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时只在这里略坐了一会,便跟着墨衣卫,从后门出去了。
“人走了?”墨玉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花浅。
“四殿下没找到自己的发簪,便取了姑娘的一支白玉簪,戴上走了。”花浅低着头,“走之前,与迷春说了些话,大意是询问姑娘平日的一些喜好,初春回来的早,并未说太多。随后,四殿下用了早膳便走了。”
墨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午还有宫宴,我再睡一会,你让初春给我准备一身合适的衣裳,稍后我要入宫的。”
“是。”
回去拿退了出去,墨玉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着的发簪,这是,方才上官时走之前,将其塞进自己手中的。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被踢到床角的男子外袍,她睡着之后抓住了上官时的袍子,他也没扯出来,直接将其留在了她这里。
墨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捏着簪子的手按住了眼睛,闭眼躺了下去。
……
今日的朝会被取消了,皇帝只是召见了几位重臣,商讨了一下原本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和谈事宜。
倒是墨玉昨夜在宴会上所提到的,关于互市一事,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思索。
“若是如昭南郡主所言,互市,也并无不可。”
“此事,需从长计议,互市对突厥利大于弊。而他们才是战败国,若是把握不好,只怕叫人诟病。”
“生意一事,户部最为精通。”
户部尚书皱起了眉头,“若只谈大周境内,叶氏与昭南郡主都是及不上户部的。可若是涉及两国,户部只为大周的户部,若要涉及边境甚至他国,只怕不及走马遍地的商人了。”
“此事,若要实施,只怕要请昭南郡主与叶公子一同协理。”
“这女子……如何能,如此登堂入室?这不是……”
一直垂着眼的尚行睁开了眼,望了过去,“如何登堂入室了?昭南郡主在前线征战,保家卫国之时,也不见几位大人说她的不是!苏相,你说是吧?”
苏味道没想到尚行会将锅甩给自己,也愣了愣,但随即便沉声应是,“昭南郡主虽为女子,但却远大于一般男子。陛下圣明,唯才是用,行商之事,也可问问昭南郡主的意见。昭南郡主曾与沈先生游历四方,若论见识,只怕还在你我之上。”
尚行看了苏味道一眼,这个苏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人。两不相帮,不过这也够了。
“苏相说的是,不过是问几个问题,如何就与朝堂大事男女大防牵扯了起来?若真要较真,昭南郡主守西秋城时,就该有言官弹劾了。”
那时,得知墨玉出现在边境时,是与她只身前往突厥大营,与千军万马中救了连城的消息一道回来的。皇帝当时还封了墨玉为郡主,甚至还赐了她与兄相同的封号,若是真要定这个罪,那陛下……
皇帝睁开眼,环视一圈。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墨玉是个好孩子,当日也是朕的授意。”皇帝看向尚行,“她做生意好,便问几句也无妨。叶长歌只是庶人,到底多有不便,她当日得知未婚夫失踪一事,却依旧以国事为重,非一般小女子所为。”
“是,陛下圣明。”
皇帝摆了摆手,“去找老四过来,下午便是宫宴,名为宫宴,实为和谈会,叫他莫要轻视,将宫宴打理好。皇后病了,他为人子,也该为母亲分忧。”
互市一事,众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到底有关未来国库,好歹还是说出了一些还不错的主意。尤其是在一些整队两国松弛有度的制度,倒是商讨的不错,但究竟该如何实施,该掌握的如何的一个度,便又是一个问题。
谁也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情形,便只能暂时搁置这个话题,倒是这一讨论,让墨玉在众人的心中有多了几分可用之处。
……
墨玉身穿一袭鹅黄色撒花锦缎长袍,逶迤拖地绣月白色缠枝纹子裙,身披秘色锦绸纱衣,朦朦胧胧的瞧着像是月中仙子。乌云般的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散了一半在背后,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插着坠珍珠流苏金玉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琉璃翠镯子,腰系雪青色的柔丝宫绦,上面挂着一块白玉佩,是连城当初送给她的那一枚,玉涡底撒花蝴蝶小鞋,上头各自缀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步行间一颤一颤。
墨玉极少打扮的这样用心,她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又称的她极为明艳,倒是让不少人都小心的往墨玉这边看来。
“姑娘今日赚足了人眼球。”花浅站在墨玉身后,笑道。
“也不是为了他们……”墨玉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去回雁阁,贵妃娘娘如今如何了?”
“这几日,已经上了瘾,日日都离不得。好在姑娘给的药足够,便也够她每日挥霍。只是……”
“只是什么?”墨玉转头看了过去。
“每日的用量一日比一日多,只怕最后……”花浅不由的担心,这是墨玉要用的人,也是她……
“慌什么。”墨玉冷下眼,“也不过是几个月,便只要她能养上这几个月,便是足够了。日后如何,管那么多作甚?”
花浅心下一惊,抬头看向墨玉。
她依旧缓缓的往前走着,便是连脚步也没有一丝紊乱,若是瞧不见她的脸色……不,便是瞧见了墨玉的脸色,只怕也是如此冷情的吧。
“姑娘,回雁阁到了。”花好提醒道。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微微正身,看着眼前的回雁阁,“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花浅觉得没什么必要,里头都是他们自己的人。但是墨玉想要这般做,还是由着墨玉了。
“不,我不见,我不见她……”越王妃将手边的东西都砸了,就是不愿见墨玉。
回雁阁中的公然习以为常,迅速的收拾了,将她身边的东西全都换成了不会轻易砸坏的,便下去请墨玉上来了。
“你们都是死的吗?我说了我不见,你们都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吗?”越王妃摔着身边的枕头。
“姑娘,贵妃娘娘还有些不适,但见客已无妨。”宫人走了下来,对墨玉躬身道。
墨玉点了点头,缓步上楼去,便差点被一个枕头砸中了。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越王妃见到她上来了,怒火更甚。
墨玉挑眉,笑了笑,“昨日没能上宫宴,生气了?”
