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对她和颜悦色,可他这人很强势,苏卿能看得出他对权力很执着,不然也不会天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却从未听他抱怨,这样的人居然肯抛下他执着的权力贸然回京,只为陪在她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铁石心肠,面对这样的王岳翎,苏卿只觉得压力很大。
既然这事定下,苏卿只好吩咐瑶光等人收拾行李了,瑶光嘟囔道:“姑娘,咱们真的要去京城吗?听说那地方好远啊,咱们还能回来吗?”
纪隐亦是担忧,除了瑶光说的那些,她还担心闵嵇要是回来见不到夫人怎么办,苏卿叹道:“没法子,谁让他们用的理由让人不能拒绝呢,别想那么多了,就当是去散心吧,我们很快就能回来的,还是你舍不得王毅白?不过放心,他会跟着去的,一定不让你牵肠挂肚。”
说来瑶光跟王毅白也是对欢喜冤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能吵出感情来,苏卿委实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看着这个单纯的小丫头眼里开始慢慢的装下一个人,时常会想着一个人发呆,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王毅白是王岳翎的得力手下,都是家生子,在整个王家都很体面,只要两人有情,瑶光嫁给他也不吃亏,只是她曾听说王岳翎为人很大方,别人塞给他的女人都给了两个随侍,也不知道王毅白有没有什么风流债,要是让瑶光摊上个花心的男人可不是好事。
瑶光羞红了脸,一跺脚,恼道:“姑娘你说什么呢,哎呀,不跟你说了,整天就会拿我说笑,讨厌!”
说起这事,纪隐就笑眯眯的道:“行了,你就别装了,昨晚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问我要给王毅白绣个什么花样的荷包,你……”
“死纪隐,你居然出卖我!你们两个都讨厌!”瑶光脸红如血,慌张的跟纪隐闹在一块。
苏卿摸摸肚子,揶揄道:“哎哟,没想到我家瑶光的心也会长偏,亏我还是你的主子呢,绣荷包也不给我绣一个,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她摇头晃脑的感叹。
瑶光被这两人打趣,红得脸都要烧起来了,一捂脸,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留下二人笑得开怀。
瑶光想跑回房里,正巧跟来人碰在了一块儿,王毅白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嘀咕道:“傻丫头,跑这么快作甚,当心摔着了。”
瑶光一头栽进王毅白怀里,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毅白睨了她一眼,见她脸红得快滴血了,有些奇怪的道:“丫头,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
“没,没有,你才发烧了呢。”瑶光赶紧挥开他探过来的手,回了一句,刚才苏卿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跟王毅白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要是说对这个人没有一点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苏卿刚才那一点拨,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情窦初开的少女更是心如擂鼓,脸色羞红。
王毅白见她眼神闪闪躲躲就是不敢看他,眼珠子一转,似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一声,“你这丫头难道是被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俊朗相貌迷住了?嘿嘿,如果喜欢的话可要早点下手哦,不然我被其它女人抢走了,有你哭的时候。”
瑶光本来还在害羞,一听他这自恋的话,当即白了他一眼,嗤道:“谁会为你哭了,臭不要脸,没事来这儿干嘛?”
王毅白暗自哀叹瑶光这个傻姑娘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无奈道:“爷让我来告诉少夫人,她若是要回苏家他会同行,让她回去的时候跟爷说一声。”
瑶光哦了一声,再看他俊俏的面庞,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丢下一句,“我去禀报姑娘。”便匆匆走了。
王毅白摸着下巴,回味了一下瑶光害羞的样子,得意的笑了一声,这傻丫头真是越来越傻了,就是不知道少夫人肯不肯割爱呢。
苏卿听了瑶光的话,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隔天一早便跟王岳翎回了苏宅。
才隔几天苏卿又回家了,刘氏听到丫鬟来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没错后便有些担心,还以为闺女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去了苏老太太院子。
在听见夫妻俩要回京城时,愣了半饷,有些结巴的道:“这,这怎么行呢,去京城要四五天路程吧?卿卿肚里的孩子才两个月,哪经得起马车这么折腾,亲家老爷怎么就挑了这个时候呢,就不能缓一缓?认祖归宗是重要,可也得看情况吧,卿卿这还怀着孩子呢,再说外边天寒地冻的,也不适合远行啊。”
刘氏一回神,心里就把王家两个老不死骂了一遍,王夫人就算了,她是个女人,心眼小一点还能理解,你说你一个大老爷儿们凑什么热闹,让她闺女山长水远的跑到京城去,特别是闺女现在还怀着她的小外孙,要是路上出了点什么差池,他就不怕良心不安吗?
