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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俸禄, 对于京城的官员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但是被罚了, 不仅仅是丢脸,更能说明皇上对于这件事的决心:帝王这是在表示, 这一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恰恰是这一点, 让静王非常满意。
“恭喜静王殿下, 贺喜静王殿下!现在陆言蹊被赐给了太子,那太子对您的威胁就更小了!”范华荣看到安承继满面笑容的样子,立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向安承继拱了拱手,朝他祝贺。
要说除了静王之外还有谁对这道圣旨满意不已, 那就非范华荣莫属了,昨天他因为陆言蹊打了自己的儿子参了陆远一本, 谁知道圣上没有惩罚陆远反而责备自己小气, 本以为这件事只能这样忍气吞声地过去了,谁知道峰回路转, 下午皇上就给了这么一道赐婚圣旨。
即使这道圣旨不是为了给儿子还一个公道, 却也不妨碍范华荣现在兴奋的心情:只要陆言蹊倒霉了, 范华荣就觉得痛快!
有了范华荣这一个开头,屋子里另外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 无非是说着恭喜静王的话, 屋内也因为这些道喜的声音, 而变得喜气洋洋。
这对于安承继来说的确能算是天大的喜事,现如今,安承继在朝堂上与安景行平分秋色,只不过与安承继凭借帝王的宠爱不同,安景行凭借的是自己太子的身份,以及占了嫡长的优势。
但即使是这样,安承继的地位也一直没能超过安景行,每次一说到太子,即使是不喜太子的朝臣,也只能说上一句“无功无过”。
无功无过,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静王只能是静王,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太子,即使皇上再宠爱他,太子的无功无过也不能让皇上废太子,太子的无功无过就能够让太子永远是太子,甚至以后继承大统!
每每想到这里,安承继就愤怒不已,安景行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占了个嫡长!不就是有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外祖?更何况,就连他那个从龙之功的外祖,现在都已经成为了庶民!安景行又凭什么一直占着太子的位置不放?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且不说陆言蹊现在闯祸的本事,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无功无过”的太子,就会变得有过无功,就说太子正妃是一个男人,那么嫡子就没了保障,到时候……太子还能不能是太子,可就得两说了!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在向静王道贺的时候,突然传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这是景王座下的第一幕僚,也是静王最为信任的智囊——柳源。
听到柳源的声音之后,静王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这才看向屋内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柳先生?”
要说静王这个人有哪一点好,那就是他有自知之明,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明白自己虽然有些才华但是远不到能稳坐江山的地步,所以就格外地礼贤下士,同时也招揽了不少有才之士。
从他对柳源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对于有能力的人,他是非常尊敬的。
“威远大将军大权在握,在武将中颇有威望。俞正羲虽然已退出朝堂,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曾任内阁首辅及太子太傅,以至于现在俞家在文臣当中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要是太子因为这个婚约将陆家拉拢了起来……”柳源说着皱了皱眉头,接下来的话没有说明,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是柳源在知道昨日的赐婚圣旨之后,就一直担忧的事情,在他看来,依照皇上的睿智,是不会乐意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又为何偏偏要选择给这两个人赐婚?虽然说不上吃力不讨好,但是这一道圣旨,也一定会让陆家,心存怨气。
若是只单纯的想要给太子赐予一个男妃,又为何偏偏是陆言蹊?
谁料安承继听到柳源的话,没有丝毫担忧,反而笑了笑:“先生多虑了,其实这道圣旨,是母妃求下的。”
许是怕自己的儿子也有这样的担忧,今日下朝的时候,贵妃娘娘就将安承继叫了过去,告诉了他这一道圣旨的来源,好让儿子安心。
知道缘由后,柳源也真正放心下来了,贵妃娘娘能够做到十年如一日地宠冠后宫,其心机与手段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面上也没有因为猜错事而显得尴尬,只是了然地带了点头:“既然是贵妃娘娘请下的圣旨,的确是柳源多虑了。”
“就是可惜了,听说陆言蹊长得还不错。”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之后,屋内的人也开始放松了下来,讨论之中,甚至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猥琐。
静王听到这明显不怀好意的戏谑,却没有阻止:自从三年前陆言蹊无缘无故把他揍了一顿之后,他对陆言蹊就心有不满,但是为了陆家,也只能一直隐忍,现在陆言蹊被赐给了太子,静王自然也是心中暗喜的。
既然静王没有阻止,自然也就是默认了他们的玩笑,立马就有人接过了话茬:“可不是?从小就男生女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呢!”
