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幼蕊下了马车,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小姐,卫小姐来了。”迷春捧着一盒糕点,身后跟着卫幼蕊。
墨玉笑着迎了上去,“不要说这是你带来的啊,怕我饿着啊!”
卫幼蕊看着墨玉,浅浅一笑,“早晨新做的,想给玉姐姐拿来尝尝味道,玉姐姐最懂食之一道了!”
墨玉顿了顿,眨了眨眼,“您这是在说我是个吃货吗?”
卫幼蕊也是一怔,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玉姐姐!”
墨玉早已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了,“你看看你那样,急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呀,是不是做了打算给你家四殿下吃的?”墨玉打开了盒子,挑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比唐贵人宫里的好多了,能给他吃,再加点盐,有点淡了。”
卫幼蕊看着墨玉手中的安快糕点,扯着嘴角,“玉姐姐不是喜欢吃淡口的么?”
“你家殿下喜欢吃重口味的啊”墨玉翻了个白眼,拉着卫幼蕊朝里面走去。
卫幼蕊转过头,看着墨玉,“玉姐姐怎么知道的?”
墨玉摇了摇头,“他昨天不是来找我哥?阿期偷了我一条锦鲤烤了吃,结果他看了就不走了,也要吃,阿期住山里,吃盐重,他还吃的津津有味的,抢了不少去,不就是喜欢咸的?好在我把他赶出去了!”
卫幼蕊听着墨玉说话,句句都将上官时贬的一无是处,眼神之中满满的嫌弃。
“玉姐姐,不喜欢殿下吗?”卫幼蕊试探的问道。
墨玉挑眉,转头看向卫幼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卫幼蕊的心被提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墨玉失笑,抬手敲了一下卫幼蕊的脑瓜,“想什么呢!也就你当个宝!”
卫幼蕊扯了扯嘴角,没有应话。
墨玉见她这个样子,皱起了眉头,转移了话题。两人聊了一会,卫幼蕊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仿佛真的只是做了新的糕点来请墨玉品尝似的。只略坐了一会就走了。
墨玉看着卫幼蕊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
“小姐,你为何要在卫小姐面前说四殿下的坏话?”迷春很担心,他们可是未婚夫妻啊,不会脸红的吗?
墨玉摇了摇头,“你不懂,如果你又一个优秀的闺蜜的话,她要是整天夸你男人你也会不爽的。”
迷春:???
墨玉转身回房了,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她就是沈自初的徒弟,卫幼蕊是知道的,可是她作为沈自初的徒弟,帮上官时做事,那就需要保密了。
不只是因为这件事重要,更因为卫永康,墨玉不信任他,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他是卫幼蕊的亲哥哥,不代表他不会对于上官时接触密切的墨玉没什么意见。
另一方面,也是墨玉刚刚和迷春说的原因,她应该和好朋友的对象保持距离。
……
卫幼蕊除了墨府,心里很是复杂。从墨玉嘴里得知她并不喜欢上官时的事实之后,她更加难受了。如果这时候对墨玉说,她抢了她的东西,不仅墨玉不会稀罕,甚至还会失去这个朋友。
她太眷恋这一切了,心中暗暗的期待着,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这笔糊涂账就这样算了。
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卫幼蕊掀帘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上官时身边的一个宫人运了一车东西往墨府而去。地上掉了一大块冰,已经摔碎了。
那宫人正骂着推车的小太监:“不长眼的东西,这车果子可是贡品!四殿下专门送去给墨小姐的,摔坏了你们有几个脑袋陪!”
卫幼蕊脑袋一懵,整个人呆坐在原地。
“快快快,将这些锦鲤都盖好了,可别再跳出来了,快快快,哎呀笨手笨脚的……”
卫幼蕊难以置信的睁开了双眼,手紧紧的抓着车帘,整个人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以往,上官时也会送她一些皇帝双刺的贡果,可是从来都不多,因为他也喜欢吃,卫幼蕊又懂事,从不多拿。而今天,他居然全送去给玉姐姐了吗?
