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云霭正努力抗拒着旭日的袭扰,太阳悄悄从云层后显露出轮廓,黑蓝色的天空被瑰丽的金黄光晕占据,昼与夜的分割线清晰地呈现在天际。
这座尸横遍野的城市,此时寂静得如同一座墓园,焚烧残骸的烟尘在街道里弥漫,像是一层晨雾。重重帘幕中的希路达远眺庭院,阳光透过烟雾照在庭院里,透着一股阴霾之气。
此时庭院通向街道的围墙已经被拆除,朦胧中盘亘着一片宽阔的阴影,随着越发明亮的光芒,那片阴影的轮廓清晰起来——这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刑场。
碎木和石料堆积成山丘,向上高耸,用粗木桩固定成堤坝的形状,坡度尽头是一片较为平整的场地。上面均匀伫立着四十二座绞刑架,粗糙的木料配合麻绳,将一群身着华服的女人高高挂起,展示在明亮的天光之下。她们每个人都曾经是身居高位,威风八面的高官,现在为了平息民怨,准备用脑袋报答女王往日的恩宠。
一般的绞刑架,都会在犯人脚下垫一块踏板,让她们站在悬空的高台上,用刑的时候直接抽去踏板,利用犯人高空坠落的体重扯断她们的脖子。可如今的欧塞登没办法弄出这类专业绞刑架,只能用三根绳子代替踏板,将她们吊在半空中,多受一点苦头。
依照惯例,为防止受刑人吼叫乱骂,她们已经被割断了喉结声带,加上灌的麻药,这群人精神已经陷入恍惚中,轻飘飘一点不挣扎地挂在绞刑架上。
周围的围观者并不多,大多都是出城搜捕罪犯未果,发现魔灾却因为怯战而选择观望的城防军。
“祸国殃民的罪犯!”
“蛀虫!胆小鬼!”
“绞死她们!”
懦弱的愧疚加上畏罪的压抑,令这群人表现无比的愤怒,纷纷捡起碎石瓦砾,毫不留情的掷在囚犯身上,直将她们砸的鲜血淋漓。
“行刑!”
希路达命令道,昏暗的光线加上重重帷幕,让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那投在帷幕上的身影轮廓如同无生命的雕塑。
“遵命!”
捷古弗列领命,然后看了一眼米伊美。
“……”
后者点点头,注视着绞刑架上的身影,五指张开轻轻勾划。
嗖——!
无数闪光密织成一道道弧线,像是暴雨般扫过刑场,一瞬间,除了套住囚犯脖子的绳索,所有的麻绳都在眨眼间断裂。
啪嗒——!
囚犯的身体同时从高处落下,身体的重量落在绳圈上,瞬间扯断了她们的脖子,几下抽搐便失去了生气。刑场周围先是一静,接着便发出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
街道尽头,一座废弃的钟楼里,半透明的刻表墙后,两个身影并肩而立,自上而下观察着欢声如雷的刑场。
“你差一点点就能让那个女人陷入绝境,却亲手帮她稳固了地位。”贝莉尔望着厅殿方向,眼眸侧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让她陷入绝境,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亚雷望着那些那些尸体,神色平静,眼里却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不把她逼疯,逼到崩溃,怎么控制她的意志?”
“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了。”
黑发骑士收回视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转身走向楼梯,身影渐渐没入黑暗。
控制一个人意志,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具傀儡,但是控制一个人的欲望,她就会竭尽所能的自我发挥,给你丰厚的回报。
……
欧塞登魔灾事件,可以说是北海诸国最恶劣的灾难之一,其中上下官僚表现出的无能丑态更是令人作呕,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平时仁慈贤明的希路达女王,也罕见露出了铁腕的一面,处死随行的大小官员四十二位。而且全都是残酷的绞刑,没有给她们一点贵族的体面。
女王的处置方法为她赢得了大量民心,民间对她的评价直线提高,大部分人认为芙蕾雅女神的是无辜和正直的,那些蒙蔽她的蛀虫官僚实在罪该万死。
同时形象提高的还有七位守护星,他们在官方宣传中被塑造成了英雄,是最后辅佐女王平定魔灾的得力干将。
虽然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但是对地位低下,平时被排挤欺辱惯了的守护星而言,却是前所未有的恩待。七人自然是感激涕零,恨不得以死相报。
不过,一口气杀死了几十位高官,这样的大事,肯定会伴随一定程度的震荡。。
……
离开欧塞登后,希路达一行在哥本哈根稍作停留,布置魔灾的善后工作。
女王的落榻处是一座古代神庙,坐落在半山腰上,深藏于花卉和游泳池掩映的森林中,从下方望去仿若悬空。虽然气候寒冷,神庙周围依然是一片葱郁的蓝色,季节在魔力的加持下,固定在盛夏时光,保持着恒定不变的静谧优雅。
“……”
窗户开着,希路达坐在纯白色的窗台上,侧着身体,遥望窗外一轮明净的圆月。
月光穿过在远处山顶的瞭望台,拉出一道狭长的黑影,泛着寒气的夜风幽幽地吹在她的身上,银色长发泛起丝丝波澜。
这种静谧的气氛并未使她感到安宁,希路达有种强烈不安感,这种感觉随着上次遇刺,一直萦绕在她周围。
“你是谁……”
这位女王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戒指(魔戒),巡视着四周黑暗的角落,似乎在搜索某个看不见的身影。
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周围隐藏着一扇看不见的门,门的后面,是深渊般无法估量的黑暗。
一双眼睛透过黑暗,正时时刻刻的盯着她。
希路达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就在周围,就在不远处。那种感觉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将大地托起来,靠近了天空,你看不见,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很想把这种感觉告诉别人,但是不知为何,每当自己开口时,说出的却总是另一段话。
更加诡异的情况在于,希路达并没有从黑暗中感觉的任何恶意,是的,他在强迫自己,他在引导自己,却无比诡异的释放着一种善意。这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帮过自己一次,除了保持神秘之外,也没有控制她的倾向。
希路达不喜欢这种感觉,却也不是很排斥——她自幼就适应了傀儡的身份。
就在女王望着明月出神时,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令她蓦然惊醒,恍惚之间,远处山峦间释放出了危险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