说着,此人还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这也是对陆言蹊极为看不上的一员,而追其原因嘛?则是因为陆言蹊曾经和他的弟弟赛马,结果完全不遵守规定,让他弟弟从马上跌落了下来,以至于瘸了一只腿!
“对啊,我还听说……”
一时间,屋子里充斥在低级的调侃,而静王还没有发现,在他的阵营中,几乎所有人都和陆小公子有仇,不是因为儿子,就是因为孙子,要不就是因为兄弟姊妹,总归,就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都曾经被陆小公子狠狠地“照顾”过。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京城中的小霸王,有多么地招人恨了。
……
而另外一边,西元太子府书房:
安景行望着手中的信纸上的内容,从昨日开始就有些兴奋的心情终于渐渐冷落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原来竟然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吗?自己愿意,可惜言蹊却不愿意吗?也是,不说言蹊身为男子,就说自己这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谁会愿意嫁给自己,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安景行温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手指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开始渐渐用力,就连手中的信纸已经被捏出了褶皱,也没有让安景行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而站在一旁的暗月,看着安景行手中快要被捏破的信纸,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主子?”
信纸是暗月送来的,上面记录着的什么,暗月自然也是清楚的,见自家主子对陆言蹊接旨时的反应如此在乎,暗月心里也在暗暗着急。
“你说……他是不愿意的吧?飞来横祸……”安景行低声喃喃着,这一页信纸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了他的心上。
本以为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却不料终究还是大梦一场。强迫始终是强迫,即使最后遂了愿,也不能改变这丑陋又肮脏的事实。
暗月有些后悔刚刚自己冲动开口的行为了,现在听着主子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的话,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别人不知道,身为安景行的近卫,暗月对于主子的心思多少也能猜中一些,平时能收到陆小公子的消息的时候,主子的心情都能好上许多,陆小公子昨天的表现,注定要让主子失望了。
主子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暗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即使心里发急,暗月也不知道能够用什么方法来让主子好过一些,他从小学习的是护卫杀人之术,对于安慰人,着实是不在行。
可安景行毕竟是安景行,在不得父皇宠爱,又无生母外家庇护的情况下,能够十年如一日地稳坐东宫,其人自然不会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无欲无求:“不愿意又如何?圣旨已下,陆家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说着,安景行衣袖一甩,手中的信纸轻轻飘了出去,正好擦过桌前跳跃的烛火,燃起一丛火花之后,便成为了灰烬,散落在了地上。
即使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从安景行的眼中也能看出,他还是在意的,自然是在意了,这是自己九年前就放在心上,两年前放在心尖的人啊,又怎么会丝毫也不在意?
也不单齐勇这样的态度,单齐勇的亲爹单郝,是范华荣的顶头上司,对于范阳这个跟班,单齐勇向来都是这个态度。
被单齐勇怼了一顿后,范阳就蔫了,父辈的关系,他在单齐勇面前,始终是要矮一截的。倒是坐在一旁的另一个人看不过去了,开了口:
“哎,单公子此言差矣,要知道,人家现在可是太子妃了!你看看你这话说的,范阳哪儿敢肖想太子的人啊?”说这话的是左督察使的二公子,贺明才,两人的父亲同为正二品的官员,比起范阳来说,他在单齐勇面前,自然就自在了许多。
“可不是,要我说,现在陆公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户部尚书的三公子卢立人也紧随其后,不坏好意地加上了一句。
父辈们选择同样的阵营,也就让他们这些小辈凑到了一起,毕竟投了一个主子,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立人此话何意?谁不知道陆小公子前几日大病了一场,若不是这病,今儿个的宫宴,估计就有的看了。”单齐勇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对卢立人的话深感不解,京城都已经传遍了,陆言蹊若不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现在准得去太子府闹上一闹。
这话最开始是从夏思浩和周信鸿口中传出来的,谁都知道,京中的陆小霸王,就和这俩人能玩儿在一块儿,这话的可信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既然是不愿,又何来的求仁得仁?
