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宫,白塔顶。八>一中文>w<w≤w<.﹤8﹤1<zw.
云端祭坛铺盖着厚厚的帷幕,绕着扇形石碑层层环绕,将整个塔顶包裹成了一个纯白的世界。纯白的天空,纯白的地面,纯白的祭坛,纯白的器皿,就连匍匐在祭坛边缘的神官,都是一身素白的祭衣。
仿佛世界只是一片苍白的纸,还没有来得及涂抹出森罗万象。
岩石祭坛高耸于帷幕的中央,周围树立着一座座布满铭文的巨大石柱,这些寂静无声的石柱间好像萦绕着过往的低语,述说时光流逝的冷漠。
一根石柱,就代表着一位皇帝的生平事迹,罗赛维亚一共逝去了二十六位皇帝,所以这里伫立着二十六根石柱。每一代皇帝死后,都会在升空殿顶端留下属于自己的石柱,见证自己作为统治者的一生。
六座一人高的水晶沙漏放置内祭坛内部,里面计时用的星辰沙凝固不动,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控制,无法流泻一丝一毫。
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罗慕路斯皇帝同样是一身白色的祭衣,穿过白纱交织的帷幕,走到祭坛中心停下步伐。他的贴身近侍、那个美貌的阉伶阿塔蓝停在祭坛底下,和神官们一同匍匐在地,如同少女般秀丽的脸上满是敬畏和庄重。
“开始。”
皇帝轻轻挥臂,沙漏中的星辰沙随之流动。
神官们捧起手中的祭器,按照千年传承的古典韵律,一丝不苟弹动摇曳,编织出阵阵悦耳的清音。
嗡——嗡——嗡——!
空气里轻轻地、缓慢地传来几声仿佛蜻蜒振翅般微弱的弦音。
“……”
时间在这贯穿了十三个世界的韵律里流逝着,罗慕路斯皇帝仿佛站立在光线里的一座雕塑,一动不动,除了偶尔风吹动他金黄的丝,他整个人像是静止在时间之外。
“恭迎圣训。”
雪衣雪的主祭高高举起双手,以祈雨的姿势仰望天空,用虔诚的声音呼唤先灵的恩典。
“恭迎圣训!”
“恭迎圣训!”
神官们挺直腰板,掌心向天,肃穆而庄严的高呼祀词,等候着先灵的启示。
自雅威一神教诞生以来,罗赛维亚上下层的信仰就是分流的,底层人民笃信天主雅威,因为他们愚昧且渴望一个虚构的天堂。
而掌握力量的上层,自然不会被自己编织的谎言套进去,他们仅仅保留着对祖先的崇拜,每年都会在特定的时间,通过家族传承的方式,表达对先祖的崇敬和思念。
皇室也一样。
阿加力克皇族的古老祭祀,传承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纪念历代先帝的仪式了。依靠永恒之火的烙印,他们甚至能够利用源力共鸣,短暂的窥测过去未来。
罗慕路斯皇帝,迫切的想要利用这次机会窥测未来。
皇帝之所以会有的想法,除了一直笼罩在他心中的阴霾之外,还关系到一件数天前生的事。
……
数月前。
罗慕路斯皇帝为了视察帝国隐患,御驾东游,终点站在巴比伦行省。乘船渡过底比里斯河时,忽然风云变色,暴雨倾盆,原本平静的河面一时间狂浪急卷,整个船队被大漩涡直接扯向水底,宫廷法师连手施法竟不能挡。
就在这时,随行的王蛇告诉皇帝,这条古河是阿加力克王朝的兴起之地,如今陛下巡游而河水惊蛰,必然带着某种警示。
罗慕路斯皇帝不以为然,解下随身的金印掷向河水,以神君之威震慑古河,金印入水即坠,河面顷刻间风平浪静。
东巡结束后,皇帝重回永乐宫,途径花园,因为连日暴雨的原因,草坪积水,不慎踏出一个深坑。当天忽有陨星堕天,白虹直贯永乐宫,陷入罗慕路斯皇帝的脚印内,火光燃烧不止。
侍卫挖出陨石后石体自行分开,内部赫然的罗慕路斯皇帝掷入古河的金印。皇帝知道这件事之后,大感意外,命人取来金印,想亲自分辨真假。
然而奉命去取金印的侍卫官回来时却面如死灰,整个人战战兢兢,始终不敢将金印呈上,到最后甚至要当面砸碎金印。
皇帝忠诚的禁卫自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御林铁卫很快扣下这名侍从官,夺过金印,交到了他们的主君手中。
罗慕路斯皇帝默然接手,翻印一看,直接神色大变,印章赫然攥刻着一句的铭文——神君今年死!
