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战停下笔,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点头笑道:“嗯……还不错!谁说我不会画画?这样挺好的。”
贝螺推了推他道:“挺好了就放开!”
“别动……让我瞧瞧哪儿还要再添一笔的……”
“没完了吗?”贝螺推着他欲哭无泪道。
“叫你别动!”獒战又抬手在她鼻梁上画了两笔,然后打量了一眼乐道,“瞧,这样就更好了!金贝螺,想不想知道你自己这会儿是个什么鬼样子?”
贝螺忿忿道:“不想知道!”
獒战丢开了毛笔,双手捧着贝螺那张可爱又滑稽的小脸,流露出了相当满意且自豪的表情,仿佛一个骨灰级的绘画大师终于完成了一件惊世骇俗的杰作似的。他端详了片刻后:“金冬瓜,我终于又找到你一样用处了,脸这么白,比帛绢还白,就应该用来画画。”
“想得美!没有下次了!”贝螺拒绝道。
獒战凝着她那张脸笑道:“对了,不应该让安竹送白灰来,应该让他打两桶水来,洗了再画,画完再洗,还省了帛绢。”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贝螺一脸鄙视地瞄着他说道,“堂堂獒蛮族的小王子练习画画居然用不起帛绢?你就不怕把你老爹那张脸丢到北大西洋去了?我这张脸是够白,但绝对不是用来给你老人家画画的,是留给我将来的男人看的!欣赏够了吧?欣赏够了就该谢幕了!让开!”
贝螺狠狠地推了獒战一掌,本想趁机跳下石榻开溜的,却被獒战拦了回来,又溜麻地圈在了怀里。贝螺歇了一口气,用不服气的目光盯着獒战道:“果然还是说话不算话,对吧?真没意思透了!往后谁还相信你说的话?”
獒战没说话,目光幽幽地盯着贝螺。贝螺被他盯得有点头皮发麻了,在他怀里挣扎道:“盯着我干什么?还没看够吗?”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獒战收紧了胳膊,眼中多添几分火苗。这个暗示足够让贝螺明白他老人家此时此刻的心情了,没别的,人家就想跟你发生点什么!
贝螺瞬间毛骨悚然了,鸡皮子疙瘩一排一排地冒了起来。她使劲摇摇头,推着獒战道:“不行不行!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我们就是交流交流画画的心得体会而已,你想多了!对了,你不是想画画吗?那我去洗把脸回来你接着画!”
獒战禁锢着她不放,目光在她脸蛋上打着转转,口气悠缓道:“金贝螺,你躲不了的……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躲得了今天,成婚大典那晚你也躲不了。”
“那……那就等成婚大典那晚再说?”贝螺有点慌了。
“你这是在哀求我吗?”
“你说是那就是好了!”为保清白,管不了那么多了!哀求就哀求,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嘛!
獒战腾出右手,大拇指贴着她耳发处划过,明润幽深的目光凝在她脸上,不解道:“为什么你会判若两人呢?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不是从前那个金贝螺了,你是另外一个人了?金贝螺,你有孪生姐妹吗?这是不是你们夷陵国玩的鬼花招?送来一个不招我喜欢的,于是又换了一个送来?”
“你……你你想多了!”贝螺挪开与獒战正对着的唇,斜下目光道,“你今天想得真的有点多了,呵呵,我之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只是不是适应而已。”
“那现在算是适应了?”獒战把她的下巴拨了回来追问道。
“勉强吧……”獒战的唇就近在咫尺,说话稍微大声点估计就碰上了。她只能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小心翼翼地吐出了三个字。
寒洞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獒战居然没有接话,只是垂搭着眼眉凝着贝螺的脸。这目光,这气息,让贝螺的脸颊渐渐滚烫了起来。若不是那一层墨汁遮盖,完全可以看见她那白色肌肤下透出来的热热的肉红。
这不由自主涌上来的脸红让贝螺有些难堪了,因为看上去就像是个纯真少女羞涩地在等待*深情的一吻。但她不是,她也不想脸红,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脸就自己红了。可能是热?她心里敲着小鼓地想道。
忽然,獒战的唇贴了过来——不像上次那么粗鲁蛮不讲理,只是轻轻地靠了过来,但她还是惊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避开之时,脸颊的红晕更浓了一层。
扑了空,獒战的唇有些孤零零地停在了那儿。贝螺以为他会发火,或是扑过来,或是掐着自己下巴强吻,但没有,他只是垂着浓黑的睫毛凝了贝螺两秒,然后喷着热气地说道:“成婚大典那晚……你的身子和心全部都要交出来,如果你非要我勉强你的话,我会给你一个这辈子都难忘的夜晚。”
她浑身一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獒战的右手轻轻地穿过了贝螺脑后的长发,大拇指扣在她耳后摩挲道:“从今天起,你只有一个选择了。”
“什么选择?”她疑惑不解地问道。
“喜欢我。”
“这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除了喜欢我这个选择,你再没其他选择了,包括去gou引我的兄弟以及去找个比我更强大的男人。”
“为什么?出尔反尔的毛病又犯了?”
