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这些人都是带着孩子来求学的, 看穿着全是富贵之家。而穿着短打的周老二和粗布的周颐就像鹤立鸡群,格外显眼了。
大人心里或许有看不上二人的, 但到底善于隐藏情绪, 并没有露出明显的轻视,而小孩子则不一样。
一个胖的跟萝卜似的小孩走到周颐面前, 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好像看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我家下人都比你穿的好。”
周颐权当这小孩在放屁,但周老二却涨红了脸,他自己被人取笑没啥, 但儿子却被人看不起了,这让他心里宛如刀割。
周颐握住周老二的大手, 对面前的小屁孩微微一笑:“其实我家里像你这样的衣服多的是。知道我为啥不穿吗?”
“为....为啥?”白胖墩儿被周颐带的说起了土话,疑惑的问。
“因为穿着不舒服啊,你回去试试就知道了。”周颐说的煞有介事。
“你当我傻子呢, 骗我的吧。”胖墩儿惊疑不定。
周颐哂笑, 可不是骗你!
这时, 书院来人带他们去考校了,家长全部留在了静室,不能跟着去,一串小孩被领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周颐打眼望去, 房间里面六位夫子正襟危坐, 桌子上摊着书本 。房间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副孔夫子的画像。
呃, 孔夫子!
这不是个架空朝代吗, 这位老先生还真是忙碌,竟然在这里都能看见他。
考校简单粗暴,第一关是截取了三字经上的一段,先生先教几遍,然后让这些小孩儿背诵。
这里面当然会有不公平,毕竟若是事先就已经读过三字经和毫无基础的孩童这样比较,结果是早已注定,但书院也有书院的考虑,这样的考校只是针对前来蒙学的孩童,即便有些孩子事先有些基础,但也强不到哪儿去。要做到绝对公平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颐顺利的完成了第一关,而嘲笑他的那个小胖子却背的磕磕盼盼,脸都急红了。然后书院的先生解释了他们背的这段话的意思,随后让背出了的孩子释义。
这显然比背诵又难了许多,一些孩童照着先生之前的解释释义,但又不能完全复述,磕磕巴巴,漏洞百出。
周颐则在先生解释的基础之上加入了自己的一些理解,语言明了,逻辑清晰,见解虽稚嫩但也不失独特,听的先生们连连点头。
第二关却和书本无关,而是让所有孩童都排列整齐,一动不动的站立一个时辰。
周颐对这样的考校方法倒是颇为赞同,读书本就需要凝神静气,放得下心思,更要有毅力加持,而且古代的科考可是一项艰难工程,没有一个好身体绝对走不到最后。
一开始这六十几个孩童倒是能听话,但站到一刻钟以后,就有人耐不住了,不是抠抠耳朵就是抓抓下巴,总之不是这里动一下,就是那里要动一下。
半个时辰后,已经有一半的小孩东倒西歪,一个时辰后,还坚持站着的人不足三分之一。
周颐感到一股麻痒从脚底沿着双腿直往全身而窜,当先生宣布结束以后,他立刻原地跳了几下,甩了甩双手。
小胖子早就没站了,这会儿正坐在一边撅着嘴。
周颐想逗逗他,就走到他身边,一脸神秘:“知道我为什么能站到最后吗?”
“为什么?”小胖子好奇的看着他。
周颐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是因为我身上的衣服,穿着能让我力气变大,不然你看,那些做重活的是不是都穿着这种衣服,就是因为这衣服能让他们长力气而且还会变得聪明。”
小胖子张着嘴,完全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没一会儿,家长也被领到了这个房间,书院随后就公布了入学名额,周颐不出意外的在名单之上。
周老二兴奋的眼睛都红了,他可是知道的,来了六十几个学生,书院最后竟然只收下了两名,而六郎就在名单上面,他就知道六郎这么聪明一定行的。
落选的孩子有些马上就哭了出来,其中哭的最大声的就是小胖子了,他边哭边说道:“爹,我要穿粗布衣裳,你为什么不给我穿粗布衣裳,不然我就考上了...”