卫幼蕊又掀起了帘子,望着那已经到了墨府门口的车队。那些黑衣护卫甚至连门都没让进,为首的宫人也只是点头哈腰的对其笑着,半点没有以往在她面前的骄傲。那些活蹦乱跳的锦鲤,又从桶中跳了出来……
昨天,家中的仆妇说,长安城出了个大热闹,有人澳甲收购一百条最妍丽的锦鲤。锦鲤本就价贵,更何况是高价出售最好的,顿时便掀起了一阵叫价高潮。甚至有人恶意抬价,那收购的人却连眼睛也不眨,尽数都买了下来,让不少晚去的人扼腕叹息。
“原来,竟是您买的吗?”卫幼蕊咬着嘴唇,眼中带着丝丝泪光,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卫幼蕊的指甲抠入了手心的肉中。
她呆坐了许久,身上出了一身汗都未曾察觉,直到回了家,才回过神。
“小姐?小姐?”
卫幼蕊抬起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也不知是泪还是汗了。
“回墨府,我有东西落下了。”卫幼蕊说完,眼泪便又掉了下来,她张着嘴,却不敢发一声,无声的喊着。
卫幼蕊闭上眼,她听着那些从马车旁经过,终于发现了她的宫人。
“卫小姐,您出门呐?”那宫人在车外躬身施礼。
卫幼蕊向来都平和近人,此时都会掀帘免礼。但她摸了摸泪湿的双颊,沉默的“嗯”了一声,“免礼,都回去吧。”
卫幼蕊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将每个字都缩短了不少。
那车外的宫人一顿,脸色一僵,直起腰,对马车拱了拱手,便走了。走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还念念有词:“摆什么架子,昭南将军的妹妹尚在病中,都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来收果子,还有赏银,小家子气!”
“哎呀墨小姐那是富,手中多少铺子捏着呢!卫小姐可不同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然没钱。”一旁的小太监讨好道。
那人嗤笑一声,“以往还是个好的,可先下这一瞧,嗨!主子的事,哪是咱们能插手的,要我说啊……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回去了……”
卫幼蕊坐在马车之中,就连车停了都没有察觉。
一旁的护卫不觉得卫幼蕊和墨玉有什么交情,这次只是有什么事情过来,也只待了没多久,他以为卫幼蕊不愿意再进去,也就不问了,直接上去敲门。
墨衣卫来开门,见卫幼蕊去而复返,有些惊讶,“我家姑娘不在府中,卫小姐有何事吗?”
卫幼蕊晃神,正听到了那么一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己的护卫倨傲的答道:“我家小姐有东西落下了。”
墨衣卫没有任何表情,看了一眼卫幼蕊的马车,“稍等,我去问问。”
“不必了!”卫幼蕊掀帘探了头出来,心里一急,忘了刚刚哭过,眼圈都通红的,“墨小姐不在就算了,我下回再来拿就是了。”
卫幼蕊的护卫自然是看到了卫幼蕊的样子,当时便以为是墨玉欺负了卫幼蕊,想要说道几句,却被卫幼蕊叫了回去,只能瞪了墨衣卫一眼,气冲冲的转身回去了。
越原看着卫幼蕊的马车缓缓离去,眉头皱了起来,“姑娘骂她了吗?”
“不知道啊,刚刚进来的时候那脸就不好看。”
“难不成是来找姑娘麻烦,然后被姑娘整治了的?”
“那她回来做什么?还找骂啊?”
“说不定是气不过,想要来找姑娘吵嘴的!”
“切,真不是个东西,我家主子够怜香惜玉的了!”
“就是!”
“少议论主子的事。”越原转头教训了一句,皱着眉头看着卫幼蕊离去的马车,“她既然没说什么事,就别多嘴,小心姑娘责罚!”