近卫官以触地,惶恐至极的不断请罪。
皇帝面无表情,没有气恼也没降罪,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而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如果真有心,也绝不会仅仅做这一件事。
罗慕路斯正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才会不寒而栗,他迅逐个调查身边宠幸的近臣。接着将怀疑目标投向任何疑似对象,包括四位妖精领主,都被召进宫廷接受盘问。
当金诏御书证明了妖精领主与此事毫无关联之后,皇帝才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窥视自己,诅咒自己?
还能如此瞒天过海,不留一丝马脚……
这条诅咒宛如一条斑斓毒蟒,牢牢纠缠勒紧罗慕路斯皇帝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让他心慌胸闷,让他手足无措。
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设计这场闹剧的主谋,所以要借助这十二年一度的机会,找到那个胆敢挑衅天威的宵小狂徒。
……
空气里弥漫混合着血液和香料的气味,头顶明亮刺目的日光穿透帷幕倾泻而下,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冲击。
从升空殿的祭坛仰望上去,帷幕随着风云涌动波浪起伏,忽然慢慢鼓胀,最后哗啦一声爆裂成蝴蝶般漫天飞舞的布片。
深蓝色的天空风云涌动,气流云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操纵着朝着天穹某一点顶端疯狂奔涌,瞬间凝聚、旋转、坍塌,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天幕里风云翻涌,回荡着隆隆的雷声,漩涡越收越紧,消失在一个漆黑莫测的洞中。
“……”
皇帝无声的注视着天空,眼眸贯穿出能够洞察一切的光焰,直接射入了空洞内部。压抑的寂静里,突然响起了一丝声音,沉闷却轻微,仿佛血液在血管里极奔流时的汩汩声。
空洞中渐渐透出了淡金色的光,光线由弱而强,慢慢变幻。忽然间传出嘈杂的声音,时断时续,仿佛回荡在看不到底的时空中,谕示着不可妄自揣度的命运。
声音变得清晰,安特拉苏的俯瞰图渐渐浮现在空洞中,从北方孤悬海外的凯尔特,到南方直抵高原的边疆,再到环抱大洋的西部,最后停留在茫茫无边的东方大草原。
空洞内波纹涟漪,像是刮起了大风,一滴滴殷红的血迹,从画面中点点渲染,最后涂红了整个环抱地中海的帝国。
时空缝隙中的景象不停变幻,镜头由远而近,向着大6中心凝聚。先是停留在中庭之地,转眼又晃到高卢平原,接着是塔拉哥、迦太基、马克穆克……一共停留在七个位置。
接着镜头迅拉高,中庭之地的两边,是连绵万顷的地中海。黑暗中前的大海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冰冷刺眼的血光,太阳的残骸,直接漂浮在海中……
“不可能……不可能……”
罗慕路斯皇帝的瞳孔里翻涌着混沌的光线,他的表情看起来惊骇欲绝,一双瞳孔兀自颤抖着,像是两摊熔化开来的金漆。
“这不可能!朕不信,谁都不能毁灭万世隆昌的罗塞维亚,谁都不能!朕不相信命运!!!”
