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光顾着瞪眼睛,也不开口,姬小井琢磨着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嘴贱的机会,之所以不说,怕是说不了吧。
辛辛苦苦大半天,却连一句反响都得不到,姬小井沮丧的耷拉下脑袋,瞥见对方胳膊上的血窟窿已经止血,而她的手指也沾染了血迹,她皱了皱秀眉,丢下发钗搓了搓手指。
瞧着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她心知是时候走了,黑鸦寨的人授了明灼的命令守在门外,只要没有外敌出现,他们哪怕是听到了自家少当家的惨叫也尽忠职守的遵循着本分,没有冲进来。
可她明白,他们不进来只是碍于明灼的命令,时间一长,定然会有所怀疑,她得在事情暴露前先闪人。
“我该走了。”姬小井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起身绕过他下了床,将衣物穿戴整齐,明灼这回真的只能干瞪着眼,努力往她这边瞅了。
“你放心,我决定不杀你了。正如你看到的,我弱到家了,就连你这么个十恶不赦的恶人都下不了手,翠英他们的仇……”姬小井茫然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凝着自己的十指,眸底闪过挣扎,“我是报不了了。”
她侧过漂亮的桃花眼,冷厉的瞥了他一眼:“不过我相信,善恶终有报,行恶事而不知悔改的人迟早会得到报应!你好自为之吧!”
望着那清灵蹁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明灼鼻子中喷出一股热气,怅然若失的盯着头上的纱帐发呆,单纯到傻白的女人,究竟是有着多好的气运才能活到今天啊,她还以为自己当真是扫把星转世呢。
姬小井沿着方荣留下的血迹,拎着裙子一路飞奔到宅门口,眼见正耐心手中台阶外的黑鸦寨土匪,她迅速闪身躲在了花枝后。
咬咬手指,这要怎么办?
弄点响动引开他们,然后自己趁机逃跑?
算了,直接上吧,姬小井计上心头,胡乱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再扯松自己的衣服,照着自己的大腿狠力一掐,如假包换的眼泪就出来了。
“你猜少当家在里面做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门口的一名守卫耐心缺缺的挠了挠腮。
“瞎想什么,少当家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只有他折磨别人,难不成你还以为区区一名弱女子能在我们少当家手中玩出什么花样么?”另一人靠在围墙,蹭了蹭后背的痒痒。
“你还别说,我刚才发现少当家看那女子的目光,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前者猥琐的耸了耸眉头,露出一种你懂的神态。
话落,一道浅绿的身影跌跌撞撞从门内冲了出来,看到他们脚步一顿,目光两两相触,那委屈的小眼神将所受的遭遇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抽了声气,哇的一声掩面哭了起来:“我不活了!”
两人石化的看着那女子衣衫不整的边哭边跑远,面面相觑,猛地吞咽了口唾液,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同一个欣慰的信息,少当家终于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了。
他们想着少当家既然让她出来了,估摸着就是放她离开的意思,因而两人并未阻拦,只等少当家穿好衣物出来,左等右等,暮色降临,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冲进去一看,才发现他们少当家光着在床上躺尸呢。
姬小井出了宅子便发现了一个异象,天边不知何处血光冲天,血光乍现之地,必有凶险,因而她想也没想便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沿着官道,她逃到了一个换马的驿站,在那里讨了口水喝,顺便歇歇脚,准备在这附近住一晚,等明日再折回去,看能不能帮方荣他们收个尸。
她路上赶得急,这会儿又累又饿了,靠着马厩纳凉,马厩内关着几匹瘦马,姬小井伸出小手摸了摸马身,一脸惋惜的吞咽了口唾液:“既不会骑,又不能吃,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姬小井外放的深深怨念,不安的踢蹬着四条腿,往远离她的方向挪移。
姬小井瘪瘪嘴,也不太在意,望着暗下来的天色叹了口气:“也不知小小白现在怎么样了,逛个街都被绑走了,连它的食粮都还没放够呢。”
老鼠应该不至于会被饿死吧?
驿站里的人拿来了草料喂马,姬小井往旁边挪了挪地,对方特意留意了她一下,见她的穿着不像是逃难来的,面色也健康红润,便没有狗眼看人低的赶她离开。
姬小井向他打听皇城和浅郓城的方向,那人立马警惕起来,三下两下将草料塞进马槽里,然后匆匆忙忙进了驿站里面,还三步一回头,避讳她如瘟疫般。
姬小井迷茫的低头将自己里里外外看了三遍,确定她并没有头生疮脚流脓,苍蝇跟着追,面目也没有可憎,那他跑什么跑?
