好说话,她还是能不用那种气人的眼神看着你的。
“嗯,我也觉得。”墨玉笑着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我要和我哥哥团聚了吧?”
严安有些疑惑,“你在外这么多年,没有去见过你兄长吗?”
墨玉在外头可以说是很自由了,她居然都没有去找过墨连城吗?严安很惊讶。不过一想到墨玉的身份,他有觉得墨玉不去找连城是一个很明智的做法,墨玉使要是和军队扯上了关系,那可不是小事。不过,墨连城回来之后,她能和军队撇清关系?不能吧……
墨玉看了严安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也没在意,这本来就是现实,人又不可能脱离现实,更可况是他们这些人。
“我师父和我哥哥达成了一个协议,他让我哥哥十年之内不能和我相处的太近。”墨玉仰头看着屋檐,“虽然我师父去了,但是我哥哥还在,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承诺变为废纸。”
严安有些震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和死人讲道理的人,这样认死理?但这也足够让他感到钦佩,这样的圣人行为,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愧是沈自初的弟子。
只不过,严安还是有些疑惑,“沈先生,已经仙逝了,更何况,这事,听你的口气,你当时也是不知道的吧?”
墨玉转过头,对严安笑了笑,“可我后来知道了呀!无论是我还是我哥哥,我们都会遵守我们的承诺不会变的,尤其对方还是我们尊重的长辈。”
严安肃然起敬,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墨玉使居然会是一个这样正直的人。相较之下,他甚至觉得当初沈自初的做法有些残忍。虽然无可厚非,但是让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保持距离十年,可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等你兄长回长安了,我倒是想见见他。”严安粲然一笑。
怎么说,严安现在也是墨玉的同僚了。于是墨玉脾气很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到时候送请帖上门,你记得来吃酒。”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严安这几年与墨玉相处的也熟了,偶尔也会开个小玩笑,虽然墨玉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开玩笑能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这不是想借一借你的名头,好让人别瞎打鬼主意嘛。”墨玉靠在柱子上,咯咯的笑着。
严安扬起嘴角,“只怕你一请我就来,你兄长反倒会被人注意了。”
严安可不是哪个派别的人,但是他在皇帝的身边做事,那就是最大的靠山。而严安一有什么动静,那就是能惊动长安城众人的大事了,严安这样的人,和夏库一样,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意思。
墨玉耸了耸肩,“知道了,那你没事去外面逛一逛,我安排你和我哥认识啊,你放心,我哥绝对是个好说话的!”
严安:……嗯,你的确不好说话。
不过,作为墨玉使,也真的需要不好说法,否则皇帝反倒不放心自己手边有这么一个人。至于墨连城,严安还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也的一个人,居然能让墨玉这样维护。他可不信是什么血脉联系,墨玉这样的性子,就算是亲爹,一个不合心意,估计也直接反了他去了。
两个人站在转角说话,一人看着一头的方向,夏库也让人清了场,没有什么人靠近这里。
“最近来长安了,可有什么安排?你这样的身份,不好出门行走,也没有什么熟识的朋友……”严安顿了顿,问道:“你好像没有和八公主她们相认的意思?”
墨玉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这会她们知道了,距离整个长安城知道也不晚了,我还是要低调些,毕竟身负重担啊!”
严安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屑的神情,墨玉这样的年纪,能肩负起墨玉使的重任,还能把她那个当初差点接任了墨玉使之位的师兄打压的见不到人影,还能把墨衣卫管的井井有条,虽说当初是下了血本,直接杀了不少人,可就冲这一点手段,她就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皇帝也没叫人,就一直站在这边聊天。他们每次见面也不过几天,这会墨玉回来长安城,金国那边还真的顺利帮着金花公主稳定了皇位,虽然人家只愿意管自己叫公主,可在大家的眼里,她可不就是女皇了吗?
墨玉这次来时不会走了,严安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墨玉大概以后要在长安发展了。他严安也不是一个傻子,就算靠着皇帝,有些人情上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他有不能像墨玉一样当一个孤臣。
而墨玉也是这样想的,以后就要和严安老是见面了,他们作为皇帝的左右手,实在不适合这样不生不熟的。好在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没一会就熟悉了起来,说说笑笑的。
夏库远远的站着,有些感慨,不愧是年轻人,果然有共同话题。哎,老了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了。
墨玉笑着和严安说了再见,两个人都对彼此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至少不觉得讨厌。
“总管大人,我得走了,这个送您。”墨玉笑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荷包,“我家婢女绣了好几天呢,我看给您正合适。”
夏库惊讶的看着墨玉递给自己的荷包,没有装任何东西的荷包,空的!荷包!