苏老太太亦是有些不满,孙女虽是嫁了人可也是孙女,被人一再刁难就是她性子再好也有火了,“这事儿就不能缓缓了?也不是说咱们不愿意去,但这不是不方便吗?等卿卿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去也不迟啊,而且到时都春暖花开了上路也方便。”
在外人眼里苏卿才有孕两月,胎还没稳呢,但苏卿二人心知肚明,孩子都快四个月了,只要不上蹿下跳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刘氏等人不知道,心里自是不放心,王岳翎深知远在京城的父亲又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心头更冷之外,对刘氏等人也有些抱歉,声音不由得软化了一分道:“我会跟卿卿回去,这一路也会好好保护她,还请二位谅解。”
说到‘谅解’,婆媳两人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她们就是不愿可有什么办法?谁让那老不死是他的亲爹,既然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哪还能由着性子想不去就不去的,只是苦了卿卿,大着个肚子还要跑来跑去。
刘氏第一次对王岳翎有了怨言,她生平最是讨厌没有主见的男人,就比如他的丈夫,因为耳根子软的原因不知道被她念叨过多少遍,这个女婿虽然有能力,但是家大业大也是身不由已,刘氏心里叹了口气。
两人心里都知道这事怕是说定了,只是来告知她们而不是来征求她们同意的,而王岳翎会上门跟她们说这事也算是礼数周全了,婆媳俩心里有怨却也不好多说。
苏老太太想着孙女到了京城那也没个说话的伴,便道:“卿卿啊,让语语跟你一块儿去京城吧,你们姐妹俩一块儿去好歹也有个说话的伴儿,有她在你身边照看着点,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苏语正在一旁蠢蠢欲动,京城啊,皇帝的老巢也在那,要是能去看看多好,乍一听老太太的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奶奶是让我跟姐姐一块儿去?”
刘氏也有些惊讶,这日子都踏进十二月了,闺女这一去说不定就会留在那儿过年了,最少也得呆到年后才能回来,算起来有一个多月呢,不过有语语给闺女作伴不至于太闷,这主意好。
“老太太说的是,你姐姐如今有孕在身,身边没个人看着点不行,你去给你姐姐做个伴,反正你这丫头估计也是想出去见见世面,这一回正好圆了你的心愿。”
这话可说到苏语的心坎里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出去玩呢,她兴奋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抱住了刘氏,哈哈笑道:“知我者莫若娘也,您真是太了解我了,嘻嘻,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
苏语回头,给了苏卿一个大笑脸。
刘氏无奈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这儿还有其它人在呢,苏语看了眼冷冷淡淡的王岳翎,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
她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让刘氏怎么都放心不下,生怕她到了王家那种地方会惹出事儿来,忙拉着她仔仔细细的叮嘱着。
苏卿看了看家人,再看看脸色平静似乎没因苏语加入而受影响的王岳翎,也任由苏老太太和刘氏做主,虽然她更想苏语在家陪着父母,可见她两眼放光露出对京城的向往,像只即将飞出牢笼的小鸟一样兴奋,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刘氏想为闺女准备点东西上路,却被苏卿拒绝了,只道是王岳翎和她已经准备了,带那么多东西上路反而要拖慢了行程让她多受一天罪,刘氏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但是出于担心还是收拾了不少东西给她带上,苏卿见此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让瑶光放到了马车上。
王岳翎要暂时离开定州,要交代的事情不少,坐了片刻便要走了,苏卿这边也说完了话,两人便一起出了苏宅,刘氏把闺女送出门,回头帮苏语收拾东西去了,王岳翎在半道上就下了马车,苏卿直接回了王家。
就在苏卿院子里的下人忙里忙外准备行囊时,冰冷冷的小少年王昀祁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众人忙喊了一声,“小少爷。”
王昀祁目不斜视的走进来,见苏卿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吃酸梅,白了她一眼,嗤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的孩子一定是个饭桶!”
