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的过程中,隋心几乎疼的失去呼吸,她喊着穆霆,却一再嘱咐不准穆霆进来。而此时,穆霆因为堵车被困在长长的队伍中,他焦急地推开车门,甩掉外套,迈开步子向医院奔跑。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擦过,行人纷纷侧目,他内心的激动澎湃难以言喻,路在此时变得没尽头一般,不管他如何加快速度,都好像在原地一样。
等他跑到医院时,整个衬衫几乎湿透。
苏廷燕在走廊处焦急地转来转去,一见穆霆连忙迎上来问:“你怎么出这么汗?”
穆霆着急问:“隋心怎么样了?”
话刚落音,产房内传来一尖叫,痛苦难以想象。穆霆紧张地双手握拳不是,松开也不是,抬步就要往产房冲。
苏廷燕连忙拉住他:“别说你现在不能进,就算能进去,隋心也特别交待过,无论如何让你明天再见她。”
“为什么?”
“她说,她不想让你看到她很丑的样子。而且,她说不要剖腹产,她自己多痛都要生出来。”苏霆燕突然对隋心生出怜惜之情,她悲哀,隋心又何尝不可怜,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隋心几乎断了呼吸一般,呆呆望着产房内单调寡白的墙壁,脑袋里嗡嗡的,越过医生护士在身旁忙乱地催促着她使劲一些,她似乎看到穆霆耀眼如水面之上的熙熙之光,骑着单车喊她:“大心,我接你回家。”
一阵钻心的疼,她用力全力喊出:“穆霆,我恨你!”
这话若是在一对如胶似漆的夫妻间,可以等同于“砍头的”,“死鬼”一样具有调.情助兴的效果。
但是搁在穆霆与隋心身上截然不同。
门外的穆霆瞬间怔住,心像被刀割了一般,又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洒一层盐巴,疼的几乎窒息。紧接一个嘹亮的哭声自产房传来,像极了胜利的号子,穆霆愣了下,眼泪夺眶而出,男人流泪多丢人,他赶紧伸手擦掉。
苏廷燕倒是将这个细节看的清清楚楚。
隋心生了个男孩,七斤八两,小名叫洋洋,大名叫穆铭希。小名是隋心取的,大名是穆正国翻了几个月的词典翻出来的,据说这名儿大有讲头。
在隋心生产的当天,穆霆到底没能去看隋心,因为苏廷燕不让,也许是孙子的到来,软化了苏廷燕的心,或者她觉得隋心这些天受的罪够了,总之,隋心交待不让穆霆当天见她,苏廷燕极力说服了穆霆。
穆霆有点自虐地在走廊处坐了一夜。
隋心是顺产,所以没几天便能活动。接着,张小芹、张秘秘、纪之霖、乔冠林不满月都急急地赶来看。
纪之霖掀开洋洋的裹被要看洋洋的小*,被隋心啪的一声打开:“看什么看,回家脱掉裤子看你自己的去。”
纪之霖笑着说隋心小气,转身凑到张小芹跟前:“要不,咱俩也生个带把的。”
张小芹不理他,转而问隋心身体情况。
纪之霖耸耸肩,佯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咕哝一句:“女人。”
穆霆站在一边看着,偶尔见隋心笑笑,他也跟着笑笑。只是不大靠近隋心,因为隋心会烦。
乔冠林距离隋心最近,摸着洋洋的小脸蛋,目不转睛地望着,神色柔和地感慨:“好神奇,是晓心的孩子。”
隋心问:“他长得是不是好丑?你看他全身都红红的,像个小毛孩一样,不好看。”
乔冠林笑:“小孩子前几天月都是这样的,越长会越好看,白白嫩嫩的,也渐渐能看出来长得像谁。”
隋心笑问:“真的呀?”
“不信你看秘秘。”
隋心转头看张秘秘,她正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瞅着小洋洋,像看到什么神奇宝贝一样,可爱极了,嘟着红红的小嘴问:“心姨,你肚子是圆的,为什么生下来的弟弟不是圆的呢?”
