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陈子良死亡的第五年,冬季。
北方的满天风霜总是如此刺骨,冰晶挂在枯树之上,给人带来了无尽的寒冷,让人想要抓紧自己的棉袄。
白色的雪一望无际,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呼风吹过,带走了最后的一丝生气。
这是一个北方的小村子,村里还是泥砖屋的老建筑,村子四面环山,围成一个凹,村民们就在凹的中心处生活。
这个村子无法通车,依靠步行需要走上十几公里才能去到外面,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留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么冷的天气,留守的老人们都喜欢坐在暖坑上,聊着家常。
相对屋内的热闹,村子之外除了一些动物的动作声与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了。
不对,细心地听,好像有人在踏雪。
在村子的一个山头,我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着,我的身上穿着兽皮,全身上下沾着红色的血液,这些血液是怎么来的,我忘记了。
我是谁,我在那,我要干什么。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唯一想到的事,就是我不能停止体内那暖暖气息的流动,一旦停止气息的流转,外界的温度会把我冻成雪人。
我走在路上,四周的雪景让我心生厌恶,这里没有一丝的生气,我想要……血。
细细听着四周的声音,我好像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声音,那应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终于遇到生灵了,我快步向那个声音的方向过去,脚下的步伐竟然有了一些不同,这是我从来没有察觉的,踏空步。
快速拐过数个山坡,锁定了那声音的源头。
那个女子与一头野猪对持着,从她颤抖的身体,能够看出她十分畏惧,但心里的底气却是丝毫没有弱下去。
她做的没错,人是跑不过野猪的,如果贸然逃跑,会引来野猪的注意;很多人不懂的人就是这样被野猪追杀致死。
这是我醒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新的人。
脚步再度加速,瞬间来到了女子的面前,把她挡在身后,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了女子,也吓到了野猪。
野猪向我供了过来。
我趴在地上,模仿着野猪的动作,向它冲突过去。
两者相撞,我双手抵住了野猪的狞牙,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一起。
“啊!”我大喝一声,用力地甩动着野猪,把野猪抛到数米之外,撞在雪地之中。
这头猪的蛮力很大,但它很蠢,我可以利用它的蛮力玩死它。
想好了如何应对野猪,我脚下踩出一个步伐,手里打出了太极之圆。
太极拳以柔克刚,御力打力,是应对莽夫的最佳武技。
野猪挣扎着从雪堆里出来,尖锐地嗯嗯大叫了数声,再度向我冲过来。
看准野猪的动作,我的手一推,身影跳动之间,把野猪推弹到一边,让它偏离了自己原来冲撞的路径。
野猪冲到一边,撞在了粗树上,这是十分精准的估算,以我的身体力量,把野猪冲撞的方向偏移一点点,这样它就会撞到我想要让它冲撞的地方。
野猪撞树之后,咯咯大叫,这一次它更加愤怒了,这个人类两次都使用几乎同样的技巧,让它吃了大亏,如何能不气呢。
“何必这么生气呢,让我们脸上带点笑容吧。”我露出了一个咧嘴大笑,但这个笑容很虚伪,虚伪之中带着阴森。
突然感觉脸上有一阵疼痛,现在的我不适合大笑,皮肤太干燥了。
野猪正想向我冲过来,粗树之上有大量的堆雪哗啦啦地落下。
“都说生气是没有用的,你又奈何不了我。”我看着野猪的方向,忍着疼痛,露出一个微笑。
刚才的一系列精算,十分熟练,看来我以前是一个爱好动脑的人。
“小姑娘,为了答谢我……你……”我感觉到一阵眩晕感,最后倒身在地。
四周的黑暗让我有所畏惧,我很不愿意面对黑暗,黑暗与我同在之时,心里的那股躁动感,像是能把我燃烧起来。
当我无法忍受心里的那股焚烧感时,总会有一股清流淌过我的心间,让我心中的感觉消失。
在黑暗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她就是之前那个与野猪对持的女子,不过这一次看到她不一样,她的脸部是糜烂的,爬到我的面前,她想要撕咬我的身体,我被她吓到了,最后我猛地睁开眼睛,远离了那黑暗。
目光所及,这里是一个瓦房,朦胧的灯光照映着四周,让我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是梦啊。”我呼着气自语。
“啊,你醒了。”床边有声音传来,我知道是那个女子,这惊呼的声音,跟在森林里一样。
这一次我看清她的面容了,整齐的刘海,眼睛如星辰般美丽,让人只看到一眼,便无法忘记。
虽然稚嫩但却美丽如花。
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被女子制止了:“你别动,你身上的伤很重的,奶奶帮你疗伤你才能醒来的,别动好吗。”
奶奶帮我疗伤?看来我在黑暗里感受到的清流,是她奶奶帮我疗伤传来的。
现在身体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摸索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内脏出现了挪移,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在我的腹部。
这个伤口好像是我晕倒的时候,那野猪穿刺的。
