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和琴姐会给舒曼打电话,讲述江山的情况:出了院,江山被安排住进大海哥家再也没有回过自己家。
医生的诊断是江山丢了最近三年的记忆,并且有失语症、和脑外伤癫痫,康复?脑外伤癫痫需要病人情绪稳定,减少外界刺激,吃药控制两到三年,如果不再复发,基本可以康复。失语症需要漫长的艰难的复健,像婴儿一样一点点学习,然而脑外伤的成人是没有婴儿的学习能力的,经过异常艰苦的漫长的学习也许能恢复到一定程度,也许什么效果都没有。失忆症,这个只有天知道能不能康复了,也许他一夜之间就想起来,也许从此以后永远都想不起来,也许他还会恶化,丢失的记忆越来越多,最后完全丧失心智和生活自理能力。
舒曼想也许他会像我妈妈一样永远都不认识我了。
舒曼收好照片,擦干眼泪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好刺眼,让她觉得自己都快被亮瞎了。
今天她不得不回山水龙庭一趟,离开一个月,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她不知怎么面对。
彤彤和睿睿昨天告诉舒曼学校要交户口簿做什么登记。户口簿在那边,走的时候忘记拿了,也或者她就是故意不拿的,好给自己机会再回去。
打开门,舒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江山和Zoe都在客厅里,穿着低胸装的Zoe手撑着茶几正俯身将一块苹果喂到他口中。
舒曼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以Zoe的执着,她怎么可能不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天亲眼看见,舒曼整个人发起抖来,是悲伤是绝望是愤怒,是人世间一切人类无法耐受的痛苦。她走到他们面前,“你,从我家里滚出去!”
Zoe呆了一会儿,忽然她故意惊慌失措地大叫“大山哥,有小偷,小偷进来了,快,快把她赶出去。”
她站起来面对着舒曼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换成了阴险的笑,她已经对着舒曼提起了脚。
舒曼知道她是攀岩好手,知道她的腿多么有力,如果被她踢到了,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舒曼慌张地往后逃,然而她绊到了茶几,重重地摔下去。
Zoe继续跟过来抬起脚。
舒曼很被动的坐在地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弯腰护住自己的肚子。
Zoe的脚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她听见江山在怒吼:“停!”
舒曼抬头看见江山把她拉到一边。
“她是一个小偷,她来偷东西。”
江山一言不发,死死抓住Zoe的手臂,看着舒曼。
舒曼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还是那个江山,他有人世间最高贵最干净的灵魂,会在暴风雪的夜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孩子,会救一个被怀疑到自己家里偷东西的孕妇。
“她真的是小偷。”
“走!”江山把她拉到门口推了出去关上门。
舒曼很高兴他走路没有一点障碍,他的身体依然灵敏,迅速地制止了那只踢向她肚子的脚。
他走回来弯腰看着舒曼,目光里是关切,但是他还是不说话。
舒曼看看自己两腿间并没有流水或流血,也没感到有异常的胎动,她摇摇头说:“没有问题。”
江山扶着舒曼的两只手肘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舒曼站起来,他们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挨得那么近。舒曼又一次面对面看着他的脸,那张总是对着自己微笑的脸,虽然他此刻面无表情,但这个握着她手臂的男人,她爱极了的男人,让她不再惧怕人世间一切苦难的男人。舒曼将身体靠近他,打算甩开他握着自己手肘的手,想要伸出双臂拥抱他。
然而,江山的双手很有力地钳着她,把她往外推,不让她靠近自己,他把舒曼慢慢地放到沙发上坐下,脸上隐约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偷了!舒曼看着他的脸,这张自己心爱的脸,无数次抚摸亲吻过的脸,泪水如潮水般涌出,化作无边无际的绝望将她淹没。
舒曼想着刚才Zoe那样亲热地喂他吃苹果。他让他曾经那么厌恶的Zoe喂他吃苹果,而此刻,他一脸厌恶地推开舒曼,把舒曼扔到沙发上。
舒曼好想问他:“大山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曼曼啊!”
但是她不敢,她记得上次这么问的后果。她也曾求过江海:“大哥,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求你让我见见江山吧!”