“啧啧,你们看看,陆言蹊那身打扮。”说着卢立人隐晦地扫了一眼陆言蹊,眼神中掩藏着一丝亵玩。
听见卢立人的话语,其他三人也隐晦地看了一眼陆言蹊,可是都没有明白卢立人话中的意思:“这不是他惯用的打扮吗?”
今天的陆言蹊,虽说在家里认真地考虑过了服饰的搭配,但是与他平常的风格,并无二异,也难怪单齐勇等人无法理解卢立人话语中的意思了。
“啧啧,一看你们就没有去过兰阁。”卢立人见三位好友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意味,立马一脸神秘莫测。
其它几人听到“兰阁”二字,脸色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兰阁”名字看似高雅,实则不然,若说南街上有哪家能与上汐所在春风一度楼较量一二的话,也就非兰阁莫属了,而其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春风楼中有最美的姑娘,而兰阁……则是拥有最媚的小倌。
见好友们现在的脸色,卢立人立马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神情,接上了一句:“啧啧,兰阁最近新来了一位,叫夙玉的公子,说是艳压群芳,那一身红衣,依我看,还不及……”
卢立人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眼神却早已向陆言蹊的方向飘去,其他人仔细一摸咂,的确是这样,除了做皮肉生意的,哪个正经的男人会一天到晚着一身红裳?再加上陆言蹊那张比寻常女子还漂亮的脸……
“啧啧,卢兄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范阳此时反应了过来,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觉得气血有些翻腾。
“没错了,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单齐勇点了点头,手中的玉佩一丢,对卢立人的话颇为赞同。
贺明才则和卢立人相同,经常出入花柳之地,一瞬间,立马明白了卢立人话中的深意:“夙玉我知道,就不知道陆小公子和夙玉比起来……啊”
然而就在贺明才的话才说道一半时,就感觉到背上一吃痛,整个人都向前摔去,还没等贺明才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单齐勇的话:
“陆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满脸怒容的陆言泽,单齐勇此时也有些心虚,毕竟他们刚刚才在编排人家的弟弟,现在陆言泽就一脚踹在了好友的身上,不会是听到了什么吧?
但是不应该啊,陆家的席位与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桌呢,而他们的声音也不算大,陆言泽刚刚还在与陆言蹊说着什么,没道理会知道他们在背后的诋毁。
而殿中的其他人,也因为此时的动静安静了下来,看着正在对峙的陆言泽与单齐勇等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宫宴上出问题的,不是一向无法无天的陆言蹊,反而是平时看起来老实憨厚的陆言泽。
正在与同僚说话的陆远也站了起来,向陆言泽的方向走去。
没有理会殿中的其它人的看法,陆言泽直接将卢立人的衣领拉起,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你他娘的有胆子把刚刚的话给老子重复一遍?”
陆言泽此话一出,单齐勇等人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刚刚心中还有的那一丝侥幸立马烟消云散,并不是他们的错觉,陆言泽是真的听到了刚刚他们的谈话。
一时间,几人的表情变的有些尴尬起来,这话怎么的,也是不能说第二遍的,先不说现在陆言泽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卢立人脖子掐断的手掌,就说现在陆远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疑惑的目光,以及殿中其它人的表情,也是不能承认刚刚他们在说些什么的。
在场的无一不是大家公子,单齐勇立马就想到了借口,连忙朝陆远笑了笑:“陆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咱们刚刚,只是在说年后出去春猎的事。”
到底是年轻了一些,单齐勇哪里知道,此时他示弱的表现,落在外人眼里,分明就是他们心中有鬼!一时间,殿中的人看向单齐勇等人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本以为是陆言泽无故发作,毕竟无论是单齐勇还是卢立人,亦或是范阳和贺明才,其父辈与陆远的关系都能说得上是紧张,若说无故发作,也能说得过去,但现在单齐勇却这番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