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县位于泉州府西南偏远地区,距离府城泉州尚有七、八十里,官道虽然比普通土路要相对平坦一些,但因为这个季节多雨,一些路面被雨水冲出了大大小小的坑洼,马车走上去也是颇为颠簸。
宫彦考虑到车上的两个女人和孩子,便没有让前面骑马的人走得太快,接近黄昏时分,他们一行人才到达泉州城。
方一入城,迎面就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宫彦一看,竟是他一早派在前面探路的忠义盟属下,不由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名属下急喘了一口气,才答道:“宫护卫,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泉州知府李大人被人给杀了,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离别箭!”
宫彦暗自一惊,表面上却仍是保持着镇定从容,问道,“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今日午后,听说是发生在府衙后宅李大人的书房之中,当时附近的下人们都听到了箭啸声,但谁也没有看到那刺客的人影。”
宫彦沉着脸半晌无语,心中却是恼火不已!
没想到凌弃羽竟然这么快就已赶到泉州城了,而且还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用离别箭杀人。他这种神出鬼没、任意妄为的做法实是太过出人意料,也太过危险。
那位泉州知府李敬宾可不是等闲人物,更不是一位普通的地方官,他乃是皇上派在南方的一名诛隐使。
当今皇上为了彻底清除大裕境内的隐族人,专门委派了一些亲信臣属坐镇一方,监督当地官府抓捕隐族人,被称为诛隐使。
这些诛隐使的身份都十分神秘,只有知府以上官职的人才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是谁,这样就减少了他们被隐族人报复的危险。
这次宫彦身负使命,到南方追查离别箭,便先携着副盟主左语松的密函,去拜会了李敬宾,在得到这位南方诛隐使的允准之后,才得以在南方各州展开追查行动。
然而很可能也正是因为宫彦的到访,才暴露了李敬宾诛隐使的身份。李敬宾当时曾写了一封准其在南方各州便宜行事的手书给宫彦,而这封手书,却被宫彦给弄丢了!
今日一早,宫彦才发觉手书不见了,仔细回想,应是昨夜在灵石山上被那两个蒙面人偷袭以后遗失的。他一度也曾怀疑是被那两个蒙面人给偷去了,但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他们怎会知道那封手书的存在,而且还能够在与自己接触的短短一瞬间,将它从自己怀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摸走了呢?
虽然他的心中仍是有些不安,但最终还是被其他的事情分了神,也只能安慰自己说,那封手书是昨夜自己滚下山坡时从怀中掉落的。
可是如今一听到了李敬宾的死讯,宫彦马上就意识到了,应该是自己所遗失的那封手书害了他!
不过现在已不是为此感到歉疚的时候,宫彦真正担心的是自己将要面临的实际困难。
李敬宾一死,朝廷必会督促地方官府全力缉凶。忠义盟的人已是不小的麻烦,现在又把官府的人也搅了进来。他宫彦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特使身份,又能起得了多大的作用?带着那几个隐族人同行,沿途这一路上岂不要重重受阻?
想到这些,宫彦忍不住回头看了柳逸飞一眼,却见他正隔了车窗与马车中的那个小男孩说笑。
宫彦心想,这小子方才肯定听到了自己与那报信人之间的谈话,此刻竟还表现得如此悠闲自在,想必是对凌弃羽的刺杀行动早就心中有数,甚至这本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既然他们敢如此做,自己又何必替他们担心呢?反正在冒生命危险的人也包括他们。
“官府的事情自有官府处置,我们只追查与忠义盟有关的案子。今夜要投宿的客栈安排好了吗?”他回身看着那名报信的属下问道。
那名属下忙躬身答道:“是,都已安排好了,是本城最大的一家客栈——福隆客栈。”
宫彦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当先带路,一行人直奔福隆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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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宫彦他们进了福隆客栈的大门,凌弃羽便从暗处转了出来,走到街角的一个面摊前,要了一大碗面,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下肚之后,他红润的面庞上见了些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一双温和的大眼似是漫不经意地打量起邻座的那两个麻衣汉子来。
那两个麻衣汉子也在吃面,可惜吃得远没有凌弃羽看上去那么投入。他们面前的汤碗都还剩了一大半,而他们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半天也不往口中送,因为此刻他们的眼睛都忙着往另一处盯看。
凌弃羽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斜对面一家客栈的大门。他细看了一下门前的招牌,上面写着“思源客栈”。这客栈的名字倒是起得很雅,那招牌上的字也写得极好,想必是出自某位名家之手。
但那两个麻衣汉子一看就是江湖人,而且看他们衣着怪异,似乎来自苗疆,却是怎么也看不出他们会对中原文化如此着迷,以至于宁可饿着肚子也要对着那个招牌欣赏不已。
付过了面钱,凌弃羽起身离开,在经过那两个麻衣汉子身边时,隐约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不由微微一皱眉,眼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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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就在那间引起两个麻衣汉子特别关注的思源客栈里,水心英师徒和公玉飒容也在吃晚饭。
他们三人同坐在这间所租住的客栈楼下的一张食桌前,气氛明显有些尴尬。只因那位水泠洛小姑娘不时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瞪着公玉飒容,直瞪得他不敢抬头,垂着眼睛将碗中的米饭往嘴里猛塞。
“哼!”可能是实在忍受不了他那副吃相,水泠洛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放,起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公玉飒容顿时一愣,端碗看着那小姑娘匆匆而去的背影,随后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仍一脸平静进食的水心英。
水心英并未看他,只是语气平和地说了一句:“多吃些,我们明日天不亮便要启程,来不及吃早饭。”
公玉飒容又埋头吃了起来,好在水泠洛走了,没人再瞪着自己,他终于有勇气伸筷夹些菜来吃了。
其实,他方才的那一番表现并不完全是因为受水泠洛的影响,而是当时把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另外一些事情上。
虽然被凌弃羽封住了内力,但是公玉飒容的嫁衣功仍在。在所行的这一路上,他都能明显地感应到兄长宫彦一直就在自己的前方不远处。而此刻他更是强烈地感应到了宫彦也在这座泉州城内,而且应该就在距离他非常近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方才路过的那家福隆客栈里。
可惜兄长宫彦的功力远不如他,想必无法感应到他此刻就在附近,便也无法安排己方的人来救他。
他倒并不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因为他相信凌弃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最终一定会信守承诺放了他。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宫彦。
一旦忠义盟或是官府的人发觉了那几个隐族人的身份,与他们同行的宫彦一定会被怀疑,甚至北人的身份都有可能就此暴露。
若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他们兄弟能否活命尚未可知。而即使侥幸逃了回去,任务失败,没有带回凌弃羽,师父也一定会对他们重加责罚。而且不知为何,师父对兄长宫彦似乎总是比对他更加严苛一些。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在困扰着公玉飒容。最近两日,他一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感觉,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自己,极为诡异又极为危险。
他可以肯定,这种窥伺绝不是来自于他身边的这些人,当然也不是来自于凌弃羽。因为早在被凌弃羽捉住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这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而且,窥伺他的人也不会是昨夜的那两个蒙面人,因为说实话,他从未发觉过那两个人的存在。
而最令他不寒而栗的一点是,他还隐隐地感觉到,在那道窥伺的目光中,竟似乎有一种淫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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