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你来当然得跟紧你了。
李漠心道。
“好。”他听了谪言的话,回答地很是爽快。
仓乐山乃是昔日慕容氏安置岭南川巫族家眷的地方,谪言曾为安置这里的人离开,悄悄来过此地。
此山地势平坦,山水环绕,适宜居住。
谪言选择让碧萝涟漪将顾氏族人安置此处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此地曾长居巫族,被设下了许多奇诡的阵法,顾氏隐藏在此,即便被慕容荿发现,他一时要拿下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轰—!”马儿刚踏上山道,便又闻得一声震天之声。
李漠朝谪言看去,发现对方意思惊讶惊惧的表情都没有,好似料到这里的不平静似的。
马儿受惊不愿再前行,谪言李漠便下马步行上山,沿途驭巫军的尸首遍布,环山翠意尽染血色惊怖。
“还真挺危险的。”李漠见状轻声说道。
谪言听了,冲他道:“那你还跟来?”
李漠又笑嘻嘻道:“这不是言姐你在这儿嘛。”
谪言听了,脸颊微灼,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李漠年纪虽比她小,对待感情,却坦诚直接地叫人自叹弗如。
到了半山腰,谪言见了大批的驭巫军由山道直往前奔,便知道他们是要攻入顾氏隐匿之处了,她抬起脚步就想跟上。
“诶,诶诶!言姐,你再厉害,这匹夫之勇也逞不得啊,我们先去那边看看。”李漠伸手抓住她的手,指了指山腰上的灌木丛,阻了她的脚步。
他拽着谪言的手往灌木丛里钻,一张背着谪言的面上,浮上得逞的笑。谪言看了看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又看了看他如山般坚毅的背影,第二次觉得,像是幼年的自己,被师傅好好保护着那般。
这感觉,让她心安,也让她觉得无比温暖。
李漠领着谪言蹲在灌木丛的高处,朝下看去,远处两三里外,无数驭巫军里三层外三层,将十几座排状茅屋给团团围住。
在远一些的地方,也有很多的驭巫军三五成群,扒拉着山洞树丛,像是在寻着什么人。
那被包围住的茅屋前,十几颗如木盆口那么圆的火球漂浮在空中,灼灼燃烧。如此诡异的画面,一看,就知道是巫术。
“这是什么术法?”李漠指着火球问道谪言。
“雷火阵。”谪言道。
“祝融族的高等巫术?”李漠闻言脱口说道。
他这一说,谪言倒有些讶异了。祝融族乃古巫族,传承既少,典籍记载也并不多,如今李漠却脱口说出了雷火阵的由来。
“我原来以为你对巫族的了解就那样,看来不是啊。”谪言轻笑着打趣。
李漠一听,笑嘻嘻道:“自雁国回去之后,恶补了不少,至于这祝融族么,言姐你知道,我曾在渝林郊外遇到过碧萝姑娘的事儿吗?”
谪言听他这么一说,便想起来碧萝拦截绩牙和太阴巫族时,曾在雁国遇到过李漠。于是点点头。
李漠牙一龇,继续笑:“当时那碧萝姑娘绕着火圈儿抓人,我看了觉得奇怪得很,所以回去便翻阅了典籍。”
原来如此!
谪言刚点点头,那头灌木丛突然响动了下,谪言一回头,看到覃二几个灰头土脸,满脸懊丧看着李漠。
“陛下,这多危险啊。”言语间要指责不敢职责,厉声带着五分弱势,听了就觉得说话之人无比委屈。
李漠恼于二人世界被突然破坏,便转头瞪了覃二一眼,他立刻收了声不敢再说话。李漠再看过去,发现覃二虽就带着十五个人赶上来,但是这十五个人是玄武二营中的好手,攻击力很强。
对上普通人,以一敌百也使得。
“轰—!”又是一声,众人闻声望去,远处那些驭巫军不知道做了什么,致使那些悬浮的火球中,突然爆炸了一颗。
火球爆炸火星四散,瞬间就烧上了几个驭巫军的身体,那些驭巫军在地下不住翻腾,李漠知道,先前听到的几声轰鸣,也是这火球爆炸所发出的。
“言姐,顾家的人不在这茅屋里吧?”李漠突然问道。
谪言一愣,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
“言姐,你会把人藏这么显眼的地方吗?”李漠指着那排茅屋和那些显眼的火球,笑着反问道。
不会。
谪言笑笑,继而从灌木丛中起身,迈步朝南山腰走去。
李漠见状,紧随其后。
仓乐山从未如此热闹过,一日之内,两三万的驭巫军盘踞于此,它也从未如此残酷过,漫山的血色弥漫,厮杀叫喊不绝。
山上的众人并不知道,山下山路平坦蜿蜒,其上兵甲声声,成群的士兵自渝林赶来,他们有的手持油桶,有的拎着火包,还有的,拿着锄头铲子铁镐,像是为,开山而来。
