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自己穿越了。
在她睁眼之前就知道了。
只不过……是真的没敢相信。
而随后这段这昏迷的期间里,元黛想破了脑袋,也没能从脑袋里捞出什么有用的记忆。
唯一的印象,只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一面红柄白面的拨浪鼓,估计是小时候玩的吧,也没什么用处。
所以……这个失忆梗要如何演绎呢?
元黛快要愁白了头。
而她还没有想出来,就被人拿针扎了,酸酸麻麻的强烈感觉令她不得不醒来。然后眼前的景象逐渐入目:木制漆皮雕花的顶,隐隐约约看不见外面的浅粉色薄床帘,挺高的还挺硌人的玉瓷枕,元黛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审视着周遭的一切……这是哪儿啊……元黛琢磨着,彻底的睁开了尘封许久的双眼。
我这是在……是……落水了还是楼梯上掉下来了还是什么?
这是元黛在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最后一刻脑子中闪现的一句话。
因为随后,身边四五个十三四岁一身丫鬟打扮的少女便一股脑儿围了过来,殷切无比的对着她喷热气儿,以及她们一身浓郁的熏香。她们东问西问没完没了,一直压的她喘不过气儿来。她痛苦的捂住脑袋,指望以此让这些人看到后惊慌失措去请御医什么的,然后她就可以按照小说里老的套路来,好好弄明白自己这是身处何年何月何朝何代何地何方,但是……没人给她这个机会。
其中一个女孩子道:“哦,怎么头疼了啦?”另一个女孩子道:“哦哦,正常的,看来吴先生说的不错,果然是的。”“嗯嗯,吴先生果然医术高明,啧啧。”“是呀是呀,连小姐碰了头都明白。”然后身边那个之前拿针扎她的什么吴医生拱手一揖:“过奖,这是吴某应该做的。”“诶?不过吴先生您说小姐会失了记忆?”
你们这些个没心的!我穿越怎的又穿去了另一个没人情的地方!我受伤了,你们却在夸医生医术高明?你们……等等,刚刚说我会……失忆!
这一刻,元黛真是爱死了那个被她上一世骂个不歇火的、“妒”她、让“英才”早死的老天爷。
于是当身边那群聒噪的鸭子再来问询的时候,她果断说:“什么?失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她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去,然而,身边人却没有意料之中慌忙,她们反而是说,哦哦,失忆了好呀,有些事情不该记得,忘了反而是解放……元黛很生气,但是同时,她又觉得她们说的很对。
前世如果她能忘却那个不顾女儿的亲生母亲,并忘却她所亲眼目睹的一切人性带来的伤痛记忆,或许她也不会活的如此痛苦。
正怅然着,忽听得一个丫头道:“小姐莫管别的了,现在您只要记得,自己是苏家的女儿名愿之,现在我带您要去见您的母亲。”“母亲?”元黛觉着事情不像是那么简单,女儿病了,母亲怎么不在身边呢?是以有此一问。然后,那丫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嗯,小姐您记着,您以后就是苏夫人的女儿了。
元黛点头,嗯……什么!不会吧!娘的!又是后妈?搞什么鬼嘛!
偏她还不能如何,面上还要平静无比,任由那丫头拉她出去了。
然,她站起来发觉自己真的好矮,才到那丫头的大臂……不会是个侏儒吧?天,在古代虽然不一定是看脸的社会,但是个头这东西总要看的吧?摊上个后妈梗就算了,不能说娘的这还是个长不高的,将来岂不得嫁个恋童癖?然后,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这娃娃……才四五岁吧?
这是……我?
元黛被迫梳洗了去了正堂,见到了她的母亲。
也就是她的后妈。
妇人端庄坐于堂上的雕花木椅上,谨守规矩,只坐了一半不到的地方,腰杆直立,一手抚着弯曲弧度的雕花手把,一手轻轻放在大腿上。她梳着回心髻,身着绣玉兰花纹样的浅紫色裙子,元黛细细端详着研究了一番,这是……汉服?这应该是,汉服的深衣,啧,不过也不是特别的像。
元黛便在众人奇怪的目光里脑袋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的打量着坐上的女子。
续衽钩边?元黛忽想起来曾经看书时看到的这样一句,就是说,衣后片衣襟接长形成三角,经过背后再绕至前襟,腰部缚以大带,遮住三角衽片的末梢,称作曲裾,可是这后妈的衣服,也不是很像……元黛缓缓低了头想了想,不对啊,汉服的运用从黄帝一直到明末,而这一身衣裳,又绝对不可能是那什么清装,所以……啊?
一抬头,后妈已经到了面前。
元黛慌慌张张的准备行礼,可是她连现在何朝何代都不知道,行什么礼?是以她只能迎着那后妈和蔼的目光,怯怯的小声嗫嚅道:“……娘。”
后妈的眼里忽然溢了泪花。
这是……被我这一声娘感动到了?
