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是被清晨的阳光刺醒的。
她本想拉个能遮住眼睛的东西,打算往脸上一盖,然后再继续会梦周公的。谁知身体刚动一下,就觉得全身骨头都酸疼。
“嘶...”她忍着那酸痛微微撑起身子来,抬手架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晨光,只觉得脑袋疼得好像有几百根针在扎着。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宿醉的感觉。
“唔...唉...”君悦吐了一个长长的鼻音,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锤了锤细腰,等眼睛适应了光亮,这才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
地上摊了好几个酒瓶,有的已经空了,有的却还在滴着酒液,脚边睡着壮硕的大黑狗发财。发财见她醒来,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高傲地垂下去继续睡觉。
君悦看了看身后,香雪和梨子两人各挨着一边的门框睡着。另一张摇椅上,公孙展也还在沉睡。公孙展睡得很端正,头微微歪着,两手臂搭在腹部,修长的两条腿伸直交叠,发出轻微的呼吸。
他也算是个容貌英俊的男人,风华正茂,少年有成。尤其是一双斜飞入鬓的狐狸眼睛,睁开的时候总觉得里面满是精明算计,闭上的样子还是挺安详的。
君悦深呼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咱们两个啊,互不信任,你对我不怀好意我也算计你。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在一起喝酒,还喝得烂醉如泥,也真是难得。
可惜啊,你酒量真是太浅,一坛不到就倒了。还五坛呢,切,装什么大爷啊!不过当然,有可能你也是装的。你们这些人,花花肠子最多,对付起来真是伤脑筋。”
她自言自语了一大堆,然后再深深吸了口凉气,站起身来,抖了抖两腿,绕过他前面走进门内。
发财见主子走了,也跟着站了起来,抖了抖它健壮的身材,然后跟上主子。
到门口时,她看了看香雪,又看了看梨子,最后还是决定把脚踢向梨子。
梨子的大腿被她一踢,人仿佛坠入深渊般的清醒了过来,见主子站在自己面前,忙一骨碌站了起来,急道:“王...”
“嘘。”君悦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他的叫喊。然后径自往楼梯口走去,梨子弓着腰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发财最后。
到了二楼,远离了上面两人,君悦这才问道:“我们昨晚喝了多久?”
“差不多到子时吧!”梨子道,“公孙副司醉得早,早早地就睡了,您却还喝着。”
君悦有印象,公孙展酒量是真不行。可她喝到最后什么时候睡着了,就不记得了。
到了一楼,出了门。清晨的凉风徐徐,吹得楼前栽种的玉兰更加生机勃勃。叶子上沾染着晶莹的露珠,颗颗晶莹剔透,被风一吹就落了地,浸入了泥土,消失不见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三层高楼的建筑,金顶的琉璃瓦,黄白镶嵌的漆饰,精致的雕花窗棱,大门之前镂空的牌匾书写“琅玕居”三字,尽显此处的与众不同与精致。
这个地方,原本她是留给连琋来住的。只可惜,它永远等不来它的主人了。
“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以后我空闲时,会来这里小憩片刻。”君悦吩咐道。
梨子有些意外。这琅玕居,之前王爷也叫人打扫过,还专门找来了玉兰花种植,他以为她是要搬过来住的。但后来也没见她有想搬的打算,以为她是准备给别人住的。
可如今,怎么的又自己用了呢?
不过他也不会多问,应了声“是”。
“还有,”君悦继续道,“这楼虽好,然而‘琅玕’二字终究太过于张扬了,还是换掉吧!”
“那王爷想换成什么?”
君悦想了一会,道:“就改成旁阙楼吧!”
“是。”梨子恭敬地应下。
又道:“既然王爷说到要收拾这里,老奴便也提一句。广元殿历来是姜离王居住之所,之前王爷说为了对老王爷的尊重,不宜过早的搬过去。如今老王爷故去也两年了,王爷要不要搬?”
君悦转身,继续往前走去。“那就择个好日子搬吧!既然我是姜离王,那就住在该住的地方,做该做的事,走我该走的人生。”
“那老奴晚点就让人去安排。王爷既已回来,可是要召集众臣议事?”
“明天再说吧!今天我出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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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街市还不是很热闹,清冷的晨光照射下来,蒸发掉地面上夜里留下的寒气,唤醒天地一切的生灵。
君悦出了宫,出了城,骑马行进了一段路程后,到一处荒野。
荒野中早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玉胤带着蜂巢几人站在马车前保护。
君悦走近,到马车前下马。“一路上还顺利吧!”
玉胤微微颔首,“拖少主的福,还算顺利。”
君悦嗯了声,“辛苦你们了,晚些时候再说你们的事吧!”
“君悦。”
车帘子一掀,连飞凤熟悉又憔悴的脸出现在了她面前。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来,冲到她面前,不顾“男女”之别的一把抱住了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依赖一般呜呜的大声哭了出来。
君悦一开始有些僵硬,她自己很久没有抱过人也没被人抱过了。她也不太懂得如何安慰这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女人,因而抬着双手无措的举着。
“君悦,齐国没了,皇兄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一句话,再次像一把刀一样地扎进了君悦的胸口,令她好不容易愈合上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淋,痛彻心扉。
家国,朋友,爱人,都没了。
连飞凤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沾湿了她肩上的衣裳,整个人跟着哭泣颤颤发抖。
车上还有另一妇人,也是二十几年纪,比连飞凤略年长些,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孩,边上还坐着一个。见连飞凤哭了,她也忍不住地低头落泪。小孩子不明所以,见大人们都哭了,也跟着神情悲切起来。
君悦也想哭,然而自从离开恒阳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次也哭不出来。大概哀到极致,便是心死了吧!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你还能好好的,就是万幸。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上马车吧!我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连飞凤在她半托半拽之下,这才抽搭抽搭地上了马车。
君悦也跟着坐了上去,而后玉胤牵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马车不算宽广,也不算华丽平稳,五个人坐着很是拥挤。因而连飞凤只能抱着自己的孩子,那妇人也抱着自己的儿子。
君悦朝对面抱着大点小孩的妇人歉道:“时间紧迫,顾不得男女有别了。还请...夫人见谅。”
“哪里的话。”那妇人微微颔首,“是我应该感谢姜离王的救命之恩才是。若不是您的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们母子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
“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君悦正色道,“眼下你们两位,是连氏一族...”
她顿了一会,接下来的话虽是残忍,却也不得不说。
“...最后的嫡系血脉,蜀吴两国必定掘地三尺也会将你们找出来。我虽然救下了你们,却不能将你们明目张胆藏在王宫里。所以委屈你们先暂时到一处安全之地藏身,先躲过这阵子再说,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那妇人微微颔首,声音温润道:“一切听姜离王的安排。”
“既然夫人信任我,可否听君悦说两句?”
那妇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悦于是继续道:“我将带你们去的地方,虽说是安全,但也还有伺候的下人。所谓人多嘴杂,他们或许没有歹意,但说话稍不留心也会要命。所以还请你们以后抛弃现在的身份,隐姓埋名。”
连飞凤和嫂子对视一眼,自嘲笑道:“我们如今,也没有什么身份了。”
国没了,家没了,属于他们的荣耀也没了,还有什么身份可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凰君》,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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