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月,今年就要过去了。
逐鹿城,飘下了白雪,仿佛老天爷都知道了要过喜庆事了。雪花落在这已有年味的城里,增加了几分热闹气氛。
一如既往的黑衣,顾胜王与老乞丐坐在那家简陋的面馆。大清早嗦面,看这白雪闹新年,他们的脸色也是缓下几分。
“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顾胜王边嗦面边朝旁边的老乞丐问道。
老乞丐含着面,想了一下,将面咽了下去,“今年过完,我就去南边。哪里还有些老友,应该是能帮上忙。”
手里夹着筷子,顾胜王才这还有半碗清汤面的碗上敲打几下。
老乞丐看他模样,骂道:“吃个面都不专心,小心这面坨了!对了,清文最近在干些什么?他何时动身?”
“他啊,”顾胜王轻笑一下,黑色的眼珠里满是嘲笑神色,他看着老乞丐,“他现在在逐鹿书院当夫子,应该很有趣。至于何时动身,他说也要这年过后。”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老乞丐连嗦面都忘了,干枯的脸上呆愣愣的。
过了不知多久,反正面是坨了。
老乞丐掏掏耳朵,皱着眉头,“你是说,我们那个从小见到书就犯瞌睡的少府主,现在在逐鹿书院当夫子?”
“错了错了,”顾胜王摇摇头,竖起大拇指说道:“是首席夫子。夫子里的这个。”
两人相视良久,最后化为一笑容。
号称七下国最顶尖的学府,首席夫子竟是个看书就瞌睡的人,想来也是顶顶有趣。
面馆外,雪纷纷下,街道上满是被百姓踩出的雪道。
面馆里,简单桌上留着两碗坨了的半碗面。
老乞丐是先走的,准确来说是先逃跑的。逃跑时,嘴里不忘朝店里的顾胜王嚷道,下次我请!
气急败坏的顾胜王,只得看老乞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愤怒化作了笑容,顾胜王靠在店门口,与面店老板聊聊天。
在书屋的沈清文打了个喷嚏,精神恍惚间他看了看手里的手。打开禁闭的门窗,看着门窗外的雪,他骂了声该死。
自己果然看书又睡着了。
将手里,沾有不知名液体的书放在一旁。沈清文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伸个懒腰,他起了身。
今儿是个下雪天,他想去扫扫雪。
打开屋门,这一秒的他,眼里还有睡意惺忪。下一秒的他,满眼清澈。
无他,只因自己屋前站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青丝沾了白雪,白皙的脸蛋被这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足可称得上倾国倾城的脸上有见了沈清文开门的丝丝慌乱。
“早……早啊。”顾萍果尴尬笑了起来,她笑得很好看,让沈清文心头有暖暖的感觉。
这个丫头,想必是在屋外站了许久吧。
沈清文无奈又满足的一笑,看来自己得晚点出门了。
“进来坐坐?”沈清文笑着问道。
顾萍果摇摇头,红扑扑脸上是清澈如水的眸子,“沈清文,你陪我看看雪吧,就在你屋外。”
沈清文有点意外,进屋搬了两把椅子出来。仿佛回到了几月前的天井小镇,还是那个春快入夏,他们坐在那黄花小院里拌着嘴。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顾萍果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在白雪落枝头时,问道。
沈清文点点头,眉目含笑,“我还没打算离开逐鹿,所以还没到时候。”
顾萍果切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打算再看沈清文一眼。
沈清文苦笑,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他还不知道有没有性命告诉他。
毕竟在这个年末,他与赵牵挂还有一战。
天井对成溪,八成是会败吧。
“对了,沈清文,”顾萍果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沈清文疑惑的目光下,她问道:“你与敏敏姐是不是很熟。”
“很熟悉。”沈清文点点头。
“有多熟?”顾萍果红着脸,追问下去。
沈清文想了一下,“青梅竹马。”
宛如泄气的皮球,小脸上写满了失望。她轻轻哦了一声,她没有问下去了。因为没有勇气。
赵敏敏在她心中是完美的存在。
白雪中,两人无话。只听白雪落地,太阳初开,顾萍果靠在椅子上,手里躺着几朵雪花,“沈清文,你这四天不会都呆在这屋子里吧?”