苏卿差点把梅子核吞了进去,她赶紧吐出来,嗔道:“你个死孩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走走走,我这里不欢迎你,一边玩儿去。”
被人当苍蝇一样驱赶,王昀祁脸上闪过一丝恼红,估计是习惯了苏卿这副语气,脸色红了红之后,平静的道:“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整天就顾着吃,都要回京城了,你给我父亲收拾东西了吗?”
这话一落,在屋里忙前忙后的丫鬟都是一愣,旋即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没有呢。
王昀祁抬眼一扫就知道苏卿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果然只顾着自个儿了,朝后边的随侍喊道:“还不去给我父亲收拾东西!王家供你们吃供你们喝,难道不知道为主子分忧做点事?真要做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成?”
身后的随侍急忙附和道:“是,小少爷,您放心,我们对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怎么可能做那种没心没肺的事呢。”
王昀祁点头,满意的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还不快去!”
“是是是。”随侍点头哈腰的道了一句,转身走了。
苏卿心里虽有点不好意思,但听了王昀祁主仆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后,嗤道:“多管闲事,自讨苦吃。”
她没帮王岳翎收拾行李除了因为这间屋子根本没留下他多余的东西外,他的东西也大多在书房,那地方她就是去了也只限于在桌子旁坐坐而已,那成堆的公文处处都飘着一股‘这是机密不能随便看’的气息,他虽没有明令禁止她不能碰触,可她心知那地方不是她能撒野的,即便知道他的东西放在那边,却也不敢自作主张帮他收拾,他身边有王毅白这个万能好管家,哪里用得着她操心?
王昀祁把头一扭,心里认定肯定是苏卿这个女人偷懒,现在被他戳穿了便死鸭子嘴硬,对苏卿更不屑了。
谁知不到片刻那两个随侍便脸色讪讪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王毅蓝,苏卿见三人空手回来,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毅蓝一进来便道:“小少爷,是你让他们二人去爷书房的?您不知道那是书房重地,闲人止步吗?”
王昀祁只想着那是他老爹吃喝睡觉的地方,衣服什么的必备用品肯定放在那,便让随侍去收拾,却忘了那里还是他老爹办公的地方,想起苏卿骂他多管闲事,脸都涨红了。
他扭过头去,硬气道:“知道了。”这一扭头就看见了苏卿,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表情在他看来却写满了得意,不由冷哼道:“亏你还是我爹的妻子,连个书房也进不了,真是没用。”他以为苏卿也被拒之门外,这才有此不屑的一言。
“哎呀,你还知道我是你爹的妻子啊?乖儿子,快来给娘捶捶背。”苏卿挑了一颗酸梅,这是米氏刚渍好的,清脆酸甜,百吃不腻,放进嘴里咬得咔吧直响,白皙的手指指了一下纤细的肩膀。
王昀祁的脸一下就红了,怒道:“谁是你乖儿子,不要脸,不跟你说了,哼!”一拂袖,怒气冲冲离去。
这个称呼就像他的禁忌,苏卿每提一回他都会愤怒而逃,气走了那个别扭的死小孩,苏卿舒适的一勾唇角。
王毅蓝追出来,看着前面背影孤傲的少年,叹道:“小少爷,少夫人肚子里怀着您的弟弟,又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女人,您是不是该把这怒气收敛一下?”
王昀祁猛地踢飞了一个石子,怒道:“我的娘只有一个,反正我是不会承认她的,我就是要说她怎么了?谁让她霸占了我父亲!”
王岳翎成亲之后,除了表情柔和了一点,心情好了一点,对苏卿温柔了一点之外,还真的没什么其它变化,与其说是苏卿霸占了他,不如说是公务将他的所有时间占据了,王毅蓝心头一叹,总不能让小少爷跟爷赖以生存的公务置气吧?
王昀祁想起苏卿每回都对他冷嘲热讽的样子就来气,还乖儿子,乖你的头!