宫人搬来椅子,墨玉施施然的坐下,挥了挥手,让人将越王妃手中的东西都抢了下来。
宫人怕弄断了越王妃的指甲,小心不过,却没能抢下来。
“不必惯着,指甲断了再长就是了,待会将她的指甲全部绞了……”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越王妃便松了枕头,又惊又惧的看着墨玉,“你这个恶毒的女子!”
“哦,我这个恶毒的女子。”墨玉点了点头,看着越王妃,“您消消气吧,这里没有外人,喊破喉咙都没人理会你。还不如留点体力,好好伺候陛下才是正事。”
“你!”越王妃冲上来想打墨玉。
墨玉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越王妃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惊恐的望着墨玉,“你……你……”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教你蛊术。”墨玉扯了扯嘴角,“族规都忘了,竟然教了你蛊术,还给了你一只本命蛊?”
墨玉的语气之中带着嘲讽,越王妃被她这样的态度吓了一跳,护住了心口,“你想做什么?这是你父亲给我的!他是族长!”
墨玉挑眉,转头看了一眼。
宫人们都恍若未闻,低着头不说话。
墨玉笑了笑,“母妃,你想岔了,这里全都是我的人,没有人会让你如愿的。”
越王妃的脸色惨白,“你……你!”
“好好想想该如何才能好好的活着吧,惹急了我,小心些小命不保。”墨玉扯了扯嘴角。
越王妃的脸色难看的很,“你究竟想如何?”
“看看你,找个理由入宫罢了。”墨玉笑着起身,“这时候,陛下该让人来传我了。”
“连城呢!”越王妃忽的清醒了过来,上前抓住了墨玉的胳膊,只闻到,“你不是说,要让我见他?他人呢?”
墨玉看着她,笑了起来,“您现在的脑子,记忆力……是越来越差了。”
越王妃楞在原地,似乎也才想起来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怔怔的看着墨玉。
她身穿葱绿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逶迤拖地米黄蹙金海棠花鸾尾斜裙,身披丁香色色羽纱面碧霞罗。顺滑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盘桓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玉兰花头的银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珠连袂金钏,腰系冰蓝色丝攒花结长穗腰封,上面挂着一个鹅黄色色折枝花的香囊,脚上穿的是莲青色并蒂莲花缎鞋,便是已经上了年纪,却依旧艳美绝伦。
只是刚刚发了疯,让自己的形容有些不整,瞧着略微狼狈,但却也不失风韵,倒更像是小憩之后才起身的贵妇人。
“你才想起来吗?”墨玉已经站了起来想要离开了,又转过身来,看向越王妃,“今日有宫宴,为了宴请突厥王,与之商讨和谈的事宜,哥哥应该会在,你若是想见他,自去就是。”
“我若是能出去,还用得着找你。”越王妃抓着墨玉的胳膊更用力了,“你给我喂了这种药,皇帝如何肯放我离开回雁阁?你算计我出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到底还想如何害……”
越王妃的声音忽的静了下来,她怔楞着,看着墨玉,神色渐渐变得不敢置信,手颤抖着,缓缓的抚上了面颊,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你敢打我!”
“我不是连城,我为什么不敢打你?”墨玉冷笑一声,将越王妃一把推倒了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给我歇着吧,没人惯着你。安安分分的,我也许还能带你回越地见见他的坟。你若是不老实,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越王妃指着墨玉,“我是你母亲!”
“谁知道呢?”墨玉耸了耸肩,“你说是,可谁能证明呢?”
墨玉环胸,“贵妃娘娘,您如今,是陛下的妃子。而我,只是乡野出身,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便去世了,您如何说我是您的女儿呢?”
越王妃浑身颤抖着,指着墨玉,却说不出话。
墨玉嘴角一勾,蹲了下来,与越王妃对视着,“贵妃娘娘,您是不是,又犯了瘾?可要用药?”
身后有宫人拿着药瓶子上来。
墨玉抬起手,拦下了宫人的脚步,她笑着看着越王妃,“想要吗?”
越王妃浑身轻微的颤抖了起来,她看着墨玉,眼中散发着一丝一丝的颓唐,她抬手想要去u抓墨玉的袖子。
墨玉起身,避开了她的手,看着她重又摔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浑身颤抖着,鼻泗横流,还想抬手去拉墨玉的裙角。
墨玉嫌恶的避开了,往后站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越王妃,当初那个在她眼中美丽高傲却浅薄的越王妃,在此时,在她的眼中彻底崩塌了。
“看来,无论是谁,都会为生老病死所折磨。”墨玉最后看了一眼越王妃,头也不回的走了,“喂她吃药吧。”
墨玉缓步离开了。
身后,宫人一拥而上,压着手脚的压着手脚,掰开嘴巴的掰开嘴巴,按着脑袋的按着脑袋,将药倒进了越王妃的嘴里。
越王妃的眼角流下一道清泪,她望着墨玉离去的方向,哪怕被宫人挡住了视线,也不肯回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些什么,含糊不清的。
但随即,她很快就恍惚了意识。整个人飘飘欲仙,神色恍惚,便是宫人松开了她,也不在意,甚至无法记起自己还躺在地上。若不是这地上的碎片早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只怕会破相。
她望着天花板,嘿嘿笑着,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