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听了她的话,没有放下刀,倒是房内有人喊了句“让她们过来”,那侍卫才收刀入鞘。
那声音慵懒,低沉,谪言立刻认出,那是彤王慕容荿的声音。
“这边无事,你去忙吧。”谪言踏上楼层,便对涟漪说道。
涟漪才退下,那边门扉又开了。
出来的是个面貌俊秀,温润清朗的白衣男子,他在看到谪言的瞬间,便扬起了笑颜。那一笑,仿若微风吹开遮住碧月的青云,恍若最华丽的绸缎划过娇嫩的肌肤,瞬间叫人舒展了眉眼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令人愉悦又舒畅。
“谪言。”
他声音低沉清稳,也叫人舒畅温暖。
谪言也冲他笑开,招呼道:“敬平,许久不见。”
赵氏玄之,字敬平,乃是谪言相交逾十年的好友。
“你稍等我片刻。”
赵玄之看着她,说完后便折身回了雅间。而后,出来的是慕容荿,他扯了嘴角,笑得妖孽倾城地对谪言道:“赵玄之说是许久未见的好友相逢异国,定要举杯欢颜。却不知他的好友竟然是林氏家主。昨儿个本王在这儿好像见过你,当时不知是你,倒是怠慢了,竟是连话都未说一句。不知,今日可否赏光。一起,喝杯清茶呢?”
不知?也不知全天下有多少姑娘倒霉催的,眼睛上面落了道疤被四方大陆所有人知晓啊?
她笑了笑,对着那张绝艳动人的容颜报以一个淡定从容的微笑道:“谢彤王盛情,谪言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尘泥,恐污了王爷清净,待改日谪言得了空,定会亲自上门拜访的,今日便算了吧。”
谪言说完蹲身福了福,视线并没有漏掉慕容荿僵住的笑脸和那满眼的不可置信。
高高在上惯了?或者是,很少被人拒绝?又或者是,笃定一个商户女不敢得罪他?
谪言蹲完起身,看着他,笑得一脸坦诚无辜。
慕容荿愣了一会儿,盯着谪言看了一会儿,忽而面上又浮上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绝美笑颜,他转首朝房内大声嚷道:“赵玄之,我请不动,你出来请。”
那头还没人答话,谪言便立马说道:“敬平不必出来了,我来就是。”
这下慕容荿脸上的笑,彻底僵住,然后碎了。他一脸深沉的看着谪言,满眼除了不可置信还有翻腾而上的恼怒。
倒是谪言无所谓地走到他跟前,再度蹲身行礼,恭恭敬敬道:“王爷,您先请。”
慕容荿看着谪言乌黑亮泽的发顶,“哼”了一声,摆手走入雅间。
……
雅间内,坐着两男一女,除了赵玄之和刚落座的慕容荿之外,剩下的一女一男,应是顾清琬和顾嶂了。
顾嶂如传闻中一样,容貌出众,丰神俊朗,着绯色衣袍,气质温润,说不出的钟灵毓秀。而他旁边的顾清琬,绯褶、大口纨绔、白练裙、紫附,她穿的,居然是巫女服!
在这巫族卑贱至此的世道里,她居然堂而皇之的穿着巫女服和皇族世家子这样坐在一起!
“林家主吗?久仰大名了。”许是察觉到了谪言眼中的讶异,顾清琬笑着先打道招呼。
这一笑,一旁慕容荿的容貌不再独秀一枝,而是终于有了可以与之并驾齐驱的容色。顾清琬容色过人,十六岁时,便入了六大国戏传的“绝色榜”,其容貌与微兰和她家璨璨一样,是极为出色的。
谪言站着,看了看那一身巫女服,容色出众可与高山云雾,青天明云并驾齐驱的姑娘,扬着一脸温婉明媚的笑颜。她身边的三个男子,又都是如此俊秀不凡,绝世无双的人物,突然想到了那句:
世有美人倾国色,不知公子也倾城。
如斯绝色,本可是家门荣光,雁国一艳,却不知因何,做了如草芥般卑微的巫女?
“林家主,别愣着了”顾清琬再度开口:“快坐吧。”
谪言回神落座,坐在了赵玄之的左侧,她笑着与顾嶂见礼,侧头问过赵玄之:“敬平,你为何会来泽林?”
“陛下让我来云巅采风,重新绘制一下云巅山脉图。”
赵玄之开口说道这句话,雁国的两男一女均脸色一变,有些惊讶于赵玄之竟然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告诉一个与时政无关的商户女。
谪言看到了,赵玄之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并没有解释,而是问道谪言:“你呢?又是为了生意?”
