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清坐在一旁不知所措,想走又怕云阿姨摔倒,呆在这里又觉得很尴尬。只能拿着毛巾在边上候着,什么时候云秋心哭累了好擦擦眼泪。小折耳没有这样的经理,她的父母对她来说和陌生人一样,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顾清清哭过两回,之后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这个世界对于顾清清没有太多温暖,软弱无用,也没有能让她软弱的人。能有寝室的姐姐们,能有学长哥哥,还能有现在身边的丑丑和小咪哑已经足够了。亲情对顾清清来说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妈......我好想你。你快告诉我你怎么样了?”宋倩雯也哭累了,房间没人也不必在意丑态。只有在父母面前,孩子才会永远是那单纯的孩子,再不堪再颓唐也不会有任何顾虑,血浓于水的情感永远是最真切的。
“妈妈很好,现在北府很安全。你呢乖女儿,你是怎么逃出学校的?又怎么从钱塘跑回南都的?”云秋心看见女儿也一样激动万分,大脑几乎没了思考的能力,所有的举动完全出自一个母亲的本能。
泪水让云秋心的情绪平复下来,能思考了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听见女儿问及自己的状况,云秋心脸色没由来僵了一下,抹抹眼泪笑着反问起女儿来。
“妈我和你说,我们差点就见不了面了!那天真的太可怕了,好险有......”宋倩雯就是个大喇叭,加上母亲活着的惊喜让她开心不已。也没了顾忌,把钱塘开始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一会儿还会问顾清清几句,加上身边女孩的应和,云秋心更加坚信了女儿有过的传奇经历。
“然后我们就坐直升机回了南都,琳姐和糖糖家里都很厉害,我们在南都根本就没受过一点儿委屈!”宋倩雯怕母亲担心,那些方家叛乱、医馆被烧的破事儿一点没提,直把自己形容成了富家小姐。
“人家对你好终究是别人家,女孩子还是要自己有能耐才行。小雯你现在住哪里?你不是医院护士怎么在医院呢?”由于大排球省略了危险部分,很多细节就没有多提,比如重建而来的中心医院。
“我有自己的房子,是工作地方分配的。妈你听说过异能者吗?这里有个异能协会,我就在里边工作呢!”宋倩雯一脸自豪,这样的工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更别说还混上了个管理的名头呢。
“啊?小雯你是异能者了?你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云秋心心头一紧,异能者看着比普通人厉害,可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就比普通人短命呢?说不定会影响下一代呢?以后她还想着抱外孙呢。
世界上所有的妈都是一样,儿女没消息就担心危险,一旦有了消息有开始担心过得怎么样,生命、生活都有保障了,又开始操心起以后的事情来。只要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一天,操心就没完没了,永远别想有个安生的时候。
这是爱,深入骨髓、刻在灵魂的牵挂。
“我不是啦,妈你别大惊小怪的。就是我和你说的孙家妹妹,她是协会的头头,我也是沾了她的光现在是个小头头。专门管着异能者的呦!”宋倩雯更得意了,敢呼来喝去异能者的可不过,她天天干这事儿,只怕整个南都也找不出第二位来。
“原来是这样啊......小雯你还是要留心,异能者厉害着呢,你脾气又大,得罪人了也不知道,万一被人下绊子可如何是好。一点也不让妈妈省心,你要是有你哥一半懂事......”云秋心提起自己大儿子又是一阵语塞,看到女儿固然高兴,可心中的悲哀依旧,这该死的世道啊......