“是。”
越原也不知道卫幼蕊回来做什么的,他想了想,让还在府里收拾东西的迷春带个信给已经去国子监的墨玉。
卫幼蕊攥着拳头,咬紧了嘴唇,车外的护卫不敢多劝,只沉默的往回走。
玉姐姐出去了啊,她是去做什么了呢?殿下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她是不是……不!玉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的。
卫幼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甚至没想到自己的哭声会给车外的护卫造成多大的误解。更不会想到,刚刚她急着解开自己护卫和墨玉的护卫之间的误会,却露了头,导致两方都对彼此的印象极差。
……
墨玉觉得心烦,不乐意继续呆在家里了,卫幼蕊没头没脑的跑过来说了一些有的没的。随便一想就知道是恋爱期间女人的小心思过重。墨玉以前青春期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言情小说,这样的桥段最垃圾了,现实中,能躲就躲就是了。
于是,她就赶紧回来国子监上课了。
墨玉来的巧,今天上午还在上围棋课。不过今日的围棋课有些特殊,是护国寺的净台大师来讲的,于是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被聚集在了一起听课。
墨玉:……她还不如在家看鱼,来这里听大讲座,闲得慌!
“墨小姐来的真是巧啊,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赶来的?”陈怀玉被罚了一通之后,对墨玉的敌意更甚了,见了面就开刺。
墨玉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往里面望了一眼,“陈小姐那天也在吧?”
陈怀玉一顿,然后忽然想起了墨玉说的哪一天。那天,中元节,长安城中不少女眷逗趣u了护国寺,却只有墨玉一人被净台请进了禅房讲禅,这惊讶众人。
“陈小姐觉得我想见净台大师,需要这样赶趟?”墨玉挑眉,见陈怀玉想起来了,挑眉一笑,“陈小姐还要继续挡路?”
陈怀玉的脸色一变,“墨玉,你说我是狗?”
墨玉扬起了一个微笑,“墨玉怎敢?陈小姐误会了!”
陈怀玉的脸色变了又变,可见到墨玉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再有不甘,也只能让路。她不想再受罚一次,墨玉的哥哥是墨连城,是陛下亲封的昭南将军,她爹爹比不过人家现在的光芒。
墨玉见陈怀玉在恨得让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对大周的官僚作风表示了谴责,就连教育局家庭出身的学生,都跪了,这还能指望些什么?
墨玉:我想看戏。
“可是小施主?”里面被一群“高材生”团团围住的净台大师忽然出声问道。
墨玉:……
正准备溜走的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然后她看见那一道道人墙“裂开了”,并给她留下来一跳康庄大道。在终点,是白脸白须,一身袈裟宝衣的净台大师。
“大师耳力真好。”墨玉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去,对净台大师扯了扯嘴角。
“小施主,可会下棋?”净台笑着指着面前的棋盘。
墨玉眯起眼,看了一眼这棋盘,沉默了下去。她不是不会,但是你好歹也来个简单点的吧,她又不是什么国手。老和尚就是老和尚,惯会故弄玄虚,整日里就知道念经敲木鱼,闲着没事就鼓捣这些有的没的消磨时间,还被人捧的高高的,自以为是式打机锋!
“大师,我不会。”墨玉双手合十,对净台说道,她不耐烦下棋,费脑子。
净台大师:……
一旁的学子们:还以为你多厉害……
净台大师,“小施主……”
墨玉:疯狂挠头,能不能别叫我小施主啊,我知道我比你小,可你不用那么强调不是吧?
“贫僧正是为你而来。”净台大师笑眯眯的指着墨玉数的哦哦啊。
墨玉沉默,提裙坐下,拿起了手旁的黑子,执棋请道:“大师请。”
众人在风中凌乱: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小施主活泼了些。”净台大师笑着,拿起白棋继续下着。
墨玉皱眉看着眼前黑子的颓势,叹了口气,“大师这是希望我赢吗?”
“这是小施主的棋。”
墨玉:啊烦躁,又是讨厌的佛言佛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