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只请突厥王，只怕引人多思。”尚行皱眉，拱手道。
“那便将附近小国也都请了，今年倒是还未曾上供。”皇帝点了点头，“金国的那位金花公主，也该认认脸……”
“昭南郡主，敢问，您可有怀疑对象？”吏部尚书眯起了眼，望向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我若说有，只怕大人也不信，墨玉毕竟不是朝臣，不该逾矩，大人既为吏部尚书，也有审核考察官员之责，不如……自行发现？”
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不过明显他们不能怪墨玉，今天她不止是功臣，还阻止了一次巨大的损失。若是阿史那敦手中不止这一份冶金术，那么等他回去之后，突厥的发展只怕更难让人想象。
而墨玉这一举，虽说牺牲了一部分，但却能避免更大的损失，这是值得的。
上官时望向墨玉，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墨玉竟然知道这样多的东西。好在，她选择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墨玉望了上官时一眼，抿了抿唇角，按了按嘴角，将茶渍擦去，放下了手帕。
宫人随即上前，将手帕收走了。
“苏相，此次和谈，便交由你与阁老一同完成，具体数额与矿脉等，墨玉从旁协助确定。”
苏味道：“是，微臣遵旨。”
尚行：“是，微臣遵旨。”
墨玉：“是，臣女遵旨。”
“今日便到这里吧。”皇帝摆了摆手，“都退下，墨玉留一下。”
墨玉起身，不复方才那副倨傲的模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首。
退出大殿的那些大臣们，也都惊讶的看着墨玉。这般收放自如的情绪管理，只怕谁也做不到吧。方才还如此侃侃而谈，将大周原本准备的利益，扩大了十数倍，还挽回了有可能造成的损失，这样的手段，只怕是在场的其余男人，也做不到吧。
若是洛和安还在朝为官，只怕能与之一较高下。只可惜，沈自初只教了这两个徒弟，偏偏这两个还是你死我活的面貌，若是他们和解，只怕大周朝能再现盛世。
“此事，你何时得知的？”
“就在前几日，是清风明月楼的人，从边境回来之后交给微臣的。”墨玉俯身，对晃晃地跪下，“清风明月楼之中大多为武林中人，对此并无多了解，但毕竟在他们手中留存了不少时候，更不知阿史那敦是否有过备份，恕微臣擅做主张。”
皇帝沉着脸，抬了抬手，“你先起来。”
“是。”墨玉站了起来，垂手立着。
“今日去瞧过贵妃了？”
“是。贵妃娘娘身子还算不错，但若是长期服药，只怕会忘记一些旧事。”墨玉低着头。
“无妨，既是旧事，便无需记得了。”皇帝手一抬，叹了口气，“墨玉，你去查一查，当年那两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墨玉眉头微皱，“陛下，当年墨玉并未参与此事，若要再查起，只怕有些难寻。不知师兄当年可有参与此事？”
“他并未曾参与，当年朕也只是让严安去的。”皇帝顿了顿，“她第二次怀孕后，你师父测算出肚中孩子会危及大周。当时朕命他对肚中孩子下毒，却没想到竟然催生出了第二个伴生蛊王，倒是没想到那两兄妹竟然与父母决裂了。”
墨玉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帝看向墨玉，笑了笑，“说来，那孩子的封号，还是朕亲赐的。倒是没想到越王竟不喜她至此，并未曾为她起名，甚至想要将其抛弃。”
“陛下亲赐的封号，自然是最好的。”墨玉笑着附和。
“说起来，你也叫墨玉，又成了墨玉使，拿着朕的墨玉令，倒像是专为朕生的一般。”皇帝笑着看着墨玉。
墨玉神色一凛，跪了下去，“陛下乃大周皇帝，是天子，墨玉为陛下的子民，自该为陛下所生的。”
皇帝仰头笑了起来，“好好好，墨玉啊，你可真是朕的解语花啊！”
墨玉皱眉，手指缓缓蜷起，却依旧鬼子啊地上。她顶着皇帝的视线，暗暗运用内力，逼出汗水。她的额头开始出现黑色的小墨点。
皇帝看着墨玉的神色一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你……你这头上这是怎么了？”
