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方唐出来买早餐的时候,又遇到了夏云梦同学。
她穿着精致的衬衣和裙子,那是格言高中专门定制的校服,就在肉铺门口喝着豆浆。
方唐低头想要避开,夏云梦手里的豆浆就扔到了他脚下。
方唐只能俯身捡起:“垃圾要分类的,你这样会罚款的。”
“这儿可没那么多规矩。”
夏云梦背着书包过来,手里的皮筋不停弹着:“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能想起很多事。”
方唐微笑:“哦那个啊,其实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跟那位谢老师也不熟……”此时阿月自窗口探出脑袋:“小唐,你多买点豆浆,阿香终于起来了,这头懒猪。”
看到夏云梦,阿月立刻挥手打招呼:“小梦,上学了啊。”
堕落街的街坊之间远比魔都其他地方更为亲密,这里有像三十年前的那种大杂院一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夏云梦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阿月姐,我爸留了一点猪肺熬汤的,回头给你送去啊。”
说完忽然拉住了方唐的手:“这位是阿月姐的弟弟么?
第一次见到呢。”
头发蓬松的阿香也探出脑袋,哼了一声:“不是,他是我们雇的小工,小梦,要迟到了,赶紧去上学!”
两女嘀咕着缩回脑袋,夏梦云就盯着方唐:“你跟她们两个睡一起?”
方唐吓了一跳:“是‘住’一起!不是睡一起!”
夏云梦用皮筋束起头发,晃了晃头:“哼,有什么区别,原来你是她们养的小男人啊。”
如此露骨的话都能说出来,完全不像是私立学校的高等生。
而且方唐能听出她对阿香阿月的不屑,刚才那天真可爱的笑容完全就是伪装。
这女孩可没自己想的那么单纯。
夏同学还是不放过他:“晚上到学校宿舍后面的树林里等我,把你的手机号给我,还愣着干什么?”
晚上……方唐心中一动,快速的把号码输进她的手机:“夏同学,这算是约会么?”
本以为这个小女生会害羞或者生气,但夏云梦却是平静的很:“是啊,就是约会。”
她扯着方唐靠近自己,手机上举:“搂着我笑一笑!”
自拍照立刻出现,照片里的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看着夏云梦骑车离开,方唐摸着下巴,有点搞不懂现在的女高中生了。
背后一声重重的咳嗽声传来。
肉铺里,老夏拎着菜刀,神色不善的盯着少年,脸都黑了!方唐低头就走。
他买了豆浆和馄饨,又选了几样青菜,顺便用阿香给的钱弄了一套衬衣西裤,都是最廉价的那种。
再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却看到一辆大货车停在了肉铺旁边,正好是公寓一楼的门店处。
车上的人开始卸东西。
似乎有人租下了公寓一楼的小门店?
方唐站在那儿看着。
货车上搬下了各种装饰盒,以及摆在玻璃柜里的手办。
手办就是模型的意思,只不过这家销售的手办看起来……方唐走近瞄了一眼,竟然是妲己?
那个虚拟偶像妲己?
穿着各式衣物的妲己模型最少有上百种,从十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各种比例都有,最后从大货车里搬出来的,赫然是一个身穿汉服的一比一等比例大手办。
堕落街很多街坊都凑了过来,大部分人都是一脸疑惑,只有几个年轻女孩喊了起来:“哇,这也有?
这是妲己的周边店么?”
“是的。”
一个娇媚温柔的声音响起。
诸人转头望去,都是瞪大了眼睛。
穿着红衣青裙的云雀悠悠行来,雪白的长袜下却是一双中华老布鞋,这混搭的风格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老上海和风画上走下来的美人儿。
店铺的招牌此时已经立起,用的是汉文。
转目看去,却是“毕业典礼”四个字。
街上做测字起名生意,也是公认学问最大的黄老头踱着步子缓缓过来。
这位年纪不小了,一米九的身高瘦的像根竹竿,站在那里就立起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老黄瞥了一眼云雀:“有意思,咱们这地儿可从没见过这种生意呵。”
云雀躬身:“请多多关照。”
俯身的时候,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颈,完美的身姿弯起,化为了一条诱人的曲线。
几个男人都已看得目不转睛。
方唐抬头看向了云雀身后,那个正在搬东西的老人,正是在花雾岛上见过的后勤部的老化工专家。
除此外,还有两三个熟面孔。
全都是曾经亚洲区后勤部跟着云雀的老人!云雀这次不是来“玩”的,而是带着手下精锐,要驻扎在这儿了。
几个女孩还在讨论着云雀身上那美丽的“汉服”。
方唐拎着早餐晃着脚上拖鞋,听着就笑:“这可不是汉服,而是日式和服中的‘卒業茶裳’,就是毕业典礼穿的礼服。”
女孩们露出恍然之色,云雀凉子也是眼神一闪,她今天这套和服其实是经过改装的,可以说是混搭,下面的裙子却是取自宋代女子成年礼的“鹅黄薄纱裙”。
这套衣服完美的对应了她新开的小店“毕业典礼”之名。
本以为在堕落街这土地方没人明白的,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却是读懂了自己的心思。
云雀很是欢喜,走到方唐身前:“同学你好,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啊,嗯,你喜欢我这套衣服么?”
