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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来自星星的男友力
01、12017.10
by/余姗姗
正午时分,十字路口空无一人,绿灯刚刚亮起,家用轿车缓慢启动,车里的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这时,左边路口突然杀出一辆小型货车,喝的醉醺醺的司机脚下油门一踩,朝小轿车直挺挺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家用轿车被撞飞了,轮胎用力摩擦地面,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刺耳的声音将空气撕开个口子,肇事司机也被这剧烈的撞击反弹晕了。
半晌,一切归于平静,层层叠叠的蝉鸣重新聚拢,路口正中心,家用轿车冒着烟,直到驾驶座上被气囊保护着的中年男人微微动了下头。
与此同时,被撞凹的车门突然弹飞出去,跌落在数米之外,晃晃悠悠的在地上挣扎几下,却以诡异的姿势停了。
空气中响起一道响指,刹那间,蝉鸣戛然而止,车身上的白烟凝固在上空,被微风浮动的树梢姿态倾斜,万物皆静。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响起,路口突然出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走到驾驶座前,看着里面昏厥不醒的中年男人,眉峰轻挑,探出手时,听到后座似是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男人眸光微敛,侧头望去,刚好对上后座里被中年女人抱在怀里的女孩的目光。
……
原本沉睡的安小意发出一声闷哼,喉咙深处火烧火燎,心里咒骂道:“靠!”
安小意又被踩醒了,始作俑者正是她养的黑猫。
这只黑猫名叫安大勺,一年多前刚收养时还是个乌七八糟、生人勿进的古惑仔,圈养不到三个月就娇惯成高冷的小少爷,养尊处优,淡定发福,整日盘在竹藤编制的盆里懒懒享受暖阳,油光锃亮的毛仿佛一团刚保养过的黑貂皮。
安大勺鲜少搭理安小意,除非她一觉睡过早九点,才会勉为其难的抬爪将她踩醒,瓮声瓮气的叫两声,假模假式的卖个乖,提醒她该续猫粮了。
这不……安大勺的爪子还没收回来,裹在蚕丝被里的安小意就突然伸出手臂,将它拖进被窝好一通蹂、躏。
安大勺呜咽几声,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跳到床脚,回头冷睨铲屎官。
安小意也横了安大勺一眼,随即起床,光着两条白腿摇摇晃晃的往客厅走,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冷冰冰的矿泉水,又倒出几片乔医生开的处方药,一股脑倒进胃里。
静了片刻,梦里的片段再度闪现在脑海中,安小意甩了甩头,抬眼间这才发现台面上用保鲜膜包好的小蛋糕,竟然少了一半。
安大勺悄无声息的来到脚边,黑亮的毛刚刚蹭过安小意的小腿,就被她一把拎起。
“蛋糕是不是你偷吃的?说!”
一人一猫对峙片刻,安大勺也不挣扎,龇牙睐了她一眼,算是大人不记小人的把这事担下了。
安小意将它扔到地上,又用脚在地板上打了几拍,基于道义最终还是给它续了一碗猫粮。
见安大勺将脸埋进去狼吞虎咽,她又狐疑的将目光落在蛋糕上,那保鲜膜居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咬破的痕迹——难道安大勺的猫爪已经进化到偷吃后盖好保鲜膜的地步了?
安小意住的这片小区规划的相当用心,四周都是逼仄矮小的住宅区,唯有这几栋高楼拔地而起,颇有一种仗势欺人的嘚瑟。
其实一年前安小意也在马路对面租房子住,但房东太太死扛多年不装修,还时常念叨:“等来年房子卖了老娘就是百万富翁,干嘛花那个冤枉钱?”
结果年复一年,老化的电线露在外面,下水管道老旧,沉疴难治,物业大叔为此时常登门,虽然最终也没能根治下水道的问题,却误打误撞治好了房东太太的空闺寂寞。没多久,装修队就上门了,旧房成新房,安小意被逼无奈,只得另觅他处。
巧的是,当时消失七年的老爸安博尔,突然寄回来一张房产证明和一把钥匙,安小意被这巨大的馅饼糊在脸上,莫名其妙拥有了对面新楼盘一套市值八百万的栖身之所。
安小意搬家那天,声势浩荡,光是大纸箱子就有四十几个,更不要说其它家具物件,饶是那六个搬家工人见多识广,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楼上楼下跑的人仰马翻,累的呼哧带喘。
结算时,那当头的终于忍不住,问安小意:“这么多东西,都是你一个人的?”
安小意咧嘴一乐,还理直气壮地拉上个“同伙”。
“不,还有它。”
她将窝在宠物包的安大勺象征性举起来,安大勺也极给面子的眯开两道眼缝,耷拉着脸给了那当头的一眼。
安小意还用脚踢了踢几个大箱子:“这些,这些,都是它要买的。”光是全自动清理循环去味的猫厕就要一万多块。
说起来,安小意这种死不悔改的奢侈作风由来已久,更不能免俗有个时常在微博和朋友圈臭显摆的毛病,偏就喜欢被群众们毒舌声讨却又干不掉她的模样,连带安大勺也被她养出一种理所应当的贱招儿相。
当然,在这八百万的钢筋水泥里住了一年,安小意偶尔也会萌生出一种与我无关的奢侈与心虚,时不时就想打这房子的主意。但房主是安博尔,她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安心做个月光卡债族。幸好她自小偏财运不俗,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年得发生七、八回,加上狗屎运神助攻,居然月月能按时还钱,只是多一分也存不下。
也多亏安小意这种作死的嘚瑟,家里常年挂着两层窗帘,愣是闷出一身白的扎眼的皮肤,加上身材比例得天独厚,和鸡蛋里挑骨头的穿衣讲究,活脱脱一个里的事逼女配。
比如,九点打卡上班,安小意才刚睡醒,但她一点不急,从衣柜中选出一件碎花夏季连衣裙穿上,慢条斯理把自己拾掇干净,还化了心机裸妆,等出门已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太阳晃的人眼晕,打着太阳伞也不解气,安小意走了约莫三百米,慢吞吞的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店。
刚过早高峰,咖啡店里人影奚落,安小意排在第二个,才用微信叫辆车的功夫,就轮到她了。
安小意看了一遍菜单,抬起头微微一笑:“还是老样子吧。”
女店员笑容一僵,再一次浪费感情。她对安小意并不陌生,安小意每天都来,早该对这里的菜单烂熟于心,但每次都要再看上一遍,无论她如何推销,安小意永远只会点一杯黑咖啡。
等端上咖啡,女店员重振旗鼓,递给安小意一张印花传单:“下礼拜开始有新活动,买套餐送咖啡哦!”
“谢谢。”
安小意端起下礼拜就白送的黑咖啡往门口走,眼睛一路盯着单子,竟真的开始研究起来。
跨出店门,迎面又是不甘寂寞的日光,安小意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将传单遮在额头上,才溜达两步,意外就发生了……
说是意外,倒也在人力可控范围内,安小意一向是个眼疾手快的主。
那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侧前方时,她的余光刚好瞄见,下意识让开一步,和那人几乎擦肩而过,唯有裙摆的布料随风扬起弧度,扫过对方的裤管。
只是眨眼间,形势却急转直下。
安小意还没站定,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响指,顷刻间像是被人拿走了听觉,那些行人走路谈话声,汽车穿过马路的摩擦声,街边的叫卖声,竟一股脑消失了。
整个世界安静的不可思议。
安小意轻轻眨了下眼,很快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她手里的纸杯盖子竟突然弹开,里面的棕色液体也摆脱了地心引力,向她方才躲过的人影飞去。
安小意倒吸口气,呼吸声听的真真的,连那咖啡飞溅的声音也清晰可闻,震惊的瞬间,她抬起眼皮,和那被她“波及”到的男人视线撞个正着。
但见他眉目狭长,含蓄的内双在眼尾浮现,顺着那尾端的弧度一并上挑,鼻梁颇高,下巴微向前伸展,仿佛被明亮的日光刷上一层白釉。
直到纸杯盖落地有声,惊醒安小意。
她下意识侧头,这才看到整条街诡异的“静止”,趴在隔壁店门口的看门狗嘴巴张得大大的,原本疾驰的汽车“呆”在路中央,一对骑车经过的情侣维持着大笑的表情,还有那些行人。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蜡像馆里的模型,像是影视剧里常出现的那种“时间凝固”的镜头,更像是……那个梦。
只是安小意来不及反应,就又一次听到那道响指,等她飞快的循声看向男人时,整条街的生物又突然“活”了。
声音一股脑涌进耳朵里,看门狗已经合上嘴,将头趴下发出“呜”的一声,汽车呼啸经过,骑车的情侣哈哈大笑……
安小意屏住呼吸,目光落在她制造的“事故现场”——男人身上那件意大利某高奢品牌的浅色衬衫,熨帖平整,剪裁服帖,恰到好处的被一副宽肩撑起,唯有胸前襟口那一大片咖啡渍有些碍眼,下面一双长腿笔直结实,几滴咖啡刚好落在那双男士软面休闲鞋上,鞋旁还躺着飞出去的纸杯盖。
虽然才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安小意却很快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长期失眠,今天天亮才睡着,早上吃的处方药有副作用,恐怕已经有了思觉失调的征兆,距离精神分裂不远了。
想到这里,安小意找回声音:“真对不起,我……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干洗店,很擅长保养奢侈品,我愿意付干洗费。”
大约模样禁欲的帅哥都淡定,男人被安小意泼了咖啡竟不闹也不怒,只略微垂眸,扫了一眼衬衫上的污渍,脾气竟然好的出奇。
“不着急,我先买杯咖啡。”
说完这句,男人就越过她走进店里,竟也不怕她不认账跑了。
安小意盯着男人的背影静了两秒,又一次望向再正常不过的街道,转而闭上眼,抬起一手,在耳边打起响指。
“叭”、“叭”、“叭”,那声音渐渐和梦里的重叠了。
安小意倏地睁开眼,叹了口气。
唉,她在干什么呀?刚才的事分明是那个梦的“后遗症”,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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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划重点:
女主安小意——零特点,没个性,向往平凡、随性、嘚瑟又带点小讲究的生活,剁手党,失眠党,迟到党,有一个消失多年的老爸,和一只黑猫安大勺。
响指“叭叭叭”男主——男友力等于时间停止?人高腿长,桃花眼,专业碰瓷,爱吃甜食~
02、2
男人人高腿长,一踏进店门,女店员就来了精神。
“欢迎光临,请问要些什么?”
男人过了一遍菜单,骨节分明的手指最终落在一行小字上:“热可可。”
“好的,请稍等!”
热可可很快端上台,店员体贴递上纸巾:“小心烫口。”
男人没动,眸子微微一弯,竟是双含蓄的桃花眼:“请给我三包糖。”
店员盯了一秒,脸上发烫,连忙拿出三包糖,然后愣愣的看着男人立在柜台前,慢条斯理的逐一拆开,将糖霜倒进杯子里,随即将三个空袋子推回给她。
“谢谢。”
……
门外,安小意已经走到阴凉地,边等男人出来,边喝掉余下的黑咖啡,又拿出手机查询叫车定位,一看之下才发现几乎和她站的地方重合。
她左右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辆扎眼的黑色轿车上,那车体线条虽流畅,却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凸出一点小棱角,低调中带点小张扬。
安小意反复对比车牌号,确定就是这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开着七位数的车拉私活。
再上前一看,驾驶座空荡荡的,安小意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喂,你好,我刚才叫了您的车,请问……”
对方只回了两个字:“稍等。”
与此同时,咖啡店店门又一次开了,男人端着热可可走出来,拿出钥匙按下电子锁,“滴滴”两声,黑色轿车的灯亮了。
男人走近时,安小意刚好回头,目光又一次落在那一片咖啡渍上。
这意外的“巧合”,还真是……
安小意尴了一尬,抬起手遮住日头,打算再将道歉和善后措施重复一遍,男人却先一步打开车门。
那笑容善良极了:“先上车吧。”
车子开出一条街,安小意一直低头看手机,刷开叫车记录才发现,这男人的历史接单记录为零。
同事兼损友乔麦的微信,这时晃了进来:“你又迟到。昨晚去哪儿浪了?”
安小意没接浪的茬儿,转而发起疑问:“你说什么人会开上百万的车出来拉私活?”
乔麦:“肯定不是自己的车呗!怎么,你遇到了?”
安小意掀开眼皮,瞄了一眼后照镜里的男人:“看穿着也不像司机。刚才上车前我还把咖啡撒他身上了,那衬衫得好几千。”
乔麦的乌鸦嘴远近闻名,而且从不克制:“专业碰瓷十八年,没准是穿着山寨货讹你一件新的。”
安小意翻看了微信里的零钱,回道:“碰,使劲儿碰,我卡里就剩三百八,最多给个干洗费,这样还能剩下点。”
不知是不是幻听,这时驾驶座上的男人像是发出一声轻笑,又像冷哼。
安小意刚要抬眼,乔麦的微信又进来了:“不图财,图色呢?”
这个安小意就更不怕了。她活了二十四年,真是“暖暖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追求者个个人五人六,可惜集体“眼瞎”,但凡是带着不纯洁交友目的接近她的,不是骨折就是脑震荡,丢个钱包手机更是家常便饭,安小意命带桃|花煞的名声也不胫而走。但饶是如此,追求者仍是前仆后继,好像非得在她这儿英勇就义方才显得Man。
转眼,目的地到了。
车子停在一片人工规划的林荫道前,对面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时常出入西装革履来中国圈钱的老外,酒店旁一动写字楼盖到一半,楼下货车出出进进,轱辘下一阵爆土扬烟,越发衬着这边宁静风雅。
安小意临下车前,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口:“先生,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这样行吗,你把衣服送去干洗,然后把价格告诉我,我转账给你。”
男人侧头看向安小意,竟然十分好说话:“也好,我也经常送干洗。”
都是明白人,那就好办了。
安小意笑了:“或者你现在估计一个数,我马上转给你。”
男人也挺直接:“我估计,要三百五十块。”
安小意动作一顿,再一瞄车费,三十块,两者加在一起刚好败光她的小金库。
但她早就练就了不动声色花钱如流水的本事,即便刷卡时遭遇余额不足、密码错误,姿态依然淡定从容优雅。
“好,我现在转给你。”安小意转账完,眼皮子都不抬,就开门下车了。
……
林荫道两侧树木郁郁葱葱,蝉鸣低吟,花香暗涌,只要拐两个弯,就能看到尽头的建筑物,那是一家名为Demon的西餐厅,城中闻名,开了十多年,换过几次老板,装潢的钱都花在暗处,菜色设计也不花哨,一顿饭吃下来却觉得每个细节无不恰到好处,难得找到比这更让人舒适的“逼格”。
安小意正是这里的西点设计师之一。
Demon傍晚营业,西点师中午开始备料,这两天有没有宴会蛋糕的特别预定,仗着这一点,安小意迟到的理直气壮。
餐厅大堂里,员工们要死不活的聚在一起上早课,见到安小意进来,齐刷刷用眼神谴责她。
“你又迟到了,胆儿够肥啊!”
“你好歹有一天照顾一下我们这些苦逼的心情行吗?”
事实上,众人也只敢嘴皮上冒冒酸水,谁叫他们都不敢像安小意一样放飞自我,更没有一个叫安博尔的老爸。
安博尔是这里第一任西点师,红遍全城,他和市长的合照现在还挂在门廊的墙上,可惜八年前突然消失,连他独创的蛋糕配方“Demon”也没留下,导致餐厅西点的销量大量锐减。
几年后,安小意女承父业,也算是有点小“背景”,虽说她一心向往黑暗料理,经常被乔麦批判不走正道,但在正规营业上却从不胡来,订单一次没丢,稳扎稳打,任谁也没法在业务上挑她的刺儿,上任老板又一心惦念着安小意哪天突然开窍,能将和安博尔一起消失的蛋糕配方想起来,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众人的指责,安小意咧嘴一乐,一屁股坐在乔麦身边,头往她肩上一窝,懒虫又上身了。
乔麦是这里的领班,见状小声问:“昨晚几点睡的?”
安小意将胳膊往乔麦肩上一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原本早就睡了,半夜做梦醒了,天亮才眯着。”
乔麦:“还是那个梦?”
嗯,还是那个梦。
安小意应了一声,转而闭上眼,却没有提到梦中出现的新进展。
那噩梦的内容八年如一日——车祸,而且她次次都会在两车相撞的瞬间惊醒,这还是第一次梦见新剧情。
一声响指,一个陌生男人,只是她没看清面貌。
乔麦老生常谈:“你这是心魔。”
安小意一如既往油盐不进:“这是老天要多给我一点奋发图强思考人生的时间。”
台上讲早课的经理声音又扁又平,颇有助眠安神的功效,安小意靠着乔麦的肩膀眯了会儿,睡意迅速涌上来。
这睡意传染很快,从乔麦开始,周围的人相继投降,一个个困意纵横,哈气连天,眼泪、眼油一起流。
在这样的阵仗威逼下,经理终于提早结束酷刑。
早课结束,众人陆续起身,乔麦也拉了安小意一把。
安小意如梦初醒,摇头晃脑的还没站稳,双手就“啪啪啪”鼓起掌,嘴里胡说八道:“经理说得对,经理说得是,我们一定坚守好自己的岗位,严于律人,宽于待己……”
话还没落,乔麦又拉了安小意一把,安小意终于醒了,扒开眼缝,见众人齐刷刷的望着大门口。
安小意打了个哈欠,垫着脚尖,扬着下巴,视线这才勉为其难的穿过众人的遮挡,看到这时走进来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人腿长步子大,不会儿就来到跟前。
除了安小意,所有员工异口同声:“Boss早!”
乍一瞧见男人英俊逼人的容貌,安小意先是一愣,僵直的目光缓缓下移,直到望见他胸前衬衫上的咖啡渍,定住。
男人脚步不停,越过众人,只一个字:“早。”
女员工们一起歪着头目送他离去,一脸迷醉,统一口径的发出一声“噢”。
唯有安小意,脸上挂着大写的“傻逼”,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直到乔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醒醒了!”
安小意一个反手,揪住乔麦:“刚才过去的是谁?!”
同事们齐刷刷看向安小意,不明所以。
乔麦:“前天新来的Boss啊,你失忆了?”
另一女同事也道:“对啊,不仅人长得帅,连名字也那么好听!”
“叫什么?”安小意的神情更加古怪了。
乔麦眉头打结:“叶寻啊!你真忘了?”
安小意脑子里有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叶寻?
叶寻!
安小意彻底醒了。
她记得Demon前天的确换了一任新老板,可那是个身材矮胖,长相喜庆的男人啊,他脸上的肉既厚且弹,走起路来还带着轻微晃动,笑起来发出“哦呵呵”的声音,像极了“安西教练”。
偏偏,他还有个听上去很“帅”的名字——叶寻。
为了迅速和员工们打成一片,那天晚上“安西教练”特意请大家一起去KTV刷夜,所有人还凑在一起照了一张大合照。
想到这里,安小意立刻刷开手机翻出那晚的照片,点开一看,照片正中央果然是一个被所有员工簇拥的矮、胖、男、人。
安小意将手机举到乔麦眼前,声调都跑偏了:“这才是叶寻啊!”
乔麦为首的女员工们纷纷凑上头,神色各异。
“这不就是一个人嘛?”
“小意你没事吧?”
安小意一脸懵逼,视线又落回手机上:“这怎么会是一个人……”
尾音却结实的噎在喉咙里。
但见照片正中央被众人簇拥的男人,生生高出旁边女员工一个头,身材颀长,笑容浅淡,一双带笑的眼暗藏桃花,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生疏。
安小意:“……”
原来的胖子呢?!
一时间,同事们都不说话,只盯着安小意,但见她脸色发白,只瞪着屏幕,看上去很不好。
“你没事吧,小意?”乔麦将手搭在安小意肩上,感觉到她肩膀轻微一震。
又……又是幻觉??
噢!该死的!
安小意虚弱的闭上眼,捏着太阳穴,喃喃道:“我……我想静静……”
作者有话要说:男友力=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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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上午十点,Demon的后厨和大堂员工都忙活起来。通常这个时间只有行政小妹最悠闲,今天也一反常态,脸蛋红扑扑,给新Boss送了份文件,出来时心花怒放,脚跟都是一颠一颠的。
西点小厨房里,案台上摊着面粉,助手陌陌刚将蛋清打发,安小意却靠在台边愣神,脑海中努力回忆这一早上的“匪夷所思”。
但不过几分钟,安小意就和自己达成和解,接受了长期失眠导致脑细胞大规模死亡,已经开始出现幻觉的设定。
看来,也该去复诊了。
这时,门口出现两道声音。
“李哥,我是真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向你开口,家里事出的太急,我……”
“我都明白,可现在距离发工资还有十来天,这会儿大家手头都紧。”
安小意走到门口,正好赶上直播。
被称作“李哥”的是大厨房负责前菜的副手李森,一口一个“李哥”求他的是打杂小弟王川,平日就属李森最少使唤王川,便给人一种他颇为照顾王川的错觉,事实上李森是个和谁都不近的性子。
这不,李森委婉的拒绝后就走了,留下王川在原地干着急。
“李森拉家带口的,哪有闲钱借人?”安小意的声音突然在王川身后响起。
王川吓了一跳,看清人后转而低下头:“姐……你都听见了。”
安小意靠着墙,随口一问:“家里出事了?”
王川刚成年,在厨房里磨练了小半年早该皮糙肉厚经打经骂了,偏偏还跟个大姑娘似的,安小意刚一问,他就眼圈泛红,仿佛再多说两句就要放水了。
幸好王川也知道怎么控制这敏感脆弱的性子,忍着委屈,断断续续的也算是把老家出的事交代了一遍——老人家生病卧床,急需手术费,家里东拼西凑还差两万多块,他向朋友同事借了一圈,还差一万多。
不过王川的事,安小意问过就算,没打算蹚浑水,更没经历支招。他们本就分属两个厨房,有时一天见不到两次,只在早课和下午就餐时能碰上,关系上除了乔麦,安小意和谁都是泛泛之交,再者她自己家里的那本经还没念好,哪还有能力撒向人间全是爱?
一转眼,到了下午两点多,Demon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员工们有说有笑的吃员工餐,王川却不像往日那样一连要两份,只扒拉两口就收拾碗筷出了门。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或许还有点鬼迷心窍,顶着太阳直奔Demon附近不远的商店街,那里刚好有一家投注站。
王川不知道这里的门道,就买了最不需要费脑子且立刻就知道中不中的刮刮乐,花了一百多块,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张张刮。
俗话说得好,财不入急门,加上王川点背,一小叠刮完了连两块钱都没中,他蹲在原地不动,只盯着地上一堆废纸,只想捧着它们走回投注站把那一百多块换回来。
安小意经过时,原本只是想买瓶果汁,不想却刚好看到失魂落魄的王川和地上那堆刮刮乐,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
等安小意买完果汁回来,王川仍是那个姿势。
王川被头午后的太阳晒得头昏脑涨,手指头却冰冰凉,眼前正在发黑时,头顶上突然照下来一片阴影,冰嗖嗖的矿泉水一下子贴住他的额头,他打了个冷颤,一下子醒了。
王川抬头一看,对上安小意的目光。
她用脚尖踢了踢那些刮刮乐:“买希望?”
这话正好戳中王川的伤心处,他又把脑袋耷拉下去:“都是绝望。”
安小意半晌没说话,盯着投注站看了片刻,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王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兜里还有钱么?二十块。”
王川一愣,下意识站起身,去摸兜,果然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二十块。
安小意径自拿走,潇洒地摆摆手:“反正都被打击成这样了,也不在乎多来一次吧?待会儿我进去买,你别吱声,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怎么样?”
其实就是二十块的事,可王川刚受过一轮打击,这会儿瞅着那最后二十块,还挺不舍。
“姐,我已经不信了,我认了。”
安小意笑了:“我从小手气就好,万一我一买就中了呢?”