谪言点点头,说道:“这只是其一。”
“其二呢?”说话的是慕容荿,他面色如常,只谪言并不曾错过他眼中的挑衅。
她倒了杯茶,喝了口,慢条斯理道:“其二也是去云巅。”
慕容荿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眸敛过眼里的一抹精光,问道:“你去云巅做什么?”
谪言肚子有点饿,她饿的时候,不大愿意说话,但是目前的状况又不太能够随性不说话,她便懒懒道:“去看看药材。”
“就为了药材?”慕容荿继续追问,脸色摆明了不信。
谪言眼眸一转,笑着开始反击:“彤王您如此盘问不知有何缘故?这云巅去不得吗?”
慕容荿看着她从始至终笑着的脸,视图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些温婉之外的情绪,可惜,他失败了。
那双眼,太黑,太沉。无丝毫可寻之物。
怎么就一点儿情绪都不外露呢?这世上有多少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无处可藏啊,怎么他就一点儿都看不透这个女人呢?
“倒不是盘问,只是这云巅乃昔日巫族圣地,其上有许多危险未知事物,它又是在本王的泽林境内,本王不知便算了,既然知道林家主你要去,总要问个清楚。”
慕容荿淡淡说道。
“是啊,我去采风也是陛下与雁国陛下商议后决定的,这雁国陛下还特地派了顾巫女和顾大人相伴,就怕有什么差错。”一旁的赵玄之出声说道。
“无妨,别说没有危险,就算有,也和泽林无关,彤王无关,雁国无关。”谪言轻慢地开口,对上慕容荿,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嘲讽道:“谪言要去的,是东国国土,彤王您,过于担忧了。”
此一言出,雅间的气氛瞬间沉闷了下来。
慕容荿依旧是笑着,只是那桃花眼里的滔天怒火像是会随时发怒的海啸,能瞬间将人给卷没。顾嶂一直一言不发,听了谪言的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中也尽是不满之色。顾清琬则一脸惊讶地看着谪言,好似根本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玄之倒是有心打个圆场,但是深知谪言不开口就是让人,开了口就绝不会退让的脾性,便也低着头喝茶不说话。
一时间,气氛诡异至极。
“东国国土?嗬!”半响,慕容荿开了口,尾音拖得老长,细听下,调子里是强压着怒火的不满。
孝恩之祸乃是雁国史册上最为尴尬和晦暗的一笔记载,无数血性雁国人一直将因六国协定而不得不将云巅瓜分出去这件事,视为奇耻大辱。
谪言在这儿提起这些,慕容荿等人当然会不满。
顾清琬担忧地看着谪言,用手指指茶杯,以眼神示意她低头喝茶,别再说话。
所以说,互相不了解的陌生人初次相遇,会凭添许多误会和尴尬。
谪言无视了那道视线,继续笑着道:“云巅建木西南百里,毗邻楚国东南百里的那片土地,百年前的雁国就划给了东国,彤王您年岁小,许是不知,但雁国史册上定有详细记载,您翻翻便知。”
“啪”!“哗啦”!
慕容荿怒极拍桌将靠近桌边的茶盏震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在谪言语落后跟着响起。
啧,这就生气了?
慕容荿拍完桌子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坐着的人。
这里坐着的人,心智耐力见闻胆识都不是泛泛之辈,并没有因为慕容荿发怒的举动而受到惊吓。
五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就在慕容荿好不容易平缓好心情,压下怒气准备开口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轻巧地脚步声。
“主子?”门外有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谪言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端着摆放着一碗素菜炒饭和一碗海藻汤托盘的兕心:“饿了吧,赶紧吃。”
谪言接了过来,冲她使了个眼神,她便反手将给带上了。
谪言端着饭菜落座,赵玄之见了便道:“都这个时辰,你还没吃饭?”
谪言点点头,她一早出门巡视商铺,过了午时回来又遇上这几个人,想安安静静吃顿饭怕是难了。她索性也不管,端起饭碗便吃了起来。
她这样赵玄之倒是不曾少见,但是雁国的三人便又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和讶然。顾清琬觉得谪言一脸旁若无人的吃饭,有些恣意;顾嶂则觉得她没有身为女子该有的自觉;而慕容荿一脸的讶然,而后蔑视,渐渐转变成了兴味。
这个女人,都不知丑的吗?一点儿饿都忍不了吗?
切,她肯定不知丑啊!谁家姑娘若是生得这副面容,不是躲在闺阁之中等着家人给安排门说得过去的亲事,就是深山老林里一缩,躲着不见人。谁像她似的,不仅似浑然不知,还无所谓地顶着这么张鬼见愁似的容颜,天南地北到处闯?
真是,不知丑到一定境界,特立独行之外还突显出那份无比强大的洒脱了。
“喂,丑八怪,饭好吃吗?”慕容荿敛了怒气,慵懒的语调却说着人神共愤的刻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