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呀。”墨玉转过身,冲那人咧嘴一笑。
那人一愣,随即便传来了一怔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你……你……”
墨玉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用找大夫,你的血流不出来,这条胳膊,就算是你以下犯上的惩罚吧……”
那人捂着断了胳膊的肩头,白骨森森外露,却不见一滴血流下。他惊恐的看着地上那一节胳膊,想要去捡回来街上,手才碰到,就有蛊虫庶子呢和他的手指往上爬。
他惊叫着甩掉了手中的蛊虫,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只手被蛊虫瞬间啃食了干净,“你,你……你竟敢用禁术!”
墨玉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提着裙边就离开了,“看来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究竟是谁了……”
那人蹲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忽然跳起来,趴在了牢门口,“墨玉——你这个贱人,放我出去——”
墨玉的身形在暗处顿了顿,轻笑一声,“做梦。”
她昂起下巴,抬脚走入了光亮之中,抬起手,“越原,沐浴。”
“是。”越原低着头,请墨玉的手搭在自己后闭上,扶着她往浴池而去。
墨玉脱了衣裳,将身上的血气尽数洗去,换了一池水,静静的泡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整个脑袋沉入水里,就这样憋死算了。
墨玉仰头,慢慢的靠在了池边,抬手挡着眼睛,却还是遮不住那一滴顺着脸庞滑落的水珠。
“我一个新世纪女性,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墨玉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杀人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或许是从上官氏开始追杀他们开始,或许是从她第一次为了活下去用嗜血开始,也或许是从很早以前,她来到这个世界,便开始了。
她放下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片黑暗,什么也瞧不到,可她却不觉得惊慌。她的蛊虫能代替她“看到”很多东西,或许这就是万蛊入舍得来的好处。
“都成了漏斗了……”墨玉垂着头:“一个游泳池的水全部放完要三小时,进满水需要四小时,一边放水一边进水需要几小时才能放满……呵,总是我活下来的。”
墨玉抬起头,将头发拧干挽起,搭在肩头,从池中站了起来,随手捞过一旁搭在屏风上的袍子,随意的穿上了,便走了出去。
“姑娘……”越原转身,却不想瞧见了这个模样的墨玉,连忙低下头,“姑娘可有吩咐?”
“回宫吧……天黑了吗?”墨玉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句如今的天色。
“回姑娘,天已经暗下来了,宫门口大约没什么人进出了。”
“嗯……”墨玉点了点头,也不去擦干头发,甚至连裙子都懒得穿,披了个袍子就往外走去,“备车,进宫去。”
“姑娘……可要更衣?”越原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墨玉的脚步一顿,轻笑了一声,“不用,做在马车里,谁瞧见了?”
越原看了一眼墨玉的背影,那宽大的袍子下是两条纤细修长的腿,虽然只露出了小半截,却也抓人眼球。
越夏连忙低下头,吩咐人去备了马车,匆匆送了墨玉进宫。
芙蓉园距离皇宫没有朱雀大街那么近,但也也多远,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就进去了。墨玉下了马车,一头长发将后背的袍子打湿了头发倒是半干了,可袍子却有些潮潮的。
墨玉在风中吹了一会,然后才择路朝兴庆殿走去。一路上墨衣卫都提前避开了人,墨玉只消顺着墨衣卫开辟出来的路走就是了。
越原也不知道,为什么墨玉明明瞧不见了,还能对墨衣卫的行动如此了如指掌,仿佛她从未瞎过一般。这也是众多墨衣卫的心理活动,这样的墨玉使实在太可怕了。
进了兴庆殿之后,墨玉便没办法避开龙鳞卫了,不过她也不在意,选了一条小路就往上官时那边去了,只是这次还是碰上了严安。
“你……你怎么?”严安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你为何……”
墨玉耸了耸肩,直接送他身边走过,“我累了,刚刚洗完澡,要睡觉……”墨玉顿了顿,忽然想起来有什么东西没有交给皇帝,“嗯……我等一下换一身衣裳过来,还要求见陛下。”
严安震惊的转过身,“你……你在哪里……”
墨玉听出了严安的难以启齿,轻笑了一声,“在外面,之前的那身弄脏了,没衣裳换。”
“你……”严安看着墨玉这个模样,连忙撇开头去,“你快去换上吧,这……这叫个什么事啊……”
墨玉撇了撇嘴,甩着袖子就朝上官时住的地方去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要是让你知道我以前还露胳膊露锁骨露腰,你还不得把我拿去浸猪笼?”
严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摆手让龙鳞卫都撤开。
墨玉到了上官时的住处时,径直朝自己的住所而去了。
上官时让人给她收拾干净了,她倒是没打算直接去体会一下床的柔软,而是坐在了外间的竹签,翘起二郎腿,智慧越原去上官问夏那里给她拿衣裳去。
“我给你备了新的……”上官时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上官时才进门,脚步便顿了,双眼将墨玉从上往下看了一遍,然后凉凉的停在了墨玉那一双露在外头的小腿上,“你,你的衣裳呢?”
墨玉一顿,转过头,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上官时一滞,“你们开着……”
“那我也没让你进来。”
上官时顿了顿,默默的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外面,里头没有电点灯,墨玉那一双纤细的小腿更加显眼了。
上官时一顿,盯着墨玉的那一双腿说道:“我给你备了衣裳,不用去问夏那里拿了。”
墨玉点了点头,“给我吧。”
越原站在一旁不敢动,也不敢乱看,他只觉得上官时的眼神要把他钉成个筛子,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珠子。而他家姑娘还施施然的坐在桌前,甚至心情不错的哼着歌,那翘着的脚还随着调子一抖一抖的。
很快就有人将衣裳拿来了,上官时亲自捧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抱着衣服就披到了墨玉身上,总算将那一双腿盖住了。
墨玉笑了一声,拉着肩头的衣裳站起来,又将那双腿露了出来,转身就进了屏风后。、
上官时盯着屏风,看了许久,听着里头传来的衣料摩擦声,深吸了一口气,“你……如何能这个样子坐在这里?”
