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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借不行吗?”周老二捏紧了手, 咬着牙说道。
“你去哪儿借, 现在家家户户都要银子,你能去哪儿借?老二, 你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私藏银子了?”周老爷子混浊的眼神里闪着厉光。他一直以为是把周老二掌控在手掌中的, 失去控制只是从闹分家才开始的事情,没想到看起来老实的二儿子也是个藏奸的, 竟然背着藏银子, 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愚弄,周老爷子的怒气蹭蹭往外冒。
“哎哎哎,我们可不是来听你们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你说要用银子买名额是吧?”,一个官差不耐烦的打断了周老爷子的话。
“对,官差大人, 你们看我这腿也瘸的厉害, 去了也做不了啥”, 周老二将腿伸出来给官差看了看,证明他没有说假话。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摇了摇头, 矮个的便说道,“这个没办法改了,你的名字都已经登记在册了, 行了, 别挡着道”, 边说边把周老二推了一个踉跄走了。
“官差大人,官差大人…”,周老二还想追着出去,却被周老爷子叫住了:“老二,你给我站住,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现在你给我说说你哪儿来的银子?”
“爹,那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兄弟,你偏偏要把我推出去的原因吗!”周老二望着周老爷子,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整个家里就你闲在家,你不出去谁出去!”周老爷子说的理所当然。
周老二惨然一笑“分家吧,爹,你也看见了,这个劳役我是去定了,还不知道回不回的来,就算回来了,恐怕啥也做不了了,把我们一家的分出去也免得拖累你们。”
周老爷子咂摸了一口烟,想着就算周老二私藏了些银钱,也不至于太多。
就像他自己说的,就算人能回来,也差不多废了,要是他废了,这么大一家子还不得拖累整个周家,分了也好,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管他的事。
这次的分家因为双方都没有意见,分的很快,田地二房一家分了六亩,可能是因为独独把周老二一人推出去心虚,周母和周老大都没有说什么。
房子也就是现在住的那两间。至于银子,周母咬死了没有。
周老二也知道他娘留给他的银子怕是拿不到了,周家买地盖房给几个儿子娶媳妇,送周老四大郎读书,给周老三送礼,用的全是那笔银子。就算是剩,也余不下多少,再加上这次还要出六十两银子,恐怕也快要把五百两银子舀干了,但拿不到不代表他会让这些人稀里糊涂的含糊过去,趁着族老都在,周老二直接说道:“爹,我娘留给我的二百两银子当时是说好了的,族老们也做过见证,您老还是把那笔银子给我吧”
“混账东西,你还好意思找老子要银子,给你娶媳妇,养孩子,这么些年早就把钱花光了,我不找你要养老钱都是好的了。”周老爷子气的瞪大了双眼。
这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在扯淡,二百两银子,就是娶个金疙瘩也尽够了,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王艳当时是周家用一代玉米面换过来的,至于养孩子,这更是无稽之谈,周老二自己做木活挣的多。这么多银钱怎么着二房几口人也用不完。
虽然知道周老爷子是在胡说,但是族老们没有一个出声,他们也老了,同样是老人,和周老爷子天然站在一个位置,屁股决定脑袋,要是他们现在帮周老二说话了,以后家里分家的时候,他们的后辈也有样学样怎么办?
最后还是一个族老看不过去,毕竟你都要人家去服劳役了,再咋样,也应该对二房补偿一点。
“二娃,你给二小子二十两银子,毕竟他去服劳役,这个可是拿命在博,他的这几个娃子还小,你总得给他们一条活路,毕竟也是你的亲孙子孙女。”
周母连忙看向周老爷子,她一个女人在这些族老面前是没有说话的份的,只能干着急,生怕周老爷子答应了。
周老爷子自然不想答应,要出二十两银子,那还不如拿钱出去抵了劳役然后逼着周老二去做工。但在其他族老都同意了的情况下,只得出了拿出钱,这个家才算是分利索了。
要是在以前分了家,王艳和周老二肯定会非常高兴,可是现在要面对的却是周老二要去服劳役,人还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
周老二看着胖墩墩的周颐,这孩子眉眼生的特别好看,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儿子,他还想送孩子去读书,看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一旦他去服了劳役,就可能是天人永别,还有王艳,这个和他同甘共苦的妻子,要是他真的回不来了,媳妇带着几个还不得被别人欺负死!
周颐看着垂泪的王艳和愁眉不展的周老二,觉得他们都走入了一个误区,也许是官差在他们的心目中的地位太高,只要和官府扯上关系,老百姓就会如瘟疫一般唯恐躲避不及。
其实问题很好解决,那两个官差是负责下湾村招募劳役工作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只要拿的出足够的好处。
“爹,你不要去远的地方,我害怕。”周颐抱着周老二的脖子小声的说道。被儿子这么依赖,周老二险些垂泪。可是没办法啊,名额已经报上去了,经过了官府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干涉的。
“爹。要不咱们也送银子吧,花多多的银子,三叔不就是因为送了很多的银子,才当上掌柜的吗?”周颐睁着大眼睛说道。
“他爹,要不我们试试?”本已经绝望的王艳听见周颐这么说。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就试试。”周老二咬牙。
“爹,银子要偷偷的送,我要是有了好东西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呢!”周颐怕周老二不谨慎,又扮稚嫩说了一句。
周颐也不知道周老二听进去了没有,取了银子抱在怀里出了门。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王艳等的望眼欲穿,见周老二归来,忙上前询问,“他爹,咋样?”