这话听着太不靠谱,手气再好能中几个钱,五块,十块?王川缺的是一万二,不是一块二,买彩票中个一万多块可不容易,他刚才也试过了,花钱买的全是打击。那些中百万、千万、上亿的,肯定都是传说,都不是人。
安小意也知道她的话听上去很扯,换做是谁都不能信,口说无凭,买几张兑出奖来才是真章。
安小意索性也不理王川,转身走进投注站,王川定了几秒,也只好跟进去。
两人走到柜台前,安小意先将钱递给工作人员,买的却不是刮刮乐,是另外一种定时开奖的彩票。
“机选。”
王川知道这钱砸出去肯定听不着响,心疼丝丝的疼。
安小意这时看向王川:“总之,没中算我的,我把钱给你,中了是你的,也不用给分我。今晚开奖,记得查。”
王川没吭声,接过彩票,磨磨唧唧的跟着安小意往Demon走,心里比刚才来时更不踏实。
其实在安小意出现之前,王川正在努力消化刮刮乐的打击,心死如灰,知道自己走不了大运。可没曾想,转眼就来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他心里不知怎的竟又惦记上了。
王川想了一路,直到走进林荫道,终于追上安小意:“姐,你刚才说你手气自小就好……到底有多好?”
他知道自己的问得突兀,而且这话听着很傻。
安小意停下脚,语气半真半假:“这可说不好,就怕吹得太厉害了给你画大饼,万一没中呢,你该怨我了。”
安小意不说还好,一说王川更惦记了,就盼着她能给他吃一剂定心丸:“姐,我不怨你,哪怕你是逗我玩的,我也不往心里去。”
逗他玩?安小意差点被王川刁钻的想象力逗乐,这大热天的,她就是出来买瓶果汁,刚好看到他快晕了,刚好闲的没事,刚好了解那种急用钱乱投医的心情,刚好问他有没有二十块,而他也刚好没花光……
一切都是刚刚好。
但是眼下又见王川一副虚弱的快要厥过去的模样,安小意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捡重点的说,让他先把神定定。
“我买彩票,十次有七、八次都能中,有时多,有时少,不一定。”
王川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小意口吻戏谑,越来越像是开玩笑了:“当然,你也可以当我胡说,就当我是闲的没事逗你玩,反正明天我就把二十块还你。”
王川越听越懵,直愣愣瞪着安小意,常识告诉他安小意上一句是在鬼扯,有谁会机选买彩票十次中七、八次,撞大运像不要钱。可他转念一想,安小意鬼扯个什么劲儿呢,他都熊成这样了,她还拿他逗着玩,真的好玩吗?
安小意见王川脸色不定,知道他想什么,懒得纠缠,只撂下一句:“开奖好像是晚上九点多,记得查。”
结果,王川这晚差点忘了查开奖结果。
晚上的Demon人来人往,整个后厨像是战场,王川一干起活就把彩票的事抛在脑后,等有时间去洗手间了,他从兜里摸出厕纸,这才带出那几张彩票。
十分钟后,王川冲出洗手间,直奔西点小厨房。
助手陌陌已经下班了,安小意也摘掉口罩,坐在角落里画草稿图。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毛躁的脚步声。
安小意一抬头,见是王川,就料到他的来意。
“好消息?”
这成竹在胸的模样令王川一愣,直到现在他仍觉得自己在梦里,生怕一转眼就被人掐醒,整件事就像是变魔术,已经不是他的智商能理解的。
王川神情有些恍惚,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头。
安小意撑着台面,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掉:“够么?”
“够!”这一回,王川不假思索。
“那就好,明天一早就赶紧把奖兑了寄回老家,别耽误了,以免节外生枝。”
王川忙不迭道:“好,好,我明早就去。”
话音一落,他就想到安小意白天的那句话:“我买彩票,十次有七、八次都能中。”
现在王川竟然信了。
可他还没开口问,安小意就先声夺人:“对了,我白天说的话其实是瞎扯的。本来想和你道个歉,没想到你竟然真中了,也算是歪打正着。我说,你不会怪我耍你吧?”
安小意的说辞一会儿一变,王川听得云山雾绕,半晌才明白过来,兴许她是怕他把这事告诉别的同事,或是跑出去乱说,才突然改口的?
王川也挺上道,跟着装起傻:“姐,你放心吧,我不怪你。”
这事别说是王川,就连安小意最初发现她有这么个“狗屎运”时,也觉得像是白日梦,至今也没法解释这逆天的中奖率,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告诉王川,其实她中奖的钱没有一次能留下超过一天,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突然出现,让那些钱有一个“刚好一分不差”的去处。
总之一句话,横财存不住。
其实这次帮了王川,安小意也有点后悔,万一王川不守信用四处散播,她就有的烦了,到时候只好把逗他玩的说辞多重复几遍,估计也没人会相信他。
……
这天晚上,安小意难得凌晨就眯着了,一觉睡到早上八点,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提示音吵醒。
安小意翻开手机一看,Demon的员工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话题围绕着新Boss叶寻,女员工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上了发条,连行政小妹给他送了份文件得了一句“谢谢”都要YY半天。
直到话题一转,有人提到昨天叶寻衬衫上的咖啡渍,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过几秒钟,乔麦就在微信上单敲安小意:“老实交代,昨天你说那个开百万的车拉私活,又被你泼了咖啡的男人,是不是叶Boss?”
安小意也懒得隐瞒:“嗯,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乔麦果断接住了“有病”的话题:“人家是体验人生疾苦,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你呢是真有病,现在睡得越来越晚,连记性都出现混乱,是不是该去找我爸复诊了?Ps,你个走狗屎运的,居然叫到Boss的车!”
乔麦的爸爸乔震是位著名心理医生,擅长催眠疗法,一号难求,治好的患者不计其数,安小意的“失眠症”也算是他手里头号顽固分子,看了八年不见起色,乔震常说,只要治好安小意,他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可两人才说到这,群里就炸开了锅。
“喂,听说了吗?王川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友力=逆天狗屎运?
男友力=明天见~(@^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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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王川出事这晚,他原本提早收拾好厨房准备早点回宿舍休息,钱包里揣着彩票,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大厨房的最后的清洁工作都做的特别有劲儿。
离开Demon,王川一路吹着跑调的口哨穿过外面的林荫道,平时这个时间,两旁只有几盏路灯照明,树影沙沙有点瘆得慌,但今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兑奖的事,竟忘了害怕。
只是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王川偏巧就被几只“鬼”拦了路——那是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们有计划有组织的拐进这条小路,为的就是堵王川。
“站住!”只听为首的男人一声低呵,另外两个男人立刻将王川的前后路封死。
王川的白毛汗登时下了一地,动也不敢动。
“你是王川?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王川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就一个劲儿的发抖,虽然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却还是冒出一点想法,猜到这三个男人的来意。
这三个男人是讨债公司的,专门负责追讨高利债,像王川这种脓包他们也是见多了,见他一脚也踹不出三个屁,就知道问也是白问。
为首的男人一个示意,另一个男人就走向王川,抓开他的手,从他上衣兜里翻出一个钱包,打开一看——妈的,就几个钢镚和几张彩票!
“大哥,你看。”
为首的男人耷眼一瞄,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就这点斤两,也敢借高利贷!”
没讨到钱就等于白跑一趟,不来几拳泄泄愤实在说不过去,再说敢借高利贷的都是滚刀肉,非得打几下才能出响。
王川见三个男人一起逼近,知道要挨揍,骨头一软,“扑通”就给跪了,嗓子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哆哆嗦嗦才蹦出几个字:“我……我有……钱……”
“钱呢!”为首的男人喊。
“彩……彩票……”
王川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事情交代了,反正中奖的钱也是要给讨债公司的。为了确保对方相信,他还将手机上搜索到的兑奖号码一起拿给对方看,几个男人半信半疑的把彩票没收了,还警告王川如果骗他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但王川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都吓成王八蛋了,最后竟然还能鼓起勇气问了个问题:“大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王川当初借钱就留了心眼,登记的都不是真实的住家和工作地址。可这事他不提还好,一提这几个男人就一肚子火,为了找这孙子他们绕了一大圈,几乎要以为这单黄了,幸好有个陌生人突然给他们提供线索,就是这个地址。
最终,王川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是谁漏了他的底,这顿打自然也没躲过。
……
翌日一早,王川的事就惊动了Demon,起初大家只是听说他是被打劫了,幸好伤得不重,都是皮外伤,只是得在医院躺几天。
上午打卡后,李森和另外一个同事代表餐厅前去看他,本以为留下补贴和医药费就没事了,没想到王川一提到钱就哭,说他买的彩票中了一万多块,就这么没了!
还真是贼不走空,李森听了都替他心疼。
临走前,正巧王川家里人也来了,李森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顺嘴问了一下老家的病人,这才得知王川根本没有亲戚生病。
王川始料未及,吓得脸色像是刷了白漆,连辩解都忘了。
接下来的事就像多米诺骨牌,王川被家里人一吓唬,连高利贷的事也抖了出来,餐厅自然不会再用王川,不到中午人事就出了一封解雇信。
这事一转眼就在员工群里炸开了,安小意听了一句话也没说,本以为王川是拿中奖的钱给家里人治病,也算有个好去处,怎么想到是因为高利贷,真应了那个理,横财招横祸。
没想到王川居然还给安小意打了个电话,哭天抹泪的求安小意再帮一次,还保证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安小意只淡淡道:“你忘了,这次中奖,纯属偶然。”
挂断电话,就将王川拉黑了。
……
因为王川出事,这天早上安小意也有些心不在焉,又一次“有理由”的忘记给安大勺蓄猫粮。
安大勺原本趴在窝里伪装成美少爷,事实上一直在暗搓搓的关注安小意的动向,见她把自己拾掇干净了,转身就要出门,这才扭动着屁股跟上去,打算咬住她的裙摆表示警告,没想到安小意竟然自己站住了。
可安小意并非良心发现,要回头安抚安大勺,纯粹是被搬家大队堵住了去路。
这几栋高层公寓,一层三户,安小意住在十三层,大约是楼层数字不好,目前只有她这一户入住,另两户已经空置一年了,听说前阵子才把隔壁卖出去。
看这阵仗,不比她当初搬进来时的声势小,大纸箱子一个个往屋里运。
除了搬箱子制造出来的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屋里传来户主和工人的交谈声,那户主声音低沉和缓,用词讲究,语速不紧不慢,感觉是个脾气不错的男人。
见安小意走出门,搬家工人们立刻有眼力见的让开一条道,她笑了一下,正要回身锁门,这时脚踝却蹭过一片毛茸茸的触感。
安小意低头一看,一团又黑又肥的毛绒正从她脚边溜过——这可奇了,往常听到生人的动静就自觉找缝躲起来的安大勺,居然屈尊亲自出门了?
起初,她还以为安大勺只是好奇瞄一眼,没想到它越溜越远,还不走寻常路,偏找空子钻,眼瞅着就要“离家出走”了。
安小意刚好被搬家大队挡住了,一时过不去,只能扯着嗓子喊:“安大勺,趁我没生气,你赶紧给我回来!”
安大勺才不理她,一路弯弯绕绕蹭过隔壁邻居的家具和物价,四处留气味,仿佛人家搬进来是专门给它扩充地盘的。
安小意好不容易才追到隔壁门口,连忙刹住脚。
安大勺却扭着屁股登堂入室,还不要脸的回头斜了她一眼,随即直奔目标——隔壁新搬来的先生。
安大勺一路晃进内室,正见到户主先生讲电话,遂直奔人家的裤管。
男人电话讲了一半,就觉得脚踝蹭过什么活物,低头一看,眉梢轻挑,便非常自然的蹲下身抓了抓安大勺的下巴和头顶。
安大勺被撸的恰到好处,立刻卧倒在地,一脸谄媚。
男人转而站起身,从角落的一个小箱子里翻出个猫罐头,安大勺好奇的伸头看去,刚好望见那久违的金属罐子,眼神瞬间变的又萌又软。
只是男人刚要开罐头,就听到门口安小意的声音:“不好意思,我的猫跑进去了。”
安小意在门口等了片刻,即将失去最后的耐心,正准备杀进去抓猫,这时就见搬家工人抱着一团黑绒走出来,并在它的眼神监督下,递上安大勺亲自缴获的猫罐头。
主动卖乖,丰衣足食,还真不能小看它……
安小意突然觉得脑仁疼,没好气的白了安大勺一眼,和搬家工人道了谢,转身回屋。
一进门,安小意就开始发牢骚:“你个没家教的,涨行市了啊,丢人现眼,现学现卖,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
但骂归骂,安小意还是给它蓄满一盆猫粮,没想到安大勺蹬鼻子上脸,往盆边一卧,一只爪子慢悠悠的搭在盆边,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小意手里的罐头。
安小意翻了个白眼,已经骂不出花样了,又觉得和一只智商只有人类七岁程度的生物置气,显得自己很没格调,只得长叹一口气,将罐头和猫粮一起拌好。
安大勺为表礼貌,抬头朝她叫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大脸埋进盆里。
……
另一边,安大勺私自发展的下线——新任铲屎官叶寻,此时正在玩Ipad。
他占据了新屋里唯一一张折凳,一个搬家工人搬箱子进来,还顺带瞄了一眼他沉迷的游戏,见那操作界面有些高级,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逼格。
叶寻修长的食指在Ipad上划拉两下,将前一天的“碰瓷任务”上交,还一并上传了沾上咖啡渍的衬衫照片和>
和煦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罩在他的半张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几近透明,他将窗台上那杯热巧克力端下来,喝掉最后两口,手臂一抬,那纸杯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直落角落的废纸篓。
末了,还舔了舔唇角。
虽说加了三包糖,可这杯热可可的味道还是太淡了,不如前天晚上“偷吃”的那块蛋糕。但严格来说,那块蛋糕距离安博尔的水准还相去甚远,不懂那个女人有什么必要用保鲜膜把它包起来。
事实上,叶寻和安大勺也是前晚“偷吃”时相识的。
当时约莫清晨四点多,窗外天刚蒙蒙亮,室内静谧安详。
叶寻非常悠闲的逛到隔壁,精准的找到目标小蛋糕,人就靠在台边,一手挑开保鲜膜,动作之轻,以人类的耳朵绝对察觉不到。
没想到安大勺却悄无声息的从猫窝里爬出来。
叶寻眼皮一撩,一人一猫在黑暗中默默对峙,安大勺虽没有像往常躲生人那样认怂,却也没有扑上去捍卫领土,仿佛要等做贼的先心虚。
但这贼淡定异常,且没有吃独食的打算,他只从兜里掏出几个猫食小饼干,放到地上,安大勺就缴械投降了。
它一路“吧嗒”过去,乖顺的蹭到叶寻的裤管边,趴在地上专心吃完几块小饼干,终于心满意足的喵了一声。
叶寻也刚好吃完半块蛋糕,顺手撸了几下安大勺肥胖的身躯。
一人一猫心心相惜,在沉默中签订双边友好协议。
协议既然签订,便代表要建立长期的互通有无。
这不,新任铲屎官叶寻刚搬到隔壁,安大勺就寻着前天晚上在他裤管上留下的气味追了过来,算是认个门。
安大勺刚被安小意接回去,这边,叶寻膝盖上的Ipad就发出清脆的提示音,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
在望见对话框里的内容时,叶寻眸子一眯,微扬的下巴划出冷漠的弧度,只见刚上交的“碰瓷任务”后,清晰写着新出炉的分数:【6分】
再看评语:【碰瓷设定刻意,碰瓷金额太低。勉强予以通过。】
气氛一时降到谷底,一个搬家工人这时进来,刚要说话,结果一张口又噎了回去。
刚才还看着和颜悦色的户主先生,一双含蓄的桃花眼仿佛天生带笑,怎么转眼就晴转多云,镶了棱角,莫名的冷峻逼人?
叶寻:啧,这个评分员,一定是屎吃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友力=深夜偷吃~
……
红包继续30个!
05、5
安小意出了门,没有直接去Demon,先去见乔麦的爸爸乔震。
乔震刚年过半百,信奉科学,为人严谨,脸上有数不清的笑纹,偏又爱钻研,遇到疑难杂症就彻夜研究,眉心紧皱,如今印下深刻的“川”字,唯有看到乔麦和安小意,才能一扫烦恼。
可话说回来,安小意正是乔震这几年最大的烦恼。
乔震给安小意看了八年病,病例装满一大箱。安小意生性乐观,人又随性,不爱钻牛角尖,按理说她的“病”不该是疑难杂症,可她各种药吃了一轮,偏就不见好,时日一长,还落下个严重失眠的毛病。
安小意回回来,乔震都盼她说一句“这个药起效了”,没想到她这次复诊,又带来一个新难题——她开始有幻觉了。
乔震顿觉自己遇到了医学上的重大瓶颈:“是怎样的幻觉?”
安小意不假思索,抬手打了一记响指,“叭”的一声,同时说道:“我那天在街上,就听到这个声音,然后整条街的人都‘石化’了。”
乔震一时没懂:“石化?”
“就是那种,电影看到一半,突然有人按了定格键。或是一些科幻片里描述的那种‘时间停止’。”
乔震看诊三十年,好歹见多识广,先是一怔遂又严肃认真的接茬儿问:“持续多久?”
安小意想了一下:“也就几秒钟吧。乔叔叔,你说是不是上次换的新药有什么副作用?”
乔震眉头又皱起来了:“不好说。临床实验阶段没提到过这种副作用,你的用药反应和别人都不一样,这可真是奇了。”
安小意单手撑头,突然又想起一事:“哦,对了!我那个梦也有新进展。”
乔震霎时目光如炬,这还是八年来头一遭啊!
八年前,安家一家三口遭遇车祸,安小意的妈妈当场死亡,爸爸安博尔伤势最轻,却平白从医院消失,连妻子的葬礼都没顾上筹备,只留下一封信,称他中年丧妻,对人生情爱再了无牵挂,幡然醒悟,决定改头换面,重新规划人生,要走遍世界寻求料理的最高奥义。
没有人能解释安博尔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此后八年,安小意也没有机会问上一句“为什么”,还因那场车祸落下一个做噩梦的病根。
那噩梦内容也是没新意,八年如一日,便是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安小意当年在车祸发生当即,人就晕了,再醒来已身在医院,那噩梦里的场景自然也停止在她记忆中的那一刻。
乔麦说安小意这是心魔,乔震用医学的话解释,这是创伤后遗症。
如今安小意竟然说,那个梦有了新进展?
乔震立刻问:“什么进展?”
安小意描述的绘声绘色:“和我的幻觉差不多,就是听到一声响指,所有事物都静止了,风也停了,树也停了,蝉也停了……然后,我看到有个男人出现,穿着一身黑,感觉他应该是要救我们。”
乔震的眉头已经浓得化不开了,他确定安小意已经出现思觉失调的初级症状——当年车祸现场不远处就有一个摄像头,清楚明白的记下整个过程,哪有什么身着黑衣的男人?更加没有鬼扯的“时间停止”。
唉,这真是他在医学上的重大挑战。
……
这天上午,Demon除了王川被解雇的小插曲,还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完全无视“11:00开始营业”的牌子,理直气壮的推门而入,溜达了两步就见大堂里几个女员工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王川这人平时看着挺老实,想不到胆子这么肥,高利贷都敢借。”
“嗨,我当初第一眼见着他,就觉得这小子贼眉鼠眼。”
“你又马后炮。”
“这怎么是马后炮?你看王川什么时候眼神都是飘的,底气不足,办事不牢,再看咱们叶Boss……”
一说到叶寻,几个以拌嘴为乐的女人难得达成共识,统一口径。
“话说,咱们是不是得对叶Boss表示一下,比如买个小礼物,或是和小意商量定个独家特制版蛋糕?”
“叶Boss像是爱吃甜食的人嘛?你看昨天他衬衫上还沾了咖啡,目测像是Espresso。”
“嗯,这种人通常是商业精英,二十岁就有第一桶金,三十岁就站稳制高点,金钱不睡觉,我也不睡觉,Espressoforyou!”
这世上唯帅哥、美食和买买买不可撼动,几个女员工聊的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听直播。
直到那人发出一声嗤笑,几个女人相继愣住。
这位不速之客毫无自觉:“Espresso?我猜那最多是一杯热可可,还要多加三包糖。”
但见来人腿长肤白,生着一双丹凤眼,颧骨略高,两颊略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眼镜。
方才轻松惬意的心情彻底荡然无存,其中一个女员工认出来人,有些结巴:“陆……陆先生?”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时下知名美食评论家——陆爵。
陆爵目光四下一扫,又看回几人,随即拿起Ipad,划拉了几下:“通常只有经营不当的餐厅,员工才会在这个时间这么清闲。”
Demon大堂员工:【3分】
几个女员工见状,纷纷倒吸口气,顿觉此人和传闻中一样刻薄挑剔,在他眼里但凡上班开小差的就都是蠢货——还不请自来!
一个女员工最先反应过来,试图点出“重点”让对方知难而退:“陆先生,请问您今天……是预约了吗?”
陆爵:“哦,听说前辈成了Demon的老板,我专程来恭喜。”
女员工:“……”
这哪里是恭喜啊?!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
“前辈?”
“新老板?”
“叶Boss?”
陆爵不置可否,低头又在Ipad上划了几下:“听说Demon的水准不同往日,原来是因为换了决策者?难怪。”
Demon管理层:【扣1分】
女员工:“……”
几分钟后,在行政小妹的引领下,陆爵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叩叩”两声,就听到门内传出一道低沉嗓音,。
“请进。”
陆爵踏进门里,照例先是皮笑肉不笑的环顾四周,最后才望向斜靠着办公桌的叶寻。
叶寻一袭暖色调衬衫,一腿微曲一腿伸直,放松随意的坐姿令那浅色休闲裤服贴着臀部腰身,眼角上挑,眼下一对卧蚕微微带笑。
只是那笑意在见到陆爵的刹那,生生多了两分冷淡。
——竟是吃|屎的评分员。
叶寻收回目光,英俊潇洒的装起傻:“这位是?”
行政小妹被问得一愣:“这位是陆爵陆先生,著名美食评论家,他说他和您约好……”
陆爵惨遭忽视,不甘冷落,不等小妹说完便上前两步:“前辈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该吃点银杏、核桃补补脑。”
行政小妹一个咯噔,目光诧异的瞪住陆爵。
叶寻却长腿一收,似笑非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学校’里罚站次数最多的愣头青。”
陆爵也是舌尖带刀:“彼此彼此,比不上前辈作风激进,不走寻常路,否则也不会被‘校方’连降三级。”
行政小妹彻底石化,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听到了什么?降级?留级?还一连三级?
说起降级,叶寻却只是懒洋洋的睐了她一眼:“没见到有客人,还愣着干嘛?”
行政小妹这才如梦初醒,“哦”了一声转向陆爵。
陆爵又一次剥夺了她的话语权:“DoubleEspresso。谢谢。”
现在的美食评论家口都这么重?
行政小妹:“餐厅今天新出炉了小泡芙,需不需……”
叶寻又温文尔雅的插上嘴:“陆美食家不吃甜食,偏爱吃苦,越苦越好。”
一句完整话都不让说完的行政小妹终于受不了这微妙的气氛,连忙出门,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颤颤悠悠的走了几步,就在走廊上遇到那几个女员工。
她们的脸色都很不好,见小妹神色飘忽,忙上前追问。
“怎么样?有没有告我们的状?”
“他们真的认识?叶Boss还是前辈?”
“OMG,他刚才只给了三分!”
话落,见行政小妹一脸呆滞,这才问:“你怎么了?”
行政小妹:“那个陆先生,他刚才说,老板上学时留过级……”
女员工:“什么!”
