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是山中最勇猛的王者,獠牙利爪震慑四方十类,所到之处必留标属领地的气味,威动天下而凛凛不可侵犯。
小花猫自称“华胥”之圣虎,却不喜欢战斗,因为有流血的可能。血是金贵之物,它经常说养得几十年才得这一身骨血,丢那么一点点也不是很好。
“鬣狗帮”四个凶巴巴的秃头一进来,它便打定主意要带着小跟班趁早溜掉。不成想,大羽搞成大打出手的态势,而且不管大羽怎么暗示,漂亮小妞儿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气得它心中大骂,“两个傻瓜蛋!”
漂亮小妞儿不走,自持身份自称“大人”的小花猫不好意思独自离去,只好躲到一张桌子下面,远远地望着忧多喜少的战局。
它刚摆好观望的姿势,大羽大喝一声出剑了,身子直挺挺地跃向矮秃子,像枚定好目标的巡航导弹。当大羽一开始便用剑时,小花猫意识到今天他们的麻烦大了。
大羽的速度很快,让矮子大吃一惊,没料到他年纪不大轻身纵跃的功夫已属一流。
“我矮金刚岂是吃素的?还是功夫不到家,若是再高出几寸,我恐怕被拦腰斩断。”矮子哼了一声,急转腰胯,单臂收怀,一掌拍向大羽的后背。
大羽将黑剑后翻挡在背上,“砰”,矮子的铁掌击在剑上。在掌到的同时,大羽单脚点地,将掌力化进身体的动势,呼吸间他就到了胖子的面前。
“啊!”胖子想躲已来不及,仓促间举双掌格挡,他没想到大羽会去弱攻强。后面的高个子与瘦子愣了一下,随即抬脚抽刀,从两侧照大羽面门砍去。
黑色剑体翻转,带着风声呼啸而到,从下往上斜挑,一道血泉射向半空,一只手掌掉落地面,胖子另一只手捂着脖子气绝身亡。
大羽对飞来的刀好似没看见,剑的余势并不用尽,而反身做斜刺天空状,腾空而起。
“咔嚓”,硬如坚石的乌木地板裂开,胖子紧跟着陷落,掉在二楼。高个子与瘦子不得已,急忙收刀跳到一旁,要不然也跟着一块儿栽了下去。
看到大羽变向诡异而迅捷,高个子与瘦子不敢保留实力,拼出全力,移换身形紧追上去,如同一弩同时射出的两支羽箭。
“嗖嗖”!追击的二人顷刻间即到。毕竟击杀胖子耗神损力,大羽的速度终究有了些迟滞,后面两人追击的速度更快,半空中将其夹在肋间,封死了他的去路,手起刀落一气呵成。
刀光一闪交相辉映。“啊呀!”只见两道刀光完全罩住了大羽,“小猫精”不由胆战心惊,失声大喊。
瘫软在一旁凳子上的茶楼俞经理,似乎没有注意到空中的激烈交战,而是双目呆滞地朝向矮子。
此时,高个子与瘦子脸上不是满心欢悦,而是疑心虑窦陡升,因为他们并没感觉到刀被物体阻滞迟留的感觉,如同砍进空气中。
更让他们疑惑的是,刀挥过去时,不仅不见有血溅出,连大羽的人都不见了,凭空消失于二人无破绽的完美合围封杀。
“噗呲”“唉呀”!先后两声沉闷不大的响声打破了大厅内惊异的静寂。众人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探寻,发现矮子已中了剑,一柄黑色的剑五分之一没入了他第五胸肋的左侧处。
握剑人正是大羽,他背后稍稍弓起,紧致的时髦衣服被发达的背阔肌鼓鼓撑开,显露出优美的雕塑线条。他身上的力道通过肌肉的巧妙配合,全部贯入乌金剑身,直至矮子的心脏。
五步杀一人,十步取双首。十秒不到间,“鬣狗帮”的两名一流好手相继丧命于一把剑下,这传了出去必成为楼兰新的传闻。
屋内弥漫着一股骇怖的气息,或是因为极其脆弱的生命,抑或因为那杀人如切瓜的剑,两者共同使得死亡必然降临人世。
即使随丽萨夫人见多识广的“小猫精”,也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像是喉咙的空气被抽净而沦为真空地带。只有小花猫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喵喵”叫好。
“波动气?”高个子与瘦子同时发声,声线与声调几乎一质,屋外听像是一人问道。
大羽骄傲地点点头,“鬣狗帮”不愧为楼兰第一大帮,到底有识货的人。当年为了练就“波动气”,他可吃了大大的苦头。
刚刚大羽施展的是东方秘术之一残影术,可以分假象而隐真身,达术技高阶者可分影无数,而真身不在,是种高级的逃脱诈人术。今天大羽竟将其用在了进击杀人之道。
而练习残影术前必先成就波动气,在波动气的驱动下,利用空气分子,发功者才能分出假影,练到高阶时能在一定距离内控制它。
“当今楼兰能用‘波动气’者不出四人,我们‘鬣狗’占去三席。以你的水平,与我们白堂主大概不分伯仲,但与帮主大人尚有距离,相信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惜,你等不到那天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暴毙身亡了。杀了律戒堂的两位金刚,‘鬣狗帮’与你不共戴天,必将你悬于江湖缉杀榜。”瘦子说完,高个子不空间隙紧接着说道。
“我们兄弟不是你对手,后会有期!”瘦子与高个子又开启同声器模式,说完转身便要走,地上的两具尸体看也没再看一眼。
“不能让他们走!他们回去了你就麻烦大了,大羽哥哥。”“小猫精”焦急地拦到。