王岳翎是在几个月前才离开本家来定州任职的,他在那什么东西都不缺,王毅白这个万能管家不用王岳翎吩咐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得亏苏卿有自知自明,在了解了王毅白的能力后没有多管闲事的凑上去。
待王岳翎把这边的事交代好后,苏卿回苏家把苏语接上马车,跟家人道了别,在宋太守的不舍和金成耀等官吏的恭敬目光下,马车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马依斯这边在得知苏卿要去京城一趟之后,只叮嘱了一声万事小心,并让秦启多加留心,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她之后,便悠哉悠哉的在庄子里睡起大觉来。
“哎,势力太大也不好啊,才走了趟两省,差点没累坏我的小命……”马依斯吊儿郎当的架着腿,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感叹道。
“主子主子,有人来找你了,快出来啊,那人受伤不轻,都吐血了……”门外的护卫着急的嚷道。
吐血?马依斯皱眉,这地方只有闵嵇知道,难道部落那边出事了?他腾的一下站起来,鞋也顾不得穿,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那护卫只听见砰的一声,门被打开,里边的人一阵风似的从他眼前刮过,抬眼只看见马依斯的背影,忍不住咋舌道,还以为秦启的功夫已经很俊了,没想到主子的也不差啊。
“路扎尔?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还受伤了?”马依斯光着脚跑出来,看见来人惊呼了一声。
路扎尔嘴角挂着血丝,苦笑着摇摇头,只觉得胸口的伤越发火辣了,“别问了,先扶我进去再说,对了,苏卿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依斯看了他身后同样风尘仆仆的兄弟们一眼,让老管家把那些人带下去休息,并让人去请了大夫,才把他扶了进去,给他倒了杯茶,“你找苏卿做什么?她前天就去京城了。”
路扎尔一口茶还没吞下去就喷了出来,马依斯看了他一眼,暗自庆幸自己好在没坐在她对面。
路扎尔这一激动,牵扯到胸口的内伤,脸色又白了两分,轻咳道:“咳咳,苏卿走了?为什么会走?”
马依斯睨了他一眼,问道:“是冉罗让你来的吧?你来这里应该知道她的事了,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她要跟人家走一趟,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倒是你,你这伤是被他打的吧?让你坏事,活该!”路扎尔跟苏卿关系不熟,他不可能是为了苏卿而来,想起那封没收到的信,马依斯猜了个七七八八,路扎尔肯定是被他狠狠削了一顿,让他带伤跑一趟估计是为了惩罚他吧。
他一个大男人被闵嵇打成这模样,路扎尔真心觉得没脸,又咳了几声,根本没多想他那句话的意思,哀怨道:“什么事啊,我哪知道,我只不过是晚了几天给他信而已,他就把我打了一顿,我觉得好冤枉。”一摸火辣辣的胸口,路扎尔欲哭无泪。
马依斯惊讶的白了他一眼,原来他还不知道,不过也是,这种丢人的事闵嵇怎么可能到处说,说起来也是他倒霉,那封信偏偏就不是一般的信,难怪闵嵇会把他打得重伤,考虑到闵嵇的面子问题,在路扎尔这个傻子没回过味之前,马依斯决定不告诉他苏卿的事。
路扎尔叹了几口气,喝了几口茶,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站起来,“我要走了,我还有事要办。”
“冉罗交代你的?天都快黑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先休息一晚吧,要不然在半路倒下这大冷天的说不定就死在外边了。”行走江湖,见惯血雨腥风的汉子并不忌讳将生死挂在嘴边。
路扎尔看了一下天色,犹豫一下,道:“好吧,等我休息好了再去,对了,跟你打听一个人。”
马依斯眉头一挑,示意他直说,当他问出那个名字,他皱眉道:“他也去京城了,找他做什么?”