行政小妹:“还留了三级。”
女员工:“……”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陆爵趾高气昂的靠着沙发背,倒是和求学时那青涩腼腆的模样判若两人。这些年,本着精英就该“精明的挑刺,英俊的打分”原则,他还养成个凡事都要摘清责任的习惯。
陆爵:“我可不是有意揭短,是前辈先装不认识——因为昨天打的六分?以前辈的能力,那样的作业实在有辱评分员的智商。”
叶寻没接茬儿,端起桌上的热可可抿了一口,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陆爵这是在翻旧账?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叶寻那时还是基地的高级评分员,作风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坚信棒下出狗熊,严师出高徒,管教熊孩子们就像是上了瘾,其中生活马虎、不修边幅的陆爵首当其冲。
尤其是叶寻随时随地查作业,讽刺的话张口就来:“教这种作业,是侮辱评分员的智商。你不尊重我,我也不会尊重你。”
那高冷阴损的作风曾让多少熊孩子闻风丧胆,陆爵幼时更是哭着喊着要回母星。直到后来听说那需要跳跃五十次虫洞,生理上会产生呕吐、恶心、晕眩等诸多强烈不适,便作罢了。
直到八年前,也不知叶寻和陆爵都受了什么刺激,一个突然“堕落”,连降三级,重做实习生,一个竟异军突起,一跃成为高级评分员。
陆爵一跃成了学霸,机缘巧合补上叶寻的位子,年岁不大却要走起老成持重的风格,评分标准比当年的叶寻还要吹毛求疵,招了不少恨。
再看叶寻,“为人师表”如今收拾的连个渣儿都不剩,也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副商界精英的面孔,想起这段“旧恨”由来,只当是对方不礼貌的在他的地盘放了个屁,非但没有挥手驱味,还决定不计前嫌的把这篇翻过去,直奔主题。
叶寻:“你今天来,有事?”
陆爵一顿,搜肠刮肚想的一番狠话竟没了施展的余地,脸色瞬间像是裹了一层冰碴儿:“上头布置了新作业,前辈不知道预习吗?”
叶寻这才放下杯子,拿起Ipad一看——【地球人调查报告之实习生篇52:良好的融入人类社会是成功隐藏身份的第一步,请拿出“人类身份”最完美的一面。】
接着,又“哦”了一声,将Ipad放下。
陆爵见状,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嘴边生:“当年安博尔在这里时,Demon也算是繁荣猖獗,如今前辈接手,管理疏松,员工散漫,待客没有诚意。看来这一项,我也只能给你三分。”
叶寻果然神色有异:“我是不是把你们教的太好了?”
果然,一提到评分,收效甚著,陆爵笑了:“谁叫前辈自甘堕落?不过幸好你有误人子弟的本事,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一阵沉默。
叶寻又忍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你是不是想说‘繁荣昌盛’?还有下一句,应该是‘管理疏漏’,以及‘幸好你有育人子弟的本事,我能有今天都是你劳苦功高。’”
气氛瞬间掉到谷底,陆爵紧绷的面上竟有一丝裂痕。
当年在“地球人考察基地”嗷嗷苦学时,为了死磕中国的悠久文化,他们这期实习生好不容易熬过了白驹过隙,光阴荏苒,到头来却集体折在这些寓意深远的四字组合上。谁曾想,近年来中国现代文化又日新月底,网络上还新兴了一批名词,什么“裤脱我看”,“累觉不爱”,记倒是容易记了,只是羞于启智。
见陆爵脸色阴晴不定,叶寻便自觉反省——还是应该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叶寻:“不过‘自甘堕落’四个字,用的倒是妙。”
话落,他又像没事人一样端起热可可,心满意足的一口饮尽。
陆爵:“……”
这时,门板上再度响起“叩叩”两声,行政小妹端了一杯DoubleEspresso进来,闻到那味,叶寻和陆爵的眉心都不由自主的打结。
陆爵也不等小妹将咖啡上桌,就突然起身,夺门而出。
行政小妹战战兢兢的望向叶寻。
叶寻眼皮一撩:“麻烦你,请把这杯东西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头雾水的亲表怕,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1、男主男二都是外星人,文案有提——地球人考察基地,一个神秘的虚构组织。
2、任务是外星人的日常作业,可怜的叶Boss降级为实习生,从0开始补习~
3、八年前安家一家遭遇车祸,安博尔下落不明。但他的手艺闻名遐迩,连外星人们都知道。
4、外星人爱吃甜食,认定咖啡是最可怕的饮料,Espresso什么鬼!
……
红包30~
06
06、6
冷冰冰的走廊,宽敞静谧,雪白的墙壁,光洁的地砖,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安博尔颓废的坐在长椅上,他的衣服又脏又邋遢,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血渍自纱布里透出,但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神情恍惚,两眼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突然出现。
安博尔浑身一震,像是突然多了鲜活气,急切的望向男人。
“她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一道清冷的嗓音:“她没事。”
安博尔瞬间松懈下来,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静了很久,这才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
男人轻轻地将他打断:“别忘了你的承诺。”
安博尔一怔,低声问:“我能不能再看看她?”
男人依旧是那个语气:“不见比较好。”
安博尔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坚持,也没有挣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的背驼着,头也垂着,不过才中年就已呈现老态,站在男人身边,着实矮了大半个头。
安博尔回过头,又朝空荡荡的走廊望了一眼,最终轻叹一声:“我跟你走。”
……
安小意浑身一震,倏地睁开眼,额上渗出一层薄汗,她的手不经意一碰,刚好将矮桌上的杯子碰倒,水花洒出来,流了一地。
坐在电脑桌后的乔震,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又做噩梦了?”
安小意茫然的四处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在乔震的诊所,遂坐起身,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看向墙上的挂钟。
距她告诉乔震她出现“幻觉”一事,才过了十几分钟。
这幻觉越来越真实了,真实的她连医院楼道的药水味都闻见了,甚至觉得医院里走廊上和出现在车祸现场的男人,是同一人。
乔震已经离开办公桌,走到安小意身边:“这回梦到什么?”
安小意非常冷静地看了乔震一眼,以她的对乔震的了解,一旦说出梦境恐怕会立刻被定性为“离疯不远”,加重药量事小,送到大医院的精神科会诊事大。
所以安小意开口时,声音里略微掺杂了点歉意:“老样子。对不起乔叔叔,吓着你了。”
因为这八年安小意在乔震面前是一贯的温顺有礼,时间一长,乔震便真觉得安小意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姑娘,自然不疑有他,又嘱咐了安小意两句,就放人了。
……
等安小意回到Demon,已是上午十点半。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室的宁静美好,美好的连平日本该在这里忙活的大堂员工们都不见一个,倒是多了一个怪人。
那怪人虽然神色紧绷,健步如飞,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过慢悠悠的安小意身边,但她仍是在不经意抬眼间,捕捉到他脸上的气急败坏,那行走如闪电也瞬间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安小意没回头,也没多想,刚经过一张西餐桌,顺手摘下跨在肩上的布包,正准备打个哈欠,那怪人竟又突然回来了,目标明确地立在她面前。
安小意左右看了看,四周空旷,肯定不是她挡路了,应该是要挡她的路。
再看来人,竟觉得有点惹人嫌的眼熟,尤其是那副装逼的无边眼镜——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正牢牢定在她身上。
说来也怪,安小意这八年来很少和人置气,对谁都是清清淡淡,同事们拿她打趣也能得到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宽容,却偏偏养出一块逆鳞,就是一旦有人这样打量她,那真是春风三月也能降寒霜。
安小意先一步挪开目光,脚下拐了个弯,就自动绕过惹人嫌的“障碍物”。
没想到那怪人仗着腿长,向后一迈,又将前路挡住。
“安小意?”
好狗不挡道。
安小意一挑眉,垂下眼皮,就是不看他。
怪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陆爵,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哦,著名美食家陆事儿逼,安小意的确久仰大名,尤其是这种全天下都该认识老子的脸皮厚度,也耳闻已久。
她微微一笑,目中无人的轻轻颔首:“陆先生,久仰。”
话落,又绕过陆爵。
陆爵的眼力见大概和他自认为全天下的餐厅都应该欢迎他赐教的心态一样,都是歪着长的,转瞬就跟上安小意,边走边说:“我今天是来评分的,环境分我已经打过了,美食这一项还是空着。”
安小意知道自己腿短,就算跑也跑不过,还暴露缺点,索性就慢慢地走:“哦,现在大厨房还在备菜,陆先生恐怕要等到中午。”
陆爵嘴里说着“无所谓”,人却已经和安小意走成并排,那走法十分侮辱人,她正着走,他倒着走,目光刚好透过镜片落在安小意脸上。
她也只好用“目不斜视”侮辱回去。
直到陆爵说道:“Demon的正餐不过尔尔,倒是西点类,前不久我曾尝过一次,竟出乎意料的美味。虽说他如今已经卸任,不过却向我推荐了他女儿。”
安小意她脚下一顿,终于拿正眼看陆爵。
陆爵无声的笑了:“那位西点师,名叫安博尔。”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安博尔自那年车祸后就人间蒸发,杳无音信,除了一年前寄给安小意的房产证明和门钥匙,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过。
安小意的眉头瞬间打结:“请问陆先生,你刚才说‘前不久’,请问是多久?”
陆爵:“也就半年前。”
安小意一秒没停:“在哪儿?”
陆爵不慌不乱,有理有据:“他不让我说,还说,只要他的女儿的手艺青出于蓝,他就会回来。于是我就问他,‘青出于蓝’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他说,可以以我的评分为标准。”
安小意这回没接茬儿,先是在心里把这个陆事儿逼的祖上问候一遍,转而开始分析其中的真实性。
她自小和西点打交道,和人接触不多,不熟悉勾心斗角那一套,但这些年来身边的怪事一个接一个,难免也催熟出多疑的性子。就好比这两年,总有一些陌生人突然挡住她的路,不问路也不推销,就只是拿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盯着她瞧,仿佛她是传送带上接受安检的违禁品。
再说安博尔,这些年连媒体和私家侦探都找不到他,陆爵竟然刚好碰到,还吃了一块他做的蛋糕?
安小意本能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可理智又告诉她,这话兴许有部分真实,只因那口吻,那语气,的确像是安博尔会说的话。
于是再开口时,安小意的口吻多了几分郑重:“陆先生如果愿意,可以安排个时间,我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陆爵的脸皮也是厚出了风格:“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安小意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客人早就麻木无感,飞快地在脑中过了一遍能拿出手的最好最新鲜的材料。
“正巧,昨天厨房刚进了一批白松露。”
没想到陆爵却难得亲民了一回:“我今天想吃提拉米苏。”
话音刚落,又道:“但我不喜欢常规的——要是能在里面加点香芋,就好了。”
整件事的发展还真是诡异。
安小意心里的小怀疑又破土而出了,也不知道是陆爵眼神好,能透过她挎包口的缝隙看到什么,还是嗅觉已经超越了皇家猎犬,闻到了什么,她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就在陆爵紧迫盯人的目光中,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保鲜盒。
盒子里刚好装了一块她前天做的提拉米苏,偏偏好死不死,那天突发奇想在里面加了一点点香芋夹心。
陆爵看似刁难的题目,居然一点就中。
最古怪的是,陆爵见到奇葩的香芋提拉米苏,也不诧异,只牢牢盯着盘中餐。
安小意刚将盖子打开,陆爵已拉开椅子坐下,一手拾起甜点勺,见安小意要换盘,又摆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
那急切的模样,就像是她耽误了他的人生大事,美食评论家的装逼人设瞬间小崩。
只是,那勺子连提拉米苏的边都没沾着,下一秒就被人整盒端起。
安小意和陆爵猝不及防,一起愣住,又一起抬头,桌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姿态闲适,一手撑桌,一手托着保鲜盒的底,站姿随意,一缕发梢微微垂落,刚好盖过眼尾,明明眼中带笑,斜飞入鬓的长眉却平添了两分冷峻。
不是叶寻又是谁?
……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小意总觉得这蛋糕陆爵是吃不成了。
果然,她刚问了声好,就听叶寻慢条斯理道:“我记得Demon有条规定,外带食物一律不能上桌。”
的确是有这规定,如果顾客在用餐过程中出现食品安全事件,即使不是餐馆提供的食物,也要承担部分责任。
安小意认错非常及时:“Boss,我错了。”
陆爵却起身挡枪:“没事,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追究。”
安小意立刻狐疑的扫了陆爵一眼。
叶寻却存心杠上:“不好意思,餐厅有餐厅的规矩,作为老板,我要善待贵宾,更要防患于未然,以免某些美食家抓着此事给Demon打低分。”
一时间,气氛跌入谷底。
叶寻似笑非笑,却颇有“原则”的紧守岗位,陆爵脸皮紧绷,明显又要出离愤怒。
这两个人,一个靠四处蹭美食为业,一个占着Demon西餐厅老板的席位,各自心怀鬼胎,偏偏又知道对方的底牌——他们这一脉外星人早就无需进食维持生命,数代以前就已经味觉退化,现在连喝加了三包糖的热可可都只能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连上等的米其林餐厅的西点都不能救他们,唯有安家特有的嫡传手艺。
被蒙在鼓里的香饽饽安小意,自然看不懂这里面的古怪,只见他们一个理直气壮,一个堂而皇之,似乎都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像是已经积累了八辈子的仇。
但无论如何,蛋糕是她拿出来的,她有责任抹平。
安小意:“陆先生,你看这样行吗?下回你来Demon,提前定下菜单,我保证一定让你吃到新鲜出炉的蛋糕。这块,毕竟是隔夜的。”
叶训却先声夺人:“Demon最新的考核评分上个月才公布,短时间内又来一次,对上一位评论家实在不礼貌。”
安小意:“……”
此路不通,陆爵只好另辟蹊径:“不知安小姐可否私下拨空,我可以以你的时间为准。”
叶寻却当着陆爵的面将盖子扣好,青天白日撒起慌眼睛都不眨:“近日Demon订单倍增,我想她未来三个月都没有空。”
安小意:“……”
最近不是没有大批订单吗?
陆爵:“Demon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独树一帜,我今天算开眼了。”
叶寻:“哪里,陆先生刚才点的DoubleEspresso还热着,要不要打包带走?”
话落,安小意就听到身后有人倒吸一口气,回头一看,刚好对上不知如何自处的行政小妹,她是跟着叶寻一起来的,只是见三人“讨论”热烈,外人难以介入,便只好做个安静的背景板。
没想到叶寻也看过来,眉梢一挑:“咖啡呢?”
行政小妹彻底凌乱了——不是您让我丢掉了吗!
见行政小妹莫名慌张,安小意也不落忍,更没兴趣留在这里当炮灰,叹了口气,抬手便将叶寻手中的保鲜盒接过来。
叶寻一顿,却见安小意一脸无辜的看向陆爵:“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陆先生,咱们改日再约。”
她转而又垂下眼,面向叶寻,可谓低眉顺目,进退得度:“Boss,既然订单倍增,那我就先去忙了。至于这块蛋糕,我会当做自己的午饭,保证谁都不给。”
两句话就把蛋糕谁属定下了,安小意也懒得墨迹,当着两人的面将保险盒塞回包里,转身时还顺便拉走了风中摇摆的行政小妹。
等两人走远了,陆爵才幽幽的开口:“这脾气,和安博尔真是一模一样。”
下一秒,又语气一转:“不过前辈,连块蛋糕都舍不得……这才几天,就护起犊子了?”
“地球人考察基地”自有一套规定,一个考察员最少要对应一个人类,其它考察员不得帮助,更不得越界干预。
严格来说,陆爵今日不过是讨一块隔夜的蛋糕解解馋,算不上犯规。
可护食成功的叶寻,听到这话却只是理了理袖口,眼皮子都不抬,转身就走。
陆爵不服气,扬声挑衅:“我刚才试过了,读心术对安小意果然不起作用,单凭这一点她就具备研究价值。前辈如果力不从心就说一声,我随时可以接手。”
啧!
作者有话要说:集中回答几个问题:
1、男主男二是外星人,安博尔不是,女主就更不是了。
2、其实设定很简单,就是一群外星人来考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于是就弄了个考察基地,和人类建立契约关系。(契约这段就是文案的内容,不看文案的打屁股啪啪啪!)
3、至于为什么安家父女受到重视,除了西点以外,还有别的原因,这才2字不可能都说清楚,大家带着悬念,等我一点点讲~毕竟等男女绑定到一起,就是撒糖为主悬念为辅啦~~
……
ps,这章又四千+,留言却……
好吧,红包改为随机20-30个~
07、7
整个Demon最清净的场所,除了办公区,就属西点小厨房。
此处干净整洁,环境布置温暖,为数不多的小盆栽和小摆件隐约透出主人精细的品味。角落里一张素净秀气的木桌上摆着几张草稿纸和彩绘铅笔,纸上是画了一半的西点设计图,下笔果决,笔触锋利,轮廓赫然是一只黑色的骷髅手,右下角几行小字写着Chocolate、PerigordTruffle、Renegade。
叶寻离开大堂就溜达到这里,四处打量一圈,扫过西点设计图,目光最终落在案台上的保鲜盒。
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问:“Boss,还有事?”
叶寻回头,刚好看见已经换上工作服和围裙的安小意,她两鬓的碎发全都别进了西点厨师帽,一边耳朵上还挂着一副口罩。
叶寻一反方才在大堂的生冷勿近,微微勾唇,春回大地:“你觉得,Demon的员工餐如何?”
世间帅哥千万种,安小意的桃花运就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时日一长,见多识广,也养出一种有容乃大世界大同的审美,可眼前这位明明帅出了国际范儿,却让安小意本能判定,他是那种最难缠最让人消受不起的类型。
安小意一时摸不着他的脉络,目光落在叶寻放在保鲜盒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食指无声的在盒盖上敲着。
她只好说:“两荤两素一汤,科学搭配,营养丰富。”
这话莫名取悦了叶寻,眼睛微微一弯,竟堂而皇之的拿起她的保鲜盒。
“即是如此,外卖食物一律没收。”
安小意:“……”
只是这样?所以叶Boss屈尊降贵,闲的蛋疼,仅仅是为了亲自执行规章制度?
安小意一时猝不及防,就将心里的揣度挂在脸上,刚好让叶寻抓个正着,眉梢一挑,竟又多了几分平易近人:“若是下回再犯,也不要紧,只要主动坦白,一律宽大处理。”
这种积极老板和员工亲如一家的嘴脸,令安小意哭笑不得,又挑不出半点毛病,仿佛就算她此后每天都不小心从家里带来小蛋糕,都只是回收处理,绝不追究。
安小意眼皮一垂,转瞬就摆出毕恭毕敬的表情:“是,多谢Boss。”
就这样,Demon最高决策者和小小西点师建立了双边友好协议,叶寻顺便展现了一回慈善企业家的嘴脸,便若无其事的拿着保鲜盒走了。
这天下午,一直苦苦摸索新Boss性格喜好的行政小妹,终于总结出一条板上钉钉的心得,并将此认认真真的记录在小本子上。
【下午三点钟,叶Boss让我进屋收拾空掉的保鲜盒,还要了一杯高浓度热可可!XD】
……
这天下午,安小意难得干活效率高,傍晚就将连晚餐要供应的西点都做了出来,收尾工作基本交代给助手陌陌。
可她前脚刚坐下喘口气,乔麦的电话后脚就跟了进来。
乔麦特意将倒休安排在今天,为的就是早点去接男朋友下班,一起给他庆生,还非要叫上安小意。
安小意自觉知情识趣,更没兴趣拿狗粮当晚餐,一边婉拒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你们二人世界,我去干什么?再说,今天若韦哥回来了,我得去接他。”
乔麦爱昏了头,经安小意提醒才想起来:“哎,瞧我这记性,几点的飞机来着?”
安小意看了眼表,笑了:“还有一个小时。”
约莫七点钟,安小意接上了欧若韦。
两人坐进出租车,安小意就在员工微信群里发了一张偷拍,照片里欧若韦俊朗潇洒,衣着随性,一手拎着薄外套,一手拉着行李箱,刚从闸口走出来。
安小意还附上一句话:“这是打哪儿来的帅哥呀?”
原本安静的员工群立刻吵吵起来,不约而同的“比心”,做起打油诗。
“从我心里来。欧巴!”
“你这样的男子,就该是别人眼里的风景。欧巴!”
“是谁撩动了我的心房?啊!就是你啊!欧巴!”
由于欧若韦的姓,加上韩剧男主的气质样貌,便得了“欧巴”这个外号。
人民群众表现完欢迎欧巴归国的热忱,自然不能忘给自己谋福利。
“欧巴,礼物呢?”
“不会只有小意的吧?”
“师兄妹就是不一样啊,我出离愤怒,我妒火中烧!”
欧若韦很少在群里说话,基本就是甩骚浪贱路线的表情图,见众人欲|火中烧,便咧嘴一笑,随手发了一张卡通人物匍匐在地,一脸娇羞喊着“官人请怜惜”的图片。
群里笑成一团,直到大厨房二把手李森冒出来,只发了两个字“呵呵”——这个时间,大堂和后厨都忙得热火朝天,这帮崽子们居然忙里偷闲?
霎时间,群里鸦雀无声,鸟兽四散。
立威服众效果显著,李森消失之前还不忘跟上级打招呼:“Chef,我们先去忙了。”
欧若韦又是一张图,还嘴欠道:“爱妃慢走,朕明日就来疼你~”
李森:“……”
欧若韦不是别人,正是Demon的主厨,安博尔的关门大弟子,出师后名声鹊起,业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他和安家的渊源,也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那时,年长安小意六岁的欧若韦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鲜肉,安小意在上小学,而安博尔刚坐上Demon的第一把交椅。大厨房人多口杂,每天像打仗一样,安博尔见欧若韦聪明机灵,一点就透,加上相貌不俗,天分卓著,便动了要他为徒,顺便给安小意当丈夫的念头。
只是好景不长,这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缘分,竟在欧若韦十八岁那年,被那热血蓬勃的荷尔蒙给生生掐断了。
安小意当时小学刚毕业,长的已是清脆可口,初具规模,三天两头的就有毛头小子在安家楼下蹲点。安小意虽看不上那些愣头青,却也瞧不上火爆“大叔”欧若韦。
结果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意。
事发那天,安博尔一如既往地拿着妻子煲好的败火汤去看欧若韦,没想到交通顺畅,让他刚好撞上惊心的一幕——青天白日,一身腱子肉有劲儿没处使的欧若韦,正和一个芳华正茂的大姑娘在床上胡天胡地。
一眼相中的好女婿竟然拱了别人家的小白菜,安博尔为女儿规划的“人生蓝图”就这样泼上了一盆狗血。
安博尔心如死灰的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没想到等欧若韦和那姑娘穿戴整齐,他又拉着人家“咕咚”一声跪下了,咧嘴一笑,一口白牙,竟不是求饶,而是一口一个“请师父成全”。
安博尔登时拍案而起,撸袖子就要教训他,却在看见那姑娘的脸时,又一屁股跌坐回去。
这勾搭了他未来女婿的小妖精不是别人,正是他一老友临终托付的女儿——秦娅。
安博尔前几次来,都赶上堵车,进了门,就见两人师兄师妹相敬如宾,有礼有貌的切磋厨艺。
如今想来,那根本就是事后装大头蒜,合伙起来骗他一个!
……
话说回来,欧若韦这趟去欧洲,一是代表Demon参加那边的美食博览会,一是采办高级稀缺食材。
出租车里,他正绘声绘色的给安小意讲此行见闻,随手就将兜里的小礼物塞进她怀里,还不要脸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安小意香完左边香右边,绝不能厚此薄彼。
安小意“噗嗤”一乐,赏了个大白眼,低头一看,所谓的礼物只是一对Bulingbuling的少女款发卡,款式又俗又辣。
安小意也不客气,眉头当面一拧:“这玩意再次验证了你的品位。”
欧若韦不干了,撒泼耍赖的非要给安小意戴上,还仗着人高马大一把按住她的头,在那头顶上来回打量,好不容易挑三拣四的选了快地方,结果却把卡子别到了流海上。
安小意不照镜子也知道有多辣眼,难为欧若韦能笑的如此健康阳光:“瞧这眼光,瞧着模样,没挑了!”
安小意皮笑肉不笑的给了他一眼,这时目光一垂,瞄见放在他膝盖上的外套里似乎加着一个细长的窄盒。
安小意顺手将盒子抽出来:“这份呢,给谁的呀?”
也不知是欧若韦变脸速度太慢,还是安小意眼力太强,那原本晃人眼的笑容竟有四分之一秒的凝滞,眨眼的功夫又云开雾散。
他非常自然的将盒子塞回原处,一只手搂过安小意的肩膀,转而拿出一副关怀祖国花朵的慈祥和蔼:“宝贝儿啊,最近吃得香吗,睡得香吗,还做噩梦吗,梦里有我吗?”
安小意也不拆穿,转而摆了个夸张的手势:“噩梦必须做,八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欧若韦立刻蹬鼻子上脸,一边给她顺毛一边说:“要不搬去我哪里吧,小时候都是我哄你睡的,正好我那儿也很久没人打扫了……”
万年单身王老五的狗窝岂是人类可以下脚的?