“你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别忘了,你还是‘鬣狗帮’的人。”高个子恶狠狠地瞪了“小猫精”一眼,随即旋风一般消失于楼梯口。
“让他们走吧。留下他们很容易,无非再多杀两个人,可于事无补,‘鬣狗帮’的追杀还是会不期而至。”
“你们帮主也在找那个人,他要得了你的金丝玉带,或许有办法让那人早日现身。”大羽眉头紧锁,看看“小猫精”,看看俞经理。
“‘小猫精’大人,那金丝玉带真是你的?”俞经理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茶楼发生的事视而不见,絮絮叨叨,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老头儿,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问这个?”“小猫精”不耐烦地说,“你是想要那个古董吗?你也看见刚才被秃子抢走了啊。”
“啊?”俞经理像是被惊醒一般,说到“对,对对。那可是个好物件,我们大老板出了大价钱收。”
“连‘子初’的人也盯上了,说不定楼兰城已聚集了大批外乡人。这样的话,想必矿上也布下了罗网。”大羽苦笑,即使现在黑晶剑到手,也未必能在城内守到白紫夜约定的日子。
“凤宜亭”不用再蹲守了,金丝玉带是离传说中的华在宇最近的东西,只要看住它就能等到那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等到了人,就能拿到那把黑晶剑吗?在贡卡巴拉城,大羽以为能练就波动气就是不世出的人杰,心想或许可以与传说一搏。可照“鬣狗帮”人的说法,楼兰城内会波动气的就有四位,罗天那老头还在己之上。
如果拿不到黑晶剑,纵白紫夜与自己联手,想从高手毕集的官邸宴上全身逃离都是难事,更别提想取阿玛柏与罗天的人头,那无异于飞蛾扑火。
白紫夜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底。这也是她最吸引大羽的地方,楼兰的姑娘大都柔弱如河边的翠柳,随风拂动。
“最近一阵子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走吧,我还有更危险的事情要做。”大羽对“小猫精”下了逐客令,以免节外生枝。这个当年差点改变他命运的小姑娘,多年以后又使他的道路分了叉枝。
“我不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是因我而起,避而远之不是本姑娘的风格。”“小猫精”语气近乎固执得坚决。
“我要去你们‘鬣狗帮’的‘城中城’,那不是你想去的地方。回去了,你可能就别想再出来。”
“我懂你的意思,大羽哥哥。‘城中城’内机关重重,有些地方本帮绝大部分人都从未涉足过,有我带路你就不用担心。”“小猫精”说话时睫毛灵敏地眨动,信心十足。
“能困住我的陷阱并不多。这只小猫仔也先跟着你好了。”大羽对自己的逃脱术颇为自负。
“那些新机关是为了那个叫华在宇的布设下的,帮内人还没有谁见识过它们的真实威力。因为造价太过昂贵,破坏惊人,连预演也没试过。”“小猫精”用种解说员的语调淡淡地说道,说话的力量完全来自所讲解的客体。
“......”大羽低头不语,他说不出“没问题”三个字。在贡巴卡拉花了三年时间建立的自信,被“鬣狗帮”一个瘦秃子的一句话动摇了。
回到楼兰的当夜,白紫夜就向他展示了娴熟的波动气功夫,而且习就的层阶并不在大羽之下。瘦金刚的话未必是虚张声势。
“大羽哥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拖后腿的,大羽哥哥。”不到一天的功夫,“小猫精”已习惯了“哥哥”的称呼,并使得大羽对这个叫法不再尴尬别扭。
“‘小猫精’大人,大羽大人说的对,您还是不去的好。大羽大人是外乡人,也不是那个叫什么宇的,罗帮主不会为难他的。”茶楼的余经理不知什么时候,从凳子上爬起凑了过来。
“老头儿,要你多管闲事,赶紧收拾收拾这些破壶破杯烂茶盏。小心本姑娘拆了你的茶楼。”现在不管是谁,要是胆敢拦她,“小猫精”非要和他翻脸不可。
“本大人也要去,哪有小跟班一个人做事,主人偷闲的道理,喵喵!”顾不得旁人吃惊,小花猫窜出桌子,轻抚着胡须嚷道。
“不怕死掉吗?”大羽指着地上毫无生气的两具人体冷冷地说,“他们恐怕早没了温度。跟的上就来吧。”大羽的身体抖了两抖,在众人聚集的目光下不见了。
还有一公里就要到“鬣狗帮”的核心势力地带“城中城”了,大羽好像贴地飞行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在街道的前面,静躺着两个秃子,一个极瘦,一个极高,瘦的那个手里攥着一件腰带似的物件,定睛看去,那正是闪动着金色夕晖的金丝玉带。
“死了?死得这么快,居然在离‘城中城’这么近的地方被杀,金丝玉带也没有丢。”大羽觉得事有蹊跷,细细环顾四周一圈,又走到尸体跟前端详,却一无所获。
“好大的胆子!昨晚伤人,今天又跑到‘鬣狗帮’门前杀人!你可真会给人找麻烦。让人厌烦啊!”