引得一群人哈哈笑起来。
唯有穆霆站在稍远的一边,静静地看着隋心和洋洋。
不明就里的人看他一眼,会认为他挺可怜。
隋心怕老怕变丑,所以在月子里格外注重身体营养,与身材恢复。好在,她怀孕时,涨的体重都长在了洋洋身上,洋洋一出生,她合理按照月子中心的计划,在不影响洋洋的情况下,一点点恢复身材,并且犹如重生,比以前更漂亮,所以说,女人还是要坐好月子。
一个月后,穆霆才将母子俩从月子中心所接回来。这一个月内,隋心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与自身恢复上,与穆霆要么是有事说事儿,要么就不说话。
隋心怀里抱着洋洋下车,她现在心里眼里都是儿子,果然像乔冠林说的那样,洋洋越长越好看,肉嘟嘟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穆霆伸臂:“我来抱吧。”
隋心低着头看着洋洋敷衍一句:“不用。”只顾着看洋洋,脚下不留意崴了一下,穆霆赶紧将娘俩抱住,忙问:“没事吧?”
“没事儿,谢谢。”隋心客套地说完,抱着洋洋进穆宅,正好吴矜矜和小轩迎着出来,吴矜矜笑着嘴唇刚一张,隋心理也不理抱着洋洋上了楼。
吴矜矜和小轩同时喊住穆霆,穆霆扯笑一下,跟着上楼。
穆霆目不转睛地看着隋心将洋洋哄睡,“母亲”这个身份的魔力,使隋心身上罩了一层光芒,她目光温柔神情恬静地照顾着他的儿子,他心里又暖又疼。
“隋心。”
“嘘!”隋心示意他小点儿声,接着先走出房间,转进书房,穆霆跟着进了书房。
站在楼下的吴矜矜看了一眼,拉着小轩上楼。
到了书房,隋心转过身来问:“说吧。”
穆霆目光沉了沉:“隋心,我们能不能不这样相处。”
“好哇。”隋心干脆地说:“那离婚。”
穆霆愣一下,脸色说不上来是好看,也说不上来是难看:“不要开玩笑。”
隋心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他有些慌张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问一句:“为什么?”
隋心呵笑一声:“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原因,真可笑,我觉得我提离婚提对了。”
穆霆还顿在混沌之中,她提过一次离婚,他以为他事事依着她,她生了孩子就不会再有这种念头,没想到……
隋心转个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顺手将桌上的打印机也打开。
在电脑上登陆自己的邮箱,下载一个文档,点了打印。
穆霆慢半拍地顺着嗡嗡的打印声转过头时,打印机慢吞吞吐出的半张纸上触目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他全身一震,立刻将半张纸强行拽出,导致打印机卡纸,发出难听咔嚓声。
他的愤怒发泄在半张纸上,将纸撕的稀碎,扔进垃圾桶,伸手攥住隋心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薄怒地望着她。
隋心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目光中的坚定与坦荡,让他无力地泄掉眼中的愤怒,露出自嘲的笑容:“你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
“是。”
穆霆脸色冷峻,眼睛中无法忽略的是受伤与明了,还有难以名状的悔意:“一定要这样吗?”
“这样对大家都好。”隋心挣脱穆霆的桎梏,重新坐到电脑前,手指刚点到鼠标,听见穆霆开口说:“那洋洋归我。”
隋心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穆霆:“你以为你拖着洋洋,我就不会和你离婚吗?”
“不管你打印多少份离婚协议书,我都不会签字。我不会和你离婚,永远都不会。如果你觉得辛苦,就由我一个人努力。你可以对我视而不见,我不能看不见你。”穆霆说完后走出书房。
打开门时,吴矜矜在门口给小轩系鞋带,他看了一眼,向卧室走去。
隋心脱力地坐到座位上。
吴矜矜这才发现,其实小轩今天穿的鞋子没鞋带,这点穆霆看到了吗?
