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晨,西班牙驻南京的商务代表阿尔瓦罗·马丁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簇新的礼服,带着罗马式的假发,打扮得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前来拜访离西班牙商馆不远处的法国商馆。
陈汉的老朋友佩里埃并没有在南京,他在上海,留在南京的法国商务代表叫皮埃尔。这人本来是一个跟着法国东印度公司在广州发财的贸易商。看到中国的对外政策转变,皮埃尔大胆的拿出自己大半的积蓄从巴黎买来了眼下的这个位置——法兰西驻南京商务代表。
同时他个人的生意也在进行中,并且在离开巴黎的时候从他的合作伙伴们手中拿到了20万利弗尔的资本。这差不多等于26/7万银元。然后皮埃尔在广州和上海都设立了商馆,同时在上海他还开了家店铺。
“皮埃尔先生,赞美法兰西与西班牙永恒的友谊,希望在您这里我的邀请能得到一个愉快的回复。”阿尔瓦罗·马丁微笑着说。
“哦?您的邀请?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如果可以,我乐意伸出援手。”
“那就再好不过了。今天晚上,我将在商馆中举办一场宴会。欢迎届时您与夫人光临。”
皮埃尔是一个热衷交往宴会的人,立刻高兴的说道:“当然,我很高兴接到您的邀请。晚会几点钟开始?我和夫人会准时到达。”皮埃尔答应的很爽快,然后他做不经意的问道:“能够知道还别的什么客人吗?”
“晚上六点钟,在西班牙商馆。真心欢迎您和夫人的到来。客人只限于南京各国商馆的主事。”阿尔瓦罗·马丁递给了皮埃尔一张请柬。转身走出法国商馆,他还要赶去下一个地方。
如果在欧洲,这种事情应该是仆人或是随从来做的,可现在是中国。
进入南京也有一段日子的他们,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在这里连仆人都请不到。即便他们可以给出更高的薪水,也没人来拿这趣÷阁钱。南京这座与他们来说相对陌生的城市,虽然有着要比广州看起来更美好的发展前景,但是这里的中国人也更加保守,或者说更加的骄傲。他们看不起外国人,不管是南洋小国的土人,还是欧洲人。
是的,他们看不起欧洲人,也一定也不认为白色的肌肤是高贵的颜色,这是每一个在南京的欧洲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的情绪。最后还是欧洲人在南京的商业伙伴伸出援手,派出自己家中的仆人,这才解除了最开始的欧洲人连打扫卫生都要商务代表一块忙活的尴尬局面。他们现在已经向国内报告了这一事情,估计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商馆区就会出现更多地会中国话的外国人了。
下午四点钟,皮埃尔和妻子就在做着准备。虽然法国商馆距离西班牙商馆是那么的近。但是皮埃尔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他的信念是,只要有可能,人就应当结交一些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体会到广于交游的乐趣和益处。
“这样我们就能模仿着学点什么,也可以向人求教,获得一点裨益。你看我,我是怎样从最低级的小商贩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如果不跟地位高过自己的人结交,我到现在可能还是一个卑微的街头小贩。每天辛苦的劳作,却还要为填饱肚子而发愁。”
现在身份走到了中等位置的他,也很高兴与身份相当的人交流。
西班牙、荷兰、葡萄牙、法国、英国、普鲁士、奥地利、瑞典、丹麦……
陈汉给欧洲人划定了一片区域,进来的门槛很低,只要有各国政府正式的授权就行。皮埃尔痛快的答应了邀请,可是要有可能,这场宴会上他宁愿一直跟罗伯特·皮尔这个讨厌的英国佬一起待着,也不愿意被阿尔瓦罗·马丁带着去跟荷兰的商务代表菲克·戴克尔玛碰头。
当然,很快菲克·戴克尔玛也罢罗伯特·皮尔拉了过来。
皮埃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马丁想要干什么。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在东南亚地区正与中国人闹得很不愉快,无论是苏禄还是那个陌生的新加坡,最近两个月都有被欧洲海盗袭击的消息传出来。
“马丁,看在法兰西与西班牙真诚的友谊的份上,我忠诚的劝告你,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了。英国人不会因为荷兰在南洋的利益就与中国交恶,法兰西同样也不会因为西班牙的利益就放弃东方的财富源泉。
七年战争带来的创伤已经缓慢的愈合了,但是每一个欧洲国家依旧需要高额的利润来丰富着自己的国库。
不列颠,法兰西、普鲁士、奥地利,都是如此。”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难道以为英**因为他们两国在东南亚的利益而得罪中国?撒旦知道答案。
“中国人正在酝酿着一次对北方清帝国的反击。我认为马尼拉和巴达维亚可以派出军事观察员来具体的看一看中国人的战斗力。然后再做出某些决定!”
西班牙商馆举行的这次聚会的细节情报很快就送到了陈鸣的手上。看到上面说宴会上戴克尔玛与罗伯特,马丁与皮埃尔,都不欢而散,陈鸣轻蔑的笑了笑。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不敢跟中国彻底撕破脸,等于是捆着一双脚来跟陈汉斗,虽然陈汉伸到南洋的也只是一根手指。但东南亚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又何尝不是西班牙与荷兰的一根手指呢?
