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莘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往喉舌上窜, 胸脯开始有些起伏不定, 可她还是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想把事情问清楚。
“是多么不高兴的事, 需要你去…用这样的方法哄她!”
“也没多大点事, 我不是爱玩儿吗…就逗逗她…时候不早了, 我先回去…”
谁想到岳莘反应有些过度了, 楚安本是过来给她耍宝的, 谁叫她把南厢的烂摊子都堆给她收拾, 要是对那人上心就自个过去呗…她不就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吗, 头上顶着片乌云密布, 脸色阴沉和个死囚犯似的。惹不起躲得起, 楚安从没见岳莘这样突然闹脾气, 她这回倒是觉得把事儿闹大不会有她好果子吃, 还是先走一步为上策。
可前脚刚踏出去, 后脚还问收呢, 岳莘突然一声呵止,声音太大,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回来!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诶呀…就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我就说你吻一个人心里有感觉就是喜欢咯…老爷放心, 我不是闹着玩儿给她示范吗, 她把我推开了…”
楚安杵在门口, 看着岳莘脸色愈来愈黑, 没敢进屋, 着急得说完了想赶紧走人。
“她不知喜欢谁?”
岳莘冷冷的又问了一遍,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老爷啊…还能有谁…诶呀,该说的我都说了,走了,走了!”
楚安见岳莘脸色铁青,眉头蹙得愈来愈紧,像一段段波浪似的,看这样子,莫不是要把她当撒气包,楚安可不想在这久留,回完话撒腿赶紧走人。
子桑,她喜欢岳梓,是吗?
弟弟知道了,想必会开心吧。这世上,有一个人在心里装着他。
即使这并非她的初衷,可她也应该高兴才是。
替弟弟高兴。
那日,太阳尚未落山,岳莘就回去了,回岛上。
她不知自己的情绪为何变得低落,起起伏伏,她不想说自己不开心,或许是她不满意弟弟的夫人随意的和别人亲热。
应该是这样的。
岳莘本该开心才对,可此时她根本算不上愉快,所以她一直揪着一个点不放,她(他)的夫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浮随便,即使那人只是与她开玩笑,那也不可以!
但实际上,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子桑的举止是否得体。
可岳莘根本不想往更深处去思虑什么,反正子桑就是行为有失妥当了,弄得她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这件事从她回岛上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本想浸入暖池了,让热气把焦躁的脑袋蒸上一会儿,她就不会去多想了,可越是在暖池里待着,脑海里尽是楚安强行压着子桑的画面,她根本是在无中生有,本来事情并没有如此复杂,她生生往里填上诸多细节,自己本来就没有多少活色生香的经历,也不知她是如何把那些丰润的细节编造出来了,这越想她便是越气恼,最后又怪这池子里的水烫人,把她的脑子烧糊涂了。
不仅是烧糊涂了,她心绪也乱,呼吸过重,又在池子里待了太久,夜再深些的时候,她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真是闲着给自己找恼,无事生非,那人与谁亲热,又喜欢谁,与你有何干系…岳莘不由地叹了口气,捂住闷疼的胸腔,上岸想要烫炉苦药吃。
今夜,她总觉自己哪处有些不对劲,先是不由自己的胡思乱想,接着许久不犯的病犯了,就连为自己勺药时,她竟然会因为恍惚走神把自己烫伤…望着地上破碎的狼藉,还有她通红的手,岳莘没忍住为自己翻了白眼,又一次叹了今日不知第几回的气。
唰的一声,门外推门被猛然拉开,随而,砰砰砰的脚步声,有人朝里屋跑来,岳莘怔了怔,心想石良出现的甚是及时,她也不想收拾眼前的烂摊子,让他善后好了。
可,一回头,她发现来人不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便狠狠怔住了。
她不是喜欢岳梓吗,那还来这儿干什么,她不应该来啊!
来的人也怔住了,与她四目交错,停格许久,突然跑到她的跟前慌张的抓住她的手问她疼不疼。不知轻重的力道把岳莘弄疼了,那人惊吓得赶紧缩手。
无由地,岳莘又生气了,冷冷地问她怎么来了。
这里并不欢迎子桑,她也不想再去理会眼前人,重新低下头想捡起地上的碎片,可子桑完全没有理会她话中的意思,自顾自地撇开她伸手便往地上抓。
她说你受伤了,我来。
可她实在太过慌乱,岳莘看着她如此粗枝大叶,还未来得及去制止,她自己倒是把自己的手弄伤了。这下岳莘更加生气了,可还未发作,子桑直接把她架到了室内,也不理会她是否愿意,慌里慌张的把她安置好后,她就跟头小鹿似的逃走了,像是怕她开口说话。
她原来如此害怕她,那为何总是不死心的要过来?
