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半城绯色。天玄城西的樱花林,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城西门楼的屋顶上,有人迎风而立,我以为是应不悔。近了,才看清,那屋顶上立着的人,竟然是锦葵。为什么,会是锦葵呢?
看见我们,锦葵的眼里有了水光,拉着我和夕颜的手,“你们回来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疑问,笑看着锦葵,夕颜却像是知道我心一般替我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回天玄城的路上,我就已经把关于樱花酒酿琉璃屋顶的事,告诉了夕颜知道。
锦葵看着我俩笑了,“我也不想在这里风吹日晒的啊,可有人,求着我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夕颜和我都听糊涂了。
锦葵拉着我们一起去了夏风将军府,坐定之后才向我们细细道来。
当年,灵族人夕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玄城,引得长老院震怒。长老院本欲发布追缉令,要所有的修真者共同寻找夕颜。情急之下,锦葵自爆身份不说,还住回了夏风将军府。不仅是长老院,整个修真界都哗然了。灵族不仅有人一直住在天玄城,还是夏风将军的妻子。锦葵告诉长老院,夕颜的十年之期。也明确告诉长老院,若是长老院在没有办法解开灵犀城封印的情况下,要硬闯蛮荒强行对灵犀城出手,夏风将军的军队怕是不会同意。
“夏风将军,同意你的说法,愿意帮我们?”夕颜问到,锦葵的脸红了,有些羞赧。
“他倒是没有说同意不同意,只是当着长老院的面,把他的兵符给了我。”这还用问将军的意思吗?将军摆明了以夫人的意思为意思啊。兵符是什么,不用说,长老院也该知道吧。不知道长老院那些人,当时作何感想。早知道夏风将军对外严正,对内却是个妻管严。当初早该送上本族美女,也就不用打了那么多年拿不下天玄城了。
后来,长老院同意了锦葵的说法,给灵族十年时间。在这十年,长老院将不遗余力的找寻破除封印的办法。若十年之期到了,仍是没有办法,夕颜替他们带路,强行破开封印。而应不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上锦葵的。他说不能暴露我的真实身份,由锦葵来做这个寻人之人最好不过。所以画像上,不单单是我,而是我和夕颜。
在外人看来,他那么积极的替夏风将军夫人寻找灵族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别人想来帮忙,将军夫人还看不上眼呢。而在我这里,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真没想到,你是她的女儿。”锦葵红着眼眶看着我说到。
“锦葵认识我娘亲?”我看着锦葵顿觉更加亲近。
“我曾经说的,我认识的那个不爱化形为人的白狐妖族,就是你娘亲白若昙啊。”锦葵看着我,“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是她的女儿。你和你娘亲,化形为人的模样不太像呢。”
好吧,我知道我和我娘亲不太像,我自知自己化形之后根本就不像妖精。锦葵似没有察觉我的一点点沮丧,反而回忆着说,“你娘亲,是我所见过的,最美最媚的妖精。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爱化形为人吗?就是因为看见她的人,都会被她的容颜吸引,就连在战场上,敌人都会为她失神。而你娘亲,她是那么的骄傲,她不屑用她的外貌去获取胜利。所以,她几乎不会化形为人。对了,你知道吗?”锦葵看着我,“你娘亲,是神弃之后,第一个踏足仙魔道的妖精。”
“我,我不知道……”我讷讷的说,仙魔道,于我就是久远的传说。
“仙道重防,魔道重攻,你娘亲是妖之一族的九尾战神,自然是弃防重攻。到后来,妖精教习导师都要向她学习。只可惜……”只可惜,睥睨天下的九尾战神,最后却莫名失踪,连自己的女儿,也留在了白骨荒原独自长大。
“当年,不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生了你。若是你的身份被众人知晓,天玄大陆怕是又有一场大震动。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对这个大陆来说,多么重要。”锦葵轻叹着说。
我摇摇头,白骨荒原走出来的一尾狐妖,修为不够高,长得不够绝色,仅仅因为两个已失踪二十六年的爹娘的余威。我,能有多重要?
