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咸阳城内所有残留汉军残兵游勇已经被一队队秦军甲士清理干净了。四个城门门洞旁贴起了安民告示,以秦帝国上将军林弈之名,告知咸阳城内的国人,秦军已然收复故都,秦帝国即将重建。
陆陆续续从紧闭的宅门后走出来的咸阳国人们,望着满大街来来回回忙碌的一队队穿着熟悉衣甲的秦军甲士们,人人竟是感慨嘘唏起来。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们,忍不住上前拽着一个个秦军甲士衣袖问东问西。等得知这支秦军确确实实是秦帝国的军队,而且是从南海三郡回师北上之时,国人们终于沸腾起来。
“大秦国,又回来拉!”老人们不禁老泪纵横失声痛苦。精明的妇女们则纷纷反身回屋,取来各色各样的酒食,要犒劳这些为复国而浴血奋战的年轻后生们。“大秦万岁!秦军万岁!”一时间,如这般欢呼声,在已经沉寂了一年的咸阳城各条大街小巷内,骤然爆发起来,声lang竟是一lang高过一lang,经久不息。
面对这些久违的咸阳国人发泄着压抑多年的积郁,秦军将士们的热情也被鼓荡,人人可着嗓子高喊着号子,昂首挺胸地从满大街国人人群夹缝中穿过。大秦国终于要重建了,这个消息无论对从南海三郡归来的秦军将士们还是对忍辱负重的咸阳国人而言,无疑都是个天大的喜讯。身为帝国子民,心中对于帝国的自豪之情,终于无可抑制地宣泄出来。
天色渐黑之时,满城的咸阳国人们不约而同地涌上街头,欢呼着举行已经有些生疏的社火,用来庆祝大秦国的重建,庆祝自己终于可以再次昂首挺胸当起老秦人了。而原本进城的所有秦军部队,除了留下步一师三团继续维持城内秩序外,其余部队都悉数撤出了有些喧闹咸阳城,回到城内军营之内。
为了庆祝也为了犒赏将士,林弈破天荒地下令,允许三军将士每人饮三大碗秦凤酒。秦军军纪甚严,为了保证将士随时处于戒备状态,平常之时即便是将官头目,在军营之内也是严禁擅自饮酒。林弈赏酒军令一下,东、南两处大营之内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上将军万岁!”“大秦万岁!”成片连绵的篝火点起,兴奋的秦军将士们围成一个个圆圈,烤着黄灿灿呼呼冒油的牛羊肉,大碗喝着秦凤酒,高声笑谈着肆意欢呼着。热闹情景丝毫不亚于城内国人的庆祝社火。
东门外的秦军大本营中军大帐之内,林弈与一干师长参谋长们也在觥筹交错地大碗饮着秦凤酒,吃着护卫们烤好的牛羊肉,一面畅谈着各部攻打咸阳城的经过,数落着汉军们的狼狈,为自己部下勇猛而自豪。
平时极少放怀畅饮的林弈,今日也难得喝得满脸通红。原本住在中军大帐内帐养伤的施静,林弈早已命人专门建了一座暖和厚实的小帐篷,让施静好生在里头静养。大帐内,满当当的充斥着酒肉香味以及将军们那粗狂豪迈的厚重秦音。在一片喧闹声中,手捧着酒碗的林弈,却心如明镜一般在缓缓思索着自己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着部将们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林弈轻咳一声,举起手中酒碗对着满帐将军们敬道:“各位将军,林弈之所以能顺利收复关中陇西失地,收复故都,全赖三军将士齐心用命。在此林弈谨代万千秦国父老们,谢过在座将士以及那些已然为国捐躯的英灵!”说罢,便一仰头将整整一晚秦凤酒潺潺灌下。
满帐将军们顿时为林弈豪情所激荡,肃然齐齐举碗轰然一声:“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吼罢,便又是齐齐仰头牛饮而下,动作竟也是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然而,除了关中陇西等地,函谷关外中原大片沃野,本也是我帝国领土。眼下这些郡县却依旧饱受叛乱诸侯的战火摧残,我等身为大秦锐士,岂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同是我大秦子民的万千黔首们被战火煎熬?关外数十万叛乱敌军,岂能容我等缩在函谷关内,静享太平盛世?”林弈放下酒碗拭干腮边酒渍,望着帐下的将军们,词锋一转却是一字一顿、沉痛地说道。
一语落地,个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将军们像是陡然被泼了盆冷水一般,兀地清醒冷静过来,刚刚有些飘飘然自大的感觉,便被林弈的当头棒喝般地猛然拍散。整个中军大帐竟是骤然沉寂了下来。将军们心里也都清楚,林弈所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中原的大片沃野是整个关中陇西面积的十余倍,数不清的零散叛乱诸侯势力加起来,兵力少说近百万,而眼下林弈手中能动用的所有秦军全数不过十万,形势依旧可谓严峻。一时间,将军们不禁纷纷有些汗颜起来,心下却是更加敬佩这位虽然年轻却又异常冷静的统帅。
眼见着部将们纷纷低头自省,林弈心下一宽微微有些欣慰。自北伐出征以来,秦军一路北上,面对的都是一些毫无防备的汉军,除了蓝田大营以及咸阳城两战还算能拿得上台面之外,其余战役充其量就是小打小闹。而且这些汉军里头,除了陇西被收降的六七千及咸阳城的三千士卒外,大部分并不是真正一线主力部队。对秦军最具威胁的两支敌军——汉军与楚军主力,均未与秦军正面交过手。若紧紧通过这几次小战,就让手底下的部将们洋洋自得起来,那无疑便会为日后与敌军战事埋下祸根。
林弈要得正是让这些部下们戒骄戒躁,不被眼前的小胜利冲昏头脑,时刻保持着清晰冷静的头脑。“诸位……”见帐内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林弈正想开口宽慰几句,却突然见帐外护卫掀帘进来,拱手禀报道:“启禀上将军,汉军降臣张良求见上将军!”