“我还这个样子从家里回来呢,谁瞧见了?”墨玉无所谓的将里头的衣裳穿上,令她惊讶的时候,上官时居然连里头的小衣也一并给她拿来了。
墨玉随意的将腰间的宫绦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官时暂时找不到什么好看的裙子,拿来的基本都是简便的衣袍。
墨玉理了理裙摆,双手拂过前襟,确定衣裳的系带都系好了,随后才披上外头的大袖袍子。
上官时站在暗处,看着墨玉绕过屏风走出来,便是一愣。墨玉的身量纤细,这几年又抽条似的长,刚刚她瞧见她那个模样,鬼使神差的去给她拿了袍子穿。宽送到袍子穿在身上,再加上腰间一根宫绦,反倒显得飘逸欲仙。
“很好看。”上官时的眼神暗了暗,上前拉住了墨玉的手,“饿了吗?”
墨玉点头,“饿了,吃饭去……”
她不着痕迹的甩开了上官时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上官时低头感受了一番墨玉的手残留在他手心的滑腻,轻笑了一声,便朝门外走去,“我传了晚膳在我那里,过去一起吃。”
墨玉颔首,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
上官时跟在她身后,殷勤的安排她坐下,布筷,置碗碟,还将他觉得好吃的都放到了墨玉面前。
“尝尝这个鱼羹,觉得如何?”上官时熊哲转头看着墨玉,仿佛喂她吃点心是一件怎样满族的事情。
墨玉低头“看着”手边的鱼羹,抬手接了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颔首:“味道不错。”
上官时笑了起来,“我特意人御厨做的,你喜欢就好。”
墨玉顿了顿,“不必这样麻烦,上位者,太过注重口腹之欲,不好。”
上官时脸上的笑容散了些,皱起眉头看着墨玉:“我想你吃的好一些……”
墨玉:“……我的话,其实无所谓吃什么,也没人来抓我的把柄,我吃的再好,也不过是铺张浪费。体有贵贱小大,殿下,人身所具有的肉体与思想心志两部分,并指出思想心志部分比肉体部分更重要、更值得重视。”
上官时愣愣的看着墨玉,无奈的笑了,“你倒是比书房的先生更加爱管我,好,下次听你的,这次可不该浪费。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我们今日若是若为俭,而将一桌食物都弃之不食,不是更大的奢?”
墨玉一顿,笑了,“我说不过你,我吃了便是。”
“这是黑鱼吧?”墨玉尝了几口,品出了味道来。
上官时一愣,随后点头,却说的是否认之语:“不清楚,今日只让膳房做了鱼,也不知是用的什么鱼,尝尝这个八宝鸭,听说你的望江楼八宝鸭做的很不错,我倒是没尝过,下次可能带我去尝一尝?”
“你自去便好,没人拦着你。”墨玉放下勺子,将上官时送来的鸭肉吃了,“这鸭子做的不比望江楼的差,你心心念念的做什么?”
上官时只顾着墨玉吃饭,自己倒是没吃几口,他抬手取了一道糯米藕过来给墨玉,“昨日见你饭吃得少,尝尝这个糯米藕?”
墨玉的筷子顿了顿,“藕?”
“糯米藕,将生糯米灌在莲藕中,配以桂花酱,是江南地区传统菜式中一道甜品,甜糯、桂花香气浓郁,倒是好吃得很。这可是最新鲜的藕与第一茬桂花做的,这桂花,还是我亲手摘的。”上官时提筷,夹了一片放到了墨玉碗里,“你尝尝喜不喜欢?”
墨玉低着头,默默的将糯米藕吃了,“的确好吃,油润香甜,倒是做的不错,花了心思的。”
上官时听墨玉夸了这道菜,笑开了花,仿佛她在夸自己似的,恨不得将桌上的菜都放到了墨玉面前。
两人放下筷子之后,已经完全入夜了,墨玉擦了擦嘴,才放下帕子,上官时却递来了一杯茶:“糯米藕粘腻,吃点茶清清胃。”
墨玉抬手接了过来,才喝了一口便是一顿,“枸杞子?”
上官时笑道:“是呀,你身子不便,那些茶又都是性凉的,还是吃些温和的好,枸杞子不错。只是不能多喝,以免上火,若是你不喜欢,不如加些菊花?”
墨玉一顿,摇头,“不必了,这样就好。”
“哦,是,你喜欢就好。”上官时也低头喝了一口,看着杯底的枸杞子,“……若是怕上火,我让人拿了些梨在你房里。”
“梨是性凉的,都晚上了,吃梨倒是不好,你上火?”墨玉放下了杯子。
上官时一顿,“不不,我没有,我是怕你上火,你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注意身子的。”
墨玉微笑颔首。“劳烦殿下挂心了,我回来会吃一只的。”
上官时扬起了笑容,“嗯……”
“我还要去见陛下,这就走了。”墨玉起身。
“那你路上小心。”上官时急急的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
墨玉颔首,“我会的。”
她转身,出了门去,往前走了几步,才慢下脚步,“黑鱼、鸭肉、藕、枸杞子、梨……似乎还有决明子的香气,都是明目的好东西,你发现了什么吗?”
越原听见了墨玉的话,心头一惊,“姑娘!”
墨玉抬手,拦住了越原的话,“不必多言,不必多问。”
越原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将心头的不安压了下去,“姑娘今晚还回来吗?”
“说好在这里睡的……更何况,别处也没有这处不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