周颐也紧紧看着周老二。虽然他有八分的把握,觉得那两个官差当时在周家院子里不愿意让周老二用银钱换名额,就是想陈莉赚一笔,只要让他们得了好处,这名额的事自然也不会为难了。可是万一呢,什么事都怕有意外,就像他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二房会用这样的方式得以分家。
周老二喝了一口水才说到:“成了。”
“成了?”王艳立刻松了紧紧提着的心,赶走了愁容,也不急着问其他的事情,“我先去做晚饭,今天可是咱们的分家晏呢!”
周老二放下了心里的大事,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竟然站起来说:“我来帮你。”
被王艳嗔了一眼:“你这是说的啥话,一个大男人咋能进厨房?”
周老二嘿嘿笑着摸了摸头,可见他确实是高兴坏了,一时糊涂了。因为分了家,上房的厨房自然不能用了,王艳就自己带着大丫三丫用几块石头搭了一个简易厨房,简单的做好了几个菜。
“粮食哪儿来的?”周老二看着碗里的饭,问王艳,今天分家的时候上房并没有分给他们粮食,用他们的话说分了二十两银子,就算是吃山珍海味都尽够了。
“大伯母拿来的。”王艳说道,她口中的大伯母就是周老爷子的嫂子。周老爷子因为觉得爹娘偏心大哥,刚分家的时候就跟着别人出去跑商了,这才有了周颐亲奶奶的事情。但周老爷子一直记恨爹娘,连带把他大哥也记恨上了,两家一直都没怎么来往。
只是周老二的大伯母心善,见小时候的周老二经常饿着肚子吃不饱,又要干那么重的活,就常常给他吃的,现在一听说周老二分了家,连粮食都没有分到一粒,就赶紧送了一袋高粱来。周老二一直对大伯大伯母存着感激,以前碍于周老爷子,不能明面上亲近,现在分了家,终于可以好好报答大伯大伯母了。
而周颐就是这时候从上房经过的时候,听见周母的声音,便正大光明的偷听了。
周老三内心嘀咕,那你能让女婿当上掌柜吗,但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忙讨好的笑着说道:“哎哟,娘,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老是最敞亮的,岳父岳母也常说你老最是平易近人,菩萨心肠,对待儿媳妇和女儿都一个样。”
“是啊,是啊,娘,我爹娘常常嘱咐我说要好好孝敬公公婆婆,这十里八乡哪里找得着这么明事理的老人啊...”赵春儿也连忙在旁边附和。
被这么两顶高帽子一戴,周母的脸色果然平静了许多,她心里知道老三和老三媳妇儿也只是不想回来住才这么说,但这个梯子她还真得下,毕竟周老三要接的是赵春儿父亲的班,要是把人家惹恼了,不把二掌柜的位子传给周老三不说,就是以前那些花出去的钱也不能打了水漂。
“我知道你们面上恭维我,心里还指不定咋想我呢!”周母扭了一下身子,别扭的说道:“行了,我也管不了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吧。”这就是周母,即便结果已经注定了,她心里也想的非常清楚,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刺一下。
赵春儿也知道这个婆婆的毛病,这样说就相当于已经服软了,忙又恭维了两句就不再说话。
回不回来住是次要的,现在重要的是周老三又要三十两银子,三十两啊,在这个农耕时代,农村里大多数人唯一的来源就是种地,要是自家有地的还好说,种了粮食,留足口粮交了税,还能卖一部分换一点银钱。
但家里没地的佃别人的田地的话,那就真的只能保证温饱了,要是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连温饱都不能保证。
别看周老二一年能挣十来两银子,那是因为他在木匠这一行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加上天分高,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十里八乡的才有那么多人请他做活,有时候还能接到大户人家的单子,这才能挣这么多钱。
一般的农家,常年看不见一块碎银子,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谁能开口闭口就是几十两几十两的,即便周家有点儿存款,可一次拿出三十两银子也很肉痛。
所以一大家子都坐在这里商量来了,包括两个出嫁的女儿也不例外,虽然他们没决定权,但至少没瞒着她们,但二房,却被这些人集体忽略了。
“爹,你看这....”周老三笑着对周老爷子,他原想着私底下把事情解决了,但周老爷子却叫来了这么多人,几个兄弟都在这里,他想拿钱无疑会困难许多。
周老爷子迟疑着没说话。
但大房两口子却忍不住了,李二妹捅了捅周老大,周老大放下手里的篾匠活,闷声闷气的说道:“老三,你也为家里想想,你们两口子在镇上,不能给家里挣钱不说,还要从家里拿钱,你想想,这些年你都拿了多少钱了家里这么多人口要吃饭,老四和大郎还要念书,你把银子全部一股脑的败光了,让这一大家子人咋办。”别看周老大平时看起来有些木讷,但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却说的头头是道。他是老大,这么一大家子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迟早要分家,一旦分家,他就会拿大头,现在周老三使劲的从公中抠银子,等分家的时候,还能给他剩下啥!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啥叫我败光了家里的钱,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等我当上了掌柜,一个月的月钱都是最基础的,年底的分红才是大头,现在花的钱多了点儿,可以后也能挣着大钱啊。”周老三对周老大可就没有对着周老爷子和周母笑嘻嘻的模样了,直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