洋洋的满月宴是在他出生45天后举办的,因为隋心说坐月子坐45天才不亏。
隋心自小喜欢海,所以穆霆很早就开始建造一艘游轮,当是送给隋心的礼物,满月宴便设在其上。这种一掷千金的事儿,对于打小就不缺钱的隋心来说,丝毫不动心,何况,穆霆不愿意离婚,这让她很心塞。但是,洋洋的满月宴是必须要办的。
穆家人及吴矜矜,小轩是提前一天上游轮,当天,在游轮上转悠时,苏廷燕没话找话地问吴矜矜:“听说矜矜近来接了一部宫斗题材的电视剧。”
吴矜矜笑:“嗯,前几次都是演正面角色,这次挑战反派。”
苏廷燕近来对隋心不错,转而问她:“隋心,你喜欢看这类电视剧吗?”
隋心笑:“不是你设计我,就是我借刀杀你,我没那么智商,看着累。”
第二天傍晚,宾客们陆续来到,穆霆与穆正国张罗着迎接诸位宾客,隋心在游轮一处顶别致的房间里,同洋洋在一起。
真是越看越好看,小手小脚像白玉一般,胖乎乎的,隋心从来没有像这样放心地爱一个人,爱自己的孩子,可以放一百个心的去爱他,她眼角含笑地凑上去亲吻洋洋。
哪知洋洋突然睁开眼睛。
隋心小声冲着洋洋调侃问:“宝贝,妈妈是不是特别美啊?爱不爱妈妈?”
洋洋哪听得懂她说话啊,小手在空中来回舞动几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这时,穆霆走了进来,隋心立马收起笑容。
穆霆问:“累不累?”
隋心语气疏淡地回答:“不累。”
穆霆走向婴儿床,俯身看儿子,他本来想要个像隋心一样的女儿的,结果生个儿子,长得似乎像自己。
他伸手触到儿子的小手,心里立时软作一团,他对着洋洋露出笑容,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儿子的脸颊。
站在一旁的隋心痴痴地望着,而后听到穆霆低缓清润的声音:“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洋洋没出生之前,我有过一段浮躁期,对你对吴矜矜对乔冠林对未来,摸不准方向。和你结婚的初衷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突然和乔冠林走了,又留下我一个人。
我觉得结婚,领了结婚证就会安全,那段时间我确实回到了我们年少的时期。结了婚以后,我当真不那么害怕,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需要费心。
后来……我心智上仍旧不成熟,对你的感情不自信,也忘记爱情和婚姻都需要经营,一味的注重自己的感受。乔冠林随意地一出现,就能让我回到没有你的五年里,每天都是矛盾的情绪,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不断冲突着,无法控制,我与……”
话未说完,门被叩响,隋心仿似被惊醒一般,怔怔地望向门口。
门口响起一个声音:“穆总,穆董让我喊一下你到前厅。”
“好,我马上去。”穆霆应一声,转过头来看向隋心,沉默一会儿,才开口:“我晚点再和你说,毫无保留。如果你觉得累了,就让我一个人努力看看,如果你不满意,你再开除我。”
穆霆走后,隋心立在原地,直到秋姨从外面进来,笑着说:“外面真热闹啊,好多人,要是小芹他们也来就好了。”
张小芹原本是要过来的,临时张秘秘生病,于是没法子来,纪之霖也没来,说是日后一定补。
隋心脑子反应有点迟钝:“秋姨,你说什么?”
秋姨看隋心脸色不对,怕她又犯头晕,连忙让她坐下。
夕阳染红海面,疾驰在天边的晚霞逐渐沉入海平面,游轮上的灯光次第点亮,远远的看上去,像是暮色中的一座童话城堡。
吴矜矜背靠着护栏,意味不明地望着人群中的穆霆,他清隽俊雅,温和有礼地与宾客们交谈,甚至面对乔冠林时,也能侃侃而谈,可见,他又成熟了几分。
吴矜矜不禁回忆起,自己刚上高中时,来s市看书雅那天,穆霆骑自行车载着隋心在校园里行驶,结果车子坏了,隋心气得把他扔下自己走了,穆霆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追上去哄隋心。那么惹人讨厌的女人。
她想着想着,支在护栏上的胳膊一打滑,她差点摔倒,在摔倒的那一瞬间,脑中冒出来一句话:“外婆晕的如果不是时候,一头扎火盆里烧死都爬不起来,也没人知道。”
变坏是一念之间,这突起的一念,很轻易地使人产生莫大的快感和战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