他爹也是一个大胖子,闻言胖胖的脸上一脸懵逼,但又是个疼儿子的,便小心安抚起小胖子起来。
周颐听的在心里放声大笑。
落选的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周颐和另外一名孩童则在家长交了一年的束脩后,被告知了学院诸多事宜。
由于来白鹭书院求学的学子多是外地人,所以书院也提供住宿。额外交一两银子即可。
当然本地学子也可日日回家,对于富贵人家,每日有下人马车接送,自然不成问题。但周颐这里却有些为难。
让他一个人每日走读,周老二和王艳自然不放心,但让周颐住在书院里,孩子这么小,什么都不会打理,他们家又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有下人跟着照顾,更不放心。
“以后我每日都接送六郎。”周老二咬了咬牙说道。
“他爹,可是你每天还要做工...”王艳担心周老二的身子吃不消。
“没事,以后我尽量接县里的活,好在咱家去县里也只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比镇上远不了多少,等六郎大些,他就可以自己上学或是住在书院了。”
周颐本想说他住在书院就行了,但周老二和王艳实在不放心,坚决不同意,周颐也就不再坚持。
周颐被白鹭书院录取了这个消息在下湾村传开了。白鹭书院啊,这可是在大越朝都赫赫有名的书院,哪怕本地学子想要进入书院都是千难万难。
里面的本地学子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更多的是来自大越朝各地聪明伶俐的学子。
周颐被白鹭书院录取的消息自然也在上房间刮起了旋风。
周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啥,一个小妇的小崽子也能上白鹭书院?”白鹭书院的鼎鼎大名在广安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农妇也时常耳闻。
最近周老二并没有接到什么活计,家里也不是农忙时候,他便合计着给周颐做一个玩具。
当周颐拿到一个惟妙惟肖的小木鸟时,惊讶极了,周老二的木活做的好,也一直是别人在说,可今天拿到这个小玩具的时候,他才知道周老二手艺到了何等精湛的地步。
“爹,你做的太好了!”周颐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对这么个小玩具有兴趣,但还是表现的很高兴,免得打击到老爹的信心。
“喜欢就再给你做。”周老二望着儿子笑得开颜的小脸,宠溺的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周颐连忙拒绝。
周颐的小鸟在周家院子里引起了轰动,除了周扬以外,周家院子里的其他男娃全部都被这个小鸟征服了。
“六郎,给我玩一会儿,给我玩一会儿嘛...”周德围着周颐转,他弟弟周文也抱着周颐的小短腿看着他手里的小鸟直冒光。
周颐被他们吵的头疼,“呐呐,给你们,记得还给我啊。”
“嗯,一定还给你。”周德将小鸟紧紧抱在怀里,笑得像傻子一样,周颐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摇摇头。
周文又改换了目标:“哥哥,给我玩会儿,我要玩儿..”