伴随着皇帝须戟张的怒吼,黑色的时空断层陡然陡然平空起了一声霹雳,刹那间风云涌动,天崩地裂。
“滚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没有人可以欺骗朕!滚!”罗慕路斯皇帝用尽所有力气怒吼。
他的最后一声怒吼,居然在空洞中放大到无数倍,回荡在天地之间,如隆隆雷声般连绵不绝,仿佛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滚滚雷音中,时间线好似又向前推移了一段距离,冲天而起的血光贯穿烈日。沸腾的海水熄灭了安特拉苏的光明,永夜浩劫带来了第一重绝望的末日。
光明熄灭,黑暗倒卷,蚯蚓般纵横交错的裂纹从大地撕裂开,无数亡者冲破尘封的坟墓,向生者的世界动了冲击,黄昏灾变彻底将世界推入毁灭的深渊。
黑暗的世界暴雨狂风、山呼海啸,海平面蚕食着大地的边疆,一点点将中庭之地化为万里海域,无数人在泥泞的地上奔逃,净化之刻的大洪水会掩盖一切真相。
冥河枯竭,源力崩溃,宣告天启末日的火焰恶魔将冲进最后的庇护所,杜绝所有的希望。
扭曲虚空侵蚀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所有残存的生灵变得面目全非,最终,审判之火从天而降,安特拉苏四分五裂,化为宇宙尘埃。
这是怎么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罗慕路斯饱受着的重重折磨,眼睁睁看着无数人被亡者吞噬、中庭化为死域,无数房子轰然倒塌、成为废墟。四周海水滔天,直立而起、扑向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
“日坠……而……地分……”来自空洞深处的声音。
仿佛是奄奄一息的垂死者,吐出最后一次气息,出的微弱警示,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
凯尔特,新总督府。
“奇怪,刚刚还好好的,天色怎么说变就变了。”
黑骑士捧着白漆大茶缸坐在办公室内,看着忽然间黯淡无光的天空,狐疑的嘟囔了两句,然后将视线投向了面前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
“抱歉,你刚刚说章鱼哥要见我?”
“是的。”神秘人点点头,出一句粘稠模糊的语句。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和章鱼哥有什么关系”亚雷窥视着对方掩盖在斗篷内的眼睛,现对方的眉宇十分畸形,看上去根本不是人类的容貌。
“我是戴维琼斯,巴布尔众多的儿子之一。”
神秘人很干脆的摘掉了头罩,露出一个粘稠柔软的脑袋,他的整个脑袋就好似一只大章鱼,触须以须的形式披洒在肩头,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黑色大沿帽。
“……”
亚雷看到他这幅尊容的一这瞬间,就相信了他是巴布尔的儿子,不是那个丑货,根本生不出这么个比它还丑的怪人。
“我知道我很丑,但是像侯爵大人一样,直接将‘我被你丑的想吐’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的人,还真没有见过第二个。”
戴维琼斯很淡定,说话的同时,它头上那些触须很灵动的迎风摇摆,滴洒着粘稠的体液。
“其实我并不是想吐,比你丑的怪物我见多了,而是饿了……”黑骑士摸了摸肚皮,将肠胃颤动,咕咕嗡鸣的声音展现在对方面前。
“为什么看到在下你会饿了……”
戴维琼斯神色大变,触须都紧张的蜷缩了起来,这一瞬间,它想到了人类餐叉的恐怖,据说就有些人爱吃活生生的章鱼,这位侯爵该不会……
“不不不,不要误会,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容易饥饿罢了。”
黑骑士连忙止住对方的胡思乱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言归正传,我确实很想找到章鱼哥,因为我这里有笔大生意等它连手去做。”
“父亲大人也正好有同样的想法,它目前也有笔大生意,想伙同侯爵阁下一同谋图。”
戴维琼斯虽然长得丑,但是看得出来教养很好,说话也是谈吐得当十分优雅,如果忽略那个章鱼脑袋,可以说是风度翩翩的一个好男人。
“大生意,可以具体说说吗?”亚雷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具体的事,还是让父亲大人当面和你说吧。”
戴维琼斯说着解开上衣的口袋,取出一个注满水的琉璃罐子,摆到了黑骑士的办公桌上,琉璃罐子里赫然漂浮着一只小不点章鱼。
“……”
黑骑士木然端详着琉璃罐,脑门中只有一个念头,它是不是带错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