獒战用纤长的手指将她下颚缓缓抬起,目光清幽道:“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所以你只能喜欢我,完全忠诚于我,这辈子都不能背叛我。”
她眼皮子猛地跳了两下,心里暗暗惊道:这算个什么意思啊,亲哥?难道之前你并没有打算让我做你的女人?那你整天吼着说是我的男人,吼来玩的?吓唬我的?
金公主的大脑这会儿是迷糊的,一半儿是被吓的,另一半是脸红红晕的。凭她的聪明,不可能听不懂獒战说的话,只是当下这一刻她没反应过来罢了。
“听清楚了吗,金贝螺?”獒战俯看着她,带着一副霸主的口气问道。
她眨了眨眼睛道:“有点……有点没听懂……”
“那就记住,”獒战用左手在她小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道,“记住我的话,永远别忘了,特别是最后一句。”
“呃……我能问一句,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獒战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我喜欢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问题是……”
贝螺话还没说完,洞外传来了几声呼喊,像是来找獒战的。獒战侧耳听了听,认出是獒昆的声音,便从石榻上起了身,拿起旁边的羊皮水壶丢给贝螺道:“把脸洗了,獒昆上来了。”
贝螺接过水壶,嘟囔道:“让獒昆看呗!反正是你好不容易画上的,不叫别人看一眼可惜了呀!”
“你那鬼样子我一个人看了就行了,不用再去吓别人,赶紧去洗了!”
贝螺冲他翻了个白眼,下了石榻跑一边去洗脸了。正洗着,獒昆急匆匆地走进了洞里,见到獒战便着急道:“二哥!你这回要帮我!”
“出什么事儿了?”獒战问道。
“大伯和我爹都要我娶布娜!”獒昆一脸郁闷道。
“这事我知道。”
“二哥,布娜是喜欢你的,她嫁给我算怎么回事?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她啊,我为什么要娶她呢?寨子里就找不到人娶她了吗?为什么非得是我呢?二哥,你得帮我!大伯,我爹还有大哥都不肯听的,我只能来找你了!”
“下山再说吧!金贝螺,走了!”
出了黑竹林,正好遇上了送白灰的安竹,三人便一块儿走了。贝螺自己回了寨子,在寨子门口遇上了焦急等待的阿越。阿越看见贝螺完好无缺地回来了,这才松了口大气道:“公主,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您这回肯定会被獒战收拾得很惨呢!还好,还好,瞧着也没伤哪儿!”
贝螺甩了甩胳膊,抱怨道:“是没受什么伤,但我这只爪子都快废了!给他画《金冬瓜奇遇记》画得我手都快断了!”
“什么是《金冬瓜奇遇记》?”
“不提也罢!对了,獒昆和布娜的事情大首领是不是跟族人宣布了?”
阿越点头道:“就刚刚不久前的事儿。布娜公主嫁了獒昆也好,省得她整天盯着獒战不放,不过奴婢觉得她应该很不情愿吧?”
贝螺摇摇头,揉了揉手腕道:“她不情愿,还有个人比她更不情愿呢!”
这天晚上,獒拔特意在凌姬夫人的小厅内设了一桌宴,把微凌夫人和布娜公主请了过来,以示庆贺。如此张扬地庆贺,等于是獒昆和布娜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看来,獒战和獒昆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獒拔最后还是坚持让獒昆娶布娜,贝螺心里是这样想的。
当晚在饭桌上,獒昆和婵于夫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布娜心里虽不情愿,但脸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表现得十分活跃,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儿给那个敬酒,嘴甜得跟抹了蜂蜜似的,俨然已经是獒昆一家人了。
饭后,众人都散去了,唯独婵于夫人留在了凌姬夫人那儿。屏退了左右后,婵于夫人便拉着凌姬夫人的手诉起了苦来:“凌姐姐,你说这还怎么得了?獒战不要的獒昆捡着,我们獒昆是捡牛粪的吗?大哥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真瞧不出那布娜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非要獒昆娶了她?凌姐姐,你说往后我那日子还怎么过?没法过了都!”
