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这一回来,除了送了轮椅,还带来之前陈容托他寻找的几本医书——《本草纲目》、《百草集》、《萧王朝药典录》等介绍草药知识的书籍,还有就是一些记载着前人医治好断骨案例的经典笔录,譬如本朝太医院提点郭洪涛老先生,与下属的几位院使共同整理的《医骨药心》。
这些书并不好找,尤其上清镇这样的小地方,像《医骨药心》这书就没有收录的。
但老吴受人之托,还是找了他在药堂的朋友托关系找到了这书。
而陈容想学医,第一步自然就是认识药草。
想要找到医治江津遥双腿的正确办法,自然也得懂一些相关的医药常识。
于是,从她下决心开始翻书之后,江家院子里经常见到的,就是白日里陈容和尔钰一同捧着书坐在院子里认真的看,到了晚上,也要点一会儿灯看书。
两人看的书虽然不同,不过,却总是因为内容的枯燥难懂,而一同流露出一种苦大仇深的艰涩表情。
每当这种时候,江津遥都不客气的训斥尔钰,说他愚钝至极,不懂变通。
尔钰总气得小脸通红,可惜他不会说话,每每只能张口结舌的瞪着江津遥,随即就咬牙切齿地愈加用功起来。
至于陈容,则只好讪讪的在一旁听着。
仿佛受训的人还有她,且不由得一阵的腹诽——江津遥说尔钰比他性命还重要,可这训人的时候,她可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呢。
这样的日子,可说是悠闲惬意的。
可惜,没有多持续几天,老村长终于还是再次找上了门来。
并且他不是独自上门,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五十、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子,是远近闻名的牙婆,姓隋,人称“老鬼婆”,除他们两人之外,竟然还有文秀才一同跟着。
这时候,郑氏还不在家。
她今天正式去破庙里跟曹疯子摊牌,商谈要他来江家的事情,院子里,就是陈容四人在,陈容和尔钰在看书,江宛葶洗衣服,江津遥则坐在轮椅上悠闲自得的晒太阳。
这三个人突然上门,还带着文秀才,陈容首先就是跟江津遥对视了一眼。
她早就跟江津遥说过,陈莲有可能跟文秀才勾搭到一起。
现在见到,不免怀疑更深了一重。
江津遥打起精神来跟老村长打招呼:“二伯公,您今日怎么上门来了?我阿娘不在,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给她。”
“你阿娘不在?那正好。这事本也无需跟你阿娘多说什么,你长年不在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事隔壁村的牙婆,隋阿婆。我已经跟隋阿婆商量好价钱了,你捡的这个小哑巴三十两银子卖给她。”老村长说着,便径自领着老鬼婆往尔钰那边走去,“看吧,就是这孩子,长得粉白漂亮的,虽说三十两银子是贵了些,可你也绝对买不了吃亏。”
一院子的人呆住。
江宛葶手里正搓洗的衣服,都给丢掉了地上。
陈容立即站起来,挡在尔钰身前,阻止老村长再往前来:“二伯公,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了些?!”
而尔钰,一脸受辱的表情,两眼狠瞪着老村长,甚至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竟有人敢那他当货物出卖!
“什么叫不合适?”老村长停下步子,一意孤行的强硬说道,“三十两银子,卖一个小哑巴,我又不要一文钱,难道对你们家来说,不是好事!”
“尔钰他是人,您怎么能说卖就卖!”陈容据理力争。
“人?一个路上捡的小哑巴,一个来历不明败坏我江氏名声的野种,我不直接溺死他,而是卖掉他,就已经足够拿他当人看了!”老村长没想到陈容竟敢忤逆她,又想到上一次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忤逆过自己,不禁气得声音扬高了好几倍,话语说得震天响。
这种话,尔钰又不是聋子。
此刻双手捏紧了拳头,一个忍不了,就直接往前冲过去,朝着老村长举起了那小拳头想要打走这个胆敢羞辱他的恶人!
“站住!”江津遥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在身后止住他的冲动。
陈容也及时的拉住他,将他护在怀里。
回头看向江津遥,他已经是面色阴沉的随时能够滴下水来,此时却是对老村长的所言所行不管不顾,而是冷着脸表情严苛的教训尔钰:“冲动是魔鬼!这话我可曾对你说过?倘若你现在冲动打了他,他一个老头子,身子骨经不住你那一拳打,把他打坏了该怎么办?可别忘了,这里是清河村,他是这里的村长!”
“你、你这个臭小子!你就是这样说我的?”老村长听着这一袭本不是针对他的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可江津遥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看着尔钰。
尔钰因为这一顿训斥,委屈的小脸通红,双眸眼看着那蓄了满池的泪水就要决堤而出。
可江津遥却又依旧是不通人性一般冷酷无情的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我也对你说过吧?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就算要哭,也决不能因为受了定点委屈而哭!收回你的泪水吧!”
又是一袭训斥的话语。
尔钰拳头捏的更紧,可最终也只有红着眼睛,咬牙硬生生的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陈容在一旁听着,看着,心头落满了不忍,不由得心疼的将尔钰搂在怀里,小心的呵护着,看得江津遥不住的瞪她,可她就当没看见,只一味的,像个宠坏孩子的目前那样,极富耐心的哄着他:“好尔钰,不哭了,你师父话虽然说得难听没有人情味儿,但说得勉强是一个道理,咱们委屈了,当然要哭,可要哭,也要在人后哭,人前哭了,会被人当成笑话一样,等你长大想起来,少不得也要懊悔。你可看看,眼前这些人,是不是就在等着你失礼、出丑,是不是在等着看你冲动犯错,好拿住你,把你从江家带走?”
她语气极为的温柔。
说的话,又是客观在理的大实话。
渐渐地,尔钰紧绷的身体,在她的怀中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