“谁知道冉罗怎么想的呢,苏卿去了京城,他也去了京城,怎么这么巧?”路扎尔嘀咕道。
马依斯对他的榆木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卿坐在马车内,整个人像一朵被暴晒过的鲜花般蔫了吧唧的,除了刚上路那几个时辰她脸上会挂着笑容外,这几天几乎是一片愁云惨雾,那淡淡蹙起的眉头似连天都看不过去了,呼呼的风雪狂啸得马车寸步难行,不得不暂停在一个小树林下,等着雪过去。
苏卿斜躺在马车里,从未出过远门的她,终日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早就将她耐心磨光了,却又知道就算发脾气也无济于事,便闷闷的躺在榻上连话也不想说,王岳翎依旧有忙不完的公务,为了装那些公文,他跟苏卿分开乘坐马车,虽然会过来看她,可在苏卿烦躁的心情下都被赶了回去,王岳翎心知她心情不好,苦于自己不是个会说笑的男人,只能吩咐丫鬟们仔细伺候她便罢。
马车里燃着炭火,铺着厚厚的雪白狐皮,苏卿躺在榻上,胸前盖着一袭紫貂披风,整个人窝在榻上,像一只慵懒华美的狐狸,听着马车外有无规律的呼呼风声,苏卿昏昏欲睡,却被一阵吵闹声搅了清净,她揉揉眉心十分不耐,任谁在心情不好即将入睡时被打搅还能好脾气的入睡,苏卿从榻上下来,系好紫貂披风,撩开车帘。
这一撩,外边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苏卿鼻子吸了几口冷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个守在马车外浑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丫鬟惊呼道:“少夫人,外边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呢?”
苏卿缓缓走出来,眉眼恹恹的道:“外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马车才停在树林不久,身边两个小丫头被闷坏了,苏语看她乖乖呆在马车里,也放心的出去野了。
小丫鬟赶紧扶住苏卿,也是一头雾水,“少夫人想知道奴婢去帮您瞧瞧,您回马车躺着吧,外边这么冷小心冻着了。”
“我去看看。”苏卿隐约听到了瑶光那小辣椒般呛人的声音,朝不远处围成一圈的人堆走去,小丫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王昀祁早就迫不及待下来放风了,不过他这人性子冷,对那些吵得热火朝天的地方不感兴趣,反而看着那白雪皑皑的高山发呆,少年老成的孩子心思果然很难理解。
余光瞥见雪地中有一道紫色身影款款而来,那精致的容貌,艳冶的媚眸,几乎让他以为是雪山里的狐狸跑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娇弱的人就不要出来给人添乱了行吗?”眨眨眼睛,看清了那只狐狸就是苏卿,王昀祁撇撇嘴,不耐的道。
苏卿懒得理他,径直往前走,王昀祁见她还摆谱,怒目一瞪,气呼呼的跑过去,苏卿继续往前走,忽然脚下被横出来的树枝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就往前摔去,王昀祁脸色一白,他虽然不喜欢苏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从未想过要这母子俩的性命,察觉到脚下正踩着一根硬邦邦的树枝,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苏卿抱住。
瑰香盈鼻,如十丈红尘软玉香,秉着心头那丝不忍,他用尽全力一抱,却因身高差距而收获了一片荡人的靡软,擦过他俊挺的鼻尖,紧抿的唇角,停留在面庞之上。
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回过神的王昀祁脸红如血,撑着苏卿的身体不知道是该放还是该扔好。
苏卿回神,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她松开王昀祁摸了摸肚子,发现孩子安好无损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见她那般的紧张,那眼神透露出对腹中生命的关爱,王昀祁心里小小的不满渐渐消失,眼里划过一道伤感。
如果他的娘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很疼他的。
“谢谢了,乖儿子。”苏卿拍了两下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眯眯的道。
王昀祁身躯一颤,有些呆呆的看着她的脸,有些脸红道:“让你别出来你偏要出来,这回要是没有我的话准会摔死你,还不快回去。”虽然是他踢到树枝才会让她险些绊倒的,但他是绝不会承认的。