“妈我没事的,我长大了已经。妈,哥和爸和你在一起吗?我没找到他们,他们也去北府了吗?”提起大哥宋倩雯忽然想只看见妈妈,心怀侥幸问起了哥哥和父亲的情况,希望能从母亲口中得到些线索。
“我不知道......妈妈因为公司这北府有个会,本来过两天就回去的,可后来......你爸和你哥应该都在南都才是,小雯你找过他们......吗?”云秋心不敢听答案,不管找没找到都是坏消息,云秋心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结果。
“找了......都不在......”宋倩雯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哪有这么美满的好事儿。人家都家破人亡,自己却团团圆圆,老天爷凭什么偏爱自己呢。
“妈,没事的!您别担心,等您回来咱们一起找,我相信老爸和老哥不会有事的!”宋倩雯笑了起来,笑脸很好看,也很真诚,像极了天真的孩子。
“小雯......妈妈......”云秋心面带挣扎,似乎想不好该如何开口,连自己也能做出任何决定来。
“嗨,女施主,我的鞋被你藏哪儿去了?”一欢小和尚合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完全打断了母女聊天的氛围,连宋倩雯都被小和尚的大嗓门给吸引了过去。
“我没有......可能在楼顶......小师父你出去找找好吗?这里有事儿呢......”顾清清连忙起身拉住小和尚,小声乞求着,希望一欢别打扰了雯雯姐和云阿姨团聚。
顾清清本来就不是心眼多的人,不少事情摆在眼前也未必能联系起来,课本上一步步推导写的明明白白顾清清能懂,但像陪云阿姨一起来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她就下意识忽略了。顾清清没有小心思,一欢却看得分明。
“女施主有客人啊。这位女施主有礼了,初次见面小僧为您祈上一福可好?”一欢本事多大不必再提,即便不用功法顾清清也拦不住他,大大咧咧跑过来坐下,臭脚丫子盘起来笑呵呵道,还充着画面里头的宋倩雯招手打起招呼来。
“啊?这位小师父是......”云秋心不认识一欢,更不知道这小家伙突然出现是想做什么,只是看起来和女儿认识,似乎又是顾清清的朋友,这才转身问道。
“我是祈福的呀!以前她们医院就是我给镇的宅,要不然当天就塌了。”小和尚随口就胡说八道,一点都没有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觉悟。
“我呸,你个乌鸦嘴!谁医院塌了?说谁呢!再不老实找你师父告状去,说你调戏清清!”宋倩雯脾气差是人尽皆知的,甭管熟不熟,见面先骂上两句算是打招呼了。
“阿弥陀佛,小僧可从不打诳语。怎么样女施主,您喜得贵子,再添麟儿,如今又是儿女双全,小僧可立台经诵佑您母子平安。大家都熟人,不受您香油钱了。”一欢小和尚双手合十,一副做了大好事的样子,一旁的母女全都愣在了那儿。
怀孕了?
“小秃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妈你告诉我他骗人的,妈?”宋倩雯不敢相信,虽然这个世道混乱不堪,虽然女人容易受到伤害,可明明没看见妈妈肚子的异样。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宋倩雯下意识不愿相信自己的妈妈会成为别人的母亲。
“我都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要不信找个大夫不就清楚了。女施主不喜欢小僧就走了,鞋还没找到呢!这一天天的,瞎耽误功夫,真是的......”一欢自从那回化缘之后,似乎特别喜欢干送子观音的活,谁家女人怀孕了就到处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哼了一句,拉起顾清清的手死活要她一起找鞋去。
“妈......小秃驴说的是......真的嘛?您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接您回来!”宋倩雯不是没见过世道黑暗的温室花朵,王薇姐和邬清语也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可现在还不是好好地。一个已经和胡勇谈婚论嫁,一个也和阿龙甜甜蜜蜜,有些伤虽然不堪却未必不能好,尤其是经历过那么多的坚强女人,要死要活那是孩子的做法。
“小雯......妈妈......妈妈现在......”云秋心知道躲不过的,自己当初决定的那一刻就该想到现在的局面。只是谁能想到五个月没有消息的女儿还能相见?谁能想到女儿的室友都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谁能想到她千难万险也回不去的南都路,对女儿她们却只是时间长短?
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却明明还在。她以为自己得到了,却偏偏波折。世间事皆是如此,过错和错过永远是人避不开的纠缠。
宋倩雯就这么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一点点凝结起来。
开会遇上变故、酒店躲藏数日、人鬼混迹现形、英雄挺身而出。这些戏码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妈妈身上,宋倩雯一定大叫真爱,可现在呢?母亲成了别人的妻子,甚至还怀了孩子,爸爸和哥哥下落不明,宋倩雯究竟是找到了亲人还是失去了亲人?
这种鬼事情谁都不会有经验,谁都没法平静下来处理。四十出头的女人尚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二十多的宋倩雯哪里平静得下来?激动、冲动、愤怒、怨恨、沮丧......这些情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找了这么久的妈妈成了被人妻子,别人的妈妈,爸爸和哥哥还下落不明,妈妈却已经有了新的丈夫?宋倩雯脑子越来越乱,想法也越来越偏激起来。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什么爱情亲情,都是狗屁!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真的!
“妈,我就问你一句,你回不回来?”宋倩雯克制着内心所有的情绪,想着二十年来一家人温煦的岁月,咬着牙几乎憋出这么句话来。
“小雯你别这样,妈妈现在也很乱,我得安排好......”
“够了!你喜欢就留在北府做你的贺夫人!我要继续找爸爸和哥哥,等你儿子出生了我不会忘记送礼的!砰!”说完,女孩气冲冲跑了出去,只留给了云秋心一个摔门的背影。
冤孽啊,冤孽......摸着小腹,云秋心趴在桌上轻声啜泣,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喜欢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