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未归如今一言一行倒像是给自己打掩护了。方才他的确只是好心提醒,毕竟未归究竟是敌是友,一时半会儿他也无法确定,只是随口一说,让云绾多多小心便是。
未归喋喋不休的话,一个劲撇清关系,倒是有点容易让人想歪了。
他锋利的眸子直直望向未归,探究和意味深长的琢磨,不言而喻。
未归丝毫不怯懦,当下也不管是不是在马儿上了,吼道:“嘴巴给本君放干净点,本君若是不说,难不成任由你这人污蔑本君不成。贬低本君,破坏本君与娘子关系,你这人好坏的心。”
论说理这事,不说南辞,约摸云绾也不是不讲理未大爷的对手,什么礼义廉耻,道德束缚,在大爷这里通通不存在的,因为人家根本不屑一顾啊。
明知这样云绾索性便懒得说了,安慰的看了眼气的可不轻的南辞,正色道:“南辞只是多言一句,你可别去挖人家祖宗坟墓,淡定,一切都要淡定。况且,你若真是问心无愧,又为何说那么多废话替自己辩护,不觉得这样更容易引人怀疑吗。”
“娘子你……”未大爷一手摸着胸口,弯了腰,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娘子你,竟然不相信我。”
那委屈而皱到一块儿的眉眼俊,云绾敢保证若是下句自己说一句不是,这人便要哭了。
一想到未归大爷俊美无双的脸,眉头一皱,眼睛一弯,嘴角一瞥,嚎啕大哭的模样,她这里边一阵恶寒升起。
这这这……作孽啊简直。
队伍拐了弯,离京城越发远了,街上行人多多,攒动的人群也异常吵杂。小贩吆喝不断,过往如风匆匆过去的也不在少数。云绾从怀里拿出白纱带上,看了眼前方自动让开的街道,笑道:“没没没,就算不相信太阳会从西面升起来,我哪儿敢不相信你对吧。”
城墙之上萧常与江子衿目送云绾一队人离开,待其拐了弯,远远看不到背影后,萧常这才收回已没什么可看头的目光,顿了会儿,这才道:“这次一别,下次相见也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北水结束就可相见,很快。”江子衿恍若没听出萧常话外之意,笑道:“萧常将军喜得一子,今儿子衿在这道句恭喜。”
萧常面色不怎么好看,拱手道了谢,道:“借军师吉言。”
江子衿细细品了“军师”二字,笑意垮了几分,颦眉道:“将军从前从不唤子衿为军师,一来生分,二来萧将军是长辈,官职和情意二者间,自然是后者重要,这话……这话是萧将军你自己说的,如今,又为何称子衿为一句军师。”
萧常年已有四十,常年征战沙场面容粗狂黝黑,又因人老实,笑起来一口白牙尽显,配上这幅容颜,平添几分憨厚味道。朝廷最不缺命官,也不缺忠臣奸臣也有,不过从来都是薄薄一层水雾遮挡,从不会有人真正透彻看透,而萧常不同,他的憨厚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装不了,亦是真。
什么都不缺,却独独少了像萧常这种直肠子,又心思单纯的忠臣。
江子衿是打心眼里佩服萧常,平日里对萧常的尊重都是发自内心,绝无半点做戏。如今萧常对他的刻意疏,说是不伤心那是假的。
江子衿踌躇片刻,正要再说上一二沉默到现在的萧常开口了,眸子复杂至极的盯着他,道:“子衿,这事做得不对。”
江子衿心里一涩,果然,果然是因为挽袖,因为北国一事。萧常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他果真是怨恨自己,不理解自己和皇上那般做法。
“将军,子衿也是无可奈何。北国比大圆国强的太多,明里或者暗里,北国所做一切,乃至过分和事情举动,我们大圆国能做个只有忍着可以说除了忍什么法子都没。这些……将军,你会不知。”
知吗,懂吗,理解吗?萧常望着江子衿年轻俊郎容颜,自然理解,也是懂得。
只是……
沉重一口气叹下,他道:“罢了罢了,子衿,话再说也是无用。挽袖,无辜,无辜至极。子好在如今挽袖已有心爱男子,一切都会好的。皇上要做的事情,我们外臣哪儿有知道的份,你不愿说,即便挽袖因皇上和子衿你而死,我萧常何曾多问过一句。只是。”
萧常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是非在理,人在做天在看。子衿,有些话你不说,我不问,大家心里都清楚。错对与否,重要,结果如何,好自珍重。”
