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紫玉和阎鸣筝行色匆匆赶到青面鬼的庄园,正遇着凌铁带领四海堂帮众猛烈攻打,支援马悲风父子。
庄园在一片荒山之中,位置颇为僻远,面积却不小,凌铁麾下虽有三五百人,也无法包围整个庄子,不过集中人手打开一个缺口还不算太难。里面的庄丁也是四处防守,仗着器械精良,抵挡的极为顽强。
“这是怎么回事?”
两女赶到山上,远远便听到庄园中杀声震天,夹杂着密雨般的枪声。
“我也不知道。”
花紫玉摇了摇头,她只让人打听鹰长唳等人的落脚之处,却没听说这边正在拼斗。
四海堂帮众明火执仗,声势颇大。但他们枪械不足,手提短刀根本冲不进去。只能分散开来寻找防御薄弱的地方。
这些帮众吸引了庄丁的注意,倒给花、阎两女创造了一些便利。两女都是仙道高手,轻身术虽非绝高,跃过两三丈的高墙还不成问题。
“不管他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两女绕到山庄侧翼,趁着无人注意,提一口真气,身轻如燕,从围墙上一跃而过。
庄中的护卫频繁调动,阻挡四海堂帮众冲进来救援。
两女借着夜色小心避让,快速向内宅移动。
“花姑娘,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阎鸣筝隐约听到兵刃交击之声,连忙出言提醒。
花紫玉修为不弱,也是耳聪目敏,闻言摆了摆手,朝着打斗之声掠去。
两女潜入内宅,只见院子里围了不少人,一边是盔甲鲜明的甲士,一边是一群黑衣武士,青面鬼和一个手使软鞭的黑袍老者战在场中,严纪等人则站在一旁观战。
青面鬼和马悲风也是几十年的交情,知根知底,两人一交上手,便斗得旗鼓相当,倒像平素切磋武艺一般。
青面鬼的枪法投过名师,虽说比起龙摆尾陈阳颇有差距,火候拿捏也非泛泛之辈可比。马悲风的鞭法则是刚猛绝伦,好似雷鸣电闪,惊风急雨,声势极为惊人。
软鞭在武器中要算阴柔一路,以变化见长的。通常武人选用兵器也会选择和自己性格禀赋相近的。性格刚猛的喜欢选取斧、锤之类力量型的,心思活泛的就取用枪、棍这等富于机巧变化的兵器,这也算扬长避短,可以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战力。
但是兵器归根到底只是一件器物,虽然有形制的差异,高明的武者不能被兵器完全限制,大巧若拙,束衣可以成棍,刚与柔本来就是能够相互转化的。
马悲风的金线鞭便有几分转柔为刚的意思。鞭法大开大阖,猛锐难当。反倒是青面鬼的枪术更加注重技巧变化。
武艺是搏杀的技巧,使用器械的目的就是以弱制强,所以很忌讳气力比拼。武者虽有一力降十会的说法,也只是说力量是技巧的基础,武术的主要功用就是以弱敌强,以寡击众,很多时候力量上都是居于劣势的,所以更需要技巧来弥补。
近身是武者最忌讳的事,水浒传说明武艺高低的标准就是若干人难以近身。一旦近了身,就成了力量的比拼,好虎架不住群狼,再高明的武技也施展不出来。
当然格斗中力量优势的一方可能会反其道而行之,迫使对手进行力量比拼,但是比拼内力非常消耗真气,到了这一步几乎就是性命攸关了。
马悲风遭了青面鬼的算计,仙车被雷石炸毁,护卫死伤惨重,连女婿凌贯石也被击穿手臂,有可能落下残疾。不由他不愤怒,这一战可说是全力以赴。
真气鼓荡,金丝鞭虎虎生风,须发飘拂,金刚怒目,好似咆哮山林的猛虎,步步紧逼,一副奋不顾身的架式。
青面鬼的功力本来比马悲风略逊一筹,他性格隐忍,以往和马悲风交手总是故意认输,保存实力。暗地里却在揣磨马悲风的鞭法,推求破解之道。
花、阎两女在暗处观战了片刻,从旁观者的议论当中得知和青面鬼交手的就是四海堂堂主马悲风。
“奇怪,青面鬼不是四海堂的长老吗?怎么跟马悲风打起来了?”