沈清文愣了一下,已经过去了四天吗。
沈清文躺在长椅上,想来确实是过了四天。这四天,他见了赵牵挂,也见了李长安。倒是张钱从那天逐鹿招生后,不知了踪影。
李长安说他家里有事,年末之前要赶回去。
“张钱说,房钱还的还不够,要你下次还清。”
沈清文点了点头,张钱这个朋友,他算是认下了。
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何况是朋友的人情。
沈清文想着事,深邃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顾萍果悄悄看了他一眼。
黑发披散在肩头,一张清秀到了极点的面容,若不是这喉咙上的喉结,她或许真会将沈清文认成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沈清文。”顾萍果唤了他一声。
沈清文回过神,“恩。”
“没事,就叫叫你。”顾萍果美眸含笑,沈清文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想着自己今后的事。
见沈清文这淡漠态度,顾萍果笑意也淡了下去。是啊,敏敏姐与他认识这么久,还是个天大的美人。
顾萍果咬着唇,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早课时间到了。
她离开了,沈清文没留,在白雪中,她转头,没有多大希望的朝这坐在屋前,看着自己的青衣男子问道:“下午,夫子请假,你能来代课吗。”
说完,她扭头便走了,没等沈清文给她答案。
这个傻丫头啊,沈清文低眼苦笑。聪明如他这般,怎么能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沈清文连赵敏敏都拒绝了,又怎会容下一小萍果呢。
现在的沈清文,看不到未来。
对赵敏敏,顾萍果,给予他温暖的人,他只敢在心里呵护,不奢望其他的了。
眼前这雪,就这样无休止的下,沈清文站在屋外,一站就是一早晨。
嘴里喃喃一句,就不知慢点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雪赶着去投胎。
他便打着伞,走出了门,朝着顾萍果书院方向走去。
腰里别着夫子令牌,一路上逐鹿学子见到他都道声夫子好。
沈清文觉得有点不适应,学院弟子大多与他同龄,只有极少数比他小的。被这群人叫夫子,沈清文觉得自己当场老了几岁。
不过嘛,被这么叫着,沈清文心里还是有点爽快。
你想想,自己是个厌书之人,现在被一群喜书之人喊做夫子,当真是天下第一快事。
一曲凤凰鸣,一首真龙意。
沈清文的名声现在在逐鹿可是盛着呢,见到他的学子们都会停下脚步,看上几眼。
逐鹿茶会逐鹿学子三千,可书院李长安学子可不仅仅三千。他们大多数人,没能亲眼目睹沈清文抚琴模样,但其人长的实在不错,有天性烂漫的女学子已在幻想沈清文抚琴时姿态。
那就是一副怎么的画面,许是不输落日余晖,梅雪落山头吧。
沿着小道,顾萍果所在的是逐鹿四院中的,冬竹院。
认了认牌子,确认无误,沈清文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这刻着冬竹二字的院子。
一进院,满院竹子清香扑面而来。
满院的青竹,竹上带着点点白雪,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惬意,沈清文心里暗叹这逐鹿手笔,确实有点东西。
单单论这冬日里还保留的青竹,就要花上一点时间。
沈清文对这竹院略感吃惊,院里学子看到沈清文,则是目瞪口呆。擦了擦眼睛,他们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一传十,十传百,沈清文第一次授课在冬竹的消息一下传遍了整个书院。
站在院里,被一群白衣学子包围的沈清文眨了眨眼睛。在人群中,他认出了一个人,楚天八皇子,楚天琅。
这个年龄与他一般的皇子,他有点想认识,过不是现在。
在人群里的顾萍果,也是与旁人一样的意外,只是意外中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满足。
李沐雪,也是破天荒的落在了冬竹的院里。与其他院落的弟子不一样的事,柔弱的她就这样,在众弟子面前大方走进了这书院,很自然的找了块没人座位,坐了下来。
没有人敢出声,他们都打不过她。
沈清文深知这群学子想听些什么,他识趣的开口要琴。顾萍果想去屋里拿琴,可惜在她之前,李沐雪一挥手,从院外便飞出一秀色之琴。
这是李沐雪的琴,也是只允许她自己用的琴。
顾萍果眼眸有些暗淡,沈清文说了声多谢。
万众期待下,沈清文抚琴而坐,在白雪中,他弹了一曲满园春色。
琴声悠扬,不知不觉醉了整座书院,书院里的学子,甚至是夫子,都挤在冬竹的书院里,只为听听这举世之音。
落日下,沈清文最后一音落下。
只听叮当一声,琴声晕开了春秋,书院里,有数人齐齐破镜。
沈清文轻笑一声,转身离开,留一青衣身影,与夕阳合为一体,人辉一色。
出了院的他,遇到了李长安。
他还是一身白衣,书生模样。
只是这书生一手拎酒,一手拿扫把。
沈清文有些意外,随后笑了笑,与李长安一同扫了次雪。
这一扫,便到了晚上,李长安确实是爱上了这煮酒滋味,尤其是在深夜煮酒。
一白一青,两个年轻人对月喝酒,敬一杯过往,敬一杯远方。
在美酒与圆月下,沈清文见得一背影,他手握扫把,一步步在角落里扫着今日最后落雪。
沈清文看了很久,他的眼红了起来,带着微微哭腔,他问:“李长安,你说说,这世间有没有既是佛,还是魔的人。”
李长安淡淡一笑,与沈清文碰了碰杯,“那得问问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