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馆长正如他所从事的行业,是一位风度翩翩举止洒脱的美男子,像他这样的绅士,居然会穿着系错纽扣的衬衫出来迎接客人,可以想见事态有多么严重。
“三位,请这边走。”
“听说出事的地方是现代艺术展览馆?”若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柯西馆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一言难尽,照我看来,这桩麻烦倒也艺术的很。我给帕克警长打电话,希望他能不惊动媒体解决这件事,他推荐三位过来帮忙,还说我的麻烦和三位正在着手办理的案件有所关联。如此说来,诸位一定是现代艺术的行家。”
“我们对现代艺术一窍不通,馆长先生,你能说得更简单一点吗?”君瑜说。泰勒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你不通不代表我不通!
柯西馆长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女士,你认为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够被称为艺术品?”
“美好的,温暖的,杰出的,别人无法仿造的……最重要的是能让欣赏的人感受到想象力和冲击力。”
“你所说的是艺术的积极面,我得告诉你,艺术还有暴力的一面。”
“暴力?”君瑜很是费解,“艺术怎么会是暴力的呢?我不明白。”
她的提问,立刻成为柯西馆长宣泄内心激动与紧张情绪的出口。“罗马人给耶稣基督戴上荆冠是暴力艺术,苏拉用削减的十字架戳穿起义军的也是暴力艺术,凡高作为情书的耳朵,试图统一甜蜜与残忍,芥川龙之介渴望《地狱变》的烈火给他带来魔鬼般的灵感,思特里克兰德或者高更,为什么非得破坏朋友的家庭并给他们带去灭顶之灾不可?安东尼?伯吉斯与斯坦利?库布里克相信《第九交响曲》蕴涵着最强烈的暴力诱惑,阿贝尔?加谬则认为天气炎热作为开枪杀人的动因再合理不过。歌德时代的艺术家卖身给魔鬼,现代艺术家则把灵魂奉献给他们又爱又恨的情人——暴力女神。他们像吞服鸦片似的吞下艺术的暴力因子,获得天才,同时也失去“爱”与“被爱”的能力。”
柯西馆长在现代艺术展览馆门前止住脚步,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为其长篇大论做出总结,“作为一个艺术品收藏家,我以我的职业道德立誓,绝不歧视艺术中的暴力流派,但是这一次我迷惑了,现代馆的那件血腥之作,究竟是艺术品,还是蛋单纯的恐怖主义宣言,作者选择卢浮宫作为展示台,究竟是有所寓意,还是纯属巧合?诸位先生,我需要你们帮我做出判断,请看!”
柯西馆长猛地推开现代馆大门,呈现在君瑜、若兰和泰勒面前的,是一副恍若地狱的惨厉画面。
众多的尸体,带着血污,横陈在展览厅正中央的地板上。泰勒屏住呼吸,抵挡最厌恶的腐败的血腥味。若兰转身捂住嘴巴,劲力遏制呕吐的冲动。君瑜上前仔细端详尸体,又走上楼梯,从高处俯瞰。
“屠灵!”
“君瑜,你说什么?”
“你们快来看!”
三人走上高处,低头再看,惊讶的发现众多尸体构成两个巨大的汉字:“屠灵!”
“屠灵,这是什么意思……”若兰胆战心惊的问。
“先别考虑这个,赶快去检查一下是否还有活人。”君瑜是唯一能维持镇定的人,“泰勒,你给警察局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过来采集指纹,这些女尸很可能就是那些失踪的学生。”
“ok!”泰勒飞奔而去。
若兰检查过完尸体回来报告:“二十具裸尸,全是女性,死因为腹部破裂,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物品……”
君瑜摇头微笑:“若兰,你的观察不够仔细,仔细看,那还有一个男人呢。”两人走向“灵”字的最后一撇,君瑜低头检查浸在水中的男子,笑道:“他还活着!”
若兰探探那青年的鼻吸,惊愕的说:“他运气真好,居然能从冷血天妖的魔爪下逃生!”
“不是运气好,是他够聪明,”君瑜指着他身边的空玻璃瓶说,“他把大量的冷水淋在身上,吸收热量,使体温与尸体相仿,从而避开了冷血天妖的热射线搜索。先把他弄醒,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那个被假面少女挟持的画家。“若兰打电话给父亲,通知最新进展。救护车随即赶到,若兰、君瑜和泰勒带着昏迷的神秘青年,返回水瓶座医院。
在急诊室里,他们遇到了未曾预见的麻烦。医生使用了包括电击在内的手段,却始终无法唤醒昏睡的青年。
“他的被潜意识深度催眠,生理机能很正常,就是不肯喘气,所以陷入深度休克。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活活憋死。”
“我来试试,”君瑜走进病房,在他耳畔悄声说:“妖怪走了,你可以自由呼吸了。”
青年猛地坐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star~我的朋友,你在哪里,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君瑜按住精神亢奋的青年,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才让他平静下来。
“你……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青年惊恐的打量病房中的人们。
“这里是医院,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小伙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君瑜温柔的问。
“菲利普,菲利普?戈登,巴黎美术大学三年级。”
“你从哪里来?”