凌姬劝慰她道:“大首领和二首领都做了决定,你我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好好把婚事给他们张罗了。布娜是对我们獒战有心,但嫁了獒昆之后她应该会收心的,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你就做好你的婆婆,该教的教该管的管,放宽心些!”
婵于夫人又气又急道:“我这心是想放也放不宽啊!别管布娜收不收得住心,我反正就是看不惯她那假清高的样儿!特别是她那姑姑,假面假情假得不能再假了!偏偏还要跟这样的人结亲,真是气得我没话说了!你说我们家獒昆娶个什么样儿的娶不着,为什么非得娶她?倒了八辈子霉了!”
“唉,你闹又怎么样呢?到时候只会越处越尴尬的。”
“我倒宁愿闹尴尬些,叫她们姑侄在寨子里待不下去最好!我真是看不惯微凌那张虚脸色!说什么只要托付了布娜她就没牵挂了,好啊,没牵挂了你就该收拾包袱早早走人,还死赖在这儿不肯走算什么意思?侄女儿嫁人了,你个姑姑凭什么留在婆家,脸皮子还要不要了?”
“她不是没处走吗?胡尔还在外头放着话呢,但凡抓住她们姑侄的必有重赏,她敢去哪儿?”
“天大地大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呗!为什么非得留在獒青谷?她不是有三分妖精气儿吗?去哪儿不能巴着个男人讨碗饭吃的?凌姐姐,你瞧着吧!她心里藏着打主意呢!今天是嫁侄女儿,改天就该嫁她自己了!”
凌姬微微颦眉道:“你小声些!人还没走远呢!这话不能乱说的,人家是个gua妇。”
“她算哪门子gua妇?骚妇还差不多!你不信我你就得吃大亏!”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刚才饭桌上你眼睛都顾着瞅獒战和贝螺那俩小的去了,哪里看到她那狐媚劲儿?一个劲儿地跟大哥敬酒,说好听话哄大哥,哪句顺耳拣哪句,真是会拍马屁极了!我跟你说,凌姐姐,千万防着她点,指不定哪天还来跟你做姐妹呢!”
“好了好了,”凌姬从丘陵手里接过茶碗递给她道,“发发牢骚就好了,别越说越没谱儿了!来,喝了这碗茶醒醒酒,我让人送了你回去。”
婵于夫人气呼呼地灌了一碗茶,丢了茶碗在几上道:“回去也气!真是不想回去了!”
“獒昆还在家呢!我瞧着他心里也不好受,你做娘的不得去安慰安慰他啊?别只顾着自己,好好去安慰安慰他才是!”
凌姬这么一提,婵于夫人立刻抬脚就回家去了。丘陵送了她出去回来后,凌姬问丘陵道:“你瞧见没有?战儿和贝螺今晚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倒没在意,都顾着看獒昆和布娜去了。他们俩怎么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觉着不太对劲儿。平时贝螺挺喜欢说话的,今晚却连一声儿都没吭呢!”
“您这么一说,倒是呢!”
“唉!”凌姬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吵也就罢了,千万别真赌气伤了和气才是,夫妻到底还是以和为贵的。瞧着今晚獒昆那模样,我都有些心疼了,哭不出又笑不出,这算哪门子事儿呢?可男人们做的决定我们女人能干涉吗?也只有听着的份儿!我眼下就只盼着战儿和贝螺能和和睦睦的,早点生几个胖娃,那就足够了。对了,丘陵,趁着你还没嫁到安家去,你多去跟贝螺说说话,跟她讲讲战儿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往后就该她照料战儿了。”
“明白了,夫人!”