实力不足就想在外贸上找找茬,可惜啊,现在的中国可不是上辈子的兔子,更不是一鸦后!
南洋的事情也有个大概,了陈鸣再没什么受牵制的地方了。所有的内政就抛给了老爹他们来处置,反正国库里面现在有钱有粮,哪里还会出问题?已经在军队里施行的‘以田代饷’之策反应奇佳,不仅是陆军、水师,现在就连政府官员和低级公职人员,也叫着要‘以田代饷’了。第一版纸币也新鲜出炉了,连通着供销社系统。
陈鸣关于纸币的想法经过手下人的快速加工,送到陈惠的手中,老爹只给改了一趣÷阁——纸币可以纳税。叫陈鸣大大的汗了一把,怎么把这点忘掉了?
然后各处统计一下,这些措施铺展开以后,到年末时候为复汉军节省下一两千万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等到来年时,供销社的网络会更加健全,配合着‘以田代饷’政策,陈鸣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为钱粮发愁了。
现在的陈鸣是再无外事缠绕其身,他现在就想着跟满清狠干一仗。而至于随后可能会在山东的开销,有山东的那些大户豪强在,还愁没钱吗?
……
复汉军即将对满清发起进攻的消息,洋人都能知道,可想而知传播面是多么的广泛了。
山东济南,这个非常有名的泉城,现在像被秋风吹扫着的落叶,凄惨的很。
现下的山东巡抚是徐绩,别看是一个汉人的名字,他骨子里流的血也确确实实是汉人的血,可他是一个汉军旗人,汉军正蓝旗人。在复汉军的劳改体系下,可没有满军旗、蒙军旗和汉军旗的区分,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身份——旗人,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特征——满清的奴才。
如果陈汉因为汉军旗的人是汉人而对他们高抬贵手,那才是大缪特缪呢。
异族杀来了就跪地舔沟,汉人兴盛了就拐回头来再站起来当汉人,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所以徐绩对于满清是很忠诚的,而满清看到陈汉的‘一视同仁’后,也对汉军旗的人更加信任了。连八旗新军都大规模的招入汉军旗人了,这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乾隆十二年徐绩中举人,入赀授山东兖州泉河通判,累迁山东济东泰武道,然后在上任富明安调入北京后,徐绩就坐上了山东巡抚的宝座。
陈鸣刚起事的时候,山东巡抚是富尼汉,结果富尼汉被调入了北京。当时若不是苏尔德半道坏了事,苏尔德早就坐上巡抚的位置了,而不是现在被扔到工部当个没大权力的侍郎。
而富明安呢?不出所料,正是富察氏。
徐绩去年刚刚坐上巡抚的位置,今年过了大半年,然后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巡抚衙门签押房里,气氛一片沉寂冰冷,虽然屋子里的温度真的没有半点冷凉。
“咳咳……”布政使周元理捂住嘴又是一阵咳嗽,这算是签押房里唯一的声音了。入秋之后气温刚刚发凉,周元理的身子骨就一下‘垮’下来了,尤其是在听到复汉军即将向山东发起进攻的消息后。但是周元理再怎么‘病’中,他也是山东官场的二号人物,不管是徐绩,还是执掌山东兵营兵权的直隶提督王进泰,谁都没有露出一丝要他让滚蛋的意思。即便是较他低上一头的布政使瑭琦,实际上山东官场的二号人物,对周元理也是尊敬的很。
而瑭琦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眼熟?
当初的江西驿盐道暂管九江关务瑭琦瑭大人,还兼职景德镇的督陶官。当初陈聪在陈鸣大婚的时候,带着配方和银子,不顾天寒地冻的跑到开封,自己捧着配方和银子求当时的开封府同知铭正务必收下,而铭正拿到配方献给的就是这位瑭琦。
陈鸣之前看山东情报的时候,对此还甚是有感慨。因果报应不爽啊!
一同在签押房里做着的还有衍圣公孔昭焕,虽然山东的团练大臣已经乱了三茬了,王启绪非军事之才,他离职后兵权被瑭琦拿到,还没有轮到孔昭焕,但是孔家在山东的地位非比寻常。现在山东的灭顶之灾即到,于情于理都要将孔昭焕请到济南来商议大事的。
“踏踏……”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外由内,传进了签押房内所有人的耳朵中。一个衙门经历近乎跑步一样进来,“粘杆处急报,粘杆处传来的急报!”
签押房内五人依旧纹丝不动,衙门经历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粘杆处啊,这是粘杆处的急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五位大佬都没个反应呢?
急报交到了徐绩手上,衙门经历正要张嘴简略的汇报一下急报的内容。徐绩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弹了一下,衙门经历立刻闭上了嘴,转身退出了签押房。
急报很快在五个人手中转了一圈,签押房本来就沉寂的气氛变得简直要凝固。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吾辈就拼死一搏,以报朝廷隆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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