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时和卫幼蕊做到了秦王妃的那一桌去了。
“你新来,若是不作诗一首,只怕会引得众怒!”秦王妃笑着看了一眼卫幼蕊,“卫小姐虽说是武将出身,不过也是精通诗书,与你般配极了!”
上官时转头看了一眼卫幼蕊,轻笑一声,“幼蕊自然是极好的。”
卫幼蕊低下了头,做害羞状,只是她心中明白,这都是她偷来的,偷的待她最好的朋友的。
“正是呢,卫小姐上回做的诗倒是挺好。”国子祭酒家的那位陈小姐陈怜春笑着说道,她看了卫幼蕊一眼。
“是呀是呀,得了第二呢!”有人接话笑道。
不由有人低声询问,第一是谁。
卫幼蕊紧握的拳头松了,抬头对陈怜春笑道:“玉姐姐的诗书,才是最好的。”
陈怜春的脸色一僵,她正等着有人来赞她得了第一,好在上官时的面前露一脸,却没想到卫幼蕊来了这样一句。
陈怜春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玉姑娘是沈先生的嫡传弟子,自然是我等楷模……”
“玉姐姐若是还在长安,必定是魁首。”卫幼蕊微微低头。
陈怜春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仰头看向卫幼蕊,“卫小姐与玉姑娘交好,想必是得了与姑娘的真传了。”
上官时眉头一皱,“玉姑娘在长安不过住了几月,何谈真传,陈小姐太过夸张了。”
陈怜春一顿,见上官时为卫幼蕊说话,也就闭嘴不谈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忽然绽开了笑容,“今日是王妃的诗会,四殿下也来了,咱们大家自然也要作诗才好。”
“正是呢,听说昭南将军的胞妹今日也来了,倒是没有看见人,卫小姐与她都是武将出身,想必更有话讲。”陈怜春身旁的一位小姐出声道。
上官时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卫幼蕊的手慢慢的抓起了裙角,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她兄长是武将出身,就活该被人瞧不起吗?她是皇子的未婚妻,也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凭什么这样欺负人?想要四殿下,自己去争去抢啊,凭什么在这里欺负人?
秦王妃见话题渐渐偏移了,又拉了回来,笑着拍了拍卫幼蕊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意,“墨小姐在哪边呢?我倒是还没见过她呢!昭南将军可是一表人才……”
“许是坐的远了,方才我遣人去寻,现在还没来呢。”陈怜春捂着嘴笑着。
卫幼蕊皱眉,她用脚脖子想就知道陈怜春的“请”是怎么回事。仗着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受文人尊敬,就爱欺负些武将的家眷。还偏偏说的没有错落之处,若是真的没点墨水的,只怕今日便要被羞辱的哭着回家了。
……
“这位可是墨小姐?”秦王妃身边的一位婢女走过来,对墨玉行了一礼,问道。
墨玉放下茶杯,笑着看过去,“这位姐姐找我?”
那婢女见墨玉好说话,笑着点了点头,“我家王妃没瞧见墨小姐,想着墨小姐是躲清静来了,特意来寻呢。”
墨玉起身,拍了拍裙摆,“是我的不是,怕扰了王妃的清静,没及时上去请安,还请姐姐带路。”
那婢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从容的官家小姐,寻常人只怕才听见秦王妃的名号,就被吓住了,哪里还会这样淡定。她收起了心中的小情绪,将陈怜春在她离去前的提醒放之一旁,恭恭敬敬的请墨玉进去。
“秦王妃亲自派人来请?”一旁的林瑶一愣,“不是说是国子祭酒家的陈小姐吗?怎么成了秦王妃?”
“你叔叔是承议郎,你出来的少,方才那位墨小姐身边的婢女不就是去请过了嘛,就是陈小姐的人。”一旁的王灵秀扯了扯嘴角,“就算我父亲是京兆尹,也不能常常在诗会上见到陈小姐的婢女呢。”
林瑶揪着手绢,“她还真是好命,陈小姐都出动了自己的人了!”
