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宦红绫与誉雪楼一离开,刘府剩下的三人自然而然地,将所有火力集中在柳丝兰身上。
刘天霸更是首当其冲,几乎是两人还没走远,他便先下手为强的点了柳丝兰穴道,让她一时半会儿无法聚气动武。
他回来得晚,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最亲密的奶奶和最信任的小妾愤愤对柳丝兰发难。
但当时明显的站位,让他多少还是知道这四奶奶背后,怕不止他原先知道的那些。
“相公,你听我解释。”
几乎是宦红绫跟着誉雪楼一离开,柳丝兰就已经慌了。
但是她知道,刘宣的威胁,不仅仅是对刘老太太他们的,更是对她的!
她已经逃过一次了。
这一次,没了诈死的优势,她是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宦红绫的眼皮子底下再次逃脱的了!
“好,我听你说。”
刘天霸本想让香芹扶着老太太先去一旁休息,但另外两位也想知道,柳丝兰到底为什么会跟宦红绫站在一边,甚至称呼她为楼主。
以及,老太太更想知道,如果柳丝兰是有意潜伏刘府,是否还有别的用意。
柳丝兰看了看刘天霸,又偷眼敲了敲一旁由香芹伺候着坐下了的老太太,心里直突突,终究还是开了口。
“其实,妾身曾是幻红楼的人,当年借了一桩任务诈死……”
又惊又怕地,柳丝兰同三人说起了自己与幻红楼的渊源,同时告诉他们,其实当初黄灵儿入府时,她便知晓了她是谁。
“所以,她真的是灵儿妹妹?”
刘天霸一下子就惊傻了:“可是她们长得完全不一样啊,还有性格,对奶奶的态度,灵儿妹妹绝对不会对奶奶这般无礼的!”
“是,可能在你们看来她长得跟从前完全不同,可是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宦红绫的传闻吗?她有一张天底下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来的脸。”柳丝兰说。
“听是听过,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刘天霸问。
说到这个,柳丝兰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恨意,却不是对宦红绫的,而是,顾怜影!
“在宦红绫继任楼主之前,我就在她身边了,当了楼主之后,不知她习了什么秘密功法,那张脸便再也无法叫人记住,甚至从前见过她脸的人,也会渐渐忘记她原来的模样。”柳丝兰说。
这本事实在惊人,刘天霸忍不住感慨:“这么厉害?”
“那是,副楼主与楼主关系要好,当她发现认不出教主之后,便吵闹着要破解之法,说不想走在大街上与楼主擦身而过都认不出来,楼主没办法,只能答应她。”
刘天霸想到最后能认出来人的是柳丝兰,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楼主说破解之法虽有,但不曾试过,可能有危险,”柳丝兰想到这里,眼中的恨意不自禁加深了几分,“副楼主二话不说,便将我推去试法。”
“原来是这样啊。”刘天霸懂了,所以她只是附带送的。
后面的话,柳丝兰没有继续说,更没有告诉刘天霸,在她试法成功之后,副楼主又撺掇楼主,说什么这异法本是保护楼主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让楼主杀人灭口。
彼时宦红绫护着说不必,然而副楼主依然暗地里给她派了不少要命的任务,甚至好几次险些回不来,再加上之前自己所爱之人被宦红绫勾搭的恨意。
她想着,这幻红楼不能待了。
但是这种进过真正‘幻红楼’的人要离开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与死无异。
于是,借着又一次危险任务的机会,她找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替身,以惨死无法辨认的姿态,成功实现了死遁。
“不过……”
刘天霸话锋一转,再一次让柳丝兰的心提了起来。
“就算你是被宦红绫胁迫,你也不该拦着香芹,让奶奶陷入危险之中!你这样的媳妇,我们刘家哪儿还敢要?”
说着,他心底更是带着隐隐的后怕,如果他回来得不够及时,以当时的限况,奶奶岂不是就被宦红绫给、给……
“不、相公,你听我解释!”
柳丝兰慌了,连忙跪了下来,抓着刘天霸的衣衫下摆,哭诉着:“我是带她来见老夫人,可在那之前,我也没想到她会动手啊,还想着有灵儿姑娘的情分在,可能就只是来问候问候。”
“还有、还有。”
她的语速很快,深怕一个解释不清,就会被刘天霸扫地出门。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宦红绫的实力,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对老夫人,只是想控制,并非要伤害,反而如果二姐姐真的冲上去,容易误伤。”
这样的解释,总算让刘天霸能接受了些。
转身看了不远处的老夫人和二奶奶,两人将柳丝兰刚才的话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老夫人,仔细一会想,虽然宦红绫出手确实凶猛,从头到尾,除了耗她体力,还真的毫发无伤。
尤其最后一招,别人看着可能是要攻她面门了,可作为作战者,她很清楚,那红绫接下来的方向,到底是脸,还是绕到后背,将她卷起制住!
想着,她朝刘天霸轻轻点了点头
刘天霸当下便知晓柳丝兰说的是实话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还想继续留在刘府吗?”
想了想,刘天霸问。
柳丝兰跪在刘天霸脚下,闻言疯狂点头,那本就含了满眼的泪更是跟落珠儿一般滚滚往下砸:“相公,兰儿入府多年,除了被这桩过往所累做下错事,对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鞠躬尽瘁,只要让兰儿继续留下,相公您想怎么罚兰儿都行。”
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敢提刘宣,因为她和刘天霸都很清楚,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
大概是她的哭声实在悲戚,老夫人终于起身发话。
“好歹,她还是宣儿的娘亲,今日她所为确实可恶,但也情有可原,就罚她从今往后不得动武,再去祠堂抄经百遍,禁足三月吧。”
不得不说,这惩罚很轻了。
刘天霸看着柳丝兰,始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
柳丝兰一听,如蒙大赦,二话不说,跪着转身便朝老夫人磕头:“谢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
得,已成定局,刘天霸也只能认了自家奶奶的决定。
“行了,闹了一下午了,老婆子累了,香芹,扶我回去休息吧。”
拐杖拄地,老夫人慢慢起身,腰间隐隐有些发酸,真的好久不曾这般动武了。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宦红绫!