我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异常嘶哑,不像以前那么清;嗯?我以前的声音是清的吗,好烦,没有印象了。
“你慢点,别着急,我叫桑雨,来,你躺下。”
我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只要给我一点血,我就能恢复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为何,我对自己身体的问题并不是很在意,而是集中意识去想桑雨这个名字。
桑姓很古老,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怎么感觉这个名字我以前听过?我脑袋十分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思索了一下之后,选择了不再去想。
桑雨坐在我的旁边,细心地照顾着我,虽然她在作着裁缝,但是她根本心不在焉,不时会瞟我两眼。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啊?”桑雨一脸疑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她没有听清我刚才说的是什么。
咳嗽了几声,我调理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声线,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你好奇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没有再向桑雨搭话,这个姑娘的反应很正常,看来我过去听过的桑雨,估计不是她。
桑雨不想两人之间的气氛那么沉寂,小心翼翼地向我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本来在想着其他事情的我,被桑雨这么一说,我笑了笑道:“你正在做的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桑雨手里裁缝的东西,但也不陌生,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为了让自己与桑雨之间有话题,我就随口问了起来。
有了话题之后,我跟桑雨之间的聊天就像河坝打开了闸门,滔滔不绝。
以前的我一定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找到合适的话题。
有脚步在房间外传来,只见一个老婆婆提着油灯走了进来,灯火受到风的飘摇,几近明灭。
“桑姥姥。”我脱口而出的便是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称呼她为桑姥姥,当我看到她的时候,从心底对她有一种尊敬的感觉。
桑姥姥没有理会我,而是向桑雨伸出一个手指,食指点在桑雨的眉心之上。
“一天天都不想着睡觉,到我房间睡觉吧。”桑姥姥对桑雨说道。
调皮的桑雨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桑姥姥的点指让人有点吃痛。
桑雨吐了吐粉舌,装作鬼脸,向屋子外走去。
当快要离开的时候,桑雨露出一个头部说道:“奶奶不能亏待他,他可是人家的英雄。”
听着桑雨的话,我不由心里多了一分的甜美。
随着桑雨的离开,桑姥姥向我说道:“年轻人,你好。”
“桑姥姥好,小子徐川,见过桑姥姥。”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经过大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从哪里来的?”桑姥姥听到两次我的称呼,并没有让我改口的意思,而是继续向我问道。
“不敢对桑姥姥有任何的隐瞒,小子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只是对您的印象非常深刻,脱口便说出了您的名号。”
对桑姥姥的尊敬,很大程度是因为我脑海里的熟悉感,但我想不起来了;努力地回想,只会让我的脑袋发痛。
桑姥姥伸出食指,点在了我的眉心之上,眉心吃痛,我感觉脑袋的疼痛感却减少了一点。
为什么我对桑姥姥的印象如此深刻?以前我到底是干嘛的,桑姥姥对我很好的吗,难道,我是一个外来人,来这个村子上就是为了桑姥姥?
“我早年的名号的确是桑姥姥,可能你是从外面来找我的;不过村子附近有原始山林,你遇到了危险的袭击,导致你现在的情况,全身肌肉严重损伤,骨头出现了断碎的情况,看来你是一个习武之人,要不然你早死了。”
我用心地回想以前的事情,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旦回想过去,就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在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桑姥姥看着我的挣扎,说道:“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安心地在村子里养伤吧。”
桑姥姥递给我一碗药,能够闻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药材,黑不溜秋的汤药,看起来挺难喝的。
“你可以在这个房子里活动,但是不能熄灯,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门,否则,后果自负。”桑姥姥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风从屋外吹着,呜呜声,仿佛鬼怪在低语。
桑姥姥离开,留下了一个端着碗的我。
屋外不时会有风吹过,像是一声声鬼怪的嘶吼,让人感觉鸡皮疙瘩。
缩着脖子,我在被窝里好好呆着,哪里都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