安小意一把拍掉他的手,话题无缝切换:“别闹,和你说个正事——我今天遇到一个怪人,他说,他前不久见过我老爸,还吃了一块他亲手做的蛋糕。怎么样,奇怪吧?”
这回欧若韦的表情是结结实实的愣了,眉头打结,瞬间就切换成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主厨。
安博尔消失八年,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但凡这世界还有道缝,都让他们挖了干净,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妈的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一个傻逼,张口就bibi?
“什么人,你听丫放屁!是不是跟你要钱?”
安小意面无表情的转过头:“陆爵。就是那个美食评论家。他可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欧若韦这回脸色比锅底还糙。
只听车窗外“轰隆”一声,原本盛着晚霞的天空瞬间撕开一道大口子。
不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老天爷毫无预兆的耍起狠,满大街都是抱头鼠窜的落汤鸡,呼啦一下躲到屋檐底下。
这雨来势汹汹,密不透风,雨点子在地上砸出层层叠叠的水坑,脆声作响,安小意叫的这辆车也逮着施展个性的机会,路程刚过一半就“嘎嘎悠悠”,好不容易快挨完全程,却在距离她预定好的中餐厅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歇菜了。
两人没辙,只好冒雨下车,一路小跑冲到最近的水果店门前。
方才车里的话题只说到一半,安小意用纸巾擦完脸又想起这茬儿,刚要再提起,欧若韦的电话却响了。
接起电话,欧若韦当街上演原地爆炸,吓得旁边路人一头钻进雨里:“能把意大利面做成稀泥都是脑残,怎么不直接榨汁儿给客人送过去?这种人不配留在我的厨房,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卧槽!”
一涉及厨房里的事,欧若韦就是独夫暴君,独断专行,草菅“人命”,但安小意却见怪不怪,她就没见过好脾气的主厨,依旧百无聊赖的看着唰唰雨帘。
直到欧若韦那边骂声渐渐散了,安小意原本涣散的目光也突然汇聚到一处,直直望向街对面的那家小网吧。
那家网吧门脸不大,檐下几个躲雨的行人神色狼狈,望天叹气,乍一看并无特别。
可立在角落里的男人,却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不像是来躲雨的,一身的黑衣黑裤,双手插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刚好路过,刚好无聊,刚好站在那屋檐下欣赏一会儿这风急雨促的景致,刚好就被安小意看见了。
那身影,那气质,甚至奇异的和她梦里的男人重叠了。
乔麦的话突然响起:“你这是心魔。”
理智更是反复提醒安小意,这是幻觉。
可安小意的大脑还没做出正确反应,行动力就脱闸而出,倏地冲进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男三~爆炭一枚
红包20-30。
……
感谢一下给本文投地雷的三个小可爱:
☆、8
冰凉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安小意身上,还往衣领里钻,衣裙湿透了,裹紧了她,夏日里落了个透心凉。
可她顾不上这些,她在雨中狂奔,脚后飞起高高的水花,她的眼睛看不太清马路,却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小网吧。
欧若韦电话讲了一半,就被安小意的“疯狂”吓的原地跳脚,骂了一声就追出去。
“安小意!你给我回来!”
疯了,疯了!他妹子压抑了八年,终于大发了!
可安小意却像是压根儿听不见,还一意孤行的闯了红灯,和过往车辆侧身而过,一门心思找死,登时要了欧若韦半条命。
这时,就听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声音,轮胎粗鲁的摩擦地面,从街口斜插进来一辆面包车,水花被轮胎嚣张的卷起,车头正对着安小意。
欧若韦被来往车辆拦在路中央,远远的就见那来者不善的面包车已经蹿到安小意跟前,倏地一个急刹,还没停稳,车门就“呼啦”一下开了,跳下来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安小意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
可几个粗壮的男人动作更快,为首的男人一抬手,余下几人就训练有素的包上来。
“安小意?”
安小意这才开始觉得冷,浑身打颤,理智一下子回炉了,本能告诉她,这个时候装傻才是上策。
“谁是安小意?”
果然,为首的男人一愣,指向面包车:“那你认识他吗?”
安小意顺着看过去,正见到面包车里一个战战兢兢的身影,竟是王川。
这下,她什么都明白了,“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财不能外露,何况外露的还是一颗摇钱树。
安小意决定把“装傻”演到底:“谁啊,不认识。”
男人见状只好放行:“哦,认错人了。”
安小意暗自松气,转身就走,这时再一抬头,目光正好对着那家网吧,屋檐下哪还有什么黑衣男人?
她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与此同时,男人手机一响,他翻开一看,进来一张大合照,照片里王川身边隔两个人的地方,正坐着眉开眼笑的安小意。
男人登时怒了,大喝一声:“靠,带走!”
安小意立刻意识到不妙,拔腿要跑,却被几个壮汉架住。
她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却都像是打在棉花上,很快就被掠上车。
……
安小意被掠上车后,见人就咬,只恨自己的指甲不够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逃出去!
车外,欧若韦已经奔过马路,却离车尾还有一段距离,眼瞅着那面包车油门踩实,救人无望,却不知怎的,车速竟突然慢下来。
那驾驶员八成是被驴踢了,车子开的七扭八歪,吓得在路旁躲雨的行人东躲西藏。
原来是安小意豁出去了,一逮着空子就腾出一只手,从后面一把扣向驾驶员的脸,指甲虽不长,可是要弄瞎眼珠子还是够用的。
这姑奶奶大概电影看多了,还脑补了一出歹徒劫财不够还要先奸后杀,杀完再奸的大戏。再说社会新闻里都讲了,像她这种情况,只要等车过了收费站上了国道,随便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丢下,一宿的功夫凶徒就能逃到外省。
王川也是一脸懵逼,原本就是个待宰的羔羊,见安小意撕咬扭打,连裙子翻上大腿都顾不上遮,还拨冗对他吼了一句:“还傻愣着干嘛!”
安小意单方面将王川划为自己一头的,王川愣了几秒,才被这声狮子吼的热血沸腾,也不知先打谁后打谁,总之就是要一起起义造反。
本就不大的车厢瞬间成了摔跤场,所有壮汉都有点措手不及,他们本来就想要钱,没想要命,更不想被人要了命,还手也不敢太用力,先护好自己的要害才是真章,还不能“嗷”叫的太大声,跌份。
摔跤场烩成一锅粥,幸好安小意目标明确,她就是要下车,因此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扣住车门,用力一拉,大巴掌回身一扇,刚好拍得要拦住她的壮汉眼冒金星。
然而,就在她就着缓慢下来的车速飞身一跃时,车子也不凑巧的发出“咣当”一声。
车身剧烈震荡,所有人都成了筛盘里的沙子。
在车头撞进一家小卖店之前,安小意已经被甩上大马路,一路颠簸翻滚,朝后面正急忙刹停的私家轿车滚去……
整个车祸现场真是鸡飞狗跳。
被殃及的小卖店店主用了半生心血置办的产业,就被一辆面包车捣毁了,店主险些来不及躲,正垫着脚尖贴在角落,和驾驶座里的龇牙咧嘴的司机大眼瞪小眼。
雨渐渐停了,围观群众也缩小了包围圈,少数几个看到全过程的正在拿手机报警。人生意外无处不在,谁能想到只是躲雨的功夫,一个看上去青春正貌的女孩就成了奄奄一息的破布娃娃。
“破布娃娃”安小意正掩在一辆私家轿车的底盘下——她这辈子没觉得这么疼过,经过一阵颠簸翻滚,浑身的细皮嫩肉遭到蹂|躏,手臂和腿粉碎性似的疼,黏腻湿热的液体从身上流出来,那个量让她心里一惊,身上更是透心的冷,却一点声都吭不出来。
这时,脸色灰败的欧若韦急奔而来,小心翼翼的将她从车底挖出来,双臂颤抖的捧着,整个人快要厥过去。
隐约间,安小意听到欧若韦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她这师兄在大厨房待久了,气沉丹田一声吼,绕梁三日抖三抖的本事在业界也算是一哥。
“小意,小意……”
安小意浑身一颤,仿佛回光返照似的眯开一道缝,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师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接着就两眼一抹黑。
欧若韦吓得魂不附体,结实的身躯抖成了筛糠,直到这时有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茫然地抬起头,听到那人说:“先生,我是医生!”
欧若韦又立刻“活”了,连忙放开快要被他勒成麻花的安小意,按照那人的指示让她平躺在地。
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遍,又做了简单的心肺复苏,末了却愁眉不展。
这时,从面包车上跌跌撞撞下来几个壮汉。
为首的那个脸上像是刷了一层白漆,忙不迭的爬过来,跪地恳求:“求求您,千万要把她救过来啊!”
“碾压”了安小意的轿车司机,自下车后就傻成了石膏像。
可欧若韦根本顾不得这些,他心里“咯噔、咯噔”的快要喊停了,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
救护车自车队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现场,车门一开,训练有素的下来几名救护员,三下五除二的救治安小意。
“心跳没了!”
“脉搏也没了!”
听着这些话,欧若韦木了,傻了,呆了,残了,直到一个救护员蹲在他面前,嘴唇在动,也不知说了什么鬼话。
“你是死者家属吗?”
死者?什么死者?谁死了!
欧若韦一把推开救护员,七手八脚的爬到安小意跟前,抓着她的肩膀摇晃:“安小意,安小意!”
救护员立刻将他架开,欧若韦挣扎了几下,“呜哇”一声哭了,然后就缠住救护人员,求他们再给救救!
救护员:“我们已经尽力了。”
……
安小意真是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样专注了,过去这些年缺的觉像是要一次补个干净,她被一股力道深深拽着,脑子昏沉,眼皮沉重,也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只是觉得还不够,还要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直到外界的杂音不识相的响起:“安小意,小意!”
还有人在哭,听着扎心。
安小意一个都不想搭理,她的梦里难得一片晴明,只有洁白的世界,天和地仿佛融成一体,广阔无际的白。
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挂在云上,像是浮在水上,浑身都是暖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那些白一股脑的向同一个方向飞去,很快就都被吸入一个黑洞,整个世界都成了掀开白幕的深渊,黑漆漆的渗人。
紧接着,安小意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哭的惊天动地,声嘶力竭。
安小意回头一看,见到黑暗中一个冷冰冰的床榻,四周围了一圈男男女女,床榻上面鼓起一块,盖了一块白布,下面鼓起的像是一个人。
大家哭的都很卖力很专业,其中一个女孩更是几度晕厥,身体软绵的往下滑,幸好她男朋友一直托着她。
到最后,女孩连声都哭不出来了,眼睛肿的只剩下一道缝。
安小意走过去,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这才肯定这个五官扭曲走样的女孩是乔麦。
安小意觉得奇怪:“乔麦,乔麦!”
但乔麦根本不理她,就专心的哭。
安小意又看看其它人,大部分都是Demon的员工,还有少数几个是老同学,而且脸上的眼泪都是真的,不是做戏,想来这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个熟人。
安小意又挨个问了一圈,愣是没人搭理她,她终于忍无可忍,大喊一句:“到底是谁死了!”
回应她的,却是角落里突如其来的一声呜咽。
那声音又低又沉又压抑,安小意转头一看,却是将脸埋在手里,肩膀颤抖的欧若韦——他们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别说捂着脸,就是化成灰,她也能找出哪一堆是他的。
“若韦哥?”
安小意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欧若韦也刚好放下手,露出手心里的东西,晶亮的晃人眼。
安小意登时傻了,这不是欧若韦送给她的傻白甜标准款发卡吗?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已经手脚并用的飞奔到那张床榻前,将白布一掀,露出一张宁静祥和的脸,刚好和她每天早上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安小意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脚,感觉还是热的,可当她再一抬头,那病床,那白布,那些同事,还有乔麦和欧若韦,竟然敢都不见了!
人呢?!
安小意连忙爬起来,慌不择路的向前追,直到累成狗也不见一个鬼影。
她跌跪在地,缓了缓神,眼眶渐渐热了。
想想她和那些朋友、同仁桃花潭水、桑荫未移,她虽命如草芥,要笨鸟先飞,临到最后,还是希望这么多关系户里总有一根是勾人魂魄的牵绊,能把她“留”下……
可惜她爸安博尔中年才迎来叛逆期,离家出走八年不归,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跑回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有奶就是娘的安大勺,不知道将来的主人能不能欣赏它的美,想着给它染一次毛,总不能一生都是黑白照片。
似水年华追忆到此,安小意一时心酸涌上头,刚从喉咙里涌出一声悲切,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熟悉而骇人。
安小意猝不及防,一把捂住心口,死了的人又被吓死一次。
再一回头,就看到了八年前那场车祸……
一家三口毫无生气的躺在冒着白烟的轿车里,树上蝉鸣沙沙,夏日的风热的腻人,整个路口一个行人都没有。
唯有她,站在黑暗里,和那个烈日炎炎的车祸现场生生隔成两个世界。
她不假思索,连忙跑上前。
只是那路口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急速向后撤,无论她如何卖力,和那个路口始终保持一样的距离。
安小意急坏了,直到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响指。
她倏地停下脚步,汗毛矗立,顿了一秒就迅速转身,直勾勾的瞪着那一身黑衣黑裤,仿佛和这黑暗的世界融为一体的男人。
低沉的脚步声,生人勿近的气质,他不紧不慢的越过她身边,走出黑暗,迈进路口,直到在小轿车前站定,微微俯身……
安小意不顾一切,用尽下辈子吃奶的力气,朝那个男人飞奔过去。
男人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抬手——“叭”!
又是那声响指。
与此同时,天上掉下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啊,她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真好,自我突破了——终于有了一个三万来字就写死的女主,喜大普奔!
……
男一叶寻,男二陆爵,男三欧若韦(安妹子虽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并不一定出现的男N就要有感情纠葛,具体的随写随想),以为男三是黑衣人的自动面壁,这么大一个逗比哥居然被忽视了??
黑衣人明明是叶总啊~
男友力=“起死回生”?
……
至于上章有亲问到年龄差问题,→_→都跳跃五十次虫洞跨过银河系跑到地球来了,还能“年轻”么?至于有几百岁还没想好……总之对于能接受和年龄差多少的人谈恋爱,我们的回答永远是“上下五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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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安小意的“遗体”已经安放在担架上,身上蒙着白布,救护员刚将她放上救护车,示意欧若韦跟着一起来。
可欧若韦却充耳不闻,径自跪在地上,雨水浸湿了衣服,熨烫出一身腱子肉,他在风中隐忍颤抖,哭声压抑,真是闻者心酸,听者流泪,大姑娘小媳妇们看着不落忍,纷纷举起正义大旗,声斥那几个“凶犯”不得好死。
不远处还停了几辆警车,警察已到场疏散人群,将“凶犯”顺利逮捕,“凶犯”全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一个个低头抹泪,悔不当初,哭的像是刚死了娘。
这时,欧若韦发疯似的冲上来,对几名凶犯拳打脚踢,凶犯们也不挣扎,还帮他一起扇自己嘴巴子,恨不得打成猪头。
饶是警察同志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受害者和加害者行动力如此一致,好不容易把几人架开,这时就听到人群中一声叫唤:“啊,她还没死!”
乱成一锅的警民们相继一愣。
欧若韦立刻飞奔回救护车,扒着车门一看,白布下的“遗体”果然有细微的动静——她在呼吸,那白布还跟着缓缓起伏。
欧若韦抬起手臂一抹脸,又哭了,这回是喜极而泣。
转眼,场面就乱成一团。
围观群众发现世界奇迹,拼命的要围上来鉴证,还有很多人拿出自拍杆,试图绕过死角拍到第一手资料。
救护员先是面面相觑,进而又开始进行急救,见证医学奇迹的时刻到了!
至于那几个凶犯,也顾不得警察的拦阻,听到大家都在喊“她活了,她活了”,顿时泪如雨下,高兴地抱作一团,喜大普奔,比自己老娘死而复生还要振奋人心。
……
几天后,“重返人间”的安小意恢复了意识。
只是她醒来后,脑子还是昏沉,看什么都觉得闹心。
接下来几天,Demon的同事们排着队的跑到她病床前“普天同庆”,恨不得唱歌跳舞开香槟,烦的她几次想爆粗口赶人。
她又躺了几天,绞尽脑汁才记住这么三件事。
一是欧若韦落下个草木皆兵的毛病,着实不懂伤者需要睡眠恢复元气的道理,只要安小意稍有动静,他都要闹得整个科室的医生来会诊。
最初知道安小意出事时,乔麦也曾这么失心疯过,跪在床前哭天抹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小意是什么重症晚期,直到医生“见多识广”的说了一句“只是脑震荡,这几天密切观察,随时会醒”,乔麦立刻抹干了眼泪,抓着医生的手要送锦旗。
没想到乔麦这茬儿刚翻篇,欧若韦就接班了,没人的时候就坐在安小意床边吸鼻子,抓着她的手擅作主张的答应了好多事。
第二件事,是安小意的小臂和小腿都打了石膏,被高高吊起,害她一觉醒来就成了四体不勤的废人。
医生再三声明养伤期间忌沾油腥,酒精更是不能碰,可欧若韦偏要逆着来。尤其当他知道安小意没什么大事的时候,便一日三餐亲自下厨,什么红酒烩牛舌、德式烤猪肘、黑松露鲜虾沙拉、迷迭香煎羊排,每天换着花样来,说吃哪儿补哪儿。
趁着喂饭的功夫,欧若韦还如数家珍似的唠叨:“那个二逼王川就是欠了几十万,砍胳膊砍腿都不值当,那些高利贷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听他说找你买彩票包中,一来是想让王川快点把钱还清,二来是他们自己也想捞一笔,结果你却给人家闹成了警匪片。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蹲在局子里哭着写检查,人家一见我就说,‘大哥我错了,这位姑奶奶的医药费我们都包,要吃啥补品就给买啥,千万高抬贵手啊’。”
安小意:“……”
至于第三件事,安小意苦思冥想好几天,都没琢磨明白。
欧若韦有事献殷勤,嘴里像是抹了蜜,听得她心惊肉跳,身上抖下来的鸡皮疙瘩得用笸箩装:“你快好起来,等你好了,师哥带你环游世界去,看极光,住玻璃屋酒店……”
安小意:“Demon离不开你。”
欧若韦:“这世界上,谁离不开谁都能转,唯有你,小意,师哥不能没有你——所以我已经把工作给辞了,连你的一起也辞了。”
这句话信息量简直爆炸,安小意两眼放空的品了几秒钟,才品出一点不对:“你刚才说,你辞职了,还顺便把我的一起办了?”
“当然,咱们要环游世界,要度蜜月啊!”
安小意倏地睁大眼,不明白这两个词怎么和他们二人挂上钩,但见欧若韦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她转而又对自己昏迷前的记忆产生质疑——该不会她撞坏脑子,忘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海枯石烂乃敢与君绝的关键?
谁知安小意一问,欧若韦立刻脸色大变,又把整个科室的医生喊来会诊,非说她有间歇性妄想症。
虚惊一场后,安小意神情一板:“若韦哥,其实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你。不,应该是爱。”
欧若韦拿水果刀的手登时一歪,Demon主厨那饱经摧残的手上又划下光荣的一到刀,他将冒血的手指搁进嘴里,吸了两口,仿佛精神受到重创。
那神情虽然伤人,安小意却踏实了:“你看,你不喜欢我。什么环游世界,什么蜜月,这么丧尽天良的话以后就别说了。待会儿让医生们也给你会个诊,拍个CT,弄个核磁共振,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这里瞎折腾——哦,记得回Demon‘官复原职’啊,还有我那个西点师的席位,呵呵,擅动者死。”
欧若韦:“……”
……
第二天下午,欧若韦的所有“古怪”终于得到解释。
当时,原本是护工推着安小意走出楼道,准备等电梯下楼,到楼下的小花园里过过风。
但电梯半天不上来,安小意也没了耐心,刚要让护工再把自己推回去,还没回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接着就听到高跟鞋响,一个穿着高调考究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安小意四处一看,哪里还有护工的影子?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年来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师姐——秦娅。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秦娅也不多废话,从善如流的推着安小意就进了电梯,一路把她带到小花园。
但这段路实在曲折,电梯里人来人往,几乎每层一停,花园里吃瓜群众三五个一堆,要找一块清静的地方也是不易,就这样周折了一圈,已经过去十来分钟。
这期间安小意和秦娅都意外的沉默。
安小意一声不吭理由倒是充足,她们虽然是师姐妹,可自从多年前发生了那件她但凡还有点生而为人的底线,都不会再搭理这位师姐的丑事后,这些年她几乎没有见过“活着”的秦娅,连秦娅的美食节目过节祝福短信都自动忽略。
安小意这才想起,上回见面刚好是八年前在她妈的葬礼上——这么说,秦娅以为她这次摔了个肝胆俱裂,所以提前来瞻仰“遗体”?
安小意认准秦娅的来意,满腹疑窦总算落定,转而就抖起机灵,趁秦娅四处找空地的功夫,飞快地给欧若韦发了一通>
【你前女友来给鸡拜年了。】
这话刚发出去,安小意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秦娅也找到了空地,将安小意推过去。
天突然就阴了,几朵云挡住日头。
安小意低头一看,欧若韦回复了:【我马上来!】
只是不知他来护哪朵花。
秦娅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久的两人都成了摆拍,秦娅终于开了口:“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安小意:“能跑能跳,吃嘛嘛香。”
话落,两人的目光就落在那两块碍眼的大石膏上,Demon的同事们还轮流在上面留下的签名和简笔画,更不着调的写着“百年好合”、“天作之合”这些意味深远的字样,旁边画了一把情人伞,伞下硕大两个名字——安小意VS欧若韦。
安小意率先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哦,这是我自己摔着玩的。”
秦娅却双眼发直。
安小意:“你是来看我的?”
秦娅:“他呢,好吗?”
安小意转而就想到这几天欧若韦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昨天被她轰出病房之前还装孙子,说他当了王老五多年,寂寞空虚冷,她虽然有猫陪伴,却怕冷怕热,少个夏天给扇风,冬天送怀抱的贴心汉子,和他凑成一对是天作之合,何况他现在还多了一个偏爱救死扶伤献爱心的嗜好,想在同门师兄妹的情分上再深入一层。
安小意:“一个人住久了,偶尔有点秀逗。等成家了就会好的。”
隔了一秒,安小意又嘴贱的补了一句:“不过再坏,也比不上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坏。”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秦娅脸上晃过一丝狼狈:“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
当年?
说起当年,安小意就来气。
那时有个业界所有厨师都相当看重,如今想来不过尔尔的厨艺大赛,欧若韦和秦娅都是参赛者,只是其它人和欧若韦比起来实力太过悬殊,他当冠军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数家米其林餐厅的签约合同排着队的等他过目,就差一个比赛名次了。
谁知,秦娅对名利的看重,远胜过和她睡在一个被窝的肉体,关上门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出了门就化身黑寡妇,不仅调换欧若韦精心改良的食谱,顺手拿走他苦寻三月的食材,更面不改色的坐上冠军宝座。
甜言蜜语化作袖里剑,情意绵绵里藏着针,一场比赛成了两段人生的分界线。
秦娅成了周芷若、岳灵珊、郭芙三人的合体,自此一跃龙门,脱离安家,自立门户。
欧若韦险些一蹶不振,直到后来出了那场车祸才突然醒悟,自觉应该担负起重任——Demon和安小意。
想到这里,安小意恨不得嘴里有毒,见血封喉:“当年,你有你的追求,用一夕甜蜜换取名利,这买卖不赔,再回头找补就矫情了。看你现在今非昔比,我都替你‘高兴’。你也是的,要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应该把若韦哥叫来,让他亲口和你说一句,‘我已经不怪你了,我和小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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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妹子出完车祸,差不多就要揭开男主身份了,努力追进度放男主出来,争取明天,接着就能进入外星人投喂圈养许愿撒糖模式~~
☆、10
一语双关,秦娅如她所愿的白了脸。
“你们……”
“我们很好。你要我说几次?这几年若韦哥也成熟多了,工作上知人善用,生活上体贴入微。他没有辜负我爸当年的期望。”
这话实在暧昧,安小意睁着大眼胡说八道的功力越来越溜。安博尔的期望谁不知道——首席大弟子基因优良,继成衣钵之余再顺便关门一家亲,夫妻开店,情比金坚,下一代更能青出于蓝。
秦娅接连败退,当年的浓情蜜意是否抵得过这八年的师兄妹情谊,她心里也没底,再一看安小意坚定的眼神,以及唇角挂着仿佛正房大奶一般的淡定笑容,原本的胡思乱想竟突然变得有鼻子有眼了。
也许是因为底牌全都用完了,秦娅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他不可能忘得了我,他对你……只是因为看你手脚残废,无依无靠。”
安小意依然笑眯眯:“不在女人身上摔几个跟头,男人哪能毕业?你就是他的教科书,为了让他记吃记打,‘保证书’都给我写了这么厚一摞呢!”