夏库是不能收什么东西的,不过这样的一个荷包……夏库接了过来,有些高兴的摸着上面的花样,初春绣的是老人家常用的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给夏库用挺合适的,也没装什么钱,就是个荷包。
不过,对于这些常年住在深宫的老太监来说,孤独那是必不可少的。夏库也没听说有什么对食的宫女,又是在皇帝跟前当差的,精神压力肯定很大。那对于这样的长者来说,送什么都不让送心意。
墨玉是不可能亲手做荷包的,更何况是送给夏库,那成什么了?墨玉使讨好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吗?
所以,这个荷包它就是初春给做的,不过对于送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的夏库,他有些感动。
虽然知道可能是墨玉的一些小心思,可是能动这样贴心的小心思,墨玉也是很有心了。
“您客气了。”夏库收下了荷包,笑着对墨玉点了点头,“老奴送您出去吧。”
墨玉有些受宠若惊,她真的只是随手把初春做的荷包送了出去而已。毕竟当时送诶齐国公夫人不太合适,就一个荷包而已,可她也没地方送,自己用肯定不合适,绣着寿星公呢。这回看见夏库,倒是动了小心思,送点面子礼也不错,她还真没有想那么远,也想不到夏库会是这样的态度。
“您这也太客气了,您这个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可别折我寿啊。您还是在这里候着陛下的旨吧,我自个出去就行。”墨玉朝夏库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天,老人太可怕了,尤其是热情的老人,更她家以前的管家一样……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后头的小太监小步跑了上来,“姑娘,您走太快了。”
墨玉转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小太监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姑娘?”
墨玉回过神,朝他笑了笑,“劳烦公公带路。”
小太监松了口气,刚刚他还以为在墨玉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他的目光快速的扫了一下墨玉的脸,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那个白嫩好看的模样。
墨玉走在小太监的身后,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色。
也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管家怎么样了。那个世界上,她只剩下那么一个有密切的关系的人了,只是她却连回家也很少回去,他应该会伤心吧?
一想起这回事,墨玉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尤其是想到越子阳的时候,墨玉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她头一次想要尝试一下爱情是什么滋味,可惜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人给偏了,还搭了一条命进去。
出了宫,墨玉就直接朝芙蓉园去了
芙蓉园还是老样子,依旧是那副郁郁葱葱的模样,她拿着牌子进去了,倒是让看守的人有些惊讶。
不过墨衣卫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了,他们等到墨玉过来,就直接接管了芙蓉园的守卫。
墨玉跨进门槛之后,入眼的每一处景物,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宫中的花匠,真的用心,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墨玉往前走了一步,在芙蓉花前停下了脚步,鼻子有些酸酸的。
“芙蓉园中,有一张图,藏在……”墨玉闭上眼,根据之前她暗中观察沈自初藏匿芙蓉园地形图的地点,让墨衣卫去找,“去拿来给我,我要做些改动。”
这以后就是她的地方了,那个地形图,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自然是要改一改的,免得以后谁都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随意进出。
说完,墨玉也不理会墨衣卫了,朝她以前住的院子走去。
“师父,你大概想不到,最后芙蓉园,居然是被我得了……”墨玉的身上而有些复杂,既有着悲伤,也还带着一丝愧疚,“师父,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只可惜,墨玉的疑问,没有人回答她,死去的人无法复活,而活着的人……沈自初怎么会告诉他们自己的小徒弟有问题呢?就算真的有,他或许也就瞒下来了。当初就算是领了沈自初的命令去调查的赤阳,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猜出来。
“我的伪装,其实做的很糟糕吧?”墨玉蹲在亭子边上,她甚至还记得当时在这里的时候,沈自初是怎么指导她练剑的,胸口闷闷的。
“如果不是已经怀疑了,师父你怎么可能会去调查我呢?”墨玉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呆呆的看着水面,“师父,你那么聪明,都已经怀疑了,肯定有了足够的把握。我一直不敢想,你究竟猜到了多少呢?”
墨玉和沈自初,各自都瞒着对方很多事情,墨玉甚至还利用了沈自初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除了因为身份的不同,他们真的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师徒,就算是利用或者隐瞒,也从来不会做到伤害对方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身份不同……
“我还记得,当初你说,越王妃怀孕的时候,你杀过我一次……”墨玉仰头吸了一口气,“可也就是因为那一次,我才能代替她。所以,抱歉,师父……我们,从来都不是站在同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