周德嘴里呜呜的,玩的不亦乐乎,对他弟弟的喊声充耳不闻。眼见着周文瘪瘪嘴就要哭起来,周颐忙说道:“你给七郎玩一会儿,不然我再也不给你玩儿了。”
听周颐这么说,周德不情愿的将手里的小鸟递给了周文:“呐,只能玩一小会儿啊。”
周文举着小鸟呜呜呜的叫着,乐的眉开眼笑。
周颐看着这傻缺二人组,觉得不忍直视,他叹口气,深深觉得自己太压抑了,这里没有一个人和他有共同语言。
走出周家院子想透透气,一路顺着往村尾走去,冬天刚刚过去,村子还残留着冬季肃寒的气息。
不远处的农田里,已经有勤快的人家在耕田了,周颐看见一块田里一位农家大婶背上背着孩子在肥田。
那孩子似乎不舒服,一直哼哼唧唧的在哭。
这位大婶周颐知道,是村尾的一个寡妇,男人得病死了,而他们又早已分家,现在就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是可怜的。
看着孩子不舒服的在妇女的背上小声哭泣,周颐脑子里闪过亮光,婴儿车啊!现代只要生了孩子的谁家没有这东西。
古代孩子多,大人忙着活计,哪有时间专门带孩子,要是有一个婴儿车,岂不是方便了许多,特别是像这位大婶家没有人能照顾孩子的,只要有了婴儿车,将孩子放在婴儿车里就近照顾,也不耽误干活。
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周老二说。
周颐回家的路上一路想着,到了家里,见周老二正站在院子里刨木料,上前抱住他腿:“爹,我刚刚在外面看见张婶了,她在种地,还背着小弟弟,小弟弟一直哭,看着好可怜啊。”
“嗯。”周老二不在意,他知道周颐说的是谁,虽然孤儿寡母的是很可怜,但是他也不好对一个寡妇所说什么。
“爹,你说,要是有啥东西能让小弟弟像在张婶的背上一样就好了,啊,对了,爹,你可以做一个东西将小弟弟装进去,这样小弟弟就不能动了,张婶还可以看着他。”周颐故作惊喜的拍着小巴掌。
周老二笑笑,将周颐的话当作孩子话,边刨着手里的木料边说道:“爹知道了,等一会儿我就想想,你先去玩儿吧。”
周颐一看他的样子就没有放在心上,眼珠一转,找了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然后对周老二说:“爹,你看,就做一个这样的东西,将小弟弟放进这个洞里,他就能不动了。”
周老二本来不在意,只是他一贯宠儿子,这才顺着他话看了一眼,这一看,周老二的瞳孔一缩,做了多年的木匠,他知道儿子画出来的东西是多么巧思,要是真的做出来了,这东西既能当玩具,又能把大人看孩子的时间节省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买。
“儿子,你太聪明了...”周老二一兴奋,一把举起周颐抛向了空中,吓得周颐下意识的尖叫一声。
“你们俩在闹啥呢,你小心些,别把六郎扔地上了。”他们两个闹腾的时候,正巧被出屋子的王艳看见了,忙焦急的喊道。
“没事,放心吧,我有数。”周老二抱着周颐笑着说道。
周颐搂着周老二的脖子,彻底放飞了自我,他叫着道:“爹,我还要,再玩一会儿。”
“好呢!”周老二又将周颐抛向空中,然后稳稳地接住。
周颐乐的咯咯直笑 ,他想有这样的父母,即便这里的日子再艰难,他也认了。
周母坐在上房听着院子里闹腾的厉害,哼一声:“不就是一个带把的,还真当成宝贝疙瘩了,我有这么多孙子,也没见稀罕成这样!”
父子俩闹了一会儿平息下来后,周老二就开始研究周颐画的东西,他越看越觉得有趣。这东西的技术性不高,但就是没有人想到过,也让他坚定的认为周颐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爹,我喜欢滑滑车,要是这个东西也能滑着玩儿就好了。”周颐见周老二皱眉思索中,在旁边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周老二听了眼睛一亮,周颐的话打开了他的思维,想了一会儿,便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周颐看着周老二完全沉浸在画图中,暗叹一声,多么好的理科苗子,要是生在现代,说不定是一个科学家或者工程师。
后面的几天里,周老二完全被这一具婴儿车牵制住了心神。他不停的画,不停的想,三天后,周老二开始了制作,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事先想好了制作的过程,进行的很顺利。
两天后,一辆略显简陋但功能齐全的婴儿车诞生了。
“哇,爹,你太厉害了。”周颐拍着巴掌叫道。
“儿子才厉害,要不是你我咋想的出来。”父子俩商业互吹。
“儿子,试试咋样。”说着将周颐提溜起来放进婴儿车里,周颐老脸一红,都二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还坐了一回婴儿车。
周老二将下面的轮子打磨的非常圆滑,即便在土地上,也能畅快的滑起来。
“好玩吗?”周老二问。
“好玩。”周颐毫不犹豫的点头。
周颐的话似乎给了周老二信心。将婴儿车弄回屋里后,才和王艳商量:“艳,你看看这东西,要是孩子小的时候有这东西,你愿不愿意买?”