江海说:“舒曼,不是大哥不帮你,他发病你是亲眼看见的,医生认为你是他发病的诱因:他记忆里他的妻子张黎刚刚病逝,而马上就出现另一个怀孕的妻子,令他很愧疚,他一直觉得他对不起张黎,你的出现让他很困惑很痛苦。大山现在总是头疼,一直在吃抗癫痫的药,你知道,他还在恢复期,他本身就非常混乱,总是异常放电会把他脑子烧坏的,会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而且他一点都不记得你,不记得最近三年的任何事情,他还活在三年前,现在见他,对他,对你,对孩子都不好。等时机成熟,大哥会让你见他的。”
此刻,他闭上眼睛轻轻摇摇头,现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哭。”
舒曼想说我知道你喜欢强悍的禁得住任何打击的人,不喜欢软弱无力的人,可是我失去了一切,我的亲人一个个离开我,一个个忘了我,让我哭一会儿吧!
然而舒曼怕他会头疼,怕他会忽然开始抽搐,她擦干自己的泪,尽量忍住哭泣。
他又满是疑问地看着她。
舒曼明白他这个表情的含义,他在问你要什么?
舒曼在心里说:我要什么?我要你啊,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走完这一生,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江山转身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找到他的钱包,他抽出一沓钱递给舒曼。
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小偷,舒曼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劈手把他的钱打到地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吗?我是你老婆,我们的星星下个月出生,我是你孩子的母亲。”舒曼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的表情开始越来越痛苦,“黎”,他抱着头跪下来,然后缓缓地侧身躺到地上,身体因无法忍受的痛苦蜷缩起来,忽然,他又挺直了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江山,江山,你怎么啦?怎么啦?我要怎么做?怎么做?”舒曼跪着爬他面前。
门打开了,大海哥、大嫂、Zoe冲了进来,舒曼再次被拖着扔到一边,大嫂坐到地上抱着江山的头,大哥把他翻成侧躺着,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口中,怕他咬自己的舌头。
Zoe阴险地笑着向舒曼走来,舒曼转身向门外逃去,然而她毕竟是个孕妇,动作迟缓又笨拙,快到门口时,舒曼失去了重心,一个踉跄往地上跌了下去。
就在舒曼快跌到地上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把她拉起来。
舒曼抬起头,是老雷,江山最好的朋友,“雷哥!”舒曼只能叫他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老雷把舒曼交给他身后的雷嫂,阴冷冷地向Zoe走去。
Zoe机敏地冲到江山身边,大声哭喊着“大山哥,大山哥,你不能这样,我爱你,我爱你。”
老雷站住了,愣了一会儿,走上前问大海哥:“怎么样了?”
江山已经平静下来,静静地躺着大嫂怀抱里,昏沉沉地睡着。
老雷走回来扶着舒曼的手臂,“走吧!舒曼我送你回去。”
坐在车上,琴姐说:“舒曼,什么都不要想了,你下个月就要生,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你现在安全最重要,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想想大山吧,他有一天醒了,如果孩子出什么事,你出什么事,他会有多难过。”
想着过去一年里,上天给了她这一生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然后又毫不留情地拿走。
舒曼的眼泪漫出了眼眶,是的,她的宝宝下个月就要出生了,然而,她这一次又要生下一个爸爸不要的孩子,她这一生第二个爸爸不要的孩子。
“舒曼,你和彤彤住我家里吧,我总觉得那个Zoe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今天要不是我们刚好赶到,你和孩子怕是都保不住了。”雷哥一边开车一边说。
“不,雷哥,我不能再让江山看见我了。如果我再刺激他,他恐怕就完了,我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孩子?我像琴姐说的那样,自己悄悄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他,等着江山好起来那天吧!”舒曼一边说一边哭着。
琴姐抱着她,“下个月我到明园陪你吧?万一夜里忽然有情况,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生了孩子有我和雷哥照顾你呢,不哭了。”
“舒曼,大山会好起来的,他好了就会想起你们的,这个你要有信心,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他只是受伤了,暂时的。”雷哥安慰舒曼。
“雷哥,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我的命,以前我生彤彤,她爸爸什么也不管,后来我们离婚,他回了山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消息。我总想不要我没什么,你自己的孩子总还要吧?但是人家走就走了,不要就不要了。我不怪江山,他受伤才忘了我们的,可是,这次我还是要生一个爸爸不要的孩子,还是要我一个人把孩子养大,这大概是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