花紫玉暗感诧异,她对四海堂的内斗无甚了解,不过看这阵仗明显不是切磋武艺那么简单。
阎鸣筝在人群中没有看到鹰长唳和孔秀的踪迹,低声道:“咱们去别处找找看。”
花紫玉微一点头,她也关心锦绣夫人的安危,现在马悲风和青面鬼生死相搏,正可乱中取利,设法搭救锦绣夫人。
青面鬼看似抵挡不住马悲风的攻势,边战边退,往甲士丛中退却。
“父亲,当心有诈。”
马先骕眼见马悲风越战越勇,离得越来越远,青面鬼的甲士手持铜盾、枪铳,互为攻守,看到马悲风攻到近战,便端起枪铳严阵以待。
马悲风全神贯注,想的无非是如何将青面鬼击杀,对于甲士的动作却不甚留意。
青面鬼手挽枪花,疾刺数枪,封住马悲风的攻势,飞身而起掠入甲士中间。
“逆贼,哪里走?”
马悲风腾身而起,紧追不舍。耳听的砰砰连响,甲士不待青面鬼下令,便扳动机括射击,黑洞洞的枪管火苗吞吐,冒出一阵黑烟。
马悲风身形连闪,手起一鞭,缠住一个甲士的脖颈,发力往身前一拽,趁势夺过他手中的铜盾。
一手软鞭,一手铜盾,马悲风大发神威,抽打的众甲士纷纷避让,惊的人仰马翻。
青面鬼回头一看,马悲风如同虎入羊群,气势悍足。众甲士虽有枪铳,不但打他不中,反而误伤了不少同伴。
青面鬼摇动枪尖,回身再战。周围都是他的甲士,青面鬼底气大增,铁枪快如疾电,极尽神出鬼没之能事。
“弟兄们,跟我上。”
马先骕大骂青面鬼不要脸,招呼护卫队上前救援。
马悲风的鞭法虽然颇为猛锐,便软鞭本身是柔韧的兵刃,青面鬼的甲士手持铜盾围成一个圆圈,使得马悲风的软鞭难以任意施展。
马先骕带着护卫冲上解救,旋即遭到甲士的阻击。
众护卫使用短铳还以颜色,双方又陷入乱战之中。
“阎姑娘”
阎鸣筝正想招呼花紫玉离开,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看是明钦悄然松了口气,嗔怒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连点声响都没有?”
花紫玉并不认识明钦,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奇道:“阎姐姐,他是谁呀?”
阎鸣筝脸蛋微红,不想让花紫玉知道明钦进她房间帮她疗伤的事,掩遮道:“这是明公子,是我叫来的帮手。”
阎鸣筝出来的时候没有招呼明钦,见他跟了来颇感满意。四圣门有鹰长唳和孔秀两大高手,单凭她和花紫玉还无法取胜,更别说搭救锦绣夫人和海刚雄了。
明钦看着花紫玉点头微笑,“我看咱们可以帮马悲风一把,给青面鬼和四圣门的人制造一点麻烦。”
马悲风人手不足,又中了暗算,死伤极多,火石也不如青面鬼足备,再斗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他是四海堂的堂主,若能活着出去,足可以使青面鬼无法在檀江立足,到时四圣门的人没了本地帮派接引,便要容易对付许多。
花紫玉眸光一亮,拊掌道:“明公子说得极是。咱们把马悲风救出去,让他和青面鬼斗去吧。”
“那还等什么。”
两女都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她们也不是想不出这等主意,只是刚才马悲风和青面鬼势均力敌,似乎用不着她们插手,现在形势急转直下,再不出手,马悲风很可能战死当场。
“看我的。”
明钦双目微阖,潜运灵力,掌心碧光旋绕,幻化出锻魂塔来。这灵塔是阴曹地府惩治恶鬼的宝物,能吸噬凡人的魂气。
明钦驱动灵力,祭出灵塔,迎风陡长,有十丈高下,辉光赫熠,透着阴森诡秘的气息。
青面鬼正和马悲风斗得难解难分,马悲风深入重围,一条软鞭不离青面鬼左右,周围的甲士举着半人多高的铜看,结成一堵盾墙,外围的甲士则端着枪铳攒射,阻止马先骕带领护卫靠近。
