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龙,五十出头年纪,小平头上已经有了白发,白衬衫下面的胸膛很厚实,短袖露出的手臂很粗。一米七八的个子,姿态如古代武士般挺拔。他真诚坦荡,刚正不阿,没有丝毫谄媚之色。一双大眼,不太明显的双眼皮,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发现那是一双阅尽人性丑恶的眼睛。会使心怀不轨者背上泛过一丝凉意。
晚上九点钟,张小龙的办公室仍然亮着灯。辑毒禁毒行动的关键时刻,八县两区的干警们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奋战,他正在办公室坐阵指挥。
办公桌上的电话机时而响起,他干脆果断地发出各种指令。这时电话又响了。是刑警支队三科的蒋立勇打来的,蒋立勇虽然年纪不大,从警已经八年了,曾获得过两次三等功今年刚被提拔小队长,今天他带了几名警员在人民西路设卡查堵涉毒人员。蒋立勇简单明了地向张小龙汇报着刚才发生的事:他们在人民西路查获一男子驾驶一辆无牌照小车,持朱长庚的驾驶证,问怎么处理?张小龙指示:连人带车一起扣,以盗窃车辆和证件嫌疑对其进行讯问,作好笔录等候处理。另外对小车进行检查是否藏有毒品。如没有毒品,人可以放,小车和驾驶证送到局里来待处理。张小龙说了这番话之后又补充道:“其实你是个老警察,遇到这样的事是不需要向我汇报的,我明白,你请示我的原因是这个证件特殊,你听明白,在法律面前没有人可以特殊。你是代表人民在执法,要挺直腰杆。”
“是。”蒋小勇的这一声响亮而干脆。
蒋小勇把在路口设卡的四名干警分为两个组,留两人在路口继续检查,他与另一名警察连人带车带到了最近的人民派出所。这时开小车的年轻人全没了原来的架势,又是打躬作揖,又是陪不是。求两位‘兄弟’放他一马。蒋小勇与另一名警察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叫他坐下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照例先是姓名、住址、身份证件、职业、工作单位等这类的常规问话,然后是小车的来源,然后是朱长庚的驾驶证怎么在你这里?问完之后,然后让他在笔录上签字按了手印。
蒋小勇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一个月内不要离开灏州市,有问题还会找你。车与证件要暂时放在局里,我们还要做进一步调查。”
几天后,朱长庚到公安局把小车和证件拿走了,说自己有责任,对亲属失于管教闹出了乱子,这是个教训。张小龙也给了他面子,说:“非常时期,干警们是秉公执法,多有得罪。”
殊不知某些人,很难体谅一个一心为民众着想的谦谦君子的心态。恰恰就是这种不贪的心态,使张小龙非常地心平气和,做起事来就比较的从容。对于张小龙来说没有什么是志在必得。因此接人待物也就显得自然大方。既不会贴上去献媚,也不会因为失算彼此见面了连招呼都不打。公安口与纪检口也需要互相配合,他平时见了朱长庚也主动打招呼,谦恭俭让,笑脸以待。张小龙的低姿态,在朱长庚眼里却以为是向他示弱的表现。
一天下午,张小龙关了电脑,把桌上的材料装入档案袋放进文件柜,正准备下班。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经常与各种凶残的犯罪分子打交道的他,为安全考虑,家属一直住在省公安厅院内。他本人吃饭大都在公安局内部食堂解决,现在吃饭时间已经过了,他去公安局附近的饮食店匆匆地吃了晚饭。走出店门时手机响了:“孙局啊,今晚有空吗,我想与你聊聊。”
张小龙有点意外,竟然是朱长庚的电话。朱长庚有事找他一般也是打办公室的电话,从来不打手机。
“朱**,哦,……晚上有空。”
朱长庚客气邀请道:“唔,我们去外面喝一杯。”
朱长庚邀请自己‘喝一杯’他感到更加意外。这意味着有特别的事要谈,是不好拒绝的:“好啊,在哪里?”
“去灏州宾馆吧,七点我在牡丹包厢等你。”
张小龙晚上七点钟准时来到灏州宾馆牡丹包厢。一看饭桌上只有朱长庚和他的女婿雷骏五,张小龙与他们握手打了招呼。
酒席上朱长庚非常客气,雷骏五唯唯若若,恭敬有加,不断地向他敬酒。喝过几杯酒之后,朱长庚便说:“您对骏五多有关照,我真要谢谢你对他的栽培。”朱长庚高高地举起酒杯。
“哪里,哪里。”张小龙举起杯与朱长庚碰了碰,喝了口酒。
其实张小龙对雷骏五谈不上关照,只不过是有几次去夙缘派出所了解情况,派出所所长陪他吃饭,每次都带了雷骏五,这样便知道他是朱长庚的女婿。有一次,张小龙还问了雷骏五的年龄,以前在哪里工作等情况。这应该是上级对下属一般的交谈而已,谈不上特别的关照。
到此为止,张小龙已经知道今天朱长庚叫他来‘喝一杯’的真正意图。心里就像吃了一只苍蝇般不舒服。接下来朱长庚要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果然,雷骏五殷勤地劝了一轮酒之后,朱长庚笑盈盈地说道:“骏五呀学些本事,工作上要求进步才行啊。”
张小龙知道朱长庚这话的意思,他笑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只是嘴角往后扯了扯。但他没有把这个话题接下去。觉得没办法谈下去了,他希望尽快地结束这个饭局,便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提拔有能力的年轻人是我们的责任。”
朱长庚一脸的笑容,连声说着感谢,感谢。接下来便转移了话题,说些笑话、风景、天气。雷骏五殷勤地劝着酒。张小龙只喝了两小杯,推说晚上还有事就匆匆告辞了。
几天后,朱长庚又给张小龙打电话:“雷骏五那件事定了没有?”
张小龙听了这句话很不自在,这不是施压吗?便说道:“有些人对雷骏五有些反应,这次恐怕要放一放了,还是下次吧。”
朱长庚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电话。当然,这事难不倒朱长庚,他官场经营了这么多年。他轻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找你是尊重你,这么不识抬举,看你在灏州还怎么混。
刑警支队接到举报,有矿主偷税四十余万,把矿主抓了。一查这个矿主却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为其说情的电话接踵而至,甚至有人还暗示了‘意思’。都被张小龙拒绝了。
张小龙最恨的就是个贪字,恰恰就是这种不贪的心态,这使得他在任何时候腰都能挺直。拒贿后,张小龙不免为办这起税案的副支队长陈正民和几位民警的处境担心。生怕他们掉进他们的陷阱。他召集他们几个专门开了个会,说:“你们要特别小心,当心陷阱。一切谈话、取证、调查必须三人在场,必须要全程录音、录像。要把此案办成铁案。”
张小龙的担心并非多余,一个月之后陈正明被双规了。
张小龙当然知道这是明目张胆的载脏陷害。他气得脸色铁青,胸口一阵阵作疼。
张小龙来到了黎达林的办公室,进门就说:“***,我要向您说件事,请您主持公道,不然,我要向上级汇报。”
黎达林被张小龙的话吓了一跳,还没有人在这个办公室敢于说出这样的话,他知道张小龙,侦办过不少大案要案,在省刑警队有极高的威望。
黎达林起身给张小龙倒了杯水,说道:“老张啊,生气伤身体。先喝杯水,有事慢慢说。”
张小龙喝了杯水,情绪平静下来。然后把案件的前后情况告诉了黎达林。
黎达林拨通了朱长庚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