安小意看多了狗血剧,正宫娘娘的角色瞬间上身,说完就别开头,仿佛眼前飘过的前任都是屁。
但话说到这步,安小意也自知不能恋战,毕竟她还是伤残人士,要是把秦娅惹急了,一个巴掌扇过来,她待会儿还得去整容科报道。
于是,在决定打道回府之前,安小意非常慈祥的问了一句:“你今天到底干嘛来的?”
秦娅竟又翻回到上一篇:“我听说你手脚残废了,来看看。”
安小意:“我没残废,只是打了石膏。”
秦娅脸上却突然出现一抹古怪的笑:“原来你不知道。”
整个业内都传遍了,Demon的主厨要拉着首席西点师一起辞职私奔,听说是首席西点师骨头摔断十八根,外带间歇性脑残,时日无多。
安小意一顿,一时拿不准秦娅眼神里的含义,转而就自动脑补——莫非是她的手脚真有什么事,全世界一起瞒着她?所以欧若韦才有那些古怪的殷勤?
真是越想越怕,安小意背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安小意揣在病号服里的手机突然作响,吓了她一跳,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正是欧若韦。
安小意茫然接起,声线颤抖:“若韦哥……”
这仿佛小可怜求救般的声音,终于成了压断秦娅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后面的话她一律没听到,直接握住安小意的轮椅扶手,向前用力一推,轮椅便飞快的滑动起来。
安小意猝不及防,起初只觉得微风拂面,天旋地转,还以为是自己惊吓过度,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存心要人命的谋杀。
恍惚间,她听到手机里欧若韦词不达意的解释:“你先别急,小意……”
轮椅跌跌撞撞的滚下台阶,安小意也在颠簸中腾空,大头朝下。
直到耳朵里塞进“叭”的一声,世间万物便相约静止,风停了,云停了,连滚到一半的轮椅也停了。
唯有安小意,持续下落。
她终于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
只是叫到一半,耳边忽然有人道:“别叫了。”
安小意龇牙咧嘴的表情这才一僵,进而恢复平整。
静了两秒,安小意心有余悸的掀开眼皮,刚好迎上自来人发梢滚落的水滴。
安小意惊魂未定,目光却自觉下滑,望见接连他下巴线条流畅的脖颈和锁骨,倒吸口气,又倏地看回那双眼尾修长的桃花眼。
正是叶寻。
……
安小意发生意外之前,叶寻正忙着给自己干的好事善后。
安小意这几日赋闲养伤,Demon的西点小厨房由外聘的西点师暂时打理,叶寻吃不着安家人做的甜品,又第N次驳回欧若韦的辞职请求,索性班也不上了,装病在家。
约莫下午两点多,叶寻用人类发明的葛优瘫赖在沙发上,刚切换个电视频道就看到令人发指的烹饪节目,正要关掉,却听到隔壁细微的动静。
这个时间,通常是安大勺睡醒午觉,开始活动筋骨,运动项目就是对着安小意特质的遮阳窗帘练跳高,伸出爪子够最顶上的小穗穗。
这几天安小意没回家,都是欧若韦来喂猫,安大勺不让摸不让碰,径自躲在床下装孙子,怀疑安小意已准备要将它过户给那个糙汉子。
也因如此,安大勺脾气越来越大,磨抓嚯嚯向窗帘。
这次,它超常发挥,纵身一跃,就破了历史记录,爪子倏地勾住上面的布料,就听“嘶”的一声,长期饱受虐待的窗帘不堪负重,从横梁上整片脱落。
安大勺也跟着自由落体,还用爪子在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
下一刻,安大勺就嗅到了空气中第二个雄性动物的气味,刚进入戒备,就辨认出气味是新任铲屎官的。
叶寻又一次“溜”到安小意家,深谙登门拜访不能两手空空的人类规则,一手拿着猫罐头,一手拎着逗猫棒,非常自觉的将安大勺引到客厅。
他打开罐头,倒进猫盆。
安大勺立刻抛弃节操,吃了个底朝天,连盆底都舔的像是抛了光。
酒足饭饱,安大勺还不忘向叶寻示好,将头强行的往他手心里顶,没脸没皮的求虎摸。
叶寻的手掌又厚实又温暖,面积也比安小意的大得多,贴在那油光水滑的背上一下下捋着,安大勺嘴里很快就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自觉地爬上他的大腿,卧倒之余还露出一片毛茸茸软绵绵的肚子。
安大勺并不知道,它的耍赖卖萌救了它一命——叶寻临走前,将那躺在地上的窗帘重新挂好,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翻冰箱。
一无所获的回到隔壁后,叶寻觉得更饿了,正无所事事,就看到裤腿上沾了一块污渍,应该是安大勺抹嘴留下的。
他本想回卧室换身衣服,却瞟见那个从搬进来还从未踏足的洗手间,再次感叹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竟然用水洗澡。
这在他们星球,只需要打开清洁仓的门走进去,按个按钮,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都一干二净了。但人类不仅要为此用掉大量的水,还发明了浴缸、浴盆,以及和游泳池一样大的浴池。
叶寻感叹之余,身体已经背叛理智,屈从好奇心,自作主张的站到喷头底下,水流哗哗而下,他才想起来人类用水洗澡是要脱衣服的。
叶寻想了一下“实习生调查报告”里所有和洗澡、洗衣服相关的任务,索性一次性都做了。
谁知一个澡刚洗完,安小意就出事了。
叶寻本想在不违背人类物理学的基础上“自然”一点救人,比如刚好路过,刚好接住滚下台阶的安小意。但这一次实在事出突然,即使他是人类臆想出来的快银,也做不到毫无破绽。
一声响指,时间静止。
安小意却没有停止降落。
叶寻眼角一跳,险些忘了安小意的“特殊”,她不受“时间静止”的摆布,一意孤行的非要将自己摔个半身不遂。
这一刻,只能凭本能行事。
叶寻长腿一迈,屈尊移动到安小意跟前,伸出手臂一捞,将这个人类女孩稳稳接住,他的背脊也跟着蹿起一层冷汗,百年来第一次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曾一度藐视的“地心引力”,以及百年不曾体会过的“千钧一发”,就在刚才,差点联起手来打他的脸。
但凡他慢了那么一点点,后果都不堪设想。
叶寻下意识闭上眼,暗暗吸了口气,只是还没等他定神,就听到一声估计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尖叫的……开头。
叶寻一顿,眼睛又睁开了:“别叫了。”
安小意果然收声,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脸色竟比刚才更白了。
恐怕等安小意缓过神来还要一小会儿,叶寻挪开目光,观望四周。
台阶上站着笑容阴沉的秦娅,半空中有个命运多舛的轮椅,这就足以脑补出一整套撕逼大戏。
再看安小意,依然一脸震惊,对着他张着嘴,正在重组语言能力。
叶寻也不急,将人放下的同时,抬手一招,那轮椅就立刻飞了过来,四平八稳的落在跟前。
叶寻手一松,安小意敦实的跌坐下去。
这一“摔”也让安小意找回意识。
“Boss?”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安小意飞快地向四周一看,明明是闷热的夏季,树上的蝉却像是哑了,不远处虽有几个人影,却形同蜡像,连台阶上的秦娅也一动不动。
她立刻想起上一次的“时间静止”,又摸了摸“扑通”跳不停的心口,转而就俗套的掐了自己一把。
叶寻正经八百的开口:“你伤势如何,有没有加重?”
安小意瞪着他喘了两口气,经他提醒一下子又想起先前的噩耗,恍惚地摇头。
叶寻缓缓勾唇,无良奸商的嘴脸无缝切换:“等伤好了就复工。Demon很久没有推陈出新了,你趁着养伤想想新食谱,最近客人的口味都偏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营养液,趁机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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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寻:你怎能轻易受伤,耽误我吃饭?
ps,补充一点:
前文(第二章)提到男主“倒是有几分《创世纪》里商界精英的风范”,因为作者是古迷,所以一提到商界精英就自动脑补坏帅坏帅的张自力~(当然,最重情义的逗比穿越人唯有项少龙,俊美逼人的江湖贵公子只有丁鹏,重案组最牛逼的警探必须是徐飞!)
啧,一不小心暴露了我的专一~
11、11
这话题转移的走向实在清奇。
安小意虽然经历了一场“谋杀”,却没有失忆,她瞪着叶寻,满脸不置信。
叶寻一本正经道:“还有,下回去检查供货原料我和你一起去。保险起见,最好你先在家里试做几个样品,但这样一来,你家冰箱我也要检查。”
饶是安小意这八年来遇到的怪事层出不穷,早就练就了非人类的麻木不仁、处变不惊,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一个能让整个世界都歇菜的家伙,正慢条斯理的和她讨论她家的冰箱,除非她疯了,才会接这个话茬儿。
事实上,这不是叶寻第一次向人类解释这种情况,安小意的所有反应也都在意料之中,他知道接下来将有很多问题要回答,更知道她的第一句一定是“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样无聊、无趣,毫无新意的提问。
没想到,安小意找回声音后,第一句却是:“你不是人。”
这话放在平时,是骂人,放在现在,叶寻竟难以反驳。
安小意一顿:“这也不是梦。”
更不是幻觉。
叶寻面无表情的回答:“不是梦。”
安小意倏地抬头,持续震惊:“魔术师?”
叶寻摇头。
安小意更震惊了:“魔法师?”
叶寻又摇头。
安小意张了张嘴,又把刚才“骂人”的话拾起来:“但你肯定不是人。”
叶寻:“……”
静了两秒,安小意转动僵硬的脖子,左右看了看,又转回来对上叶寻,上下看了看,拼命调动已经被吓成乌龟王八蛋的脑细胞和她现有的知识储备,努力分析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有脚,有体温,没有长舌,没有多手多脚,没有吞云吐雾、腾云驾雾,现在又是白天,所以他不是鬼,不是神,更不是上古神仙的坐骑,不可能出自《山海经》。
《圣经》就更不可能了,西方天生都不咋穿衣服,还有翅膀,卷发,蓝眼珠子,白皮肤,他也不像是精灵、木乃伊、吸血鬼、阿拉丁神灯、幽灵、死神,或是美人鱼……
那么,还剩下一些宇宙不明生物,比如ET?
想到这里,安小意茅塞顿开,十分仔细的盯了叶寻一眼,抬起那个包的像火箭炮的石膏手臂,指着天:“你,该不会是外地来的吧?”
叶寻一顿,这回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安小意:“所以你是外星人。”
确定了物种,安小意渐渐定下神来,只要不是鬼神,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异形,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何况这个人还救了她。
然而心神一定,安小意又想起刚才叶寻刚才的话茬儿:“你为什么要检查原料,还要检查我家的冰箱?”
外星人也吃人类的食物吗?
安小意仔细回想,好像见他买过热可可,好像还见他吃过小蛋糕。
像是为了呼应安小意的猜测,叶寻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摸出一块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英俊的腮帮子有一边微微鼓起:“你不知道客人的口味有多甜——我怀疑你选的糖不对。”
安小意用一种古怪新奇的眼神在他脸上定了定,终于看出一点假公济私:“外星人是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这敏锐的洞察力和联想力,令叶寻又是一顿,因此错过了最佳辩解的时机。
安小意用一种“果然如此”的口吻说:“我有看过《黑衣人》,里面有一种外星大蟑螂就喜欢吃甜食,披着人皮,抱着糖罐子整个往嘴里吞,还能无性繁殖。”
她的话刚落,本就“时间停止”的氛围好像更安静了。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安小意持续紧迫盯人,像是要看出他的原型。
叶寻十分安静,目光冷淡的望着远方,良久、良久,直到安小意以为他快要把筋斗云喊来了,他才倏地发出一声嗤笑:“愚蠢的人类。”
安小意:“……”
仿佛突然认识一种比安大勺更难搞,更高冷的生物。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应该不是那些长相奇怪的外星物种。
安小意松了口气,低头时目光扫过手脚上的石膏,紧绷过后的情绪像是突然扎进了冷水池。
她叹了口气:“所以你救我是因为吃吧?那真是太很遗憾了……秦娅说,我的手脚已经废了。”
叶寻自然知道秦娅是谁,深受名利荼毒,心比海深,比蛇毒,比狼狠,现在还多了一条——满嘴放炮。
叶寻刚要开口说“她说你就信”,就忽然听到安小意低叹一声:“难怪若韦哥要辞职,还说要娶我。”
叶寻这下是真的无语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小意的脑瓜顶,眉头拧成一团。
半晌,一声冷哼:“你的手脚没事。”
这几个字宛如天籁,安小意一顿,瞬间忘了日月星辰、时间停止,以及秦娅和欧若韦的爱恨纠葛,比起师门叛徒她自然更相信高级物种。
“你确定?”
叶寻的目光缓缓扫过她手臂和小腿上的石膏,再度用进化到人类X光科技程度的视力扫描了一圈——只是轻微骨折。
叶寻:“嗯。”
安小意脸上一下子云开雾散,拨云见日,也顺带恢复了正常思路。
她如今最大的心愿,不过就是父女团聚,既然警察和私家侦探都找不到安博尔,那么,外星人呢?
想到这里,安小意立刻眉开眼笑的指着四周问:“既然我没事,那Boss能不能告诉我,除了这种‘叭叭叭’的能力,你还会些什么?”
叶寻猝不及防的被安小意杀了个回马枪,一时无语。
他的调查对象——安小意,常年反应迟钝,习惯自我安慰,对人对事鲜少用到智商,没想到竟能百年不遇的机敏一回。
在几秒钟的大眼瞪小眼之后,叶寻终于开口:“所以,你已经惊讶完了?”
安小意非常诚实:“嗯,我惊讶完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第一次的时候差点吓傻了,现在有点‘见多识广’,还不至于被吓死。”
叶寻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安小意也不掖着,将真实动机说出来:“你到底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爸?他叫安博尔,失踪了八年了。以前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死了,直到一年前他寄回来房产证才……”
安小意一边絮叨一边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抓叶寻。
叶寻不防,被抓个正着,他的手心比人类的要烫,他也不习惯被人类这样贸然亲近,眉心一动,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安小意依然盯着叶寻:“既然你能救我,肯定也能帮我找回爸爸,对吧!”
她脸上的笑又倏地一顿,非常凑巧的想起了陆爵说过他曾见过安博尔的话——【他说,只要他的女儿的手艺青出于蓝,他就会回来。于是我就问他,‘青出于蓝’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他说,可以以我的评分为标准。”】
“你和陆事儿逼似乎很熟?”
乍一听到这惟妙惟肖形容到位的称呼,叶寻的眉梢挑起一个颇具兴味的弧度,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安小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改口:“你和陆爵很熟?”
陆爵自从当上高级评分员就开始作妖,一扫邋遢学霸相,装逼眼睛一架,走起斯文败类的路线,四处招猫递狗不受待见,还自以为人见人爱春暖花开。
叶寻想到陆爵,突然有点一言难尽:“他是我学生,最不成器的一个。”
安小意的阅读理解能力必须满分:“这么说,他也是外星人?那他说‘前不久’才见过我爸,还吃过他亲手做的蛋糕。意思该不会是,你们知道我爸在哪儿吧?”
她顿了一秒,转而做出大胆的假设:“甚至有可能,是你们把他‘请’走的?”
叶寻被安小意突飞猛进的智商震惊了,十分肯定安小意和安博尔的脾气性格是来自同样的DNA组合。
安小意安静了几秒,像是正在顺藤摸瓜的思考其它可能性,再开口时,她的联想能力已经突破天际:“嘿,你猜怎么着,我有个特异功能,每天晚上做噩梦。我的梦告诉我,当年我们家遭遇车祸,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救了,我爸不知道为什么连我妈都没好好安葬,就在医院和那男人走了。我虽没看见他的正脸,可是看身材气质,再听声音,竟然和Boss你有八、九成像。”
话落,安小意沉默了,静等叶寻给她一个解释。
叶寻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一时间,眼前的女孩竟然和多年前那个穿着蓬蓬裙的小丫头重叠了。
记得初见时,她还是个懵懂无知却满嘴胡说八道的熊孩子,仗着丰富的想象力,可怕的行动力,和未成年人保护法,无法无天过好一阵,后来渐渐长大,才按部就班的成了他一贯认知的“愚蠢的人类”。
半晌,叶寻挪开眼:“你爸他很好。”
安小意一手指地:“还在地球?”
叶寻点头。
“这……算是拘禁?”
叶寻面无表情的思考了一会儿,摇头。
“那这种情况是暂时的,还是永久?”
这问题似乎很难,叶寻这回想了很久,没摇头也没点头。
安小意立刻将此认知为,一切皆有都有可能,一切事在人为。
“人类有句话说得好,入乡随俗。你们打外地来,好歹也地接接地气。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百零八天是假期,我爸去你们那儿八年,居然一天探亲假都不给?就算是坐牢还有减刑一说呢,你们可倒好,狗屁不通!”
一场车祸,安小意失去两个亲人,一个去了一个走了,一个生离一个死别,这八年来想到安博尔,她就想唱《找爸爸》,眼下虽然四肢不勤,即便坐着也不妨碍盛气凌人,战斗指数越烧越旺,用嘴兴师问罪,用鼻子喷火气。
结果,人家叶寻叶Boss叶“老外”,听了这话愣是岿然不动,安小意却把自己说的脑仁直疼。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这工作我也不要了。既然知道老爸的下落,你把我也带走吧!”
安小意边说边抬高双手,一副等着上手铐的架势,脑袋瓜子里全是安博尔在那样一个非我族类中的不堪境地,放眼一望全是多手多脚多眼的外星生物,一个个歪瓜裂枣,不忍直视——哪怕都是帅哥也不行。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做牛做马,想想就心疼。
叶寻非常有耐心的等安小意做戏做完全套,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放心,你爸在我们那儿八年如一日,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
安小意面带狐疑:“最高级别的待遇?”
叶寻颔首。
安博尔定居之处原本是基地最荒凉的地皮,紧挨着垃圾回收中心,又是风口,结果自他住下却成了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他亲手制作的中西糕点被那风一吹,飘向基地各个角落,每天都有广大外星侨胞为此踩踏门槛、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基地首长更是因私废公,每天借口找这个臭棋篓子下棋,想方设法的输给他,就是为了蹭吃蹭喝。
安小意依然半信半疑:“既然这么好,那我也要‘移民’。要多少资产,绿卡怎么办,你先说来听听。”
她相信,就算是皇帝待遇,她爸也不会扔下她,何况当时她妈尸骨未寒,一定有别的隐衷。
叶寻:“一命换一命。”
什么?
安小意一愣:“因为那场车祸?不对啊,我妈妈明明去世了……”
叶寻静静抬起眼:“是你的命。”
安小意:“……”
“原本早在八年前,你就‘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寻(呵呵):你全家都是外星大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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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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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安小意的脑袋瓜子里一时电闪雷鸣,一时翻江倒海,她想控制,散漫的思维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手脚,七零八凑的将所有细节整合到一起送到她面前审阅。
什么等她的手艺青出于蓝就回来的话,肯定是陆事儿逼扯淡。
当年车祸的确十分惨重,她第一时间晕过去,不省人事,只觉得身体发飘,意识涣散,还看见白光,看见一扇大门。
直到一股不通人情的力量将她拽回来,她顿时觉得浑身头痛,手脚散架,浑身发冷,再一睁眼,人已在医院,双亲都不在了,只有把眼睛哭成核桃的欧若韦。
想到这里,安小意一时神情恍惚,眼前几乎晃出重影:“你们还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是为科学吧……”
叶寻:“不是起死回生。基地有一种药,没死透的都有效。”
安小意下意识问:“什么药?”
叶寻:“这是机密。”
没由来的,安小意的恍惚渐渐定了,一旦接受了“外星物种”和“爸爸去哪儿”的设定之后,再大的“震惊”、“噩耗”也渐渐翻不出浪花了。
反正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只是一旦定神,就不免联系起前因后果种种诡异,不由得开始“自作多情”起来。
带走安博尔的是叶寻,可叶寻又说她不能一起走,那么叶寻是干嘛来的?此前八年她都没见过这个人,他突然冒出来真是有点“来者不善”,先是碰瓷,又摇身一变成了顶头Boss,难道他在所谓的“基地”很清闲,特意出来体验人类疾苦?
再说,“安西教练”莫名消失,Demon的同事们一个个“失忆”,如此大费周章的人事调动,多半又是什么外星洗脑科技。
而且他前前后后管的挺宽,蛋糕不让送人,秦娅来找茬儿还来英雄救美,明明头发还在滴水,仿佛刚洗过澡就匆匆赶来……
这些“巧合”的安排,这样随叫随到的速度,不知何故,安小意竟闻到了一丝处心积虑的气味——为什么只针对她?
安小意:“我一出事你就知道?难道,你对我有企图?”
叶寻的语气冷静的出奇:“是你爸不放心,让我来‘照顾’你。”
原来是来当保姆的。
安小意翻了个白眼:“我不需要照……等等!”
一提到安博尔就想到父女相见无望,安小意心里窜火儿,抬起受伤的手脚,趁机发难:“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你知道西点师的手有多重要么,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复员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我看Boss要给Demon另谋高就了。”
叶寻顿时不吭声了,目光一变,十分的难以言喻,仿佛正因教养和风度而忍耐什么,片刻后又像是终于忍不住了。
“那些人并不想伤害你,你不挣扎,不跳车,连个轻伤磕碰都落不下,谁想到,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话到一半,他眉头一蹙:“不过,伤筋动骨要一百天,人类果然脆弱……”
安小意:“……”
安小意只顾着听前半句,完全没注意到叶寻的若有所思——合着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瞎折腾,闹天闹地闹群众,还把自己闹了个“骨质疏松”?
安小意脸上一红,几乎恼羞成怒的扫了叶寻一眼,他的发梢还在滴水,落在单薄的衬衫上,氤氲成一小片。
莫名就是看他不顺眼。
安小意突然“呵”了一声:“别逞强了。外地来的有什么了不起,到了地球还不是入乡随俗,用水洗澡。”
这原本就是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驳,因为车祸的事板上钉钉,先前欧若韦也调侃过那几个“凶犯”如何在警局哭天抢地说要认她当姑奶奶,保准以后随叫随到,只要她不上告,眼下又被叶寻翻了旧账,轻描淡写的就将他的“办事不利”摘了干净,安小意一时羞愤,只能东拉西扯。
谁知安小意十分歧视外地人的一句话,竟然让叶寻认真起来:“我们从不用水,这只是来地球的体验之一。”
安小意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一时也顾不上搭理他那种高级物种“剑锋所指,所向睥睨”的讨厌劲儿。
安小意:“体验?”
叶寻手上突然多了一个Ipad,打开“地球人调查报告”的操作界面,检索关键字“洗”,立刻浮现出一堆让人匪夷所思的字眼,什么“洗澡”、“洗衣服”、“洗白”、“洗眼”、“洗胃”、“洗钱”、“洗劫”、“接风洗尘”、“洗尽铅华”等等。
叶寻拿给安小意一看:“这些,根据每一项‘作业’的难度和完成度不同,我们会获得相应积分,当总积分累积到一定数值,就可以晋升等级。”
安小意一时没工夫组织语言,直到她瞄到操作界面最上端三个字——“实习生”。
“呦,Boss级别可不高啊。”
叶寻没跟安小意一般见识,十分淡定:“其实只要完成‘洗钱’、‘洗劫’和‘洗尽铅华’这三项,就可以直接晋级。”
毕竟他曾是“活久见”的高级调查员,早就对着里面的玩法规则一门清,“实习生”等级不过就是用来考一些初出茅庐的二百五对地球上最复杂最优美的语言中文的理解。
自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稀松二五眼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比如陆爵就曾经为了提高命中率,将搜集到的三十几种货币泡进水里仔细洗净,晒干,还认真地将全过程视频录像,上交作业。
安小意发出一声嗤笑:“洗钱?呵,尔等蛮夷竟敢跑到我泱泱天|朝犯罪,成何体统?”