从半夜开始,一场春雨就淅淅沥沥地下开了。直到第二天清晨也还没有停住。贝螺枕着窗外雨声绵了一会儿*,这才爬起来推开了*尽头的那两扇小小的木窗户。窗外院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雨雾笼罩其间,显得特别阴沉。她打了个哈欠,趴在窗台上望着雨帘发神,看来今天是去不了园圃了。
正盯着屋檐下的水坑愣神时,獒战的背影忽然从她眼前扫过。她抬头一看,只见獒战披了件蓑衣快步地走出了院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怪人,”贝螺盯着他的背影嘀咕道,“真是怪人!大雨天的还出门儿,存心找雨淋啊?淋吧淋吧,最好淋成个落汤狗,永远不要回来了!”
嘀咕完,她又想起了昨天在寒洞里獒战说过的那些话。到这会儿为止,她还是有点迷糊。这其实跟她的智商没有直接关系。她昨晚翻来覆去想这件事时,其实有想到过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獒霸王可能脑子抽风喜欢上自己了,所以昨天才会那么说,而之前嚷着是自己男人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并非出自真心的。
但她一想完立马就否决了,这怎么可能啊?虽然她对自己的魅力完全很有自信,但一想到獒霸王会喜欢她,她自己都觉得很好笑,而且觉得这想法挺白痴的!
抹去这个想法,她觉得其他猜想都有些不靠谱了,唯一的答案就是獒霸王心情好,拿她开涮呢!甭管什么喜欢不喜欢,反正自己是不喜欢那獒霸王的,自己还想逃离这个獒青谷呢!对了对了,獒昆和木棉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准备私奔呢?
一想到这儿,贝螺立刻来了精神,开心地起了*,打算去木棉那儿探听点消息。刚穿好衣裳要出门时,丘陵就来了。
丘陵是给贝螺送早饭来的。贝螺忙双手接了,请她坐下道:“丘陵姐姐你怀着身子呢,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送早饭来?下回别这样了,雨天滑到就不好了。”
丘陵笑道:“我只是怀着身子,不是立马要生孩子了,这点活儿还是能干的。公主是要出门儿吗?外头下着雨呢,今天就别去园圃了吧!”
贝螺捧着碗道:“我不去小园圃,今天去了也干不了活儿,我是想去木棉姐家。”
“那就更别去了,木棉一早就出寨子了。”
“她走了?这么快?”贝螺惊道。
“什么这么快?”
“哦,没什么,”贝螺忙摇头道,“我是说之前跟她约好了去林子里找东西,她居然自己一个人就先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改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刚才獒战也出门儿了,想必他们那几个有什么事儿要办吧!”
“他们那几个?你说的哪几个啊?”贝螺好奇地问道。
“木棉,穆烈,安竹,莫秋,他们四个是大首领派给獒战的手下,所以总是一块儿出去完成任务。想必是有什么任务,所以今天才冒雨都出去了。”
“哦,”贝螺明白地点点头道,“怪不得老看见他们几个凑在一堆呢!奇怪啊,为什么单单木棉姐一个姑娘家被派给了獒战?跟几个不靠谱的男人出去完成任务,多吃亏啊!”
丘陵笑了笑问道:“你觉得獒战不靠谱吗?”
“你觉得他靠谱吗?”贝螺使劲地晃了晃脑袋道,“靠谱这两个字就不是为他而生的!脾气怪,又老爱发神经,经常无端端地摆出一副老子就是山寨王老子就要坑死你的样子,真受不了他!丘陵姐姐,你也挺不容易的,居然伺候了他十来年,难得啊!”
“獒战那人说话是不太好听,不懂得去说一些会讨人欢心,哄人高兴的话,这或许跟他的身份有关。他从小就不需要说那些话,都是别人围着他说那些话,所以久而久之,他说话做事就变成那个样子了。看上去是挺没礼貌的,不过他的心是好的。”
贝螺耸耸肩,喝了口米粥道:“他的心好不好跟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愿吧!但愿他的心是好的,不然以后跟他的女人命就苦咯!”
“公主您还是很讨厌獒战吗?”
“怎么说呢,反正不喜欢。我挑男人是很有眼光的,像他那种男人我是看不上眼的,丘陵姐姐你也看不上吧?”
“我?”丘陵不解道,“为什么说我也看不上?”
“不是吗?你要能看上他,为什么不直接做了他的女人,而要嫁给安竹?我猜你是因为喜欢安竹,所以才嫁给安竹的吧?说实话,你眼光还真不错,安竹是个好男人,比獒战强多了!挑男人就得挑自己喜欢的嫁,管他身份高低家财厚薄,总要自己喜欢那才能过得开心呢!你眼下是找到好归属了,我就惨了,还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