望着子桑跑开的影子,张开的嘴想说什么,也瞬间忘了,先前心头的无名火无缘由的消散,连同岳梓那事儿。
岳莘的心平和许多,甚至生出一些欢朗,但转念一想,她又不禁困惑,手被烫伤了,有什么可欢朗的?
子桑进屋了,自顾自地说话,又一次擅作主张的关心她,为她处理伤口,与她送药,可她和她并不熟悉,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从小到大,还未曾外人如此强硬的对待她过,不由分说的,不管不顾的,蛮不讲理的,做完了还能自圆其说,可若她真的为此生气了,那子桑以后就不用再过来了。
可岳莘生不出气来,更多的,她是在困惑。
那人为何对她这么用心?
她尚未找出答案,那人便要走了,话语里结结巴巴的,她说她只是来还衣裳的。
这理由多么牵强啊,一听便是言不由衷,一句话还说疙疙瘩瘩的,不清楚。
可就是这样一句不顺畅的告辞却让岳莘突然慌了,她还从未开口去挽留过谁,这次她突然想开口,可实在是太费心劳神,她犹豫思索,到底是在子桑快要踏出门的那一瞬,说话了。
“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
她说得趾高气扬的,又像是平心气和的随口脱出,以掩饰自己的焦躁。
那人一听,顿时惊讶呆住了,嘴角高扬,笑得像个小孩子,那模样,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岳莘觉得她大惊小怪,可很快子桑又安静下来,或许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直白放肆,脸刷的泛红,手还别扭得藏在身后,不知在搞什么小动作。岳莘想笑,可还是保持表面上的镇静,给她一个台阶下,让她去后院取冰,那孩子一听,屁颠屁颠地就跑走了。
她觉得子桑一切的行为都是异于常人的,正常人不应该这样做,岳莘觉得诡异,可接下来,她困惑他人,可自己做了一件比子桑更加出格的事情。
她的脑袋一定是刚刚被暖池的热气蒸糊涂,才会想都没想的抓住子桑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岳莘根本来不及反应,见那人手指上的血滴太过碍眼,甚至她觉得心疼,想起自己以前受伤时,弟弟会把她的手含着,弟弟说吸一吸,血就不会流太多了。这样想着,想着如何把那些血止住,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对方的身份,抓住那只夺目的指尖就往嘴里含。
子桑显然是被她吓到了,她自己也被自己吓傻了,若不是那人被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吓得惊颤,她可能还在沉浸于嘴里的那一丝新鲜的甘甜上。
结果女孩仓皇而逃,而她独自一人,像只木头一样,僵硬无比,可心跳咯噔咯噔的,一直在加速,脸色红润如石榴,她在想,估计活到如今她从未干过如此愚蠢之事。
岳莘又在焦躁,她在努力给自己找托词。
天开始暖和,她决定以后少泡那长亭下总惹是非的暖池。
待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子桑也从外边回来。似乎,她忘了刚才两人之间的尴尬,端着热腾腾的药,非要喂她。岳莘不习惯,说着拒绝,可那人又一次不由分说的,自作主张的捣腾起来,捏着汤勺,煞有介事的吹了又吹,小心翼翼地就往她嘴里送。
人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学会霸王硬上弓了…
岳莘到底是配合的张嘴了,但她心里还是言不由衷的小声嘀咕,像是在抱怨,可她心里却含着笑。
有时,别人与自己喂药,也挺好的,可这药也太少了些,岳莘吞下最后一口汤药,舌尖尽是苦涩之味,她居然还吃不够…这一晚上,荒唐的念头实在太多,岳莘蹙了蹙眉,不得不鄙夷起自己的异样,不料被对面人误解,又擅作主张地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糖。
动作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抗,含入口中的时候,又一次,她的温热的唇碰上了她冰凉的指,只是无心之举,她的脸不刚才的有意为之烧得还有红。
因为又一次突袭的尴尬,使得二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凝滞,不适时的沉默之后,子桑便要告辞。临走之际,岳莘忍不住问她总是要过来的原因。
子桑说了,模凌两可,但也是具体。虽然岳梓不知在她这里,子桑如何可以做回自己。但她不需要纠结答案。
她答应了女孩的请求,但其实这无需答应,因为子桑所请求的已经不再是限制了。
可,只是因为她的答应,那人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得痴傻,肆无忌惮,既是惊喜又是兴奋,郑重其事的告诉她的名与字。
她笑了笑也告诉了她的名字,只是两个字。
岳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