叶寻一顿,关掉Ipad直起身。
身为“高级物种”接二连三的遭到歧视,他的目光冷了又冷,神情莫测难辨,只考虑了一秒,就决定将“和词汇量丰富的地球人吵架”这项作业从选项里划掉,索性将视线从安小意身上移开,望着天边眼不见为净。
片刻后,只等呼吸匀了,他才若无其事的开口:“你还有什么问题,时间快到了。”
安小意:“什么时间?”
叶寻微抬下巴,示意四周:“静止太久,违规,扣作业积分。”
安小意一愣,瞬间忘了前仇旧怨,仿佛是距离交卷只剩下一分钟的考生,脑子里装着满坑满谷的疑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个题目下手。
这种时候,只能凭本能行事。
“有,最后一个问题!”
叶寻收回目光,清心寡欲的落在安小意脸上。
安小意:“为什么你会这么诚实,有问必答……你就不怕我四处散播?”
不知何故,安小意竟从叶寻的脸上窥见一丝笑意,仿佛漫长的对话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甩大招。
叶寻眼皮一撩,倏地看向远方一点,安小意的手机立刻“飞”了过来,刚好落入他的掌心——是刚才发生意外时,被她不慎扔出去的。
叶寻将手机递还给安小意。
她正要道谢,叶寻却突然弯腰,一手搭在轮椅扶手上,额上的湿发落下一缕,堪堪挡住斜飞入鬓的眉毛。
安小意一愣,下意识向后退,却撞到椅背,同时惊奇的发现,外星人身上竟飘着沐浴液混合衣服洗洁净的味道,清清淡淡,若有似无。
再一抬眼,倏地撞上那双桃花眼。
他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类的目光看着她,眼睛一弯,声线低沉:“因为,我会时光倒流。”
——“叭”!
……
大“梦”初醒,一转眼又回到那个路口。
安小意形单影只,两眼放空,站在马路正中间打桩,风急雨促罩了她一头一脸,过往车辆喇叭作响,关着窗户也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谩骂声。
追到雨里同样透心凉的欧若韦,差点被安小意的“失心疯”吓尿,气的肺疼,刚一蹿到跟前,就拽住她的胳膊劈头盖脸的骂:“你疯了安小意!这大雨天的,激出个肺炎可没人心疼你!你以为你的抵抗力有多强,那就是一团豆腐渣,日夜颠倒,整宿不睡,仗着年轻就耍横,我告诉你,这就跟卡债一样早晚得还,二十几岁的小年轻也有猝死的,别以为三十年以后才用得着速效救心丸!”
欧若韦边说边把妹子往路边领,手心抓的牢牢地,生怕被她再被她溜出去胡作非为。
也不知道是被欧若韦骂醒了,还是被雨水浇醒了,安小意走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喷嚏,仿佛飞到天外的魂魄突然归位,才搞清楚状况。
安小意下意识回头,马路那边的小网吧屋檐下,早已不见那一身黑衣的男人,再一看四周,躲雨和打伞经过的路人纷纷投来难以言喻的目光,以为他们在当街表演偶像剧,还脑补了一出剧情,比如女的疯了,冲出去要自杀,吓得男的三魂不见七魄,霸道总裁一样的将人拽回来,骂骂咧咧的数落,保证答应她所有要求。
这时,雨停了。
戏演完了,老天爷也撒够了泼,天也亮堂了。
安小意突然站住脚,欧若韦猝不及防,差点被她跩扭了胳膊,火气腾地蹿起来,猛一回头,却刚好照见他妹子低头撇嘴,一脸委屈,这表情打从八年前她妈去世,她爸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欧若韦横眉竖目的表情刚到位,霎时又变得一言难尽,词穷了。
安小意自嘲一笑,声音很低:“我今早去看乔叔叔的时候,梦到我爸了——他人在医院,那天我妈走了,他也心灰意冷,决定去流浪。这事我没跟乔叔叔说,这八年大家都觉得我‘快’疯了,我高兴,你们觉得我强颜欢笑,我不高兴,你们觉得我病情加重。其实无论我高不高兴都和那场车祸没有关系,那件事我早就接受了,无论如何,我还是我,日子还得过。刚才我冲进雨里,就是因为看见一个熟人,其实就是我眼花了。”
好话歹话深明大义的话都让安小意说尽了,欧若韦除了骂人溜,平日里笨嘴拙舌,一时也没啥可补充的。
“那……那……那就好……”
两人沉默片刻,一时间又像是在拍偶像剧,男的抓耳挠腮,女的低头装蒜。
直到安小意掀起眼皮,天真无邪:“那……那……咱们回家吧?我有点冷了。”
欧若韦被这驾轻就熟的“变脸”砸的七荤八素,只会说“好”,一个晃神就被安小意轻快的越过,反手拉着他往马路牙子走。
两人招了一辆出租车,约好的中餐厅也不去了,直奔安小意的小公寓。
欧若韦在旁老妈子似的嘱咐:“待会儿到家先喝点姜茶。”
安小意笑眯眯的边答应边将脸转向车窗,抹掉玻璃上的哈气,恰好瞄到此时歪歪斜斜撞上马路牙子的面包车,脸上的笑倏地不见了。
其实,她刚才说了谎——她梦见的医院里,除了她爸,还有个陌生男人。
刚才站在马路中间,她做了个“梦”——她被人绑架,她死了,她又活了,人在医院醒来,欧若韦说要娶她,她又被恼羞成怒的秦娅推下楼,然后叶寻出现了……
那个“梦”真实的不可思议,她的手臂和小腿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就像被千斤重的东西碾过。
巧的是,梦里那个摧毁小卖店的面包车也刚好出现。
面包车急飕飕的险些撩着路人,驾驶座上的司机脸色煞白,这时车门“呼啦”一开,一个弱不经风的大小伙子被推了下来。
安小意定睛一看,正是王川。
这也和梦里的情报一致,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王川在车上?只是没有绑架,没有车祸,自然也没有“死而复生”。
安小意一手捂着“发烫”的小臂,瞪着窗外,出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叶寻:伤筋动骨一百天?啧,耽误我吃饭。
——叭!
所以,男友力=时光倒流?
……
话说,作者要苦逼的爬榜,需要动力啊,各位小主大大加点油啊么么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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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谢谢两位大大的地雷:
☆、13
再说原本该“逞凶”的面包车。
原本车上几人说好了先把人架上车,威逼利诱吓唬,嗓门再大点,谅安小意一个丫头片子也不敢犯横,等他们黑脸唱完唱|红脸,末了他们再派出一人唱白脸,把事先买好的“刮刮乐”往姑奶奶跟前一递,一时半刻刮不完不要紧,只要能见财一定管吃管喝当关二爷一样供着。
可是不知怎的,刚开到地,几个讨厌的热火朝天的汉子就相约一起“哑”了,只有王川保持清醒。
驾驶座上的老司机更成了睁眼瞎,仿佛“无人驾驶”似的将车轧上了马路牙子,司机猝然一惊醒了,连忙踩刹,车头犯浑的一头扎进小卖店门口的遮阳伞,店主惊魂初定,就上前拍门骂起街。
王川眼见形势越走越歪,刚要开口提醒几位大哥“摇钱树”就在前面路口站着呐,不要在这纠缠,结果几位大哥一个个像是失忆断片,见着王川,大巴债一拍正中他后脑勺,登时拍的眼冒金星。
接着车门一开,王川被一脚踹到马路牙子上,为首的大哥还气急败坏的大吼:“他欠我们钱,让丫赔!小子,记住了,就两天,不还钱就剁手跺脚!”
面包车吹胡子瞪眼的撒腿就撤,瘦成小鸡子的王川却被店主一把薅住,一边吆喝着不还钱就拉他上法治进行时,一边招呼街坊四邻和围观群众一起送他上微博热搜。
……
安小意和欧若韦下了出租车,一路晃进宁静和谐的新小区。
欧若韦每次来每次都不适应,小区对面就是老旧的住宅区,甫一迈进新小区大门,视线豁然开朗,仿佛坐牢十年的糙汉子望见了白花花的大姑娘,一头扎进去就不乐意走了。
欧若韦一路念叨,这小区真够逼格啊,就是你这楼层不好,十三,在西方可不是什么好数,邪门儿,招事儿。
安小意没理他,转头进了电梯间,脚下却倏地一顿。
欧若韦直愣愣的越过她,回头见安小意面色古怪,就咋呼:“干嘛你,又要疯?”
说话间,欧若韦人已经站到电梯门前,他旁边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侧头望来,两人目光刚好对上,但见此人眼尾修长,目光含笑,块儿没他大,却是宽肩窄胯,个子一般高。
欧若韦看人的眼光十分糙,无论帅哥美女一致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青春少女大都奸,只是瞅着眼前这位,竟无缘无故觉得有几分眼熟。
安小意已经发玩愣,走上前:“Boss。”
欧若韦一愣,看了看瞬间变得文静的安小意,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这才想起来曾在员工群里看到同事们晒的大合照。
此人便是叶寻。
叶寻眉眼一弯,眼下浮出一对招人的卧蚕:“安小姐。这位是欧主厨?我是叶寻,Demon的新老板。”
一分钟后,三人一起进了电梯。
安小意靠墙站着,安静的当背景画,前面矗着两个“电线杆子”,一个雅致一个粗犷,一个眉目含笑一个声如洪钟,眼中只有彼此,一见如故的恨不得聊个三天三夜。
事实上,主要是欧若韦在“话痨”。
互相介绍之后,欧若韦一句“失敬”就算是把他肚子里文雅酸腐的词都挥发完了,转而接地气的跟老板套起近乎。
“你别看现在Demon外表光鲜,其实问题比虱子还多,大厨房那帮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一不在就溜奸耍滑!不过话说回来,那也得有真本事才能这么玩,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外面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人才!”
先褒后贬,总体听下来就是炫耀。
安小意:“……”
等大厨房的底儿交代完了,欧若韦话锋一转,又拿安小意当话题。
“我这妹子,虽然从小身娇肉贵,但特别能折腾自己,有天分还努力,明明能靠脸吃饭还要吃苦耐劳,她那手艺可是安家嫡传,两个字:绝了!不过就是身子骨不太好,爱生病,焦虑失眠,不能受刺激,我们一帮大老粗都得供着她,否则她一病就是十天半个月,Demon西点的销售额可是直线下滑。”
欧若韦的人来疯已经步入晚期,幸好意思都传达到了——Demon事儿最多的是安小意,可是Demon最离不开的也是安小意,简直是当红台柱扛把子。
只是也不知欧若韦用词用岔了,还是叶寻文化底蕴太深,从中品出不一样的味儿,竟在这时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了安小意一眼。
安小意正想抬手去捏欧若韦的后腰,让他多微笑少放屁,没想到手才伸到半空,叶寻刚好回头,抓了个现行。
她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将手放下,叶寻也刚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
他这一笑,两人都愣了。
安小意皱着眉,欧若韦连忙回想刚才是不是讲了什么低级趣味的笑话,偏偏还一击即中,让老板回味无穷?
安小意这时点出疑点:“话说Boss,你怎么会在这儿?”
欧若韦跟着顺杆爬:“难道你也知道我今天回来?”
叶寻一顿,“我回家”三个字刚到嘴边又溜回去,开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听说欧主厨今天回国,我本想召集全餐厅的人给你接风,可惜今晚订单出乎意料的多……”
毫无架子,礼贤下士,面上挂着三分笑意,七分歉意,还带点诚意,听得欧若韦如沐春风,对新Boss莫名多了几分好感。
叶寻又慢条斯理的补了一句:“我还听说今天是欧主厨生日,正好给你庆祝,本来要订蛋糕,只是不知道你的口味……”
合着里子面子都给了,蛋糕还是没订。
欧若韦听得飘飘然,咧嘴一笑:“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小意在,还用花那冤枉钱?”
他恨不得把全世界人民都发展成Demon的忠实拥护者,连Boss都不放过。
等他“自卖自夸”一圈,安小意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吃蛋糕了?”
欧若韦:“可以从这次开始嘛。给点面子露两手,Boss亲自驾临。”
安小意:“最好再插上几根小蜡烛,做两个小公举立体图案?师兄是喜欢Cinderlla呢还是喜欢Belle?”
说话间,三人走出电梯,欧若韦得意忘形的粗神经仿佛刚感应到气氛的微妙,下意识看了安小意一眼。
两人在前面走,欧若韦将声音压到最低:“你亲戚来了?”
他刚要念叨一句“这样还敢淋雨”,安小意就忍无可忍的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闭会儿嘴?”
欧若韦一向“惧内”,被她一眼瞪的肝颤。
叶寻闲适自得的跟在两人身后,双手插兜,前面的交谈一字不漏的收进耳里,却淡定的装了一手好逼,见欧若韦回头,就回以微笑,仿佛随时能和底层员工打成一片。
直到三人来到安小意家门口,安小意拿钥匙开门,刚露出一道门缝却回身一挡:“Boss,我家里有点乱,你看这样行不,我进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出来咱们去外面庆祝。”
欧若韦这回听出门道,立刻笑的傻白甜:“说的是啊,她家里都没处下脚,比我家那‘马王堆’强不到哪里!”
安小意直接当着叶寻的面胳膊肘向外拐,正中猪队友的肋叉子,欧若韦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龇牙咧嘴的“嗷”了一声。
叶寻看了一眼就非常自觉的滑开了,体贴地将责任揽了过来:“都怪我考虑不周,来之前没有知会一声,失礼了。”
欧若韦气还没喘匀:“不,是我记混了,不乱不乱,一点都不乱!”
叶寻的目光又挪了回来:“既然不乱,那就打搅了。”
话音方落,那门板就有眼力见的自动开启,不大不小刚好够三个人一眼望清内景,竟一点也不乱。
安小意:“……”
欧若韦一脸惊奇:“诶,你这是自动门?”
安小意在原地凝固两秒,只好请两人进屋。
这时,“吧嗒、吧嗒”一串细碎的声音响起,猫爪在木地板上踩着鼓点,轻快雀跃,显然小主的身心都相当愉悦。
安小意一低头,就见到山大王安大勺纡尊降贵前来迎门,今儿个竟然不是邪魅的半眯眼,而是好奇无辜的大眼萌,还虎头虎脑的歪着头,黏黏糊糊的叫了一声。
安大勺居然不认生了?
安小意将它一把捞起,抱进怀里,一年到头鲜少见它如此出得厅堂,萌属性爆表,忍不住就揉了两下。
“请进。”
三人踏进门槛,安小意:“鞋柜里有拖鞋。”
欧若韦让叶寻先换,回身就去逗安大勺,但安大勺一贯看他不顺眼,这次也毫无例外的不给面子。
谁知,叶寻刚换好拖鞋,安大勺爪子一捞,搭在他的肩膀上。
叶寻眼皮一撩,静静地和安大勺大眼瞪小眼,两种属性公的生物用眼神交流片刻,隔了几秒,达成友好邦交。
安大勺爪子一勾,变本加厉的要从安小意怀里挣吧出去,安小意正惊讶它的行动力和判断力,一时没防住,它就已经自食其力的换了个怀抱,朕心甚悦。
叶寻从善如流的抬起手臂,拖住它肥大的屁股,抱得稳当,略一抬眼,颇识大体:“不妨事。”
安小意:“……”
欧若韦这时换好鞋,回头一看,记吃不记打的又要招猫递狗,没想到刚一抬手,安大勺身体一颤,受惊不小,娇弱的将整张脸埋进叶寻的肩窝。
叶寻揉着安大勺的脑瓜顶,微微一哂:“认生。”
作者有话要说:叶寻(微笑):毕竟我也不是第一次登门了。
男友力=给自己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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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营养液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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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欧若韦:“唉,就是!这小子回回见我都这样,什么家教!”
“就你有家教!”安小意不爱听了,指着沙发:“你俩先洗手,自己找地方坐。”
安小意给安大勺添了猫粮,转身进了卧室。
安大勺撅着屁股吃饱喝足,又爬回叶寻的大腿,转了一个圈找到贴心的位置,卧下了。
惨遭忽视的欧若韦只得摸着鼻子起身,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一看,果然应有尽有。
欧若韦把肉和菜拿出来:“Boss,有什么想吃的菜?”
叶寻一顿:“听说欧主厨有几道拿手的中式炒菜,尤其是菠萝古老肉做的十分地道。”
修长的手指正抓安大勺的下巴,它不要脸的享受着。平日里非昂贵的坐垫不下脚,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这个最得圣心。
欧若韦“嘿嘿”一乐,又开始吹上了。
直到换好居家服的安小意从卧室出来,她手里拎着一套纯棉的男士款:“若韦哥,等会儿再做,先把湿衣服换了。”
欧若韦“哦”了一声,接过衣服进了洗手间。
门板一合,屋里的意味顿时不一样了。
安小意拐进开放式厨房:“喝什么?”
叶寻靠着沙发背,双腿交叠,膝上一团黑幽幽的猫科动物,听到安小意的话,一人一猫同时抬眼。
“请给我一杯热可可,有劳。”
安小意翻出可可粉。
叶寻充分表现出他身为Boss的严谨认真,这时长腿一收,抱着安大勺移驾到案台边,足足高了安小意一个头。
安小意放完一勺可可粉,刚要盖上盖,叶寻却似笑非笑的伸出一只手指,在杯缘敲了敲,清脆两声,敲得人心头一漏。
“不好意思,我口重。”
安小意没抬眼,又将手伸进桶里舀出一大勺,两大勺登时可可粉占了半个杯子的量。
叶寻十分认真的看了一眼:“差不多了,谢谢。”
见安小意盖上盖子,他又慢悠悠的补了一句:“麻烦再给我三勺糖。”
安小意:“……”
叶寻微笑解释:“刚下过雨,我体寒。”
就算下雨,现在也是在三伏天啊!
安小意眼皮一抬,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某人清新扑鼻接地气的穿着,浅色衬衫、牛仔裤、休闲鞋,头发向后梳整,额头上落下几根,身上只带了一部手机,仿佛刚在自家的小花园里溜达了一圈。
安小意:“你今天一直穿着这身衣服?”
话落,才觉出这话问的不妥当。
安大勺从叶寻怀里跳到地上,自己找节目去了。
叶寻仿佛没听见,安静的喝了一口热可可,折回沙发边坐下,打开茶几上的糖果盒,里面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五排小饼干,杏仁瓦片、芝麻曲奇、白巧克力夹心、朗姆酒蛋黄饼和椰子油咸思康。
叶寻眼前一亮,旁若无人的拿出一块放进嘴里,口感又酥又脆又甜。
安小意话里有话:“刚才下了一阵急雨,Boss没带伞,竟然也没淋着。”
叶寻像是品酒似的又抿了一口热可可,一本正经的所答非所问:“待会儿做蛋糕也要用这种糖?”
安小意:“有问题?”
叶寻:“有,不够甜。”
安小意:“我见过得糖瘾症的都没有你口重。”
叶寻修养极好的又塞了一块饼干进嘴里,嚼了几下,手指一顿,专注的看了眼盒子里的小饼干们,又望向台面上做蛋糕的材料,神色凝重的仿佛做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重大决定。
最后,他将盖子盖回原位,只是手指还黏在盒盖上:“人生太多酸苦辣,唯有吃甜食能自己控制。”
安小意翻了个白眼。
“行了,这里没有别人,咱能说人话么?”她扬了扬下巴,又道:“饼干不吃了?可可有的是,管够。”
叶寻露出一个“我非常有分寸”的表情:“不了,我要留着肚子等待会儿的生日蛋糕。”
安小意暗暗吸了口气。
欧若韦根本不爱吃甜食,他一向认为拿着小勺子挖小蛋糕的行径是娘炮所为,是爷们就该粗犷的蹲路边吃切糕。
安小意一想到待会儿整个蛋糕都会进入这个资本家的肚子里,就不想动手,完全不掩饰满脸的“这里不欢迎你”。
叶寻刚好想起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中国人又崇尚中庸,热情待客之余也讲究一点“礼尚往来”和“礼轻情意重”,他空手登门的确不礼貌,多少也该表达一下谢意,方便日后……嗯,有来有往。
叶寻:“唔,我外语不错,法文和德文的生日歌都会一点。”
安小意:“……”
这回她更不想搭理他了。
……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欧若韦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节骨眼出来,见屋里两人隔着几米远大眼瞪小眼,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上一通大号的功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人,一个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一个立在洗手间门口,一个坐在沙发上,有那么几秒钟谁也没动,直到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气氛凝滞的铁三角才打破。
安大勺离开“宝座”后突然开了窍,用爪子扒开了储藏柜的门,仿佛里面有仓鼠一样的有趣生物,扎进去拼命扑腾。
安小意听到动静,走过去一看,顿时气涌如山:“安大勺,你给我出来!”
储藏柜好几个月都不开一次,里面的尘土细菌数以亿计,她恨不得立刻把那抽风作妖的冤家扔进水里。
偏偏铲屎官平地一声吼,把安大勺吼成了龟孙子,立刻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不在里面。
叶寻和欧若韦闻声而来,默不作声的围观。
安小意双手环胸,声音突然降了八度:“再不出来,下礼拜我就带你去医院,告诉医生,你割了蛋还是六根不净,那根牙签也得摘了。”
两个男人下意识对望一眼,一个轻声咳嗽,一个忽觉蛋疼。
安大勺仿佛听到这声动静,这时偷偷摸摸的露了个头,奶声奶气的叫唤了一声,试图用怀柔政策麻痹愚蠢的人类,爪子顺便往前一伸,扒拉出一个封皮布满划痕磨损的旧笔记本。
安小意皱着眉,嫌弃的瞪着蹭了一身土的王八蛋,目光却刚好扫过笔记本,上面斗大的三个字——安博尔。
这笔记本安小意有印象,是安博尔记了几十年的独创食谱,原本在八年前和他一起消失了,也不知安大勺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将它刨出来。
安小意将笔记本扔给欧若韦:“师兄,你先拿着,等我出来。”
欧若韦正在纳闷,就见安小意一把薅住安大勺,拖进卫生间。
门板一关,里面飞快的传来猫科动物的鬼哭狼嚎,先是水声,再来是吹风机声,一言不合就洗了个澡。
安大勺毫无防备的经历了九死一生,脱离险境后一头钻进卧室,躲在安小意的被窝里再不肯出来。
客厅里顿时清静了,安小意将细碎的头发梳成一个马尾,这才拿走欧若韦战战兢兢捧在胸口连一眼都不敢亵渎的“安博尔食谱”。
安小意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一堆熟悉的西点名称,是改良过的Pumpkinmousse,cedRaspberrysoufflé,Malakofftort等,但她只是快速略过。
直到翻开倒数第二页,看到一个熟悉的英文单字——Demon。
Demon,中译“恶魔”,西餐厅的名字,也是安博尔当年秘制蛋糕的配方名字,餐厅曾因为它的诞生大排场龙,供不应求,一度成为本城西点销售传奇,直到八年前随着安博尔的消失而“失传”。
安小意反复看了两遍Demon的配方内容,开始起疑,严格来说这配方没有特别之处,里面除了一种特供巧克力和特制樱桃酱之外,还特别注明要多加二百克安家独门制的糖。
安小意沉吟片刻,终于抬起头,见沙发上坐着两个大个子,一个背脊笔直,面前摆着一个空杯子,另一个正襟危坐,一双眼跟灯泡似的盯着她。
安小意耸了下肩:“没想到这个笔记本还在。”
欧若韦终于松了口气:“我也以为和师父一起丢了。”
安小意“嗯”了一声,随即目光一滑,对上叶寻。
叶寻仿佛恭候多时,好整以暇的笑了:“莫非,这就是和安师傅一起消失的安家秘方?真是太巧了。”
呵呵,何止很巧?