……
墨玉今日身着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锦缎长袍,外面披着一层深兰绿萼梅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石青色底花纹,柔顺的头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双丫髻,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石青色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碧玉瓒玉钗,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墨玉缓缓走来,明明随意的很,姿态与规矩却是分毫不差,连一些京中贵女都比不上,好看的抓人眼球。
卫幼蕊的手抖了一抖,她原本低头在喝茶,不想掺和陈怜春她们这些人无聊的游戏中去。可却没想到,一抬头就撞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上官时疑惑的转过头,可也就是卫幼蕊这样失神的状态,他彻底确定了,这个墨玉,就是当年的玉姑娘。
原来是叫墨玉,而不是沈玉……上官时轻笑了一声,他们师徒两人当年,究竟是误导了多少人啊!
卫幼蕊摇头,没有说话,因为她看到了墨玉在冲自己眨眼。玉姐姐……不希望她说出她的身份。
卫幼蕊朝墨玉笑了笑,真好,玉姐姐回来了呢,她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饶有兴味的看向墨玉,慢慢的打量着,“这便是,昭南将军的胞妹?”
秦王妃一愣,她原本还以为墨玉平民出身,唯一的兄长又是武将,只怕也是粗鄙的很,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模样。她的眼神暗了暗,只凭这一张脸,还有这姿态,只怕马上便成了这场中女子们的眼中钉了吧?
“这便是墨小姐?快来快来,让我瞧瞧。”秦王妃笑着冲墨玉招手。
墨玉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她带着迷春走了上去,在亭子外行了一礼,“墨玉,见过秦王妃。”
“哎呀,真是知礼,快快起来,你兄长可是有功之臣,如何能让你对我行礼!”秦王妃热情的让人扶着墨玉起来。
笑面虎?不愧是世家女,可惜了,庶出旁支就是庶出旁支。
墨玉笑着起身,没有正视秦王妃,“皇家威严,自然不敢失礼。”
秦王妃一愣,她看了墨玉一眼,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身为一名皇家媳妇的骄傲,而不是从她那个主家带来的。
“好孩子,你今年几岁了?”秦王妃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
“十四了。”墨玉屈膝一福,回道。
“还未及笄,年纪还小着呢,可读过书?”秦王妃忽视了陈怜春的眼神,笑着问墨玉。
上官时嘴角微勾,玉姑娘依旧是玉姑娘,只消几句话,便能获得人的好感,要选便选最有话语权的。
卫幼蕊转头看了上官时一眼,心头一跳,咬着嘴唇,望向墨玉。
“小时候与哥哥相依为命,便学着做生意,学着看账本,慢慢的就识字了,也看一些书。”墨玉应道。
秦王妃点了点头,“有些可惜了,你这般聪慧的,该入学的。”
“国子监不是有女学吗?不少小姐都在那进学,皇嫂若是有意,大可推荐墨小姐入学。”上官时的手指点着桌面,笑着接道。
这有些出乎墨玉的意料了,她抬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见墨玉看过来,嘴角微勾,眼中写着“不用谢”三个字。
墨玉忍住没翻白眼,低下了头,没有见到卫幼蕊看到他们两人对视时的复杂神情。
秦王妃没想到上官时会来这么一出,她虽然对墨玉有点好感,但也不至于给人家安排进国子监啊。她犹豫了片刻,看着墨玉安安静静站着的模样,,想起当年她的境地,心中升起一丝怜惜,“国子监是个好去处,能学到不少东西,你可愿去?”
陈怜春莫名其妙的看向秦王妃,但因为是上官时开的口,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抿着嘴瞪了墨玉一眼。
墨玉没有拒绝的理由,顺着秦王妃的意思应了,道了谢。
陈怜春瞥了秦王妃一眼,笑着接过了话头:“我父亲总说,没能有一个好苗子,一个个都是从家里读了书,有了自己的见解,不好教,墨小姐去了,他老人家必定高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璞玉呢!”
有几人笑了出来,连连应是:“祭酒大人必定开怀!”