“话已至此,萧常也不再多说。家中还有孩子要照顾,萧常这就告辞了。外面风大,子衿你也早些回去。”
城墙拐口处,江子衿忽然喊了声:“将军。”
萧常顿下,却未抬头。停足的步子表示他会听接下来的话,却不想看到所说之话人的脸。
如此怨,如此恨,如今……不愿看他。
江子衿苦涩满溢,深吸一口气他半佝偻了身子,道:“明日北国皇上也便是步夜瑜会来大圆国,目的,子衿已不需多说,将军如何做,子衿也不会多问,只当子衿从未说过这话,告诉将军这些事情。”
“将军,抱歉,是子衿错了,是我们错了。”
每每午夜轮回,他脑里想的,念的都是那张秀气模样,气息奄奄躺在床,不想看他,满眼的恨意,耳边依稀回荡那句刺骨的话:“江子衿,我梁雪茹此生此世与你不复相见。”
多少半夜被此梦惊醒,午夜梦回,他醒来枕边一片湿润,脸上残留还未干尽的泪痕。烛火摇曳,诺大的屋子,什么都有,被黑夜笼罩,又好似什么都不曾留下过,一直都是如今这般凄凉萧索,黑漆漆一片。再不会有那道粉衣女子,笑意燕燕拿着古卷从外面走来:“子衿,今儿的书我也都会记默了。”
“你……”萧常听后先是震惊,便是不理解,以及不懂为何江子衿会将这些机密事情告诉自己。
江子衿苦苦一笑,道:“将军,我想雪茹了。”
傍晚时分,君莫笑招了江子衿进了皇宫。
书房里君莫笑身影削瘦,微冷的天只披了淡黄的袍子,墨发却是梳理的一丝不苟,高高竖起,越发显得君莫笑面容俊郎,剑眉星目。
纸临道了声,便推开了门一角,只容江子衿一人进去,他道:“军师,皇上素来听您多些,还请,好生劝告一二。”
江子衿点了点头,进去。
行礼:“臣叩见皇上。”
书案边,君莫笑迟迟未说话,手里摆动的毛笔早早便停了,只写了一半的白纸,胡乱一堆黑墨水,零零乱乱可见几字透出,尖端连着尾巴,也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江子衿隐隐都觉得膝盖酸麻一片。
君莫笑面无表情道:“臣?臣?子衿,你何时与朕这般生疏了。”
君莫笑的话,江子衿自己也是一愣。“臣?叩见皇上。”这句话竟是出自他之口。
为何,仿佛是理所当然,又好似被千万东西阻隔,亲近多言,最后只留了句“臣,叩见皇上。”
生疏,这话的确够生疏。
江子衿心里哑涩,不由得想到了晌午萧常那句“军师”。如今,不都一样吗?
生疏而不自知,何时疏远的没个说头,一切就这样发生了,陌生了。
可怕,可怕,当真是可怕。
君莫笑等了许久都不见江子衿说话,见他还在跪着,心里便有了些许火气,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些许不满:“还跪着做什么,膝盖不好的可不止挽袖一人,你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江子衿依言起了身,恭敬站在一边。见砚空了,便道:“皇上,子衿帮你磨砚可好。”
君莫笑道:“不用,已不需要了。”
江子衿也未坚持,默默收回方才正准备砚磨的手,点点头。抬眸看了眼桌上散乱一片的纸张,多半都是草草被划了一两道,便未再动过了。用力过度,上好的纸张有些已从背后浸透些许,两方都是黑的。
散乱一堆拼凑起来隐约可见是一副关卡兵旷图,不过因动笔之处过少,草草只圈了几处重要部分,其余的都未加以勾勒,大概轮廓都没,点点线线才有。
他记得明日北**队来到这里便是要探了实况,北疆一处战败后,北国和西国依言遵守诺言和平去掉了其他边界的布守,现在的大圆国难得太平一次,已鲜少有可惊扰到皇上这里的战局。
如此寥寥草草一上午,满地凌乱的纸卷,他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
想到什么,江子衿兀的抬了头,惊道:“皇上,你……”准备偷袭北国。
君莫笑无言沉默,只抬眸看了眼江子衿,淡然的一眼,意思已不言而喻。
压下心中惊愕,江子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像是被人提到了梁头上空悬着,无论如何都难以垂下。
“子衿,你懂朕的。”君莫笑极为淡定的浅浅一笑,道:“北国压了朕这么多年,打压各处。现在步夜瑜登帝,他也是晓得当年北国之事,你觉得你依照步夜瑜对挽袖的深情,我们大圆国可还有半分生还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