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慷慨赴死死无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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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这本书价值不菲,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人物。

这样的高官重臣,平日里她是绝对见不到的,董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赵政又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先去把袜子穿上,衣服也穿好了。”

这时候在房间里基本是只着袜子的,有些严肃的场合,君臣见面连袜子都不能穿,董慈很不习惯这样,容易着凉不说,走路还不稳当。

赵小政一发话,兴平立马就捧着袜子过来,董慈接过来穿好,顺便把鞋子也穿好了。

董慈不习惯这么早睡,就乐颠颠的跟着赵政到了书房,兴平给他们送了茶,就轻轻关门出去了。

她的那些竹简还摆在矮几上,董慈觉得心脏有点抽抽的疼,就看也懒得多看一眼,去旁边的架子上,把她还没背完的《乐经》抽了出来,她打算让自己完全沉浸进知识的海洋里,传承古籍的事,还是等她缓缓神,过后再说罢。

身边有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也不怎么讨厌。

赵政见董慈自己拿了卷文书坐下来,便未再管她,开始处理秦鸣送来的信报。

驿传点现在有了点规模,暗地里也开始做买卖消息的生意,蜀地的农耕今年也的确有了起色,低价买进的大片土地也收成颇丰,想来用不了多久,有关蜀地丰收的奏报,很快就能传进咸阳城里了。

赵政处理完手上的事,搁下笔朝正看得十分艰难的董慈唤道,“过来。”

《乐经》是六经之一,先秦以后就失传了,是一本很重要的音乐典籍,董慈在音乐这方面可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解的基础知识也少,因此不管是理解还是背诵,做起来就格外费劲。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沉浸进知识的海洋,赵政一叫她,她就听见了。

董慈也实在看不下去,就绕过案几,坐到了赵政身边。

赵政将木盒子里的竹简拿出来,摊到董慈面前,指点道,“勾过的这些都有问题,笔误、语误,错误都有,你若是想当宝贝藏起来,还是好好对一对再说。”

“不可能!”董慈心里一突,忙把竹简拿过来,仔细核对了,和她背得的一模一样。

只是等她看了赵政做的注解,又觉得换成赵政的修改后更为通顺有理,顿时连冷汗都下来了,连翻了几册都是这样,还有两个是年份记载有误……

一卷虽是只有三五处,但对后世考古的人来说,一丁点信息的错误,都会把结论推向另外的方向。

赵政看着小奴隶突然就寡白凝重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问,“你埋这些是为了做什么?”

董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了,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她了。

可她在埋之前确实考究了无数遍,有时候怕抄录的范本不准确,还特意跑到临县去,百分之百确认过核对上了,她才会定下来,否则要是闭着眼睛埋,她本子上记录的就不是现在这个数了。

可赵政说的也有道理,这些民间流传的文献,抄录来抄录去,都不知道哪个是真是假了。

那怎么办?照这样说她根本不知道哪些文简才是准确的。

董慈合上手里的竹简,喃喃回道,“我埋这个是要传给后人看的……所以不能出差错。”

赵政不明白,迟疑问,“传给你的后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想得太远了。

远得赵政觉得他该给自己的小奴隶请一个看疯魔症的太医了。

董慈并没有注意到赵政看她如同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听他这么说,就反驳道,“当然不是,是要留给后世的千千万万人看的!”

赵政:“…………”这听起来更糟糕,尧舜禹只怕都没替老天爷操过这份闲心。

赵政本来是想说两句的,又想想小奴隶忧国忧民也不止这一回,见这小奴隶竟是着急上火失魂落魄得两眼发红,莫名又觉得有些古怪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手一伸就把人抱来了腿上。

赵政把人圈进怀里,手点在竹简上,笑道,“民间的文简都是人传人,一个个抄录的,本就不怎么准,你抄了错的,自然也是错的了。”

赵政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侧,沉稳的心跳就贴在她的后背,董慈一时间也顾不得文简的事,呆了一下就冲老天爷翻了个白眼,心说她以前向老天爷许愿要投成陛下身边的藏獒犬,这愿望现在是实现了。

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赵小政把她当成了一个有温度,能说话并且听话的玩具狗,想捏就捏,想抱就抱……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董慈晃了晃脑袋,转头问,“那宫里的文简我能抄录么?”

她仰着头,赵政就把下颌搁在她头顶摩挲了两下,星星点点的笑意倾泻而出,暖得与始皇帝的名号十分不匹配,董慈脸一热,忙挣扎着要下去,心说天哪,这老爹抱着女儿看书习字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真是吓死人了!

爹爹爹爹,这个字怎么念……

哦爹爹看看哈,宝贝这个字念爹哈,爹爹的爹,记住了么宝贝……

董慈被自己这贴切意境的想象雷了个仰倒,忙挣扎着下来,转到案几的另一边,坐到赵小政的对面来,开口道,“爹爹—”

话出口董慈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忙改口道,“公——公子,我能跟你商量个事么?”

赵政眼里的笑意不见了,看了董慈好一会儿,才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赵小政的声音特别轻,轻得董慈后脖颈发凉。

董慈心一沉沉到了谷底,心说完了完了,死字怎么写的,她算是知道了!