严纪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场中战况激烈,火石无眼,他们害怕受到误伤,谁也不敢上前。看来马悲风和青面鬼必有一个血溅当场。
双方奋力拼杀,胶着不下,不妨一座灵塔从半空砸落,正冲着青面鬼的盾阵,灵塔裹胁着强大的鬼气,让人不寒而栗。意志薄弱或不通道术的被灵塔一晃,便目眩神迷,摇摇欲倒。
灵塔从天而降,带着诡秘的威压。霎时间,众人仿佛到了阴森鬼域,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零星鬼火和鬼哭之声。
灵塔本身并没有形质,却能直接干扰六识,让人生出幻觉。所谓疑心生暗鬼,越是心思阴暗,暗怀鬼胎,受到的冲击越是猛烈。
青面鬼和马悲风都不是善茬,缺德事都没有少做。灵塔罩落好似一记重锤砸在脑壳上,两人比斗半晌,真气消耗的七七八八,正在虚弱之时,受了灵塔一击,登时浑浑噩噩,摇摇欲倒。
马先骕远远望见灵塔罩落,也是猛吃一惊,心神恍惚。眼看灵塔落下,好似狂风巨澜,惊涛骇浪,下面的甲士如遭重击,纷纷晕倒在地。
马先骕定神一看,灵塔已经失了踪影。
明钦和阎、花两女从暗处掠身而出,冲入阵中,明钦一手一个将青面鬼和马悲风抓起来。
马先骕大惊失色,那边严纪也陡吃一惊。他和阎鸣筝、花紫玉白天才在废楼交过手,无功而返。眼见她们露面,哪里还不明白灵塔是她们做的手脚。
“放开我爹。”
马先骕不识得三人,但是马悲风落入明钦手中,也让他胆颤心惊,生怕明钦将马悲风弄死了。
明钦展动身法掠到马先骕跟前,瞄了他一眼,淡淡道:“原来是马堂主的公子,你爹是脱力晕过去了,应该没有大碍。”
说着将马悲风塞到马先骕手里,他看马先骕惊慌失措,甚失风度,恐怕难以成事,抬手在马悲风后背拍了一掌,传入一道灵力。
“你干什么?”
马先骕勃然大怒,以为明钦要对马悲风不利。明钦微笑不答,却听马悲风咳了两声,登时醒转过来。
“爹,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马先骕发觉马悲风醒了过来,不由转怒为喜。
马悲风久经风浪,虽然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却比马先骕清醒的多。他直起身体,打量了明钦和阎、花两女一眼,拱手道:“多谢公子和两位姑娘相救。今日之事,若非三位出手,老夫只怕是要命丧九泉了。”
“好说。”
明钦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青面鬼递了过去,“这是贵帮的叛逆,还是交给堂主处置吧。”
青面鬼几乎将马悲风父子翁婿致于死地,马悲风自然不会放过他,明钦就没有必要越俎代庖了。青面鬼虚弱之际,被锻魂塔的鬼气侵入,明钦又未施救,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马先骕大喜过望,一把扯过青面鬼,拿着短铳顶住他的后心,“这个老贼,为祸不浅,我一枪结果了他。”
“且慢。”
马悲风抬手阻止,青面鬼手下还有不少甲士,又有严纪等人都是青面鬼邀请的朋友,现在杀了青面鬼,若是他们合成一气向马悲风父子复仇,只怕仍是难逃此劫。
“留着他还有用处。带回堂里明正典刑吧。”
马悲风对明钦三人颇为感激,拱手道:“还未请教公子和两位姑娘尊姓大名,等回到四海堂,老夫必有厚报。”
“堂主言重了。”
明钦笑道:“实不相瞒,青面鬼伙同四圣门的人,抓了我们的朋友,我们是来救人的。方才出手也是机缘巧合,举手之劳,堂主无须放在心上。”
“哪里。”
马悲风恍然而悟,他本是老于世故的人,稍一忖思,便明白明钦的用意。看来他们不是单纯的路见不凭,拔刀相助。况且马悲风父子并不是弱小之辈,说到底是他们四海堂的内斗罢了,外人大可不必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