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孤儿院,银舞的脸色已经阴沉地可怕了。
那个人并没有看清纵火犯的脸,仅仅说了纵火犯是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年,就这么一句话似乎不能断定这个犯人就是空名。
但银舞却这个可能保持着相当高的认同度,因为一切的线索都在指向这个答案,而且从那一次砺心亭的对话之后,她已经知道空名绝不像他的笑容那样人畜无害。
孤儿院的火灾,已经让银舞感受到了空名微笑的面具之下,面无表情的残忍。
她心中起了杀机,但在此之前,她还要再去最后一个地方。
秋叶学园。
“哦哦,你说空名啊,我记得我记得,这学期刚刚从我班上转走的嘛。”空名曾经在秋叶学园的班主任,一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女人,在银舞向她询问之后,思索了一下,找回了记忆。
“不瞒你说,其实你刚刚问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真有些记不起来呢。空名啊,是个不错的孩子,很老实,读书也很用功。就是性格太内向了些,脸上总是带着腼腆的笑容,班级的活动也很少参加,就是那种很典型比较没有存在感的学生。”
这和现在空名表现出来的性格没什么两样,银舞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他有一个姐姐吗?”
女人有想了想:“哦……哦……好像是有一个姐姐吧,听说他是和他姐姐一起住的?好像父母不在了还是什么情况,具体记不太清了,这方面我不太了解。“
银舞眯起了眼睛,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一次都没见过他的姐姐吗?或者说,你听说过有谁见过他的姐姐吗?”
这个问题有些穷追猛打了,女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关于空名的姐姐的信息,依然如同笼罩在浓浓的雾气里一般,让人看不出端倪。
于是银舞只能放弃。
她走到门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毫无厘头的话:“你还记得……”
“空名穿过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女人愣住了。
一方面是这个问题更有些奇怪和突兀,另一方面,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印象里的空名,好像就是一个孤立又完整的人像,他的衣服作为这个人像的一部分,根本就是次要的,根本没有办法从这个人像里单独分裂出来。
看到女人的反应,银舞的眼睛一点点露出了锋锐的光芒。
她找到了漏洞所在。
她转过身,逼视着中年女人,一字一句道:“或者说,你记得他说过什么具体的话吗?你记得他做过什么具体的动作吗?你记得他的行为给你的生活产生过什么影响吗?”
连续三个步步紧逼的问题,把女人问地满头大汗,因为,她跟本想不起来。
她记得有空名这个人,记得他的特征,记得他存在过,但是,记不得他存在的细微而具体情况。他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动作?对她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
好像都没有过。
这个人在她的脑海里似乎就是一段文字,一列图像,一帧电影,仅此而已。他存在于自己的记忆力,但如果把他剥离出自己的记忆,自己的记忆却也同样完整。
他可以存在于班上的某个位置,但如果他不在,这个位置好像也本来就有人坐。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就像有关于他的记忆是可有可无的一样,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似乎是独立于她的所有记忆之外的。
女人脸色苍白,过了很久,才喃喃说道:“我……不知道。”
银舞得到了她想象中的答案。
她的脸色也因此难看到了极点。
幻术,又是幻术。
这个女人关于空名的记忆,根本就不是真的,根本就只是某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动的手脚。她的脑海中被强行安插入了一段关于空名的记忆,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认定了空名有问题,而后又感觉到女人的回答有些迟疑和模糊,她可能真的会因此被蒙混过去。
而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空名,可能根本就不在秋叶学园呆过,这又是假的情报。
而且,这个女人又是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中了自己已经深信不疑甚至已经把它和自己的记忆完全融合的幻术。
这是深幻术,相当高深而且可怕的深幻术。
银舞走出秋叶学园的时候,眼神里在燃烧着火。
她已经不想等下去了,敌人所隐瞒的一切,今天,她一定都要一一看个究竟。
镜水学园。
此时已是黄昏,是万物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刻,一天的浮躁和忙碌,此刻都一点点消散在如水的夕阳里。
但此刻,镜水却吹起了一阵肃杀的风,吹散了静谧的阳光。
“砰!”
银舞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被踹成两截的门飞出去数米,摔在地上,发出了回荡在走廊里的响亮声响。
夕阳之中,一个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纯黑裘衣里的男子,懒散地斜靠在椅子上。他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垂着眼帘,一只手攥着自己厚厚的披风,一只手摩挲着桌上一个文件夹的边角。
他没有抬头,没有看地上断成两半的门,也没有看门口面若寒霜的银舞,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低垂着目光:“银舞老师?有什么事吗。事先说一句,这扇门希望你可以替我报销。”
银舞一步步走近夜染,她身上的气势随着她每一步的迈出节节拔高:“夜染,情报点的事,是你干的吧?”
夜染还是没有抬头:“情报点?哦,记起来了,你上午传回来了信息是吧。对于这件事,我感到十分痛心,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镜水市,发生在我们的地盘上,我想,应该有人对这件事情负责。”
银舞目光在喷着火:“谁应该负责,你难道不清楚吗?”
夜染紧了紧披风:“嗯,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不只是道院长一个人的过失。我们同为镜水的掌权者,会经过商讨之后,给全体教职工一个解释。”
银舞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炸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夜染,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蒜,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情报点的事,孤儿院的事,秋叶学园的事,你都有份吧?”
夜染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有些无神,带着些寥落和散漫,仿佛没睡醒一般:“银舞老师,此话怎讲?孤儿院?秋叶学园?你在说什么?”
银舞深吸一口气,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手背上细细的青筋已经在不断地跳动。她盯着夜染的眼睛,仿佛一匹饿极的狼,瞳孔中闪动着危险的光:
“那种程度的深幻术,除了你,没有人用的出来。”
夜染皱起了眉头:“银舞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下一秒,银舞的脚已经踢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他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飞溅开的血红,充斥了世界。
时间静止下来。
银舞缓缓地放下自己的脚,没有去看歪倒在自己脚下的无头尸体,而是移动着眼珠,转向了后方。
夜染正完好无损地坐在办公桌上,右手撑着桌面,左手并拢成刀的形状,架在银舞脖子上。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冰冷,他缓缓俯下身,贴在银舞耳边,目光看向窗外地平线的晚霞:“银舞老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银舞的表情比他更冷:“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
夜染扬了扬眉,不得不说,他精致地甚至有些女性化的五官,配合着他扬眉的动作,显得有些迷人:“是吗,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保持清醒。“
“不信,你看。”
他努了努嘴,示意银舞看向地面。
银舞低头望去,却见那个无头的尸体和一地的鲜血以及白花花的流体,正凄惨地横在夕阳中。
银舞瞳孔骤缩。
没有消失,这具假身,没有消失。
换句话说,这不是瞬幻术,因为瞬幻术是有抽象意义上的实体的,如果被击毁,它就会消失。
这是……
“真正的幻术。”夜染贴在银舞耳边说。
银舞觉得有些窒息。
因为她和夜染见面只不过短短十几秒。
夜染甚至都没有动过一下。
但自己居然已经陷入了他的幻术,甚至自己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幻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夜染有些狭长的眸子闪动着漆黑的光:“你应该很清楚,和幻术师战斗,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陷入他的幻术。只要你陷入一个幻术师的幻术,就基本昭示着你败局已定了。”
他终于转动眼珠看向了近在咫尺的银舞的脸:
“而你,从来到我的面前的一瞬间,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