“哦?快快有请!”林弈闻言一愣,随即欣喜吩咐道,话刚一出口却又改口道:“慢着,还是我出去迎接!”说罢,霍然起身大步走下将台,便要去帐外迎接张良。
“张良区区一降臣,何敢劳动上将军大驾相迎!”然而,不待林弈走到大帐中间,张良却是一声长笑径直掀帐而入,面带微笑地遥遥拱手,对着林弈便是恭敬地一躬道:“降臣张良拜见上将军!”
“先生快快请起,林弈何德何能当得先生如此大拜!”林弈连忙惶恐地虚扶起张良,随即开怀一笑道:“林弈本想派人去请先生,又恐先生拘束,不料先生却是不请自来,当真快意也!来人,为先生设座!”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张良并肩而行。
来到将台前,早有军仆在林弈将案左下首摆好一张长案。“先生请入座!”林弈微笑着将张良让进那张坐案,这才反身坐回自己将案,而后一指张良对满帐将军介绍道:“诸位将军,这位便是我曾与你们提起的汉军丞相张良张先生!”
“见过张先生!”举帐将军们闻言便是齐齐拱手嗨然一句。
“张良冒昧,打扰了上将军与诸位将军的庆功酒宴,实在有罪!张良便先自罚一碗,以示对众将军们的敬意!”张良环拱一圈还礼,说罢便举起自己案上斟满秦凤酒的大海碗,仰头潺潺灌下。饮罢,放下海碗便是高声赞叹一句道:“果然好酒,张良生平好酒,却没想到秦凤酒竟是如此凛冽醇厚!”
“先生豪爽,对我秦人胃口!来将军们,与我同敬先生一碗!”林弈朗声笑道,便举起面前海碗,对着张良一敬。
“先生豪爽,干!”其余将军们忙也跟着举起海碗敬道。
“多谢上将军,多谢各位将军!”张良也是来者不拒,又举起海碗潺潺饮下。两大碗秦凤酒下肚,张良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开始微微泛红。
“先生能来,林弈万分欣喜!”林弈含笑着对张良说道:“适才,我正与诸位将军聊到山东战局以及各方诸侯势力,先生久在汉营,对其余诸侯势力亦是有过交道。林弈在此恳请先生不吝赐教于我等!”
“赐教却是谈不上,诸位若是不嫌张良唠叨,张良便恭敬不如从命,与将军们细说一番眼下各方形势!”眼见林弈对自己如此恭敬,心下感动,便将自己这些年来浮浮沉沉所见所闻,一一向在座的秦军将领们娓娓道来。
张良从自己投到汉军阵营之后的事情简要说起,说到刘邦势力的大体构成,刘邦手下的韩信、樊哙、周勃等大将,又说到项羽势力以及项羽阵营里头几位有名的大将,顺带说起其余诸如赵国、魏国、齐国、梁国等等复辟后的小诸侯国实力。张良说的很多,虽然大多只是简要概括,但每人每事都讲得天理清晰、浅显易懂,让这些秦军大将们听得全神贯注,竟是没人出声打断。
堪堪一个多时辰,张良方将眼下山东大体形势徐徐道完,末了慨叹一声道:“以贵军眼下战力,虽然强过山东任何一方势力麾下军队。但若是这些诸侯们再度联结起来,必将集结出上百万之众。虽然张良并不知晓贵军总兵力几何,但如此一来,对于贵军压力肯定颇大。就说跟前,贵军一举抢夺了刘邦势力的根基之地,以张良对刘邦的了解,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眼下便以大将韩信为先锋,全军回师要来夺回关中根基。”
一语落地,满帐气氛顿时竟是凝重起来。“先生一席话,让我等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林弈再次谢过先生!”林弈眉头一展,起身对着张良便是肃然一躬道。
“多谢先生!”其余将军们忙也跟着起身拱手道谢。
“上将军、诸位将军们客气了!张良只是将心中所知一吐而已,何敢当将军们如此重谢啊!”张良连忙也惶恐起身回礼道。
便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快到大帐跟前之时,便又听得一重物落地的砰然大响。紧接着伴着一声嘶哑大吼,一名浑身血污的甲士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帐,砰然跪倒在地对林弈拱手急道:“禀报上将军,函谷关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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