安小意爸妈留下的东西,并非八年没有人动过,她一年前才搬进来,藏得再掩饰的“宝贝”也被她掘地三尺的挖出来了,每一件东西都是她亲手收的,除非她是个二五眼马大哈,否则怎么可能对这个笔记本毫无印象?
安小意眼睛一眯,阴阳怪气:“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欧若韦一直在走神,完全没听出这二人之间的含沙射影,忽然一拍大腿:“快看看有没有Demon!”
安小意非常镇定:“有。”
欧若韦:“那……”
后面的话顿住了。
安家手艺只传本家,欧若韦不姓安,虽说他自小没拿自己当外人,可真到了裉节上还是知道分寸,师父乐意教,他就乐意学,师父不乐意教,他就只当自己的修行还不够,保准多一句都不问。
没想到,欧若韦刚踩了急刹车,叶寻就似笑非笑的说:“Demon?咦,莫非就是八年前餐厅供不应求的那款蛋糕?”
他又一次用了非常“久仰大名”的语气着重点出一个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那目光又带了点“失敬”的意味,自以为做足了“哇,咱们发现宝藏了”的戏。
安小意这回是真的皮笑肉不笑了:“行了,别演了。”
这演技,她都替他累。
安博尔食谱出现的诡异,出现的巧合,出现的天|衣无缝,好死不死竟然在Demon的老板、主厨、首席西点师齐聚一堂时,被一只猫刨了出来,这样的概率有多大?
结果欧若韦傻大个愣是没察觉出来,还以师兄的身份出来打圆场:“小意,怎么说话呢?Boss别介意,她刚淋过雨,脑子有点进水。”
叶寻十分大度:“没事,都是自己人。”
安小意:“……”
欧若韦又警告的看了安小意一眼。
安小意只好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挂上“真诚”的笑容:“好了,你们两个也别愣着,过来帮我看看。”
安家不传外人的Demon就这么被败家女轻描淡写的分享了?
欧若韦一时受宠若惊,站起来同手同脚的走了两步,又站住,正在天人交战。
叶寻落落大方的起身,长腿一迈,溜达到案台前:“别说帮这么客气,事关Demon,我应该出一份力。”
不知何故,叶寻一旦人五人六的说起“人话”,安小意就觉得必有猫腻。
安小意抬眼扫过还在挣扎的欧若韦,将声音压低:“这不正中了资本家的下怀?历任Demon的老板都想把它搞到手,只是没有安家特制的糖,配方就形同废纸。这个道理,想必你也清楚。”
叶寻用一种非人类的目光瞅了她片刻:“作为员工就这么和上司说话,算挑衅还是骚扰?”
欧若韦终于摆脱了心魔:“你俩在说什么?”
安小意话锋一转:“我刚说到,给Boss看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Demon的经营者,不会泄露出去。”
叶寻笑了:“我也正说道,食谱和人缺一不可,在我这里,人更重要。”
欧若韦:“说的是,说的是!”
……
气氛再度恢复祥和,老板和员工打成一片,大家都很不见外。
三人各自找了高凳坐下,安博尔食谱就摆在中间,安小意用手指指着倒数第二页上的一行小字:“你们看,其它配料没什么特别,只有这行特别注明,安家自制糖最少两斤,视客人口感,可酌情再加。”
欧若韦:“是师父以前做的那种糖?那你会吗?”
安小意:“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点,但是那种糖太甜了,我一般很少用。除非客人特别要求。”
叶寻这时抬眼:“现在家里有吗?”
安小意:“有啊,怎么……”
“了”字还没出来,安小意就看到叶寻的目光,非常又指向性的往手边的空杯子滑了一下。
“不知这种糖加在可可里是否入口。”
安小意:“……”
这旧账翻的可真及时。
叶寻表达完立场,转而道:“Demon的独特之处应该就是因为这种糖,我记得多年前还排队买过几次。安师傅的手艺,能让人记一辈子。”
安小意一愣,欧若韦更是张嘴就说:“Boss也吃过啊?”
叶寻静了片刻没说话,头略低,唇角挂笑。
窗外渐渐又响起雨声,屋内温度却刚刚好,一时间,气氛达到了三人进屋以来前所未有的和谐。
安小意又盯着叶寻看了两眼,上一刻还觉得他身为资本家处处装逼拿乔,虽然同事们对他赞不绝口,实际上却透着算计和冷漠,眼下又突然发现,这个人也有“温暖”的一面。
谁知下一刻,叶寻笑容一收,神色郑重道:“话说回来,安家的手艺自有独到之处,即便现在虽然有了配方,恐怕做起来也不简单,还需要首席西点师多费心,多练习。”
安小意眼睛一眯,决定收回刚才的感觉,此人肚子里就没好屁!
叶寻的目光轻轻撞上安小意,笑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趁着欧主厨生日,咱们三人都在,我看刚好可以进行第一次试吃。”
作者有话要说:来一章肥的,交代完蛋糕的事,差不多前面的铺垫就都说完了,正式步入jq暧昧期,要加糖,以及又要“出事”啦!
……
红包30~
☆、15
安小意原本打着敷衍了事的主意,不曾想叶寻提出所谓的“试吃”后,欧若韦就成了哨兵兼督察员,非常认真的监督她执行了。
第一次试做“Demon”,欧若韦比她还紧张,做菠萝古老肉都险些分神,险些失误,这其中的原委安小意是明白的。
可叶寻也超乎寻常的正经起来,安小意就不懂了。
她做蛋糕的案台正对着客厅的小沙发,叶寻十分“娴静”的端坐在那儿,双腿并不像刚才撸安大勺的时候随意交叠,而是规规矩矩的并拢,双手放在大腿上,背脊笔直,一丝不苟,目光牢牢盯着她手里的动作,仿佛正在教会祈祷的教徒,正在观赏受洗仪式。
结果,安小意嘴上说着“敷衍”,实际上还是认真对待。
“Demon”出炉的时候,三个人正坐在桌前吃晚饭,都很沉默,吃的都不多,欧若韦的拿手菜头一次遭到冷落,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直到蛋糕上桌,三人齐刷刷盯着它,谁也没提点蜡烛和唱生日歌的茬儿。
欧若韦咽了下口水,紧张的冒汗:“Demon复出的太突然,咱们什么准备都没有,有点草率吧?”
安小意轻描淡写:“至于么,就是一个蛋糕。”
然后,两人一起望向叶寻。
叶寻闭了闭眼,同时吸了口气,神情是难以形容的沉醉,好像眼前的不是蛋糕,而是香喷喷的美女。
静了片刻,叶寻轻声开口:“我想先给它拍个照,纪念一下。”
欧若韦后知后觉:“应该的,应该的……”
叶寻拿出手机,拍了几张,脸上带笑,手里却十分欠招儿的翻出一项任务“找到人类世界最好吃的蛋糕”,将照片上传提交。
然后,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
安小意已率先切出一块递给叶寻:“Boss,请。”
叶寻接过,没有任何假客气或谦让的话,安静的挖了一勺,安静的放进嘴里,安静地咀嚼,直到一盘见底,一直都很安静,难辨喜怒。
叶寻对着空盘子看了会,又一次拿出手机抓拍只留一点点残渣的盘底,上传,还附注了一句话。
反观欧若韦,只吃一口就皱起眉,他本来就不爱吃甜食,何况Demon比一般的蛋糕更加甜——安家的祖传制糖不是浪得虚名,那种甜仿佛能黏在舌苔上一整天。
安小意吃了一半,拿着勺子的手就停住了,兀自望着它出神。
大概是因为久违的“Demon”,她竟突然想起儿时遇见的那位长腿叔叔,他的容貌安小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有一双大长腿,一副十分精瘦怎么吃甜食都不会胖的身材,以及对这款蛋糕的痴迷。
他那时候经常说一句广告词:“味道好极了。”
很奇怪,现在想起来竟然有一种拿腔拿调的蹩脚。
就这样,一顿饭吃的不温不火,安静平和,蛋糕上桌以后三个人都很沉默。
叶寻没评价,欧若韦也不好先说话,再说他也不是吃蛋糕的专家,幸好安小意非常淡定,并不着急追问。
只不过欧若韦一向是个负责热场的傻大个,沉默久了也坐不住,便在大家相继放下筷子后,开始追忆起似水年华:“哎,我记得师父以前常感叹,做厨子的回到家都不爱做饭,越是过年过节越在外面忙,一家人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太不容易,何况是这一家都是厨子哈哈……可惜啊,他老人家今天不在这儿。”
欧若韦抬手蹭了蹭眼角,再粗壮的汉子一个月里也总有几天伤春悲秋,尤其今天桌上还多了一块象征师父的蛋糕。
叶寻给欧若韦的杯子里续了半杯红酒:“听上去,以前的安家很热闹。”
许是“以前”两个字太戳人,欧若韦眼眶都红了,猛灌了口酒说:“热闹,特别热闹,师父对我们很好,他脾气好,人和善,经常笑着拍我的肩膀,捏我的胳膊,说Demon以后就靠我和小意。我那时候不懂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太叛逆,不懂事……”
安小意将他的杯子拿走:“若韦哥,你喝多了。”
欧若韦:“我没喝多!”
安小意冷静地指出:“你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欧若韦竖起眉毛。
安小意斜了他一眼:“那时候,我爸几乎每天拿着藤条追着你满屋跑,我在小区门口都能听到他的怒吼和你的嚎啕大叫。你被打上蹿下跳,家里的藤条折了多少根?我妈怕把你打坏了,我爸还捏着你的胳膊说‘没事,这混小子是滚刀肉,越打越结实’。然后,他还拍拍你的肩膀,让你滚去练烤盘,练颠勺。哦,我爸骂人的金句远近驰名,我有段时间闲的没事,还都记在小本子上了。你猜怎么着?前阵子经过大厨房,我刚好听到你在里面倒背如流,把李森他们训的屁滚尿流。我觉得奇怪,怎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差呢,就回来想把小本子找出来。结果,它竟然丢了,你说多巧……”
Demon大厨房就是个硝烟滚滚的战场,一个个都是皮糙肉厚的汉子,非得安博尔那种骂人不带脏字却能直戳人心窝子,挑刺全挑在要害上的能人异士,方可驾驭。
欧若韦最初不能适应,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手下听多了也就麻木免疫了,直到后来才想起小本子那茬儿,五大三粗的男人愣是干了一回偷鸡摸狗不害臊的勾当,本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会儿竟被安小意不紧不慢的拆穿,他的老脸登时就像是涂了一层胭脂,又油又亮又反光。
幸好还有叶寻打圆场。
叶寻的唇角要笑不笑的舒展开,先给欧若韦的杯子里添了果汁,用一种老板爱护员工的口吻说:“安主厨的‘绝活’我也略有耳闻,可惜无缘亲耳听到。显然欧主厨非常崇拜师父,暗地里勤学苦练,一定费了不少神。不过到底是父女一脉相承,从安首席刚才的话不难听出,她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分和悟性。”
安小意:“……”
资本家含沙射影的功夫真是高,就差直接说她骂人的本事是安家的一脉相承。只是那“安首席”三个字是几个意思,怎么听上去竟有几分越级的“挑拨”?
安小意皮笑肉不笑的扫过去一眼,刚好被似笑非笑的叶寻接住了。
也不知这位资本家是不是吃饱了喝足了,人也变得随和了亲切了,竟然隔着桌子对她“发|浪”。
欧若韦的神经是被钢筋混凝土铸的,愣是没有发觉这短暂的“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仿佛被叶寻的几句话点醒了,正一门心思的嫉妒安小意的“优良基因”。
等这茬儿过去,欧若韦才“礼尚往来”的问叶寻:“那Boss你家里呢?”
叶寻收回目光:“我家就我一个人,吃饭自然也是一个人。”
安小意和欧若韦都愣了。
欧若韦非常不上道的流露出同情:“哎,一个人不冷清吗?”
叶寻:“习惯了。”
安小意:“……”
欧若韦又一次不上道的“哈哈”一笑:“嗨!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和小意现在也都是一个人哈哈!”
“哈哈”你个蛋!
安小意飞过去一个眼刀。
欧若韦霎时偃旗息鼓。
叶寻却好似一点都不介意,又一次展现出资本家的“礼贤下士”,善良的笑容无可挑剔:“怎么会?你们师兄妹的感情一定很好,应该经常一起吃饭。否则欧主厨的衣服怎么会放在安首席家——必然是为了方便。”
这样突如其然又顺理成章的话题转移,这样缜密又不咄咄逼人的逻辑分析,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既表达了对员工的关怀,又巧妙的掩饰了八卦这对师兄的好奇心。
欧若韦愣是一点没听出来。
安小意却挑起眉:“我爸当年就属意若韦哥,希望他将来接手事业和他最宝贝的女儿。可惜,落花无情,流水无意,我们都有喜欢的人。”
叶寻眉梢轻挑,笑容不减。
欧若韦结巴了:“那……那……那是当年师兄不懂事,受到蛊惑,走弯路……”
叶寻又一次表现出关怀:“哦?想不到欧主厨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业界可是有不少前辈都在夸你,有担当,有魄力。”
欧若韦又开始发飘,“嘿嘿”乐着抓了抓头:“哪里,哪里!唉,总之,小意你放心,师兄保证……”
安小意却突然将他打断:“行了,这种‘乱伦’的话以后就别说了,我害怕。”
欧若韦:“……”
她又抬手一指:“都不吃了吧?收拾吧。”
欧若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刻站起来收拾碗盘,大主厨扛把子的形象荡然无存。
欧若韦刚离桌,安小意也站起来,有条不紊的收拾蛋糕盘,同时低声说:“Boss要是闲的没事,可以先去沙发上坐一坐,也可以有‘急事’先走,这些残局留给我们就好。”
叶寻却像是根本听不懂“逐客令”似的,在安小意走到身边收拾时,微微侧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桌沿,眼皮抬起,轻笑出声。
“原来安首席有喜欢的人啊。”
安小意动作一顿,目光滑向叶寻。
一时间,两人距离非常近,近到已经能闻见彼此呼吸带出的酒味。
安小意吐出轻飘飘四个字:“关、你、鸟、事?”
才被问候了不可描述的部位,叶寻竟丝毫不恼,一副“我只是随口一问”的淡定:“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安主厨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话落,也不等安小意回嘴,叶寻径自站起身。
他人高腿长,突然站起来立刻显现出仗势欺人的优势,安小意又刚好在伏身收拾,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生起一种叶寻在拿鼻孔看她的不爽。
在这样的身高差下,叶寻的目光自然也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虽然说话的语气十分无辜,还将音量控制的刚好让欧若韦也能听到:“今天真是辛苦安首席,剩下的Demon可否给我打包一小半?今天晚上我状态欠佳,没能品到位,还耽误了两位的时间,实在过意不去,这样……我晚上回去就‘补课’,具体的明天咱们再抽时间谈。”
安小意:“……”
又吃又拿,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个笔误,不是两斤,是二百克,不好意思,作者的语文和数学都是自学的→_→
话说,本文第一个悬念大家基本都知道了吧——爸爸去哪儿了,为啥去?到现在还不知道的,请自动靠墙倒立唱征服!
第二个悬念,安小意的特殊体质~接下来主要讲这个,意味着又要出事了!
ps,可能再过一两天就要入v了,也许周一也许周二,提前来打个招呼么么~到时候v章留言会发红包,第一天v争取多更,么么哒!
……
红包30
☆、16
时间刚过半夜两点,叶寻靠在床头,随手划开Ipad,静了两秒,倏地笑了。
几个小时前提交的作业“找到人类世界最好吃的蛋糕”,非但没有得到陆爵的评分,还被挂上“待高审”的标签,请基地首长亲自审阅,只因照片中正是“失而复得”的Demon。
这八年来,整个基地的外星人都指着安博尔每日限量的Demon过日子,基地也因此对安博尔做出保证,将安小意纳入外星人保护名单之中,绝对享受大熊猫级别待遇,保她长命百岁,一生无虞。
就这样,一晃八年,相安无事,大家都很知足。
谁知几个月前,保护名单中的一位地球人突然暴毙,仿佛在基地里投下一枚原|子|弹。
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这个地球人曾在五年前服下过基地最新升级的续命药,药效可以持续二十年,没想到因为此人有个十分作死的生活作息,心情指数也忽高忽低,这才导致药效提早过期。
安博尔知道此事后,立刻担心起八年前同样服过药的安小意,她可是失眠专业户,黑咖啡不断,煎炸麻辣刺激食物一个不落,谁知道会不会也提早过期?
再者,那续命药的副作用十分霸道,当年喂给安小意也是安博尔签了“以命换命”的协议赌一把看看,幸而安小意没有排异反应,只是性格由软萌属性摇身一变,越发的淡定冷静不可爱。
谁曾想,以命换命竟落下这么一个“结果”?
安博尔索性挑子一撂,关门大吉,嚷嚷要回去亲自看着她。
Demon突然停产,基地大乱,外星人们纷纷出现心慌、心悸、焦虑、失眠、精神不济等症状,基地首长束手无策,三顾安博尔的蛋糕店,终于和他商量出一套折中的方案——派一个有经验有责任心的调查员贴身照顾安小意,一旦发现问题立刻让她服第二次药。
这个消息一经宣布,调查员们立刻蜂拥报名,所有人都打着保护当事人之余,还能落个私厨的盘算。
结果,还没进行海选,安博尔就亲自指定——必须是叶寻,只能是叶寻。
尽管众人叫嚣有黑幕,有潜规则,但安博尔一概不理,更在叶寻临出发前一天趁着夜黑风高把他叫到自己的蛋糕店。
为表诚意,安博尔特意做了一块Demon,等叶寻吃完了才开始深谈。
如今的安博尔早就两鬓斑白,眼下挂着深深的纹路,法令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眉头即使不皱着也能清晰可见一个“川”字,是个冷峻严肃,身材精瘦的糟老头子。这八年来他很少笑,也没有再像以前在大厨房那样大吼大叫生龙活虎,每日来找他下棋的基地首长,甚至都很少听到他说话,除非他输了掀棋盘。
这晚,安博尔难得多说了几句:“我为什么指定你,你也清楚。这次你过去照顾她,主要是为了保她的命。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尽你所能帮她找个好归宿。你别忘了,虽然是你救了我们父女,可她这些年身上的‘问题’也是你当初一手造成的,你必须得摆平。”
叶寻坐的笔直,眼眸垂着,一声没吭。
安博尔将他收藏多年的笔记本放在叶寻面前:“这个,你找个机会交给她。只有让Demon复出,基地才会更重视小意。”
见叶寻慢条斯理的将笔记本收下,安博尔绷着的劲儿才算稍稍松了,倒不是他非要把气氛搞得这么“销魂”,就怕不说的严重一点,叶寻会怠慢。
自八年前叶寻被基地连降三级,就开始消极怠工,懒散度日,安心做一个一觉睡到下午“游手好闲”的实习生,对什么都兴趣缺缺,唯有一件事按时按点八年如一日,就是起床后第一个跑到安博尔的蛋糕店等Demon出炉。
基地首长恨铁不成钢,还派人三令五申的教育他,结果他的耳朵仿佛过滤器,一提到吃就说“好”,一说到做任务就放空,否则以他的能力早该重新拿回高级调查员的职位了。
安博尔不得已,只能用这个办法鞭策叶寻。
叶寻和安博尔对视一眼,似笑非笑,对桌而坐的两人,仿佛商界精英前来回见餐饮界大亨商谈内|幕交易。
叶寻:“当年的事,我责无旁贷。女孩家的归宿,自然也不能拖。只是不知安师傅可有对未来女婿可有一个大概的标准?”
安博尔张口就来:“你若问我的意见,我就觉得按照我那个大徒弟的人品、样貌来找,是最好的。”
叶寻笑容不减:“师兄妹关上门,亲上加亲,皆大欢喜。以后再开个夫妻店,夫唱妇随,天作之合。”
地球人的成语,叶寻一向用的溜,三言两语就描绘出美好蓝图,说的安博尔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然而说到这,他的话锋又倏地一转:“只是,你们地球人,有句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万一那对师兄妹彼此无意……”
安博尔被这个大喘气憋的够呛,半晌才缓过来:“那也没事,只要我女儿喜欢就行。当然,对方也得人好,游手好闲、作奸犯科的都不成,起码要找一个比她爸本事的男人。”
一说起未来女婿,没有一个老丈人不吃醋,安博尔压着醋意,勉强撑出一个“我老头子什么都不介意”的姿态,结果条件却越说越多,每一条都像是在酸水里泡过,单独看都不难,拼凑在一起却成了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火星人。
叶寻安静地听完全过程,脾气好的出奇,还一条条掰开揉碎了跟安博尔讨论出细则和判断标准,没有一句反驳,却斟酌运用着“只是”、“万一”等让安博尔大喘气的字眼。
直到叶寻将所有条款都记录在Ipad上,安博尔这才喝了口茶:“多少条了?”
叶寻笑的十分“秀外慧中”,仿佛医生、律师、管家和财务的大合体:“三百八十三条。”
安博尔顿觉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老怀安慰了:“恐怕我将来立遗嘱都不会有这么详细。”
结果喝完了一盏茶,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得再加最后一条,重中之重。”
叶寻淡淡一笑,未卜先知:“这最后一条,莫非是——您老未来的乘龙快婿,绝不能是我这种人,尤其是我,对么?”
安博尔一愣,随即气乐了:“臭小子,你又读我心!”
顿了一秒,又道:“对,就是这条,特别是你!”
一阵沉默,餐饮界大亨和商界精英四目相交,一个老奸巨猾,一个口蜜腹剑,下一刻,两人同时笑了。
叶寻轻声道:“我保证,您的未来女婿不会是我。”
……
追忆往事总是很容易“触景伤情”,后遗症就是饿。
想到这里,叶寻手上一顿,这才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保鲜盒,打包回来的Demon已经伴着回忆吃完了。
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叹了口气——得,又得昼伏夜出。
主意一定,叶寻十分从容的起身,先从Ipad里翻出任务“雅贼”,然后一转身,倏地凭空消失。
眨眼间,出现在安小意家。
此时还不到半夜两点半,叶寻静心听了下屋里的动静,是人类起伏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猫科动物的细碎脚步声。
眨眼间,安大勺就垫吧垫吧的来到腿边,蹭过他的裤管。
按照惯例,叶寻给安大勺带来了罐头,它今天才洗过澡,一身的黑毛又香又顺滑,见着罐头瞬间就抛弃了自尊,把脸埋进猫盆。
叶寻给四周环境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按照以往印象扫了一圈案台上的所有保鲜盒,又翻找了冰箱和冰柜。
结果,一无所获。
叶寻不由得一愣。
直到安大勺吃饱喝足,一扭头,见共犯直挺挺矗在那儿怅然若失,基于道义,决定帮他一把,于是“喵”了一声,转而扭着大屁股当先头兵。
叶寻一顿,跟着安大勺走了两步,在它用身躯将虚掩的卧室门顶开一道缝时,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啧,真香……
叶寻立在门口,再次确认屋里的人处于睡眠状态,这才瞬间移动进去。
屋里黑着灯,双层厚窗帘紧紧闭拢,以人类的视线绝不可能视物,叶寻眯着眼看了一圈,最终在安小意的床头柜上看到一小盒Demon。
他有些意外,搞不懂安小意将Demon放在床头的道理,旁边没有勺子,代表不是她准备要睡醒后吃的,反倒像是……
他非常不合时宜的想到一个值得玩味的成语,守株待兔。
静了两秒,目光又滑向蹲坐在一旁好奇望着他的安大勺,遂轻叹着笑了,叹自己杞人忧天,笑自己活得太久,想得太多。
就这样,叶寻将自己的多疑定性为“老年病”,转而就给安小意的卧室拍了一张照,然后长腿迈开,来到床头柜前,弯腰拿起那个保鲜盒。
与此同时,床头灯倏地亮了。
叶寻正准备直起腰的动作停在半空,人赃并获,无所遁形,又一次愣了,他虽然活的够久,但这种情况还是头次遇见。
而“守株待兔”的安小意,在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后,已缓缓坐起身,并没有像任何一个大姑娘三更半夜见到闺房出现陌生男子那样惊慌,她意外的冷静,双手环胸的看了看保鲜盒,又看了看叶寻。
“呦,想不到Boss溜门撬锁也有一套啊。”
叶寻已经冷静下来,不要脸的回答:“啧,没想到在我的梦里,还能和安首席对上话。”
他非常果断的把里子面子一并扔掉,直起腰就往门口走,保鲜盒愣是不撒手。
安小意下了通牒:“叶寻。你不坦白,从明天起我就请假,归期不定。”
叶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愧是醒世恒言。一百多年前,叶寻就曾被一个算命郎中批过命,说他一字记之曰“吃”,成也是吃,败也是吃,只要管好一张嘴,万事皆通。
思及此,叶寻不由得轻叹一声,静了两秒终于回身,从善如流的往床沿一坐,翘起一腿,保鲜盒就安放在膝盖上。
他微微一哂:“坦白什么?”