墨玉悄悄松了口气，她抬手一摸，见到手上的墨水，身子伏的更低了，“陛下恕罪，墨玉从边城回来之后，白发便无法恢复……”
皇帝皱眉，忽然对墨玉产生了一种嫌恶感，他摆了摆手：“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谢陛下体恤。”墨玉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墨玉，你用的这染发的墨水，不太好啊？”
墨玉后退的脚步一顿，她躬身，“是，有一味药材要秋日才能采到，需用最新鲜的现摘现制，此时只能暂时将就了，陛下费心。”
“嗯……你下去吧，待会去库房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的补药，拿些回去。”皇帝摆摆手。
“谢陛下体恤。微臣告退。”
墨玉皱着眉头，出了大殿。还没等松了口气，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上官时，他正瞧着自己。
“昭南郡主，可有空闲，一道喝杯茶？”上官时朝她笑着。
“我还得去瞧瞧八公主，殿下要一起吗？”墨玉笑着对他屈膝行礼。
上官时看着墨玉这笑容，便觉得刺眼，她什么时候待他如此客气了？满眼都是客套，只这般笑着，全然没了今早躺在他怀中的温存。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一个梦罢了。
“一起吧，今年若是八妹出嫁，只怕往后只能出宫去瞧她了。”上官时走到了墨玉身边。
墨玉微微皱眉，也没拒绝，沉默着与上官时一道往前走去。
“昭南郡主睡得好吗？”上官时转头看着墨玉，“你没睡多久吧？”
墨玉皱眉，转头瞧了瞧周围。
“这附近都是我的人，你不必担心。”上官时沉下脸，看着墨玉，“与我来往，你就这般抵触吗？”
“殿下该知晓原因的。”墨玉转头，与上官时对视。
“我知晓原因？”上官时冷笑，“你莫不是以为，我连这点手段没有？那你当初为何选我？”
墨玉沉默，“殿下，，喜怒不形于色……”
“你就这般要求于我？”上官时一把抓住了墨玉的胳膊，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这是宫中，不是我家里！殿下请谨言慎行！”墨玉皱起了眉头。
上官时仔仔细细的在墨玉的脸上逡巡的一圈，没找到她对自己的抵触与厌恶，稍稍放心了些，将她放开了，“你小心些，路上有石子。”
墨玉看了一眼光滑的青石板，没有一丝灰尘，每日都有宫人清扫。她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没有与上官时争辩，对上官时说了句“多谢殿下”。
上官时神色稍霁，继续往前走去，“我听说，你刚刚去了回雁阁？”
墨玉点点头，“陛下给贵妃用了五石散，想必有时……是用在床第之间，量大了些，我去瞧瞧，好在身子不算要紧……”
上官时皱着眉头，看向墨玉。她似乎不觉得她说出床第两个字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丝毫对回雁阁的那位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是他想多了吗？
墨玉没有觉得上官时有什么不对的，她转头，往洗梧宫走去，墨玉将手中的帕子往脸上擦了擦，转移了话题：“今日有些热，殿下不觉得吗？”
“有马？昭南郡主热了没？我让人去取杨枝甘露？你想要吃吗？还是换果子冰？”上官时看着墨玉，小心的往前站了一步，将太阳帮她挡住了一些，“这样呢？你觉得舒服了些没有？到了问夏哪里，叫她给你多放点冰。”
墨玉正想点头，上官时却又问了一个问题，“对了，你小日子什么时候？这几日能用冰吗？”
墨玉满头黑线：……你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多谢殿下体恤，我没有……”墨玉冷着脸，淡淡的说道。
上官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好，你没有，我让顾英杰去准备下去，你想要吃杨枝甘露，还是果子冰？”