董慈强忍住想要转身就跑的冲动,干巴巴的解释道,“这个,公子你也知道,奴婢从小就没有父亲,所以……所以公子刚刚你是听错了。”

赵政原本也没生气,不过是看着受了惊又不敢跑的小老鼠好玩,就逗了她两下。

小奴隶身上古怪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样。

赵政听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就放过了她,转而说了正事,“以后你想做这些事自可以去做,想去稷下学宫也不是不行,往后我不派人跟着你,不过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每月写成信送来咸阳即可,听明白了么?”

不过是个稀奇点的癖好,赵政觉得养一养也无妨,“想要什么文简,可以送信来咸阳,我自会安排人送一份准确的给你。”

董慈喜得眉开眼笑,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心说今日陛下心情果然很好,这么好说话,简直仁善了!

这样做的效果和有人跟着也没什么分别,不过董慈一点不介意,能让她去稷下学宫就好,至于送信什么的,她又不会杀人放火,也不怕被人知道。

兴平进来提醒赵政该歇息了,董慈原本还不想睡,想接着把这些改正过的文简都抄好,结果赵小政不允许,直接动手把她拎出了书房,勒令她睡觉去了。

箭毒木见血必封喉,哪怕只是一个小伤口,或者指甲里有点残留,抹到眼睛鼻子,人也是必死无疑。

照史书记载,赵小政这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董慈知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但这种东西出现在船上本来就很不寻常,她随便跟赵小政提一提,小心点总是没错罢?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这会儿正是朝食的时间,董慈跑到船头的时候,赵政赵姬已经在长桌前坐定了,梅州正陪着闲聊。

董慈环视了一周,梅州,巧心巧意,还有几个家仆也都在,主子仆人分成两桌,董慈也看不出谁好谁坏。

吃饭向来没董慈什么事,平常她也不会跟过来,这次却是站在赵政身后不走了。

赵姬神色有些不悦,另一桌的巧意见她跟屁虫一样贴在赵政背后,眉毛立马挑得老高,呀了一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你还需要吃饭呀?”

董慈心里有事,闻言也就是笑笑,她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历史记载的明明白白,秦始皇卒于四十九岁,她根本不用这么紧张,不管这次是不是真的有人下毒,赵政总归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但董慈还是决定赖着不走了,赵政这孩子在细枝末节上十分宽宏大量,就算最后真的只是闹剧一场,赵政也没那闲心拿她怎么样。

这么想着,董慈底气就足了许多,对赵姬梅州不太好的脸色视而不见了。

这时候吃饭还是分而食之,几人虽是围坐在一起,但食物是分到各人盘子里的,赵姬的头一个送上来,一份鱼肉,一份羹汤,还有两份小菜,一个馒头,看起来搭配得当,卖相爽口诱人。

董慈死皮赖脸的站在赵政侧后方,身体几乎和赵政的叠在了一起。

甲六是负责做饭食的家丁,赵姬梅州的饭食也是他亲自端上来的,他见董慈也在,脚步顿了一下,就拿了个馒头递到了她面前,笑道,“看你可怜,赏你一个吃。”

这些护卫就不是会可怜人的人。

董慈笑了笑接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苦味,苦中带着微微的酸气,很特别的味道,真的是箭毒木。

要把箭毒木的汁液融到馒头里,适度均匀得恰到好处,即不被人发现又能毒死人,厨师怎么可能不需要红背竹竿草呢。

董慈心里骇然,嘴角咧开扯出了两声笑,把馒头塞进袖子里,秉着呼吸声朝甲六道,“谢谢甲六叔儿!”

甲六脚步一顿,奇道,“你怎么不吃?”

赵政的饭食也被端上来了,份例和赵姬的一样。

董慈心里着急,很想直接跳起来说饭菜有毒,但这明显不行,敌友不明,如果这一船的人都想置赵政于死地,那她现在跳出来,只会让大家死的更快更惨烈。

赵政被腰侧细微的触感戳的浑身一僵,未及细想却立刻分辨出了两个字,有毒。

甲六的问话不可不答,董慈正想找个借口挡回去,那边巧意就扭头打趣道,“六叔你可随她了,死丫头哪回在外面吃过东西的,有好的她还不拿回被窝里躲着吃?”

甲六呵呵笑起来,憨厚老实,又给董慈递了一个面饼子,董慈机械的回了句谢谢六叔。

赵政并未斥责她,也没有回头询问,想来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董慈舒了口气,拿着馒头转头立马跑回了厢房。

她又不吃馒头,想在那儿装死逃过一劫是不可能了。

董慈后背都是湿汗,几步就跑回了厢房,遇上了秦鸣,忙问道,“你去哪里?”

秦鸣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想来是因为董慈从不与他们多话的缘故,听董慈这么问,便也规规矩矩行礼答道,“正要叫秦真过去吃饭呢。”

董慈忙把人拉进房间,急急道,“公子有事情吩咐,饭你待会儿再吃。”

外面除了河水浪花声和风帆的摆动声什么也听不见,董慈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研究到底哪里出了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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