“前两天我也发现蛋糕少了一块,也是你?”
“是。”
安小意冷冷笑了:“不问自取,视为偷。”
“我肚子饿,一饿就头晕眼花,容易犯错误。”叶寻耸了耸肩,十分找揍,“如果不是餐厅的蛋糕不够入味,今晚又没吃饱,我用得着等到半夜么?”
安小意:“可你这样在我家出出进进,我会误会的。”
叶寻半晌不语,突然侧首,一手撑着柔软的被褥,身体向安小意的方向倾斜,眼眉弯了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到底是年纪大了,吃的糖比别人吃的米还多,早就习惯了不要脸不害臊不知羞耻。
安小意看在眼里,突然掀开盖在胸口的薄被,膝盖一弯,朝他挪动了一寸,语气半真半假,仿佛在悄悄话:“因为呀,我做了个梦,梦见某人偷吃了我家的蛋糕,还用罐头贿赂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加上昨晚某人说胃口不好,饭菜没动几口,却将盘子里的蛋糕吃的一干二净,临走还舔着脸多要一份。我想,反正我也睡的晚,不如等等看能不能逮个现行犯吧……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钓上一个恶叉白赖,毫无自觉性的小毛贼。”
叶寻:“……”
安小意夹枪带棍、含沙射影的一通奚落,令叶寻用了十秒钟的时间自我反省,结论就是,绝不能因为自己活得太久,就轻视比自己低龄的物种,以为他们永远涉世未深,天真无邪。
反省过后,叶寻就转而关心起另外一件事:“除了这个,你还梦见什么?”
一阵沉默。
安小意缓缓挑眉:“还应该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会v,努力攒好了存稿,也许会降落三合一大章~正式进入2卷“淡定少女的特殊体质”,暧昧奸|情杠杠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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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定定看着对方,一个无辜的睁大眼,一个正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不会儿,叶寻眯了眯眼,决定放下心里的疑窦——如果上回洗脑真的失败了,安小意不该只字不提。
他用非人类的目光缓缓扫过安小意的面庞,眼下浮现一对带笑卧蚕,同时抬起一手伸到她耳边,将她耳旁的碎发撩开。
安小意猝不及防,耳垂一痒,下意识要退。
叶寻的唇角要笑不笑的舒展着,低声公布谜底:“还有……明早醒来,你就会忘记今晚的一切。”
话落,就听“叭”的一声,那道响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清脆震颤。
安小意的瞳仁倏地一缩,身体绷成了一条弓,接着就软绵无力的倒回被窝。
叶寻站起身,顺手将薄被撩到她身上,又看了那睡姿一会儿,直到安大勺来到脚边,蹭过他的裤管,才慢吞吞的拿出Ipad,给“盗窃物”Demon拍了照美照,提交。
结果,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新的界面,竟然有两个隐藏选项,一个是“人赃并获”,一个是“手到擒来”。
叶寻挑了挑眉,非常自觉的点中“手到擒来”,抬脚迈出卧室。
安大勺也跟了出来。
叶寻将卧室门合上,低头扫过安大勺,简直不要脸到家了:“是她逼我的。”
“喵……”
……
正值春末夏初,天渐渐热起来了。
“叔叔,给你,这是你要的小蛋糕。”
穿着淡黄色蓬蓬裙,脸上嘟嘟婴儿肥,不过才五岁的小女娃,正睁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瞅着即使蹲在她面前,也像是一座大山的男人。
男人腿长,这样的姿势十分别扭,索性往地上一坐,将女娃揽到身边,捏了一把她的肉脸蛋,这才接过蛋糕。
“你吃吗?”男人嘴上这样问,行动上却丝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大口,蛋糕屑沾到英俊逼人的脸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赏心悦目。
女娃将手指放在嘟嘟的嘴唇上,摇了摇头头,软糯的声音里有点不舍:“就一块。”
男人“嗯”了一声:“也是,你够胖了。”
女娃那双藕节一样的手臂悄悄环住挺起来的小肚子,因这话开始怀疑人生,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小肚子和小蛋糕中做出最英明的选择:“那我以后都不要再吃甜食,都拿来给你!”
果然,肥肉只有长在别人身上,自己才能放心。
话落,女娃咧嘴笑了,笑脸宛如一朵花,唇红齿白的缺了两颗门牙。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男人又吃又拿,末了也打算表示一下:“今天考试有没有不及格?”
仿佛被命运扼住喉咙,女娃小脸倏地一白,忙不迭的摇头,头上两个高高翘起的麻花辫交替扇在脸蛋上,活似一个拨浪鼓。
“没有,今天没有小考。”
一想到上回晴天霹雳的五十九分,女娃的心肝就一颤一颤的,幸好当时遇到这个时常来店里光顾的长腿叔叔,长腿叔叔十分热心善良,大笔一挥就在考卷上签下她爸爸的名字,笔迹简直一模一样。
女娃在心里默默感激,同时也没有忘记妈妈和老师教的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今天叔叔一开口说要吃蛋糕,她二话不说就跑进厨房,拉住刚被爸爸痛骂过的师哥的手,求他拿一块新出炉的小蛋糕。
许是因为吃了一块蛋糕,心情极好,男人竟难得放下姿态,和这个人类女娃多说了两句,都是他从其它人类家长那里听来的老生常谈:“以后要努力,不然将来如何出人头地?”
女娃张着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同样的话大概听过无数遍了,始终不懂为什么这件事和她的想象差了那么多,其实她心里早有答案。
“我不要出人头地,我要每天都漂漂亮亮的,我要我的同桌和隔壁班的李鸣同学都喜欢我一个,不理别的小女生,还要有很多很多钱去买蓬蓬裙,每天都去迪斯尼玩,这样就够了!”
嗯,真的真的非常容易知足,又真的真的非常贪心。
男人脸上原本敷衍的笑容倏地一变,用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了她半晌,颇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
直到女娃擅作主张拉起他的手,强行拉钩:“我以后要当万人迷,要很有很有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男人见识过女娃的“精神胜利法”,又扫过勾住他的那只胖乎乎的手指,这才自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慢悠悠道:“不用以后,如果现在我就能让你愿望成真呢?”
霎时间,女娃一双大眼亮晶晶,里面都是小星星:“真哒?”
男人“嗯”了一声,随即似笑非笑的提出“交易”:“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要实现任何愿望都要付出代价。你愿意交换么?”
女娃歪着头,用她平时在学习上不怎么机灵的脑袋瓜子想了想:“是不是就像小美人鱼向女巫许愿那样,她有了双脚,却失去了声音。”
男人“善良”的弯了弯眼睛:“放心,你的声音这么好听,我不会拿走的。”
女娃好奇的睁大眼:“那你要什么?”
男人缓缓垂眼,上扬入鬓的眉毛有些讥诮:“比如,你将来会有很多钱,只是一分都存不下。如何?”
女娃没说话,刚刚使用了五年的脑袋瓜子显然不够使,为什么有很多钱却存不下呢?
男人读到女娃的困惑,轻声诱哄:“因为你把钱都拿去买蓬蓬裙了,还有迪斯尼,你换来了快乐、满足,自然就存不下了。”
女娃这才听明白:“是哦!”
男人唇角一勾:“好,咱们再聊聊你的同桌和隔壁班的李鸣同学……如果,我有能力让他们,甚至更多男生都来喜欢你,代价就是你不能成为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公主’,怎么样呢?”
女娃又困惑了:“为什么?”
“因为真正的公主,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子。她将来,要做女王。”
“真的?”
“真的。”
这一回,女娃像是经过了天人交战,十分的难以取舍,她将手指塞进嘴里要去咬,才忽然想起来门牙没了,她只好纠结的去抓蓬蓬裙的裙角,又把裙角抓皱了。
然后,她想到了《冰雪奇缘》,里面的王子是坏人,里面有一对公主姐妹,姐姐会很酷很酷的魔法,妹妹很勇敢,姐姐Anna是所有动画片里第一个成为女王的公主,妹妹Elsa是第一个拒绝王子求婚的公主,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一直在呼吁大家“来踢狗”,可是……可是……如果公主不嫁给王子,似乎会更好呢!
女娃再次果断地在“做女王”和“嫁给王子”之间做出决定,短短五分钟就替自己未来的人生翻盘:“好!就算全世界的王子都喜欢我,我也不要做任何一个人公主!”
啧,真是愚蠢又贪心的人类。
男人:“好,一言为定?”
女娃:“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男人微笑的从身上“变”出一张羊皮纸,摊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小字,女娃看不懂,但男人说只要在落款按个手印就好,将来她会有很多钱去买蓬蓬裙,虽然存不下,将来也会有很多很多“王子”喜欢她,虽然她为了“女王”事业都拒绝了。
女娃笑得很开心,毫不犹豫的在这份“人生规划书”上按下一个手印,感觉人生圆满了!
……
安小意一觉睡到天光亮,醒来了靠坐在床头出神良久,连安大勺暗搓搓的要踩上来都没有激起她半点杀气,只淡淡扫了它一眼便掀开被子。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将窗帘倏地一下扯开,阳光洒进屋里,照在脸上,有些刺目,她却笑了。
没有噩梦,只有美梦!
她还想到一句话:世界因你而美丽。
安小意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捯饬自己,还主动给安大勺添了满满一大碗猫粮,安大勺躲在角落里狐疑很久,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铲屎官要带它去摘“牙签”,这绝对是最后的晚餐,直到安小意哼着小调,拎着小包出门。
安小意一路穿过商店街,唇角挂笑的来到咖啡店,破天荒的点了一份套餐,女服务员下单时十分受宠若惊,不敢相信买套餐送美式咖啡的销售政策竟然打动这位顾客。
安小意吃过早餐,坐上叫的车,赶在早课之前踏进Demon,里面空无一人,宁静和谐,一室美好。
乔麦哈气连天要死不活的走进来时,感觉自己快练成走路都能睡着的神功了,不防却撞见笑意融融的安小意,浑身的瞌睡虫立刻吓醒。
乔麦走上前,用一种非常操心的语气问:“天呐,你又一宿没睡?”
安小意不慌也不忙,端起还剩下半杯的黑咖啡又抿了一口:“昨天给你男朋友庆生怎么样,玩的开心么?”
乔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手捂嘴,笑出一种含蓄的淫|荡:“唉,本来下了一场雨,把我俩淋成落汤鸡,电影也没去看,就先去他家里换身衣服,结果,结果……”
安小意挑了下眉,不紧不慢的把话接了过来:“结果衣服只换了一半,翻雨覆雨之后,两人搂在一起里畅想未来,真是庆幸天公作美,用一场及时雨把你们赶回家二人世界,而且这样也不耽误看电影,刚好在被窝里看。”
乔麦猝不及防,老脸一红,矗在原地一个劲儿的不好意思,还豪迈的推了安小意一把,差点把她从椅子上推下去。
乔麦:“你怎么全知道,讨厌!”
“你忘了你在朋友圈秀恩爱了么,十指交缠的一双手。”安小意似笑非笑的指向旁边的两个保鲜盒,“我做的小饼干,一份给你。”
乔麦一手贴着滚烫的脸,一手接过,神魂不定的问:“另一个是给欧巴的?”
“若韦哥什么时候吃过这些?”安小意站起身,拿走另一个,“是给Boss的。”
乔麦“哦”了一声,静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定在原地,直到安小意都走出去十几米了,才被她手脚并用的追上。
乔麦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看着安小意坦荡的侧脸,决定先找一个程度比较轻的由头:“你这算是拍马屁?你以前从来不用这套的。”
安小意停下脚,微微一笑:“不是。”
乔麦眨了眨眼,张了张嘴:“难道是我想的那种……呃,因为美色?”
乔麦立刻分析起其中的可行性。
安小意——自上一个追求者脑震动住院后,暂时还没有出现新的。
叶寻——似乎单身?
安小意唇角一勾:“是。”
接着,就在乔麦要张嘴大叫的时候,她又轻轻补了一句:“不过,不是因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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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无论乔麦怎么问,安小意就是闭口不答,只说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告诉她,现在只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结果直到这一天结束了,安小意的小饼干也没送出去——叶寻没有来上班。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安小意提前做好所有晚餐供应的甜点,下了班,刚穿过弯弯绕绕的林荫道,准备叫车,这时就听到夹杂在车水马龙间的一道十分讨厌的声音。
“安小姐,可否让我送你一程?”
安小意侧头一看,竟是陆事儿逼。
陆爵仗着自己身材好,样貌好,便十分自觉的注意穿着,不知低调为何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评论家,一身的高级名牌,太阳都下山了,他却在鼻梁上架起一副墨镜,这逼装的十分脱俗。
安小意上前两步,不动声色:“陆先生今天似乎很闲?”
陆爵:“安小姐莫非忘记了?上回咱们约好了,你请我吃你做的蛋糕,我……”
安小意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陆爵还转告过,她爸安博尔曾说只要她的手艺青出于蓝,他就会回来。
呵,青天白日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却还有脸出现。
安小意垂下眼:“可我今天没心情,更没有力气做提拉米苏。”
陆爵倒很主动,将车门一开:“那今晚可否让我请你吃顿饭,刚好咱们可以聊聊上回我和安师傅见面的详情。”
安小意犹豫了两秒,感觉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竟然真的上了车。
后来那一路,两人都很沉默。
安小意兀自望着窗外的灯火,顺便数一数“向后跑”的路灯有多少盏。
陆爵摘掉墨镜,安静的当司机,直到车子平稳地驶进一条美食街,停进停车线,陆爵解开安全带,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竟突然开启这样一个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安小姐似乎对我有点成见。其实我这个人很随和,认识久了你就会改观。”
安小意一顿,扭过头对上陆爵那张“随和”的笑脸,用词相当友善:“陆先生贵人事忙,何苦费心在我一个小西点师身上?我想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对陆先生毫无成见。”
话落,安小意又俏皮的眨了眨眼,头微微一歪,笑了:“莫非陆先生做过什么怕我知道的事,所以心虚?”
有那么一瞬间,陆爵觉得安小意在撒谎,下意识要读她的心,却是一片空白,这才想起来安小意的“独特”。
陆爵眉心一皱,不由得又仔细看了她一眼。
安小意年纪不大,青春正貌,二十四岁于他们一族的寿命来说不过是个零头,偏偏陆爵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世故。
但陆爵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再成熟老练的他也见过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非常专注的在车里大眼瞪小眼。
车外是灯火通明的美食街,人声鼎沸,亮亮堂堂,各种颜色的光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条贯穿东西的五彩龙,灯光打在车窗上,一部分被弹开,一部分悄悄探入,十分恰到好处的笼罩在两人身上。
看在别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一对含情脉脉的小情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没有人注意到,这时从前面摸过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正猫在一辆熄了火的轿车后,脸色很白,手也在发抖,怀里却揣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
王川这两天的日子真是风里来火里去,明明是炎炎夏日却三不五时的吓出一身白毛汗,高利贷的大哥们非但逼得紧,还练就了一身翻脸不认人的功夫,昨天明明说好了一起吓唬安小意,谁知道临门一脚他们突然集体失忆,一个个像是被洗了脑,愣是不承认有这么回事。
俗话说得好,利滚利利滚利,不还就泼油漆,利滚利利滚利,抽筋又扒皮。
王川四处求救无门,走投无路,只好学电影里那些亡命之徒一样,来个狗急跳墙,只是这一回没有高利贷的各位大哥“帮忙”,他得自食其力。
行凶就得有凶器,王川趁着室友不在从他的行李里翻出一套刀具,从剔骨刀、鱼片到一直到切片刀、锯齿刀,绞尽脑汁才选定了一把低于十五厘米的牛肉刀,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正巧王川的邻居以开出租为业的肖先生前天晚上喝了大酒,今天闹头疼,索性不出去拉活,王川便把车借了过来,提早开到Demon所在林荫路外盯梢。
安小意出来的比平时早,王川特意戴上一顶鸭舌帽,踩了油门开过去,只等她招手打车,没想到一直停在路边的私家轿车前,却突然冒出个一身名牌倚车装逼的男人。
两人就站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聊了片刻,安小意微微一笑,竟然上车了。
王川心里“哎呦”一声,刚想作罢却又觉得可惜,像今天这样有刀有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机,恐怕再不会遇上了……
于是,他把心一横,念叨了一句“死就死吧”,脚下倏地踩实油门,慌不择路的追了上去。
幸好正值晚高峰,无论是高档私家轿车,高逼格政府用车,我小我有理的Q|Q,或是劳动人民用来挣钱养家的出租车,待遇都是一样的。
王川也不急着追,就隔着三辆车的空档,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
直到那辆私家轿车驶进一条美食街,王川便将出租车停在一辆SUV后面,借机遮掩,然后揣着牛肉刀下来了。
整条街人山人海,王川越跟心里越凉,众目睽睽之下借他三个胆儿也不敢持械要挟啊,可是看两人这样,也不像是待会儿就走。
再一抬眼,王川就看到安小意和那陌生男人进了一家饭店,他“唉”一声,原地打了两个转,刚要打道回府,手机却就响了。
又是高利贷大哥的号码。
王川瑟瑟发抖的看着,直到它成了未接来电,他双腿一软,“咕咚”一下跌坐在树坑里,垂头丧气的像是已经命运打败了。
……
另一边,安小意领着陆爵进了一家九宫格火锅店。
虽说是陆爵提出要请客,可安小意却坚持地方由她选,刚到这家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辣油味儿,陆爵脚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安小意刚好捕捉到,垂眼不动声色的一笑,率先跨进门口。
一坐下,安小意就喧宾夺主:“这顿饭我请,算是谢谢你告知我爸爸的近况,正好待会儿边吃边聊。”
话音一落,安小意也不理陆爵,径自在单子上画下一串钩,什么猪脑、猪大肠、黄喉、牛百叶、鸡屁股、鸡爪子之类的,恨不得把器官都扫一遍,临到最后才点了一小份蔬菜。
安小意还慢悠悠的落下一句:“保准你吃过下回还想来。”
陆爵的眼皮跟着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错药。大约是因为前晚叶寻丧心病狂的交了那两份作业,弄得他饥不择食,这才以安博尔的小道消息为由,上赶着要充当人肉付款机为由,非要请安小意吃顿饭。
谁知一转眼,竟是这样一顿饭——他们外星人最害怕的麻辣口味,恐怖程度仅次于咖啡。
陆爵坐在凳子上,突然替自己委屈,眼眶被熏的已经开始泛酸了,也不知道这时候偷偷时光倒流,再给安小意洗个脑,还来得及不?
谁知安小意这时放下菜单,微微一笑:“哦,这家的杏仁露堪称一绝,陆……先生,要不要尝尝?”
陆爵下意识吸了口气,顿觉鼻子里塞满了辣椒油,咳了两声说:“好啊……那……咳咳,那就先来……五碗。”
陆爵定了定神,喝了半杯水,偷偷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再一抬头,挺直腰板,又是一副美食界权威的模样,逼格不能掉。
等菜一个个端上来,陆爵扫了一圈,神色越发惊奇。
周围陆续上课,人声躁动,店小二吆喝着,客人大笑着,辣椒沫子四处飞溅,陆爵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一身笔挺的男士名牌,端坐在凳子上,直挺挺的盯着安小意涮肉,蘸酱,放进嘴里,呼呼扇着说“好辣”,转而又是下一口。
这时店里又来了一拨客人,大门一开,风“呼啦”一下涌进来,九宫格上原本慢腾腾妖娆的白烟,倏地一下改了方向,一股脑的招呼在陆爵脸上。
陆爵被蒙了一脸迷之辣味,只好默默闭上眼,默默屏住呼吸,睁开眼时,目光刚好略过侧前方地板上一只胆大包天的小强,它正努力越过边境试图和他建立邦交。
陆爵脸上的温度顿时降到冰点,眼睛一眯,放在桌下的手就摆出一个“手|枪”的手势。
小强腾地原地翻了个儿,肚皮朝天嗝儿屁了。
陆爵成功捍卫领土,志得意满,这才抬眼,看向对面柱子上贴的那张纸,上面十分不要脸的写着斗大几个字:“一尘不染,齿颊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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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安小意放下筷子,喝果汁的功夫看了一眼陆爵,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后知后觉的相当自然:“陆先生吃不惯?”
陆爵:“我不吃辣。”
安小意:“也是,你是美食家,要保持味觉的稳定。”
杏仁露这时端了上来,陆爵一脸的如释重负,可当他刚拿起瓷勺,就发现边缘蹭着一小块污渍,眉头又立刻拧了起来。
安小意睐了他一眼,仿佛他干了一件蠢事:“地道的小馆子都这样,脏就要脏的别树一帜,香也要香的前无古人。我泱泱大国,八大菜系百花齐放,什么玉盘珍馐、凤髓龙肝,恐怕陆先生连味儿都没闻过吧?”
陆爵看了一眼她碗里一团浆糊的红红绿绿:“既然中式菜样样都好,安小姐怎么会做西点师?”
安小意将半盘肉倒进锅里,抬眼间,竟流露出一种智者俯视傻逼的眼神。
“说是西点,只有技术和用料是外来的,我用的可是国人的智慧,安家祖传的手艺。就说你面前这碗白不呲咧的杏仁露吧,看着不起眼,却是这里的老板嫡传手艺,宫廷御用配方,用现代技术也要十六道工序,老师傅三十年的手艺,你却因为勺子上一点脏就错过了。”
言下之意,陆爵是见识浅薄,少见多怪。
陆爵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拿起一张纸巾将那瓷勺擦干净,默默吃了两口,这才发现味道惊奇,可他却强行板着脸,打死也要承认。
吃了小半碗,陆爵放下勺,迟钝的神经终于拉直了:“今天安小姐带我来这里,难道是故意的?”
安小意没说话,将鸭血放进嘴里。
陆爵看着心头一颤,连忙挪开视线,望着地板上小强的尸体故作镇定:“安小姐莫非不相信我的话——我说我见过安师傅。”
上回听到陆爵这样说,安小意来不及细想,一时间只能“信以为真”,但凡是安博尔的消息,她都不可能当空气,再说陆爵不要钱,只要一块蛋糕作交换,不像是骗子行径。
直到后来仔细一想,才觉得狗屁不通。
没想到陆爵哪锅不开揭哪锅,骗了人还老挂在嘴边。
安小意慢条斯理的扬了扬下巴:“我这人自小就独,有娘生没爹教,性格冷门,脾气小众,看见不喜欢的人就挂脸,别人对我献殷勤就认为他有不方便说的企图。哦,还有忘恩负义、睚眦必报和小肚鸡肠这些顽固的遗传基因,和我家老头子是一脉相承。能让我们父女都看上的男人,至今只有我师兄一个,除非我爸选婿的口味变了,否则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请一个同性小辈吃蛋糕,还聊起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话落,安小意把筷子一撂:“我饱了,走吧。”
……
两人走出餐厅,安小意不想再回陆爵车里,溜达了几步就朝陆爵摆摆手:“行了,我自己打车,再见。”
没想到陆爵却跟上来,走成并排。
他脸上绷得很紧,嘴唇抿着,眉头皱着,仿佛正在跟谁苦大仇深。
直到走出一百多米,陆爵才冲破语言障碍,闷着声说:“安师傅的事,我……我跟你道歉。但,也不算全是假话,是半真半假……”
安小意脚下倏地一顿,像是突然发现了世界奇观,盯着陆爵好一会儿,都把人看的都扭头了。
恐怕要听到这个自以为是的事儿逼说一句“对不起”,比有生之年等到男人生孩子这项成果研发出来还要难。
安小意静了两秒,虽然没有不计前嫌,却也没有踩着他尾巴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