卫幼蕊皱眉,当初墨玉还是“玉姑娘”的时候,敢折腾她的也就杨曼儿和苏晚晴了,可这会却连国子祭酒家的女儿都敢踩一脚。
“怎么了?”上官时侧头问道。
“她们这样……太过分了!”卫幼蕊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为墨玉打抱不平。
上官时点了点头,没说话,那可是玉姑娘呢,当初走遍长安无敌手,就连才女苏晚晴都退避三舍,这点小风浪算什么?
陈怜春见墨玉不出声,也觉得没意思,甩了甩帕子,“王妃,墨小姐来了,咱们的诗会便开始了吧?”
没等秦王妃出声,陈怜春就转过头来,“墨小姐看过书识的字的,应该会作诗的吧?”
卫幼蕊是真的想为墨玉打抱不平,可是当听到陈怜春这样说,又很想笑,沈先生的弟子不会作诗吗?
墨玉一顿,笑着看向陈怜春:“只是瞧过一些诗句,只怕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诗会上的诗句,都是女子所作,若是不愿外传,自然有人收拢焚毁,墨小姐不必挂心,作的差了也不怕。”陈怜春抬手,“快来人,上笔墨。”
秦王妃没有阻拦,不过也给墨玉留了点面子,没有让陈怜春逼着墨玉一人作诗,“那便开始吧,四弟,你可不许推脱,快快作诗去!”
很快就有人将笔墨拿了上来,抬了桌子,一人一个摆好了。
“墨小姐是会作诗的吧?”陈怜春走到了墨玉身旁的桌前,提笔,侧头问道。
“只怕是作的不好呢。”墨玉笑眯眯的看着陈怜春。
“无妨,若是不好,多作几首便是。”陈怜春很是贴心。
“如此,也好。”墨玉转身,走到了桌案后,“迷春,磨墨。”
陈怜春一愣,看着墨玉指挥着自己的婢女给她磨墨,手猛地握紧了笔。那个婢女,竟也有一字与她相同!陈怜春咬牙,可她方才并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人告诉墨玉,她自然不能以此为由找墨玉麻烦。
可与一个奴仆同字,却让她难堪的要命,她甚至能感受到旁边人的视线,如针扎一般。
卫幼蕊想来墨玉这边的,不过她是上官时的未婚妻,也不好不理上官时,好在上官时选了一个与墨玉相差不远的地方,她便安心的在上官时隔壁的桌案前来时落笔了。
墨玉转头看了一眼陈怜春,嘴角微勾,正好对上了朝她看来的上官时与卫幼蕊。她没理会上官时,只是对卫幼蕊微微颔首,便低头落笔了。
卫幼蕊嘴角微勾,转头开始作诗。
倒是上官时,他还以为墨玉是在对自己点头,心中有些异样。他为墨玉争取到了一个去国子监的名额,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个好去处。无论你家世如何差,能入学国子监,自然能让说媒的人给你选一个更好的去处,如何都是有益的。
只不过,这样的名额,从来都很少。国子监只收取五品以上京官的家眷女女学生。其实墨连城是够格的了,也能让墨玉入学。但是这规矩没有人告知,也自然不可能有人告知他。
作为一入长安便得罪了所有人的四品武将,没有人觉得他能在长安城继续风光下去。
陈怜春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早就准备好了一首诗写了下来,转头看向墨玉,“今日的诗题还算简单,只是写今日之景,墨小姐不为难吧?”
陈怜春瞥了一眼迷春拿出,摆在一旁的纸张,“墨小姐是作废了诗吗?”
墨玉没有应声,沉心静气的将笔下的诗写完,这才提笔,冲陈怜春笑着,“抱歉,陈小姐,我才疏学浅,写字时不敢说话,怕写错了。”
陈怜春一愣,还没从墨玉知道她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便听见墨玉说她写好了。
“墨小姐这么快就写好了啊?不如拿出来一同分享?”陈怜春眼中嗲着一丝敌意,这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实在有失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