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沙漏一点点流失,太阳一点点走西。
府内,静的像时间停止。
何稽屏气敛息的守在殿门口,紧张的看着从府门处延伸过来的大路上,期待那个人的奇迹出现。
今天,田姑娘该来了啊,为什么到这时间还没到?而且他感觉,好像等不到了一样。屋内的殿下,开始还一遍遍问他,现在,已经没有声响了。他也不敢再去里面看殿下,生怕看到他阴的能滴出水来的脸。
“何稽。”舒艺勋的声音很轻,却惊的何稽一个激灵,僵硬的挪动步子,走进室内。
见舒艺勋已坐到了床沿,他连忙走过去,拿衣裳给他披上,“殿下,你怎么起来了?”
“我想去花园的亭子里坐会儿。”舒艺勋双眼无神,脸色灰白,有气无力地说。
何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个位置,正正能看到府门口。殿下这是对田姑娘翘首以盼,要变望夫崖的架势啊。
“殿下,外边风大,你还是别去了。”
舒艺勋不满的看他一眼,“我现在做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了吗?”
何稽浑身一滞。殿下一向温和待人,从未这般尖刻的说话。看来,他今天真的是生气了。阻止他和田姑娘好,就是在触他的逆鳞啊。他可不敢。
“属下知错。”
舒艺勋冷冷收回视线,固执的站起身,何稽连忙又给他披上了斗篷,扶着他走向殿外。
因为腿上也有伤,他这些天很少出殿门,可是今天,尤觉得屋内憋闷难受,不出来喘口气儿,感觉是要憋死在里头了。
“外面的空气真好。”舒艺勋顿住脚步,长长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迎面对着西侧洒过来的霞光,感觉温温的,眼眶中却有些湿意。
每一次到了她来的日子,其实他都有这样的惶恐,想着她可能变卦了,毕竟会有很多的因素。他们之间所有的承诺,都会在元桢和元阶面前不堪一击。他知道的,她随时随地的会放弃他。
可是,今天真的等不到她了,他居然会这样不甘,这样固执。
他还要等,他要耐着性子,坐在亭子里,若无其事的等她的到来。
或者,她被什么事耽误了呢?或者,她算错的时间,可能以为不是今天呢?或者……
总之,一定是有意外,对吧。
已经是春天了,可是春风肆意,吹在身上还是冷嗖嗖的,亭子里石凳石桌,尤其冰凉。舒艺勋这些天养伤已经清瘦许多,气质虚弱,在春风中仿佛随时都能被吹散架一般。
何稽看着心疼,赶紧让侍女又搬来了铺着垫子的躺椅。
“殿下,快坐这里面。”何稽扶着他坐到躺椅上,贴心的帮他盖上毛毯。
舒艺勋没有作声,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只是两只眼睛痴痴的望着门口。虽是满怀着希冀,却又同时渗透着无望。
这是一种复杂矛盾的神情。
谁都知道这个时间她不会来了,可是他偏要硬去盼望。
这是舒艺勋在骗自己。
可是何稽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陪着他,做无望的等待。
那个门口,每当有人影攒动,舒艺勋的眼睛里都会闪起光亮,而一旦看到不是她,就一次比一次幽深忧伤。
何稽站在舒艺勋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他孤寂的背影,看着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独孤和悲伤,他突然在心底里,开始埋怨田姑娘。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殿下,不来不可以告诉他们一声吗?哪怕是以后都不来了。
他又恨自己,早知道就不去告诉她了,让殿下有了希望再失望,才会这么痛苦。
夕阳,真的就一点点落山了。
府内也从霞光万丈,一点点变得灰暗,天气也更凉了。
“殿下……”何稽欲言又止。
“回去吧,我有点冷了。”舒艺勋低低的说了句,缓缓垂下了头。
“是。”何稽连忙服侍他站起来,搀着他一点点往正殿门走。
舒艺勋走路还比较慢,腿上的伤走一步都会扯到伤口,伤口还没完全长好。走到殿门口,已是疼的额头生汗。他停住步子,转回身来,朝着府门又深深望了一眼,然后,黯然的一点点收回视线,眼中,默默掉出一滴眼泪。
何稽将一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以前的殿下潇洒自在,他以为会跟着殿下一直过仗剑天涯的洒脱日子,从未想过,殿下会为情所困,伤情至此。他好困惑,以后,他也不敢娶亲了。感情真的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自此,舒艺勋回到卧房,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也不肯吃东西。
何稽不敢大意,一直守在床边,可是只能干着急。
他虽然是沉静的性子,但到底觉得殿下这样太不值,有些生气,就壮了胆子,说:“殿下,你不能为了田姑娘,这么不顾惜自己!殿下又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能动不动就不吃饭不吃药呢!”
“你出去。”舒艺勋一出口,便是冷酷的话。
“殿下!你这样折磨自己,她也不知道!你这是何必呢!她不来就不来嘛,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有夫君,要不行你就去抢,别缩头缩尾的……”
“闭嘴!”舒艺勋怒喝一声,瞪着眼睛手朝外一指,“我让你出去,出去!”
何稽浑身一震,这是殿下头一次冲他吼,但是他不服气,咬了咬牙,愤然说了句:“我看不上殿下这样!”然后,就悻悻的一甩幔子出去了。
舒艺勋紧紧捂着胸口,大力的喘着气,他的眼圈腥红,唇色苍白,内心痛苦无比。他知道,他现在很卑微很可笑,可是,他有有资格任性,有权力为自己的感情哭泣!为什么他一定要每天温和有礼,他就没有情绪他就不能发泄吗?!
他很痛啊!
他也是人,他会痛,他会哭……
……
这一夜,舒艺勋干瞪着一双眼,对着屋顶躺了一夜。
无法入眠。脑子里每时每刻都在回忆着他们的一切,每一个点点滴滴,这近二十年来,他一直规矩又自在的活着,所有疯狂的事,都是为她而做。
他也在问自己,他得到了什么,他又是图的什么,可是管不住,他就是一定要这样做。
从黑夜到天亮,室内,再一次照进来灿烂充满着朝气的阳光。
他的心里突然透亮,她没来,可是他可以找她呀!
对!他还可以去找她。
顿时,心里轻松清爽。“何稽!”
何稽也是站门口守了一夜,这会儿抱着双臂还在打瞌睡,一听到唤他,立即一个激灵,快速走进室内,“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