“……都好。”墨玉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上官时，冷冷的说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他都备着，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上官时偷笑着。
墨玉决定不理上官时了，他这个人，有时候高兴的时候，就不管不顾的，尤其是在他喜欢的事情上，简直就是个傻子。墨玉决定不理会傻子说什么东西，只当他是耳旁风吹过。
上官问夏身穿湖色色撒花金团花领纱衫，逶迤拖地浅啡底杭绸洋绉裙，身披藕荷色底丝镶灰鼠皮的纱衣。乌黑浓密的长发，头绾风流别致惊鹄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玉棱花双合长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翠玉银杏叶耳环，腰系粉白色丝攒花结长穗网绦，上面挂着一个孔雀绿底海棠金丝纹荷包，脚上穿的是草绿色底绣梅花月牙缎鞋，脸上上了全妆。
“今日打扮的那么美？”墨玉撇下了上官时，朝上官问夏走去，“怎么？要去做什么？”
“除了见昭南大将军，还能做什么？”尚寻香从一旁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盘果子冰，“你还没来，四殿下就派人将东西吩咐下来了，杨枝甘露还在做，要等一等，你若是觉得热，先吃点果子冰。”
果子冰是当初墨玉做出来的，先供给了笑红尘，慢慢的才传遍长安城。就是用的时令蔬果切成小块，然后加上捣碎的冰沙，再浇一勺牛奶，就成了他们嘴里的果子冰。倒是不少人喜欢吃，做的也简单，无非就是一些果子钱，冰都是下面人上的冰敬，不值什么，倒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长安城之中，没有几个富贵人家是不吃果子冰的。果子不难得，冰也不难得，可若是要将这两种都结合起来，日日都用上那么一碗，只怕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受的起的。
而若是喜欢甜食，杨枝甘露倒是不少人的好选择。原本的杨枝甘露只是常温，但是当墨玉的果子冰被流传了出去之后，便有人效仿，在杨枝甘露之中加上了冰沙，这一道甜食倒是更受欢迎了。
“我先解个渴。”墨玉打了个响指，从尚寻香的手中接过了果子冰。
今日的果子冰之中还有几枚红果。墨玉微微皱眉，这红果，便是樱桃，这时候，虽说已经有人上贡了一些，但是皇帝只赏赐了几个亲近的大臣，以及几名皇子公主。
上官问夏这边，虽说挺多的，但上次就已经吃完了。墨玉转头看向上官时，“这是殿下的红果？”
“什么都瞒不过你。”上官时笑了笑，看着墨玉，“我不爱吃这些，你喜欢，便制成果子冰给你吃。”
上官问夏挑眉，挽住了尚寻香的手，“是呀，四哥对你这般好，你总这样冷冷的待他，我都看不过去了！方才四哥的人还来传话，说是不许我吃的呢，你瞧瞧，四哥多看重你！”
墨玉皱眉，没有应话，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果子冰。上一次，她与上官时走的近了些之后，听说卫幼蕊又找了太医去看心疾。
墨玉只冷笑，以往她都是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去瞧病。可现在，倒学会了宫中女人的那一套，用生病来说事，只求博得男人的心疼。
“多谢殿下了，墨玉很喜欢。”墨玉将樱桃吃进了嘴里，冲上官时笑了笑，“殿下有给幼蕊送些过去吗？她也挺喜欢吃红果的。”
上官时的脸色瞬间变了，墨玉将手中的的果子冰放在了一旁，缓步坐到了石桌前：“不知今日的杨枝甘露做的如何，我得留着肚子尝尝公主这边的杨枝甘露，你这里做的，到底是比其他……”
“你这是在羞辱本宫吗？”上官时将墨玉拽了起来，厉声斥道。
墨玉一怔，“殿下，生气了？”
“哼！”上官时拂袖……站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