周老二指着婴儿车给王艳看。
王艳看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这东西还真是巧,这可省太多事了,只要不太贵,我肯定想买。”
得到了王艳的肯定回答,周老二脸上露出得意。
王艳问:“这几天你就在琢磨这东西呢,亏你想的出来。”
周老二哈哈一笑:“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时六郎想出来的。”
王艳吃了一惊:“六郎?”
“对啊,我儿子厉害吧。这脑袋瓜子就是聪明。”周老二摸着周颐的小脑袋笑得开怀。
“那也是我儿子。”王艳白了周老二一眼。
“那这东西准备咋办?”王艳问,这样好的东西肯定能挣钱。
“我准备趁这几天多做点儿,县里不是马上就要赶大集了吗?我把这东西弄到集上去卖。”
“去县里啊?”
“嗯,县里有钱人多,这么好的东西就算是看新奇,也会有人买的,而且我准备分不同的规格,一些做的精致一些,一些做简单点儿,卖给不同的人。”周老二这几天显然已经想好了一切。
周颐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这可能是王举人家给钱地主下的套,目的就是为了钱地主的家产,那县令收了好处和王举人家狼狈为奸。
为什么王举人会这样肆无忌惮,因为他们有在京城当官的靠山。
周老二平复了好一下,才说道:“我没事,我们回去。”他只是一个小民,即便再愤怒也不能改变什么。
李老汉也听见了刚刚那两人的谈话,回去的路上一路唏嘘,钱地主在广安县是有名的大地主,由于收租一贯比别人少一成,名声很好,村子里还有不少人佃了钱地主家的地呢。
“钱地主遭了灾,也不知道这地会被谁买去,但愿新东家不要太苛刻,不然村里那些没地的人家可不好过了。”
因为这件事情,周老二回到家里也愁眉不展,直接让王艳拿了一百文钱交给了上房。王艳又被周母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李老汉回到村里后,果然将钱地主遭了难的事情说了出去,村里很多人都佃了钱地主家的地,听到这个消息,都很着急,也不知道这地会落到谁的手上,一般的地主收五成的租,钱地主只收四成。
村里佃户都期盼着新来的东家也能维持收四成就好了。可是等来的消息却让村里佃户接受不了。
就在周颐他们回到村里的第三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一架马车,一个穿着簇新袍子的管事带着两个小厮在村子的晒粮坝上召集了村子里的佃户。
“我是王举人家的二管家,今天来是告诉你们,钱礼因为药材造假,谋害了人命,现在地已经归我们王家了,你们要是想要继续租种地,就要和王家签订新的契约。”
佃户们面面相觑,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地主是谁,唯一在乎的只有租子是多少。
有胆大的问:“那王管家,这租子咋个收法?”
王管家带着轻蔑的神情看了这些泥腿子说道:“六成。”
“什么?”
“这咋行?”
“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王管家,以前钱地主可只收四成的。而且其他地主也只收五成租子,您这...这收六成,叫我们大家伙咋活?”
王管家喝道:“爱种不种,不种的话地马上就收回。现在要继续佃地的上前签契约。”
“这....”
这些佃户有些受不住已经哭了出来,现在已经接近春耕,其他地主的家的地都被佃出去了,叫他们上哪里去找地佃。以前钱地主收四成租子,他们留了口粮还能换点银钱,可现在一下子少了两成的粮食,只怕今年连肚子都不能填饱了。
继续佃地,难挨一点,要是不佃地,铁定饿死,即便心里再不愿意,佃户们还是苦着脸签了契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下的百姓们在盛世汲汲营营的只为填饱肚子,这是活着的苦,而乱世则十室九空,饿殍满地,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周颐看着天空,总觉得灰蒙蒙的,似乎连阳光都穿透不过。
这件事在村子里引起了热议,村子里能够有足够的地,不用租种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家,所以这段时间村子里气氛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