“龙巢……女妖说是龙巢,我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地址吗?”
“不知道,只记得是一处潮湿阴暗的地下洞穴。”
“你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是乘飞碟出来的,我的朋友star救了我,他是中国人。”
“飞碟,外星人?star……这家伙是什么人?”泰勒迷惑的问。
“就是高翔,”君瑜笑着说,“star是他客串模特时的艺名。”
“没错,我也想起来了,雪晶跟我说过这件事,他不用真名,大概是怕惹上麻烦。”若兰喜不自胜的在胸口画十字架说,“知道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菲利普先生,你对龙巢还有别的印象吗?只有找到妖怪的巢穴,我们才能救出star。”
菲利普努力回想,然而想到的全是荒诞恐怖的记忆,仿佛噩梦的碎片。“我……我想不出来……”
“别着急,慢慢回想,从你被带进龙巢时开始,那天你在咖啡馆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少女,然后,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君瑜巧妙的诱导着。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在老地方喝咖啡,我们互相吹嘘,比赛谁的性能力最强,我说曾经同时和二十个女人过夜……当然啦,这都是吹牛……”菲利普难为情的搔搔头,“正说到这儿,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走过来,她戴着一副银色的金属面具,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眼神非常的迷人……”
“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邀请我参加一个冒险,还说会让我享受土耳其皇帝也望尘莫及的艳遇……”
“你上当了?”
“我生性酷爱冒险,在朋友面前更加不能怯场,我答应跟她去冒险,然后,那女妖……上帝啊,太可怕了!”菲利普掩面啜泣,嗓音颤抖的说,“她含着小拇指吹口哨,就像所有球迷会做的那样,然后,我看见一条白色的龙卷风从天上落下来,你能相信吗?那是一条白蟒蛇!”
“少女带你乘蛇飞行,然后去了哪里?”
菲利普的脸深深埋在双手掌心,静默半晌缓缓抬起头来:“对不起,之后发生的事我想不起来,我昏倒了。”
“ok,跳过这一段,接下来,当你苏醒,发现自己置身于‘土耳其皇宫’?”
“哈,也许吧。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满地的女人,那是一处阴暗温暖的地下洞穴,之后几天,我过着宛如史前人类的生活,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和女人。”
“你们不吃饭?”
“女妖给我们吃一种白色的小药丸,吃一颗一天都不会饿。”
“你的皇后们神志清醒吗?”
“不比我更清醒。洞穴里没有灯,但是能感觉到从天花板上泄漏下来的光线,就像花洒喷出的水线,洞穴是鸡蛋形,周围的岩壁上开有二十几个较小的洞穴,里面住着巨大的蚕茧,蚕茧里隐约能看见怀孕女人的剪影,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蚕茧就会破开一个洞,滚出一枚鸵鸟卵那么大的巨蛋。女妖打碎蛋壳,把张翅膀的小妖怪抱出来。女妖另外给女人们吃一种红色的药丸,让她们的里充满奶水,给小妖喂奶。”
“这么说,冷血天妖还有个帮凶?”若兰忍不住插话。
“光一个冷血天妖就够恐怖了,再加一个女妖……妈的,真是麻烦透顶。”泰勒焦躁的咒骂着。
“请问,你们所说的冷血天妖,指得究竟是谁?”菲利普纳闷的问。
君瑜大体形容了一下冷血天妖的外形,问:“你没有见过他?”
“没有……我在洞穴里只见过一个男人,就是star,他就像上帝之子降临在我的面前,救了我的命。”提到患难中的朋友,菲利普既感激又骄傲。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他的?”
“记不清楚了……那天我一觉醒来,惊讶的发现周围的女人全都变成了骷髅。”
“骷髅?”
“没错,浑身血液被抽干,皮肤风干以后紧紧的贴在骨头上似的。”
“那是因为她们的精血连同ru汁都被天妖的后代吸干了,看来女妖需要去寻找新的ru母。”
“我没有见到女妖,我吓得昏倒。”
“嘿,你可真容易昏倒。”若兰讥讽的笑道。
菲利普脸一红,讪讪的说:“等我再次苏醒,听见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东方少年,他自称star,要帮助我逃出魔窟。”
“他——还好吗?”若兰关切的问。
“不太好,他身体虚弱,经常打冷战,腿上还有枪伤,不停的流血。”
若兰神色一黯,君瑜也同情的叹了口气,提不起精神继续盘问。泰勒接替君瑜的工作,试图从菲利普的记忆里搜罗龙巢的所在。然而菲利普除了记得附近有一座高耸的塔楼,其它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在这时,若兰拿着手机狂喜的奔过来。
“诸位,有好消息!”
人们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
“老爸刚刚用天眼卫星扫描巴黎市区……高翔的灵力波动重新出现了!”
“波动坐标是?”泰勒急切的追问。
“圣母院大教堂,地下二十三米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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