想到从前雪衣那是对黄灵儿超出的关照,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是宦红绫呢?真是可惜了。
一场闹剧总算散了,刘天霸解决完属于家事的这波已觉得脑仁疼,一想到后面还有,更是头大。
原只是午后回来歇个趟儿就回赌坊的,这会儿也半点没有再动的心思,径自回了自个儿院子歇息。
顺便,等人。
先不说宦红绫了,今日誉雪楼出现在岚城、出现在刘府,绝不会是巧合,所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解决了宦红绫之后肯定还会回来。
而他要做的,便只有等。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雪衣竟然就是誉雪楼啊。
要说,他和宦红绫还真是奇怪。
按照江湖传闻,两人该是见面就你死我活的状况,没想到竟是各自搞了个化名换了个身份,然后一路随行。
说实话,现在想想,还真是够惊悚的。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他被那狗腿子刘二全捶得昏昏欲睡之际。
“老爷、您还在休息吗?”
圆拱门外,刘一德未得吩咐进园子,只能在外候着。
“何事?”
挥了挥衣袖,让刘二全先退到了一边。
“府外有人求见。”刘一德说。
“嗯?”
刘天霸皱眉,随即没什么耐性地打发:“走走走,今天爷有事儿,不见外客。”
“可是……”刘一德顿了顿,“听门房说,是四奶奶今日请进来的那位姑娘,还有一位看起来气势逼人的公子。”
咦?这说的,难道是宦红绫与誉雪楼?
刘天霸二话不说自躺椅上下来,拉了拉衣襟,边往外走,边问:“人在何处?”
“就在大门口候着呢。”刘一德说。
刘天霸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
一个明明拜访过的,非要对自家老祖宗动手搞得乌烟瘴气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另一个明明能跳墙进来的,偏偏走什么大门。
当然,最惊悚地,竟是两人居然一起出现。
果然魔教教主与江湖妖女的玩法新奇,恕他这种商界人士实在无法理解。
心里怨怼再多,脚下依然如生风,踏踏踏地就走到了大门前。
门房此时心头突突直跳。
这一男一女实在是太过亮眼,一身气度啊,实在逼人。
可他就想不明白了,尤其这位姑娘,不是中午进去过的吗?他不记得对方有出来过,怎么这会儿又来拜访一次,还带了一位公子,甚至……
手里还带了不少礼物。
这,是给之前的失礼补上?
“你们在搞什么啊?”
刘天霸还没见到人呢,声音就已经从门的那一头传了过来。
迈过高高的门槛,他一抬头,便看到鹤立鸡群的两人正朝自己微微笑着,忽觉后背一阵发凉,莫名叫人瘆得慌。
明明、该是格外养眼才对啊?
“刘老爷,之前失礼了,特意准备了这些过来赔罪。”
宦红绫双手一抬,那包装得整齐的至少八提礼品看得刘天霸顿时目瞪口呆。
嗷,妖女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宦红绫发誓,这辈子自己没有哪一次笑得这般勉强,简直嘴角都快僵硬了,顺便余光啊,总是克制不住想狠狠瞪着誉雪楼。
就算雪衣诀是双修功法,她也是要拿到的。
但是不能跟他练。
嗯,她还是记得自己如今已经嫁了人,以及对方是谁来着。
所以自然也没法跟他学了。
那么,在她看来,要想让雪衣诀物归原主的唯一突破点,便在两派的历史渊源之上。
前楼主已然逝去,而在这次醒来之前,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雪衣诀上册在雪衣教,那么即便她再怎么不愿,也只能从誉雪楼身上找可能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嗯,为了雪衣诀,她决定能屈能伸!
就先听他的话,来刘府道歉,也不算什么难事。
刘天霸被她的笑吓得顿时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意识瞟向一旁的誉雪楼,求助:喂,哥们,怎么回事儿?这姐们是中邪了吗?
誉雪楼忍住心中好笑,左手食指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说:“她一片诚意,你就收下吧。”
欸?是吗?
刘天霸自诩见过世面的一张脸都快抽搐了,十分想问誉雪楼:哥们,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这妖女刚才还对我家老祖宗动粗的,现在就‘一片诚意’,不敢收,收不起啊!
看人磨磨唧唧的,宦红绫很快失了耐性。
只是脸上的笑依然保持着,眼神却是倏然一愣,挂着礼品的双手往前一伸,直接分别扔到了刘天霸和刘一德怀中。
然后转身,一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弧线,假笑道:“誉公子,请问绫儿做的,您可满意了呢?”
绫儿?
灵儿?
誉雪楼被她的笑闪得忽然恍惚了一下。
她的笑是格外鲜活的,哪怕故意矫作,依然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阳光。
加上如今他已知晓,黄灵儿都是她之后,便会时不时地,将如今的她与从前的她进行对比,甚至,试探……
比如,原本他并未想过与她逛街,买那些礼物赔罪的。
只是看她在一个收拾摊位前驻足问价,一会儿说笑,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狡黠,一会儿得意……
她眼里的光,真的很迷人。
他想,就算她没有那惊人的美色,没有那举手投足的无限风情,只要她还在笑,她的眼还会发光,自己就会忍不住沉沦……
直到那时,他才隐约意识到,为什么江湖上会有那么多人在见过宦红绫之后,情难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