不是,您这做人后妈的,能不能不要如此这般那样……好吧,我也必须承认,泪点低有泪点低的好。
然后,元黛忽然后脑勺上感觉有东西轻柔滑过,脑子那一瞬间闪现了各类凉却又不是很凉利又不是很利的物事……一抬头,后妈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后妈啊,你到底好的坏的?我傻傻分不清啊……
“这簪子给你,往后你会用上的。”后妈说道。
元黛穿过来的这丫头才四五岁年纪,绝对的非及笄闺女,所以不能梳髻,然后因为她怕热,所以披下来的头发只有一点点,所以发簪子还是能卡住的,但是,但是到底年纪不够,头发没那么长,这不是跳几下子就掉了吗?
她愣愣的取了簪子下来细看,这个木簪子确实是好生精致,虽然那宽宽的木柄平淡无奇,但是那一朵翡翠细雕的梨花却是好看极了,又似是长在木头里的一样,瞧不见当中的一点儿缝隙。
这摆在现代,那简直是价值连城啊!如果有朝一日能穿回去,说什么也要带上!
然后看到后妈拿了去,又插回了她的发中,然后指导她:“这上面有一个暗中的小机关,按下去,会出来四根细齿。”元黛果然感觉到头发被一些小东西扭紧了去,然后又听得后妈道:“这样就不容易掉下来了。”然后后妈退开两步,又道:“要好生保管着,这是你父母亲的定情信物。”
什么?这是给我下马威吗?
旁的有个丫头施礼上前,对后妈道:“夫人,小姐先前那一撞,果然失忆了……”
失忆了……什么叫果然失忆了?意外的如你所愿了是吗?但是元黛还不能发作,她还得点头道:“嗯,女儿一醒来就觉得头好痛,然后,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嗯,不记得了,也好,有些伤痛,忘记了,就解脱了。”顿顿她又道:“愿儿,后日我们搬家。”愿儿是……我?哦,对,我现世的名字,然后啊,后天,我们要搬家……搬家……元黛愣然:“啊?”
后妈微笑点头:“你爹爹他,辞官归乡了。”
辞官归乡?不会吧?我还指望这一世虽说有个后妈但好歹生活富足,怎么我一来就归乡了呢?我的大小姐生活呢?我锦衣玉食的奢靡梦呢?
这是又他妈的什么命啊……
苍天啊……
然后,元黛还得控制住了情绪,施施然学着方才那丫鬟的样子,微微福了一福:“女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准备,女儿告退。”
回到房,元黛细细思忖了半刻,可算捋清楚了这个中的复杂。然后,现在就差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元黛手一指,对身边的那丫头道:“你,叫什么?”
“啊?哦,我,我叫春红。”
“哦,春红。春红,我问你,我多大?”
“您生于永文二十七年九月十五,今年虚得六岁。”
“现在是什么朝代?是公元前还是公元后,多少年?”
春红一脸讶异:“什么公元?……春红只知,现在是永文三十二年。”
元黛喃喃道:“永文,没听说过啊……”片刻后她又问道:“哦,那那这是哪儿啊?”
“这是丘玥国啊,天下十二个国家里,最富庶的国家。”
“哦,皇帝叫什么?”
“这……不能直呼的,我只能说,丘玥国帝姓子书。”
“子书?这姓多不好啊……不过我是真没听说过,不会是异世吧?”
“什么异世?”
“哦哦你不懂,没事,那我们要搬哪儿去?真住乡下?”
“回小姐,您马上要搬去的,是恒州国,天下最大、也是最有实力的国家。”“最有实力,但富庶不如丘玥?”
春红点头:“嗯。”
“哎,我懂了,最有实力,就是只会打仗呗。”
“嗯……可以这么说。”
“我们为什么要走?”
春红叹了口气:“小姐,我们都不跟着去的,我们有家人在这里。小姐您不知,丘玥国经济富庶人民安康,但是,但是朝政紊乱,党派之争严重,先前元……现在皇帝身体不太好,底下的皇子们争斗的厉害,怕是要起内乱。”
这一穿竟然穿到了异世?那我省吃俭用买了一堆书硬塞进肚子里的那一堆历史知识,就就就没用啦?苍天……
元黛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门板儿,半张着嘴十分不雅的模样,身旁侍女见状,欠身福了福:“小姐这样,怕累了吧,累了就早些休息,春红告退。”
元黛依旧愣神着,下意识的挥了挥手道:“退吧退吧。”
我是谁?我叫苏愿之。
窗外几个孩童在拍着手儿唱童谣:“城门儿高,小凳儿矮,粉红的鸟儿树上叫呀,谁家的姑娘描黛眉呀,锦衣公子欲要求呀,你家的元宝个儿不够大呀,大红漆门推倒了来呀,街头巷尾瞧热闹呀!”元黛不知觉也跟着哼了哼,但又觉得还是不怎么好听的,而且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是以就顺手把床上的被子一掀,外衣脱下来一扔,躺下睡去了。
隐隐约约的,听见门外的丫头说她家小姐可怜,又有一人说,小姐幸好不记得了,不然这般童谣四处传唱,又要如何如何的难过呢……元黛迷迷糊糊的听着,然后,彻底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