“时至今日,你爹墨无殇仍然是人族的族长。你,是他唯一的女儿。而现任妖族的族长白若风,是你娘亲的亲弟弟,也就是你的舅舅。你说,你的身份有多重要?不管于妖族还是人族,你都举足轻重。”锦葵看着我,认真的说,“目前应城主和白族长都不在天玄城,确切的说,从二十六年前,你们一家失踪,他们就一直在到处寻找你们。所以眼下,你的身份,还只能是个秘密。”
我点点头,我懂,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有爱我生的人,就会有恨不得我死的人。而眼下的我,并无那么强大的自保能力。终有一天,我也要如我娘亲一般,睥睨天下。
还来不及询问关于寻梦港和暮颜的事,夏风将军带着应不悔和红莲回了将军府。一看见我,红莲就冲上来抱住我,泪眼婆娑,“荼靡,你跑到哪里去了?是因为我当时的态度让你不高兴了吗?我是太高兴又太害怕,才那么,才那么……”红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红莲,谢谢你。”我也抱着红莲,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曾经对我娘亲的守护,也谢谢你如今对我的爱护。
樱花林,樱花酒酿,樱花白玉糕,我看着沉默不语的应不悔。从他带我从将军府离开,一直到这里坐下点了这一桌的东西,他一直没有开口和我说一句话。而我,似有千言万语,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也就这样看着他。
“对不起。”在深深的看了我良久之后,他才吐出一句话。
“为什么?”我不明白。
“当初师傅师母失踪,我乱了心神,从没想过,你会在白骨荒原。让你独自一个人在荒原受苦。而十年前,又让你离开。”紧握的白玉酒杯里,粉色的樱花酒酿洒在了他的手背。
“二十六年前,就算你在白骨荒原看见我,你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十年前,即使你挽留,我仍然会跟夕颜走。所以,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忍住想舔一口樱花酒酿的欲望,提醒自己上次喝多了之后,对着应不悔乱说了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你的名字,不叫荼靡,你叫墨相思。”他拿起一块樱花白玉糕喂到我的唇边,我没有张口,而是伸手接过。上一次在这里,我还不能化形,吃的喝的,都是他送到我嘴边。
“墨相思……”我的名字,有名有姓的名字。
“墨相思,莫相思,当年师傅和师母经历了许多才能在一起。师傅说,有情人有分离才会有相思。望你一生,心上人常伴左右,无需承受相思之苦。”他看着我,眼里没有冰霜,只有一丝暖意。
我突然有些脸红心跳,怀念起毛茸茸的狐狸脸,不会被看出多余的情绪。姨母说,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相思,”他的手横过桌面,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应不悔在此起誓,再不会让你颠沛流离,再不会让你孤苦无依。”
我被烫到一样的缩回手,低垂眉眼,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应不悔。
“虽然师傅师母,失踪了二十六年。但我一直谨记,曾与师母肚子里的孩子定下婚约。当我发现自己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唇边,绽开一丝笑意,我好像看见了白骨荒原的春天。原来,那样冷峻的眉眼也能柔出一片春光灿烂。“你知道当红莲从万化城回来,告诉我你的身世,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当我发现你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多痛恨自己吗?还好,你回来了,就在我面前。我的未婚妻,墨相思。”
我猜,我的脸已经可以媲美黑耳环尾猴的红屁股。应不悔是什么意思,他对我,一开始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吗?不是我自作多情的感觉,而是他为了叫墨相思的我,不得不假装对叫荼靡的我,毫无感觉。哎呀,我自己都把自己绕晕头了。
“你一开始的时候,可还想掐死我呢。”我皱皱鼻子,想起不甚愉快的初见。
“我道歉,我只是太过惊讶,有人竟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违背禁令。若我知道是你,一定在那个时候就把你妥善安放,细心保护起来,免你相思苦,免你流离殇。”他认真的看着我说到。
他这样说,我心里反而高兴不起来,“你对我好,都是因为我是墨相思。”
“对,如果你仅仅是荼靡,我就会在自己无法控制想对你好之前远离你。我对自己承诺过,这一生,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对一个女人好,这个女人,只会是墨相思。”他双手捧着我的脸,让我的眼睛看着他的,“我很庆幸,你就是墨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