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清凉半温酒,生死不过一场休。“幽茝观前弥翠羽,玉轮天外写游龙。
轻云休比元春雪,仙吕堪为饮处松。”
三年前花朝节上,世居江南的风流名士顾琛邂逅了江湖第一美人宫弦,只一眼便惊为天人,挥笔写下了这首在江湖上广为人知的诗。
不曾见过宫弦的人,是永远无法领略这首诗中勾勒出的美人风骨的。
商青鲤见到宫弦的第一眼,便觉她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同于原欺雪的靡颜腻理,风情绕眉,宫弦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像极了画卷里的仙娥。
她穿着身素白色滚雪细纱长裙,云鬟雾鬓,柳眉如烟,分花拂柳而来。端的是盛颜仙姿,群芳难逐。
宫弦的音色低柔中透着些喑哑,却意外的悦耳,像是一坛上了年岁的老酒,越品越觉余味绵长。
确实当得起“江湖第一美人”之称。
“宫师姐!”叶小朵又唤了一声。
原本算不上喧嚣的大堂,亦在宫弦现身的这一刹沸腾了。堂中诸人或起身相迎或惊喜不已,七嘴八舌唤着“宫姑娘”。
宫弦在江湖上的声望,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场热闹里置身事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商青鲤,另一个是风不渡。
风不渡见此冷哼一声,仰头一口把酒坛里的酒饮尽,将酒坛狠狠往地上一掷,酒坛“啪”地一声碎开,陶片四溅。
大堂内霎时死一般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风不渡身上。
“咕咚咕咚”咽下酒的风不渡鼻孔朝天,道:“呸,真他娘晦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在青楼看头牌。”
他这话说的实在过分,堂中众人的目光不由一变,有些年轻气盛的已按捺不住,拍着桌子怒吼道:“风不渡!”
“你老子在这呢。”风不渡抱着胸不紧不慢应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
“只会暗箭伤人的鼠辈!”
“他不就是仗着身后有听水坞和天下镖局撑腰么!”
喊这些话的,多是些年轻人,有那么几分初入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年岁稍长些的,都敛眉垂眼,不动声色。
叶小朵气白了脸,从宫弦手中抽出她那管被商青鲤扔出大堂又被宫弦接了个正着的碧箫就要与风不渡拼命。
“风镖头。”宫弦伸手拦下叶小朵,脸色平静,浅笑着拱手一礼,道:“久仰了。”
她此番做派,倒是让风不渡有些尴尬,刻薄的字眼在喉咙间滚了滚,到底是说不出口了。风不渡又哼了一声,坐回了桌边。
商青鲤看了宫弦一眼,转身走到桌边提起包袱,径自到柜子前对有些发愣的掌柜道:“一间上房。”
“哦哦…好的…客官您稍等。”掌柜拿起笔蘸了墨水,写下房号,又将册子和笔递给商青鲤,道:“上房五两,押金五两。”
接过笔,商青鲤在册子上落笔写下姓名,从包袱里摸出钱袋,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搁在柜子上。掌柜收了银子,笑眯眯吩咐小二替商青鲤引路。
商青鲤跟在小二身后,顺着楼梯向二楼走去,大堂里此时又恢复了喧嚣,年轻的侠士不住向宫弦献着殷勤。
宫弦立在大堂内,唇边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宠辱不惊的做派让商青鲤心下都不由感叹一把当真是好气度。
“宫师姐,就是她扔了我的箫。”
叶小朵的视线在大堂中一扫,落到刚行至楼梯转角处的商青鲤,伸手一指,道。
大堂内便又归于沉寂,众人的眉眼间又蕴着看好戏的期待。
宫弦顺着叶小朵手指的地方看去,恰好与商青鲤看下来的视线撞到一起,她愣了愣,道:“姑娘请留步。”
商青鲤翻身跃出楼梯边的扶手,足下在扶手上一蹬,人已直接落到了二楼的走廊上,她坐在走廊的栏杆上低头看着宫弦,眸光清冷。
“师妹所说之事,不知宫弦能否向姑娘讨个说法。”宫弦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大堂正中,微微仰着头,眸中清辉流转。
脚尖勾住栏杆,商青鲤将刀囊和包袱搁在膝上,拔了酒囊的塞子,喝了口酒,挑眉不语。
“师姐!”叶小朵跺脚,有些撒娇似的唤道,嘟着嘴道:“你看她那嚣张的嘴脸!”
商青鲤听言盯着叶小朵看了片刻,实在是不太清楚她先前只是喝个酒而已,怎么就得罪了这姑娘。
“涯儿,本座的小鲤鱼向来不就是嚣张惯了的么。”
一把冷沉的嗓音突兀响起。
勾住栏杆的脚一抖,商青鲤整个人差点从二楼摔下,她急忙一伸手抓住栏杆,稳住身形,酒囊、包袱、刀囊都直直向楼下落去。
门外一道翠色身影鬼魅似的闪进大堂,飞身探手接过了商青鲤掉落的刀囊包袱,一抬脚将酒囊向上踹去。
商青鲤翻身上了走廊,倚栏而站,抓住飞来的酒囊挂到栏杆上,自始至终囊中一滴酒水都未洒落。
“卿涯。”商青鲤道。
卿涯回身落到大堂门口,仰头看了眼商青鲤,道:“商姐姐。”
与商青鲤一起失态的,还有宫弦。
那把低沉嗓音响起的时候,宫弦面上的平静荡然无存,眸中似喜似悲,脸颊上飞过红云,却又在听完话中内容时白了脸。
宫弦甚少在人前失色,在场的老江湖们见此已知门外来人的身份,虽然名门正派对于拈花楼褒贬不一,但面子上的功夫向来是做足了的,因此堂内众人不约而同起身相迎,道:“长孙楼主。”
商青鲤抬眼,便见长孙冥衣跨门而入。
长孙冥衣眉眼凛冽,似精刀雕刻,身形挺拔修长,遥遥若高山之独立。一袭简单的黑袍着身,领口微敞,露出麦色肌肤,隐约有微光掠过。
他进入大堂,一双寒星目略过众人,抬目直视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商青鲤,道:“下来。”
“…你怎么来了。”商青鲤向后退了两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