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天边一片昏黄,霞光在云层上晕染开来,夕阳走得决绝,她却好似留恋人间般,舍不得离开。
聂绥绥是被饿醒的,她醒来时,桌案被夕阳洒下余晖,映出窗户阴影,偌大的芙蓉花盛开在桌案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意识有些昏沉,指尖揉揉太阳穴,清醒过来后离开屋子。
没有看到云南爻的身影,询问下人,下人说他有些事出府去了。
这王爷还挺忙,不过也好。
聂绥绥抱着手在王府四处转悠,她嫁入王府之后还没好好看看这个地方,也没人来领她认路。往日河湘王府没有女主人,云南爻大多时候都在忙外边的事情,府内诸事难免顾及不周。好在现在她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了,府内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会交到她手上,那她可就要帮他好好管理择清王府。
途经芙蓉池旁的木制长廊,聂绥绥嗅到一股诱人的香味,不浓不淡,但却说不出的吸引人,那香味像是只手,牵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她躲在门后,探出脑袋往里瞧,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的。里面有许多食材刀具,还有几处灶台,好巧不巧,让她找到了择清王府的灶房。
灶房里有个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光是看侧脸便忍不住想夸赞一句好生俊俏,聂绥绥第一次见人进灶房居然穿得这么白,他挽着袖子,一手拿刀一手按住砧板,从其力度和速度可见此人使刀之熟练,动作干净利落中又不失优雅,砧板上的鱼肉被他剁成鱼泥,而他白净的衣服上未沾半点肉沫。
他拿起木块往鱼泥里一挑,竟挑出完完整整的鱼刺,又在鱼泥里面找出两三根落在里面的小鱼刺。他皱着眉头,对落在鱼泥的鱼刺很不满意。
聂绥绥在灶房外看待了,捂着嘴没让自己惊呼。但肚子里传来不争气的声响暴露了她,里面那人向这边投来目光,尽管聂绥绥快速缩回脑袋,还是被他发现了。
“出来。”
聂绥绥只好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走进去。偷看人家结果被发现了,有点尴尬。
男子面色平静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蓦地惊讶道:“见过王妃。”
“平时除了在灶房做事的家仆,很少会有人来,王妃出现在此,让我有些惊讶。而且……”说着,挑眉往门口看了看。
他是在说她躲门口偷看,聂绥绥心虚道:“我寻着香味过来的,一不小心,看出神了,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也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我曾经看师父施展厨艺,也曾沉醉。”
“你……”聂绥绥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
只见他又一拱手:“在下苏子泉,家师苏笑。”
聂绥绥惊讶之余更添欣喜:“竟真让我见着了,听闻人间最普通的食材在苏子泉手中,也可成为天上佳肴。”
名动京城有三绝,一绝舞,二绝琴,三绝食。这食,便是师从厨仙苏笑的“京城第一勺”,苏子泉。
“王妃谬赞了。”苏子泉谦虚道。
“你这会儿在做什么?我饿得不行了。”聂绥绥往他身后望。
苏子泉笑着给她展示方才做的菜品:“有时候突然就来了兴致,我做了一盘玲珑冰皮糕,一碗酥香脆骨面,鱼香丸子粥正准备下锅,正愁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呢。”
“那我岂不是来得正好了,我尝尝我尝尝。”聂绥绥拿起筷子卷了一圈面条放进嘴里,“唔,好吃!”
她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一口吞下。苏子泉笑笑,把粥盛进碗里。
“慢点吃,这里还有。”
“嗯嗯!”聂绥绥嘴巴忙得不能说话,朝他伸手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食绝,聂绥绥很快吃得只剩一盘糕点,她心满意足地坐在靠椅上,端起玲珑冰皮糕往嘴里送。
“对了,你为何会在择清王府?”聂绥绥问。从他对自己的态度容易看出,他在择清王府的身份不是仆人。
苏子泉本是笑容温和地看着她,听她问出这个问题,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去。
“竹仙楼事发突然,一夜大火焚毁得干净,师父下落不明,我无处可去。似乎是竹仙楼得罪了十分厉害的人物,友人躲都躲不及,更别提施以援手,其他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感激了。那时我一心只想着跟师父学好厨艺,让竹仙楼继续风火下去,可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那时的想法,现在想来,真是奢望。师父暗暗替我背负所有,为了让我安心,不让我觉察。”
“幸好,我遇到了择清王。王爷收我做府上门客,对我礼遇有加,我也十分尊敬王爷。”
聂绥绥停下手中动作,说:“原来如此。”
她知道竹仙楼一夜被毁,但是不知其中缘由,贸然一问,虽是不经意间,却还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心里有些后悔。
苏子泉长舒一口气,笑道:“王妃不必自责,王妃让子泉将心中积郁吐出,倒畅快了许多。王妃想学做玲珑冰皮糕吗?”
“想!”
云南爻有事离开王府,这会儿刚回来,进府便问:“王妃在何处?”
下人答:“回王爷,在灶房。”
他直往灶房那边去,沿途见到两三个奴婢,冷眼扫过去,那些个奴婢吓得直跪在地上。
“王爷恕罪!”
“哼,什么时候本王府里养的人,还有怠慢主子的本事。”云南爻冷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是王府的人了,收拾东西走吧。”
“王爷!王爷恕罪!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求王爷不要让奴婢离开王府!”
“做都做了,又有什么敢不敢的,既然不想好好做事,留你们又有何用。”云南爻不再看她们,衣袖轻挥离开此处。
他走到灶房前,里面只有聂绥绥一人,她在做什么东西,动作不熟练,显得有些慌乱。
他没有走进去,也没有躲躲藏藏,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看里面那道身影忙碌,一会儿揉面团,一会儿擀面皮,微微入迷。
聂绥绥手里拿着擀面棍,又伸手去拿砂糖,手忙脚乱不小心磕到桌角,桌上的盘子没放稳,这一磕就将它磕落。
她心里暗叫不好,可是盘子没有意料中的那样摔落在地,而是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真不小心。”
那只手将盘子放回原处,聂绥绥抬头,对上他温柔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