不就是问个路么?
她瞧着天色也不早了,驿站有提供给官差住宿的客房,房间有空余时,也提供给过路的行人,姬小井便步履蹒跚的进了驿站,找到了柜台后懒洋洋打着哈欠的驿站负责人,用一件纯银的首饰在驿站内换了间房间住。
带她去房间的还是那名喂马的人,干干瘦瘦的,仍是不愿跟姬小井说话的样子,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他推开一道房门:“姑娘,就是这间了,一会儿小的再给你送吃的过来,要洗澡水的话也可以跟小的说一声。”
姬小井拦住他,不满的说道:“我就向你问个路,你用得着这般忌讳莫深么?”
“姑娘若是想去浅郓城的话,顺着这条官道骑马再走上三四天便到了,皇城的话,往相反的方向,不出一日的路程就是了。”那小二低眉顺眼的说道。
“这么简单几句话,你早说不就得了,方才问起你,你干嘛不肯说?”她觉得很奇怪。
小二突然神神秘秘的前后望了望:“姑娘听小的一句劝,无论你想去皇城做什么,想活命都不要过去。”
姬小井一愣,严肃起来:“你这话是何意?”
“皇城内前几日爆发了一场大瘟疫,怕是死了不少人,朝廷将消息封锁了,大多百姓都还不知道这事,整个皇城都只准进不准出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总而言之,小的在这里跟姑娘提个醒,主意还是姑娘自己拿定。”
小二说完便低调的退下了,徒留姬小井站在原地消化他话中的消息。
皇城爆发了瘟疫?还是几日前的事?
几日前洛桑才入狱,这事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姬小井捉摸不透,从瘟疫爆发短短几天便导致整座皇城的封锁来看,这场瘟疫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啊。
她打了个哈欠,不管了,都是道听途说的,真要有个瘟疫,皇城内名医汇聚,还拿不出个像话的药方来么,她灰溜溜的进屋,插上门到头就睡。
跟明灼那厮斗智斗勇可真是劳力又伤神啊!
次日一早,姬小井草草吃过些粗茶淡饭,估摸着黑鸦寨的人也该从那间宅子退走了,便拾掇拾掇准备悄悄潜回去看情况。
然而她刚从房间出来,便被楼下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的驿站离皇城近了,往来路人不少,只是近些日子皇城出了些事,即便封锁了城池,也难免透露出些消息,搞得人心惶惶,路上的人便少了,今日难得又涌入了一大波人,只不过驿站的人看起来不是很欢迎似的。
来人似乎是当官的,一人锦衣着身,大腹便便,排场也大,手下的人近乎都要将小小的驿站大堂挤满了。
姬小井看到那驿站的负责人正跪在那大腹便便的官人脚下,不住的磕着头,作着揖,苦苦哀求着什么,她听着好像是求那位大人给他们一条生路,不要入住驿站。
这倒是奇了,居然还有求着别人别住自己的店的?
姬小井觉得好笑,趴在二楼的木栏上往下瞅了瞅,大堂里人太多,把路都堵死了,她还是先等人散了再下去吧,顺便好生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官人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来,突然一脚把人踢开了,愤怒的咆哮了一句:“怕死就滚出去!”
就见那跪在地上把额头都磕出了血的男子赶忙颤颤巍巍的点头,然后起身弓着身子朝外逃去,店小二也期望的动了动,想跟着前者一起跑,不想那官人突然朝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
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待人跑到大门口,那人突然便拔出了刀,一刀将其砍到在地,血溅当场。
本是怀着看热闹心理的姬小井见着这一幕,惊恐的退到里侧,为什么杀人?
她心头一紧,紧张的又凑回去,刚好瞧见两人将那没了动静的驿站负责人拖了出去,小二诚惶诚恐的低头不敢说话,不多时,一名浑身裹着厚重黑色,连双眼睛都不曾露在外面的怪人缓慢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远远跟着两名目露恐惧的丫鬟。
大腹官人连忙迎上前去,还没待他走近,黑衣人便迅速后退了一步,女声柔柔的说道:“爹,你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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