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见王昀祁把苏卿救了后,忙小心的扶住她,再也不敢大意了。
苏卿一摇头,指着前边越围越多的人,道:“我的婢子在那。”
王昀祁嘟囔了一句,“麻烦。”便转身走了。
却是走向了王岳翎的马车,她的女人满世界乱跑,他父亲倒好,还在忙公务,小心老婆孩子都没了,王昀祁难得的埋怨起王岳翎来。
小丫鬟推开人群,人们见是苏卿忙给她让道,见苏卿来了,里边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齐齐望向她,苏卿看着瑶光正跟一个娇俏的婢女挣一个水壶,一人拉住一边的把手,谁也不肯松手,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纪隐一脸愤怒的走过来,道:“我跟瑶光本来是想拿些热水给姑娘净脸的,可这婢女好不厚道,竟不顾先来后到跟瑶光抢这壶热水,明明是咱们先到的,自然没有给她的理儿,便争执到现在了。”
苏语气得咬牙,亦道:“就是,不知道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吗?跟姐姐你争那一壶水,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苏卿叹了一声,“没有其它热水了吗?”跟瑶光争执的丫鬟一脸傲气,除了王夫人那边的人还没有人敢给她摆脸色看,不用说,这个婢女肯定是故意的。
“从客栈拿来的就剩这么多了,姑娘有孕在身,本想拿点热水煮些甜汤给姑娘暖身子的,可这个野蛮的丫头却愣是抓着不放,实在是气人!”瑶光怒瞪那丫鬟一眼,恨不得给她一拳。
那丫鬟眉头一挑,下巴一抬,高傲的道:“长幼有序,夫人要用这水,少夫人是晚辈肯定要让了,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你巴着不放才是没规矩。”听这话的不屑,竟是连苏卿也骂进去了。
苏卿正要开口理论,就见下人们自动分开两边,王岳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酷酷的王昀祁,只听他冷声道:“把水给少夫人。”
瑶光一喜,用力的抢了过来,跑回苏卿身边得意一笑,王毅白跟在王岳翎身后,见她一脸得意的傻样,亦是勾唇一笑。
王夫人听丫鬟禀报说王岳翎往这儿来了,也急忙过来,听见这话脸都黑了,她就知道只要有王岳翎在的地方,甭管她是不是嫡母,甭管她是不是长辈,一律只有给苏卿让道的份儿,为了怕王岳翎克扣她的份额,这一路是可劲儿的霸占厨房备下的膳食,连水啊汤啊都往她马车里送,苏卿呆在马车里消耗的东西极少,根本不知道这事,要不是瑶光连一壶水都要跟人家抢,她估计到了京城都不知道这事儿。
见到王夫人来了,那丫鬟就像找到靠山一样,开口道:“大人,夫人可是您的母亲,长幼有序,您就算再疼爱少夫人也不能不顾礼法啊……”
“让她取雪煮水。”王岳翎走到苏卿身旁,保护性的环住她,冷漠的道。
丫鬟一愣,让她去取雪?丫鬟看着白净的手,有些害怕。
王夫人一怒,虽说她喝过不少冰泉水,可哪是这雪地里挖出来的?那得多脏?她哼道:“既然雪水能煮,让她等上片刻又如何?”
“她有孕在身,等不得。”
言下之意是,孕妇最大,有本事你也去怀个啊。
瑶光笑得眉眼眯眯,余光扫见王毅白正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脸色微红,却得意的哼了一声。
王夫人气得牙根紧咬,王岳翎却已经扶着苏卿回马车了,王毅白伸手指了几个人,当中就有跟瑶光拌嘴的那个丫鬟,道:“你们跟我去取雪。”
那丫鬟吓得连连后退,哭道:“我,我不要去挖雪……”干净的雪都埋在地底下,要满足王夫人挑剔的性子,说不定一双手都要挖断掉。
王毅白可没忘记来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这个丫鬟分明跟那傻丫头抢东西,当然要好好惩治一下,他抿着唇,冷声道:“你身为王夫人的婢女为她献力难道不应该吗?”
看着丫鬟犹犹豫豫,王夫人大感没脸,当即呵斥道:“死丫头,还不快去!磨磨蹭蹭什么?”
见王夫人不仅不帮自己,还横眉倒竖凶狠恶煞的,丫鬟顿感悲从中来,哭哭啼啼的跟王毅白走了。
“听说你刚才差点摔了,没事吧?”把苏卿送回马车,将那件沾了风雪的紫貂披风交给了丫鬟,换了一件黑貂皮盖上,王岳翎才问了一句。
苏卿摇头,“没事,你儿子帮了我一把。”
王岳翎也不介意她你儿子你儿子的叫,才成亲两月,他不要求她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反正时间还长,他会等。
苏卿问道:“咱们都走了四天了,快到了吧。”
“还有两天应该就能到了。”为了顾及苏卿的身体,原本四五天的路程被大大延长,好在苏卿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不然还要耽搁几天。
苏卿一点头,总算是快到了,要不是天气太冷,又怀着身孕,这样的远行她亦是期待的,骑着马在大道上驰骋,该有多快意?