须臾,一辆精致的马车晃悠悠地走到了那些军士的最前方,马车停住后,帘后伸出一只纤长有力的手,那手手指轻轻朝下一点,众士兵便忙活了开来。
…………
千里之外的邕城,战事平定之后,顾昉忙着让人入京查看情形的当儿,入城的东国人和那些岭南巫军,基本都在轮番劝说着海棠将毕摩的尸首给敛葬了。
“林将军,我知道你难过,可是首领的尸体,不能就这么放着啊。”
海棠自那日痛哭之后,人便转了些精神,除了不说话之外,人瞧着是正常了,只是,她仍旧不许旁人动毕摩的尸首,就那么任其放着。
东国几个都知道她的性子,微兰说得口都干了,火了准备直接扛着毕摩的尸首走的,却被海棠一脚踹开,两人打了个昏天暗地,微兰将她骑在了身下,看着她消瘦疲惫的脸,终是打不下去,气得甩了袖子便走了。
这些天也没来劝过。
轩辕睿月子安在门外踱了两天的步子,终于,在兵士入内给海棠送饭推门的当儿,闻到那股子刺鼻的腐臭味时,轩辕睿怒目一瞪,好似在说“怎么说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就这么任由其放烂了多不好!”,月子安瞧了,叹了口气,终是推门而入。
门内,刺鼻的腐臭扑面而来,幸好他久经战场,这些,倒还能受得住。
“邕城各处修补的差不多了,血腥味也冲淡了。”月子安蹲在一言不发的海棠跟前,说道:“现在,就剩这间屋子最臭了。”
“海棠,人死为大,应该早早让毕将军入土为安呐。”
海棠仍旧不说话,月子安叹了口气,盘腿坐在了她的对面,自怀中掏出干净的帕子,朝海棠的脸上伸过去。
扑了个空。
海棠转了个头,说不出具体多少日没合的眼在此刻朝月子安射来一抹凌厉。
月子安心一惊,愣了一会儿,蹙了眉头,却没有一丝迟疑地将手坚定地伸了过去。海棠脑袋后就是一个柱子,她赶路打仗,又逢毕摩去世大恸一场,之后又跟海棠打了一架,这会儿除了转头,根本没有一丝力气避开月子安。
月子安拂开了她面上些微的血泥,而后轻声说道:“大道理我也不跟你说,因为我相信你都懂,你觉得亏欠了毕将军我也理解,但海棠,你曾怪过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为你想过,那么我今天问问你,你有没有站在毕将军的立场上想过呢?”
月子安的话,仿佛一枚刺入海棠心底脓包的绣花针,见血见脓时,痛楚难当。
“我瞧你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会随便背叛主子的人呐?”
她视线投向毕摩**的尸首,想起那日初见,百巫阵中,他们砍杀一阵,脱力背靠着背,坐在巫阵里休息时的闲聊。
“我不会背叛的,只有我的族人。”
当时,她听他这么说,还反驳道:“巫不是为苍生,为皇族,而后会族群么?你这反了吧?”
“如今的皇族和苍生,似乎不太需要我们,我也就不上赶着效忠了。”
“你现在做的可是护佑苍生的事儿。”
“偶尔做一做。”
……
那时的天,有些暗了,可海棠清楚地记得,毕摩说这话时,笑得一脸的不在意。他们共饮一壶酒,同使一柄剑,冷时歪在一处取过暖,被敌人围攻时,拼力战到力竭。
这半年来,她最开心,莫过于从此世上多了他这个知己。
可是这个在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居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笑着,将死生,交给了一支笔!
他不是说他不在乎天下苍生么?他不是一直都愿意并肩作战到最后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容她想想别的办法!为什么?!
“我喜欢……”
海棠耳畔突然响起毕摩未尽的言语,她愣愣地瞧着他的尸首,眼泪无声滚滚而落。他躺在地上,玄甲依旧,可眉目,却突然模糊了!
“啪!”海棠虚弱地挥开月子安的手,而后对着他道:“我不是责怪你,我是压根儿就不会原谅你,我林海棠,此生最恨的,就是被人骗。”
你们这些骗子!
她言罢,扶着柱子,艰难起身,蜷卧多日的腿,一时伸不开往下一弯,月子安急忙伸手去接,却不料,一道檀影急速划过,海棠的身体,稳稳落在了兕心的怀里。
“二姑娘!”
兕心守了她几日,见她今日终于肯起身,紧蹙的眉目,稍稍松动了些。
岂料,海棠将她用力一推,而后晃晃悠悠,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