方唐吊儿郎当的咬住了一根油条,大口吃着:“还行吧,虽然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
云雀脸色一变,低头咯咯笑着:“怎么着就东施效颦了?”
方唐淡淡一笑:“你想用日式的毕业礼服混搭华夏文化中的女子成年礼,想法是很不错,就是弄错了一点。”
“弄错了什么?”
云雀一时严肃起来。
方唐指了指头发:“我们华夏的文化中,女子成年为‘笈礼’,关键不在换什么衣服,而在于发型。
现在乡下说的‘上头’就是这意思,是要上发簪的。”
云雀肃然,再次躬身:“明白了,谢谢指点。”
伸手拿起了一个小手办:“这份小礼物请收下吧。”
方唐满手的油就在裤子上抹着,伸手抓起了小手办,看得云雀眉头微皱。
毕业典礼这家小铺子给市井气浓厚的堕落街带来了一股清新之色。
而云雀带着一帮手下又是装饰又是清扫,连门庭前都新铺上了木板与花砖。
可惜,堕落街上九成九的老粗都无法领会这细节里的优美,只觉得怪异和不爽。
人们凑到了一起,很快“堕落街商会”就聚齐开会了。
“咱这地方有个东瀛娘们,不太好啊。”
“我靠,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当这是魔都租界时期啊。”
“不是,老吴你仔细想想,万一哪天又要抗倭砸东西了,她这铺子砸了不要紧,咱这些街坊不是跟着倒霉?”
黄老头一番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堕落街商会虽然是乌合之众,平日里也不像个行会组织,更多的时候就是大家伙儿凑到一起打打牌吹吹牛什么的,但在保障“财路”这方面,大家还是很团结的。
他们决定打电话给房东,坚决反对这家店铺开张。
云雀全部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转身对一个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后勤部做事何等利落,不多时就搞定了。
“联系了房东,这栋小楼过过手续,一周内产业就在咱们这里了。”
云雀扭着腰,又带着礼物上了楼,拜访公寓的邻居。
不多时……蹬蹬蹬,阿香踩着高跟鞋下来了,冷目扫过那群开会的老男人:“一群大老爷们没本事赚钱,在这儿嘀咕着欺负一个女人,你们可真有本事啊!”
卖山货的老吴,开肉脯的老夏都是不敢抬头,那黄老头胡子翘起来,还要说话,被阿香冲过来就踩住了脚。
黄老头一米九的个子,此时躬的像只大虾:“哎哟,阿香你这是干什么。
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可是一家人。”
阿香冷笑:“老黄,你看你这张脸!”
老黄委屈不解:“我这脸又怎么惹着姑娘了?”
阿香手里的餐巾纸就狠狠擦起他的瘦脸:“不要以为故意晒的发黑就瞒过我了,你也是个外国鬼子,在这里喊什么呢!”
老黄那张黑脸下,鼻子高挺,轮廓深沉,还真是白种人模样。
阿香又扯起他袖子,露出愈发明显的冰蓝色肌肤。
老黄大怒:“嘿,老少爷们听着,别听这娘们瞎聒噪,我‘黄天道’是纯正的华夏种儿,咱可是昆仑山下老放羊的穷苦出身!”
阿香这一场大闹,人们就散了。
云雀带着一帮手下亲自赶来道谢,阿香笑了:“别理他们,纯粹是闲着没事干,以后他们再欺负你,找我。”
扭头又盯着在旁看热闹的方唐:“还不赶紧上去做饭!”
方唐把早餐递给她,努嘴:“我要进去玩玩。”
阿香不爽的离去,方唐拖鞋上踩了一地泥,大大咧咧走进了一尘不染的店铺里。
风铃声响,毕业典礼小铺无声无息的关上了门。
云雀站在方唐身后,两个手下已如狼似虎的扑上去,直接按倒了少年,一根针管熟练的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