一个通体黑衣头罩灰色面具的人飘荡而来,初时人在远处,随着话声霎时到了眼前,身形时隐时现如同鬼魅。
“好快的身法!”大羽拍掌称赞。诚然,这种犹如缺影般地移动他也可以办到,但那是借助波动气施展的残影术。
眼前像鬼一样的人,却是靠着不可思议的移行速度,超出了人类眼睛捕捉光影的极限,而又不能一直保持那种极速,从而造成了断断续续的残影。
“你杀死我们两位金刚大人的事早传至帮中,帮主已对你下了缉杀令,楼兰帮团人人可得而诛之。不成想,你却大胆追上门来了,竟杀了另外两位大人,罪该万死!”
“和你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会信吗?有人想栽赃陷害本大爷。”大羽心想这附近肯定还潜伏着其他不怀善意的人。
才回来一天就有人想要借刀铲除他,难道也是为了黑晶剑?少一个强敌,得到的胜算就会多一分。要除掉大羽,势力最大的“鬣狗帮”也会有不小的损失。
“不管有没有人陷害你,你都得死。”面具人的声音莫名地充满愤怒和怨恨,仿佛大羽与他有着其它的仇恨。
“你想杀我好像不是因为你所说的原因。我不是三脚鼠辈,该知道死的真实缘由。”大羽感到了一股透过面具深深的敌意,这不是那几个秃子能带给他的。
“哈哈!世上还有像你这样感觉敏锐的男人。”面具人笑得凄厉刺耳,听久了更像是在哭,可能是平常不惯于嬉笑的缘故。
“敏感的人都活不长,不是吗?比如我,又比如你。”大羽好奇这人为什么装束如此怪异。
料想此人功夫不低,言语中不失傲骨,又身在气焰熏天的第一大帮,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胆怯与这个世界面对面地接触。他一定是在害怕着什么。
“为了白堂主,你必须死。她是帮里派来料理你的下一个人,你和她只能活下来一个。”
面具人说到这里嫉恨似地哼了一声,“她不愿杀你。我是她的影子,本体做不了的就该影子来替她完成。”
“其实你,我,还有她,咱们三人都不必定得血刃以见。”对能为白紫夜赔上性命的人,大羽不禁感到怜惜。
夕阳的流光将天上一块儿厚厚的云彩烧得红彤彤的,街道上两旁的屋脊被涂上了红灿灿的亮光。几乎可以预知,这个自我绝世的人只能在死后才能接受到这美丽光彩的抚爱了。
“用不了几日,楼兰和‘鬣狗帮’就有大变故,到那时就没有人再注意你我,还有白堂主的死活。你将获得重生的自由。”
大羽嗅到了大风暴来临前的气息,风眼即使不是他和白紫夜,也还会有其他人。
“将死是我的宿命,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日子拖下去,我定将动摇将死的决心,活在因否定过去的一切而得来的新的生里,我不稀罕,也不习惯。”
大羽叹了一口气,他从未见过冥顽不灵如斯的人,就如同他的装扮,用过去创伤愈合后的硬痂将自己层层包住,像条反向生长的知了龟。
外面的光很难穿透无缝隙的壳,他把世界习惯性地看成了永在暗夜,他亟需能破除壳子的东西,温暖湿润的爱。即便有过萌生中的爱,也被那丑陋阴冷的痂壳先天性地隔绝了。戴上面具的那一天起,他成了反感憎恶怜爱的可怜人。
九月份的楼兰还处于炎热的季节,热浪无情地冲刷着时间在这里堆积成的堡垒。暴烈的太阳下,城中有的房屋脱落了最后的墙皮,有的人悄悄死去。
大羽尽管头额沁汗,却感觉不到热,甚至后背萦绕着瘆人的凉气,这逼迫之寒是从已近至十米开外的面具人那里传来。
对这种怀着必死之念而又心如止水的敌手,大羽最感到棘手。因为他们无有畏惧,直接到达无死之境阶,将爆发出几倍于平时的战力。
更可怕的是,他们将不再有生与思虑的枷锁,一动一势即是生命本身迸发的律动,如同喷发的火山之岩浆,协奏出生命里最炫彩的鸣响,直干云宵。
大羽聚神敛气,黑色泛光的瞳孔张开。想要赢就得彻底击垮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