雪下个不停,直到天黑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无奈之下王毅白只能让人原地扎营,这对王夫人这个锦衣玉食的贵妇实在是一大考验,她让丫鬟们传了几次话让王岳翎启程都被他拒绝,一怒之下,王夫人让跟在身边的忠仆跟王岳翎的人分开,执意要前行去找客栈住。
这几天王岳翎的人也受够了王夫人的挑剔,遇上好一点的客栈要占着最好的客房,遇上稍差一点的不是这个不好就是那个不行,要不是有王岳翎镇场,这些下人估计早就狠狠揍她一顿了,见她冒着风雪要走,人人都在心里祈祷最好是让风雪把这刁钻老太婆埋了。
王岳翎听了也只是淡淡点了一下头而已,然而听见老太婆下一个要求时,他眉头微皱。
“王夫人说要让她的乖孙跟她一起去住客栈,说这环境太差不适合小少爷。”王毅白无奈的道。
王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她知道王岳翎肯定很乐意她走人,只怕劝一句也不会,但她也知道在黑夜中行走很不安全,所以带上了王昀祁,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儿子,他一定会派人手保护他的,多一个小屁孩就能多一倍的人保护,王夫人算盘打得精,这才肯上路。
要说王夫人除了心胸狭隘爱记仇又刁钻之外,脑子还是很灵光的,但光有灵光的脑子没有冷静的性子,再聪明也是白搭,不怪会被苏卿耍得团团转。
王岳翎出了马车,就见昏暗的视线中,前方两处马车前挂着昏黄的灯笼,黑暗中行走虽不安全,可如今风雪颇大,除非是那些亡命之徒,不然是不会打劫这些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马车,而且这里快靠近京城了,安全问题不用担忧,便道:“让她们走吧,记得保护好小少爷。”
王毅白嗯了一声,朝那边马车走了过去。
王夫人疯,他们这些人可不会跟着她发疯,晚上的时间就是用来睡觉的,把时间都浪费去找客栈,明天白天该怎么办?下人们朝王夫人的马车撇撇嘴,不屑的嗤了一声。
然而王岳翎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丝轻视,让父子俩分别了几个月。
靠近苏卿车队不远处的山坡下,停着约莫十五人,他们身穿黑衣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即便是风雪呼啸,那背脊也挺得像不倒的高山一样直,根本不惧严寒,这一行人正是休息了一晚之后连夜赶过来的路扎尔等人,好在顾及着苏卿的身体情况,王岳翎一行人没有走太快,又因为被风雪阻拦,所以才在一个时辰前被众人追上。
有马依斯的消息和这一个时辰的观察,路扎尔等人确认了要捉拿的对象,就在众人商讨着是要用调虎离山计还是声东击西合适时,却见那一行人分成了两拨,而他们要抓的那个人居然悠哉悠哉的上路了。
“不是吧?运气这么好?”路扎尔抓抓脑袋,看着山坡下亮着灯笼的马车缓缓前行,咂巴嘴道。
回京城的路山长水远,王岳翎的守卫力量不可谓不强,他们虽然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但也挨不住群起攻之,路扎尔本来还哀叹闵嵇只给他十五个人根本是在存心刁难他,可现在一看王岳翎居然跟他儿子分开了,顿时嘿嘿傻笑了一声,心里直呼,捡到便宜了!
豪气的一挥手,他沉声道:“准备,两刻钟后行动!”
“是。”
路扎尔摸了摸长出胡渣的下巴,为了不让那些人跑回来请求救援,还是等那群倒霉蛋走远一点再说。
王昀祁被王夫人带了出来,正不爽的坐在马车里对手指,根本不知道不远处有十五对眼睛正如狼似虎的盯着他。
夜深人静,雪地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踏踏,似从人的心头奔过,带起一阵不安的躁动。
苏卿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喊道:“爷,不好了!小少爷被人抓走了!”会这样喊人的只有王毅白二人,来人是王毅蓝,王昀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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