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出门,吴孟奇就看见了江雪雁,连忙追了过去。吴孟奇见她背对着自己,以为是生气了,便开口道:“江小姐,刚才是我说话冒失,你别记在心上。”
江雪雁闻声,转过身来:“吴公子,你没说错什么。只是听你说起家里,我就想起爹爹了,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吴孟奇听着,从她的脸上看出了担忧,原来自己刚才的话,勾起了她的心事。这些天,她人虽然离开了坤甸,但是心里怕是一直挂念着自己的父亲吧。
“江小姐,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说完,他便转头对李泽道,“李泽,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李泽点点头,到了前面,给众人领着路。
一行人在城里穿梭着,后来,他们到了一处广场。引入他们眼帘的,便是一座用巨石堆砌而成的基督教堂。教堂高度约有十余米,占地极广,四周用大理石修葺了一圈围墙。
江雪雁见到这座气势宏伟的异国建筑后,刚才忧伤的心情一扫而空,问道:“吴公子,这里就是你让我看的地方吗?”
吴孟奇点点头,江雪雁见了,露出了笑脸,拉着玉蝉跑了过去。两个小女子站到那圈围墙外,伸手指着那座教堂,说着什么。
吴孟奇脸上露出了笑意,看了一会,他转头问道:“李泽,学堂就在这里?”
李泽答道:“是的,东家,我打听过,这里的人都说学堂就在这里面。只是这里是西洋人的地方,我就没进去。”
吴孟奇听了点点头,他是知道李泽对西洋人的态度。能来这里打听,也完全是因为吴孟奇的吩咐。见两个女人顺着院墙走远了,吴孟奇忙带着追了过去。
院墙的大门处,两扇木门敞开着。江雪雁顺着石墙走到了这里,看到门上的雕花,很喜欢。一边指着,嘴上一边和玉蝉说着悄悄话。
看到江雪雁如此表现,吴孟奇猜测她也许会在这里看很久,便跟李泽交代道:“你在这里跟着江小姐,我进去看看。”吴孟奇如此安排,也是顾忌着李泽的感受,知道他不愿意进去。交代完,他便领着几人,朝教堂走去。
跟着他的船员为他推开大门后,人就守在外面没进去,吴孟奇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教堂内部修建的也是气势恢宏,一进门就是大堂,这里摆放着许多红木排椅。吴孟奇看到,已经有人坐在这里,默默做着祷告。他慢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头顶上悬着的巨大吊灯,上面似乎还有一些房间。吴孟奇没有走到里面,只是在边上看着,这里的石壁上镶嵌着许多彩色玻璃,上面绘着许多宗教故事和人物。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
吴孟奇四处看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此人说的是汉语。他转过身,看到一个教士打扮的汉人,正站在他的背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吴孟奇笑着答道:“是的,你是?”
这人听了,微笑着答道:“这位先生,我叫庄元嘉,是巴达维亚大教堂的教士。您好像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不如让我带您参观一下吧。”
吴孟奇见他如此热情,便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庄教士。”
“先生,这是我应该做,请随我来。”庄元嘉说着,便在头前为吴孟奇引路。
教堂很大,房间也极多,庄元嘉一直耐心热情的为他当着导游。他似乎很熟悉这工作,一路上为吴孟奇解答着各种问题。从他口中,吴孟奇知道了不少这座教堂的事情,以及这里人的一些生活情况。他也知道了,庄元嘉就是在巴达维亚出生的,从小就没了父母,是由这里的维克多神父抚养长大的。从他身上,吴孟奇可以看出荷兰人怀柔政策的可怕,像他这样的汉人一定不少,他们已经习惯了荷兰人的统治,并且很顺从。
两人走在一条长廊里,迎面过来了一群汉人少年。这些孩子跟庄元嘉很熟悉,路过的时候都挥手跟他打着招呼。
吴孟奇看着这些孩子,有的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待他们走后,吴孟奇开口问道:“庄教士,这些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庄元嘉听了便答道:“吴先生,这些孩子都是来这里上学的。”此时,他已经从刚才的交流中,知道了吴孟奇的来历。
吴孟奇听他说完,继续问道:“庄教士,这些孩子是来这里学什么?”
庄元嘉依然耐心的解答道:“吴先生,这些孩子都是附近穷人家的,他们上不起学。教堂里,便组织了一个学堂,教授这些孩子一些西洋知识,比如如何说西洋话,如何识别西洋文字。”
吴孟奇听他说着,知道来对了地方,便问道:“那我能去他们上课的地方,看一看吗?”
庄元嘉点点头:“当然可以,既然吴先生有兴趣,那便随我来吧。只是孩子们上课的时候,需要很安静,所以咱们得小点声。”
吴孟奇自然是答应了,接着庄元嘉便领着他,去了这些孩子们上学的地方。
学堂在教堂内的边角处,屋内有很多窗户敞开着,房间里散满了阳光。吴孟奇二人悄悄的从后面进去,动作很轻。他一进来就看到房间内坐着很多汉人孩子,而台前授课的却是一个教士打扮的西洋人。此人见到了吴孟奇二人后,微微有些吃惊,但没说什么,仍然在继续讲课。吴孟奇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听不懂里面的人说的是什么,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用荷兰语在授课。
吴孟奇看了一下,慢慢退了出来,开口问道:“庄教士,我以前听过西洋人说话,似乎这里教授的不一样,不知道你们是在传授何种语言?”
庄元嘉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公子,便开口解答:“吴公子,你是从清国来的,自然知道清国有很多民族,比如满、汉、蒙等等,说的语言也都不尽相同。在欧罗巴,也就是这些西洋人的家乡,那里有很多国家。不同的国家,就有不同的民族,他们说的话自然也就不一样。咱们这里的西洋人都是从荷兰王国来的,自然这里教授的荷兰语。”
吴孟奇听他说了这番话,对他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这里一个小小的传教士,居然也有如此的见识。看来不是汉人没有眼光,而是他们被人蒙住了双眼,一旦让他们睁开眼,他们也能做得跟西洋人一样好,甚至会更好。吴孟奇想了一下,也许可以把此人招揽过来帮帮自己,他的见识可以帮自己做很多事情。
“庄教士,没想到你见识如此宽广,不知道你这些都是如何知晓的。”
听了吴孟奇问的,庄元嘉笑着道:“吴先生,我说的这些其实不算什么,在这里生活久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接着,二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吴孟奇也一点一点吐出一些西洋知识,与他探讨着。庄元嘉听着、听着,有些吃惊。原本他只是把吴孟奇当做清国来的普通商人而已。一路上,他虽然热情的为他解答着,可不免心中有些高傲。可现在,他已经看出吴孟奇见识不比自己差,便把这份高傲收了回去。两人年纪相仿,渐渐的,话便说开了,聊的也越来越投入了。
相对于他的惊讶,吴孟奇比他更甚三分。这次他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看,荷兰人在这里的同化教育。可没想到能遇到这样一位眼界开阔之人。此人在历法,天文,算术方面都有过系统的学习,语言上也有很精通,不仅会说汉语,荷兰语,连带着西班牙语和法语、英语也会一些。年纪不大,却博学多才,正是他极需要的人才。
越聊,吴孟奇越想把此人带走,可是这话,他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