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赵家(1 / 1)

<>段灵儿坐着马车出了宫门,她回头望去,那高墙是许多人一生都无法再踏出的地方。

天空一直落雨,盛夏时候的雨,也十分闷热。

在赵府住了几日,无人时段灵儿还是自己研习古书法术,赵府里的一切都让她想起跟随赵阙教习的日子。

某天赵时清的管家引她去侧福晋处。

虽是盛夏,侧福晋房中却点了火盆。

热气从房内涌出,和屋外的暑气混为一体。

“夫人,这是皇上恩赐我赵家,协助医病的段医女。”带段灵儿来的管家在门外站定,向侧福晋恭敬道。

里面传来一声女声:“请医女大人进来”。

段灵儿独自抬脚进去。

伺候侧福晋的奴婢们向段灵儿福了福身子,退着出了门,门关上的一瞬间,段灵儿热得额头上的汗滴进了脖颈。

侧福晋沈氏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除了眼角的细纹,整个人看上去可以称之为国色。

苍白的唇色,面容焦枯,一副病容。

她见段灵儿进来,本来伏在床上的身子侧了侧,伸手卸去自己发髻上沉重的羊脂玉发簪,将满头乌发放下来。

看上去对外人段灵儿十分不介怀。

“医女大人请坐。”

“夫人唤卑职灵儿即可。”段灵儿看着沈氏的脸,医人讲究望闻问切,这侧福晋看上去,精神十分困倦无力。

侧福晋无声地凝视着段灵儿,又将目光放置在窗外初生嫩绿,随后逐渐变成浓绿的合欢树叶子上。

好一会儿开了口:“小小年纪,不容易,不简单。”

段灵儿看着侧福晋憔悴焦枯的面孔,恭恭敬敬:

“容卑职给您看看。”

侧福晋一双眼睛没有看段灵儿,却很自然地伸过胳膊。

段灵儿的手搭在她脉搏上,只觉得对方的胳膊凉得像冰。

半晌,皱了皱眉。

“这脉象……”

“如何?”

“卑职学浅,看面容和体温,您确实病着,可是脉象却表示侧福晋您身体康健,并无不妥啊。”

侧福晋淡淡一笑,从枕边的玉如意后面,摸出一枚指尖大的药丸。

段灵儿看着她将那红得惊心的丸药,轻轻吞了下去。

“这样又如何?”

那脉象顿时如黄河汹涌,侧福晋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段灵儿一时无措,满目震惊。

“母亲何苦为薛筝至此?”

忽然一个穿粉红华裙的少女走进门来,急切地扶住侧福晋。

侧福晋因为惶恐急急咳嗽了几声,立即忌惮地看了看段灵儿。

“姝儿,你怎能直唤和妃娘娘闺名,这可是大不敬!”

赵家七小姐赵姝秀眉紧蹙,即使是这样,也难掩她面容的艳丽之色。

赵姝扶着自己的母亲,轻轻给母亲抚着胸口。

撇了撇眼,对在一边的段灵儿嗤之以鼻。

好像在看一只狗腿子。

段灵儿站起身,向二人行了一礼,很实相地退出门外去。

任何内宅,都逃不了怂恿,挑拨,都有着洞察人心的**,都有着因为血缘和嫡庶有别而绷紧了弦的关系。

若是再牵扯到后宫和前朝本家的荣辱,这宅子里的暗流,就要比表面上看上去汹涌得多。

段灵儿无心卷入不必要的风波里,她静心而立,在廊下看着花瓣上还皆是雨水的紫薇花。

天刚下过雨,远方天际还挂着铅云,这边却已经是大好的晴日。

一个身穿碧绿色的少女踩着湿润的青石砖地,远远而来。

待走得近了,才看见她团花月华裙上泛着光华的金线,密密匝匝地扎满裙角。

一旁的侍女将汤药递过去:“四小姐。”

赵家四小姐赵婠身披碧绿玉折枝花卉浣花纱,生得眉骨不凡,丰神卓绝。

亲自捧了汤药,站在侧福晋门口。

“姨娘。”

刚唤了一声,忽然注意到廊下紫薇花丛旁站着的段灵儿,刚才段灵儿被紫薇花丛遮蔽,如今她却一眼瞥见了段灵儿身上的医女服。

赵婠将药递还给侍女,做了一个手势,那侍女躬了躬腰,接过药碗抬脚送药进去。

向段灵儿走去,笑道:“这可是从宫中来我赵府小住的医女大人?”

段灵儿向赵婠行了个礼:“卑职段氏,见过四小姐。”

赵婠微微吃惊,打量了段灵儿好几眼,嘴角的笑意不变:“你我从未见过,段医女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京中唯有最高门第的嫡女,裙边能用金线扎角,卑职出身远不及四小姐,但是闺门规矩,也是自幼背熟的。”

赵婠拢了拢自己的发髻,漾出一个笑:“能在宫中伺候的人,果然都不是平常人。”

段灵儿没有接话,赵婠的笑意却在脸上凝滞住,好像思考了很久,向段灵儿道:

“那个……和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

段灵儿神色一变,看着赵婠的眼睛,谨慎道:“卑职仅有幸见过娘娘一面,娘娘天人之姿,待下人十分仁厚和气。”

赵婠尴尬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沈姨娘的住所旁,建了一座琼花花坞。赵婠作为赵府的嫡女,可以到府中的任何地方走动。

她却总喜欢在每年琼花盛开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这花坞,然后一呆就是一整天。

这里也是赵阙喜欢的地方。

她记得自己九岁的冬天,在这个花坞里只剩下冬天的风与落满花枝的雪。

自己在琼花枝头寻找,知道是空欢喜,还是愿意将那坠在枝头的白雪,当作是团团琼花。

轻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下一刻,一张温暖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随着披风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微笑。

那时候,她还叫他沈哥哥。

等她十岁的时候,这个沈哥哥却已经认了自己父亲为亲,改姓为赵,成了她的血脉至亲。

心上之人成为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妄想。

赵婠终究是放不下。

出了会神,赵四小姐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段灵儿面前失言了,她自知段灵儿所讲怎么都只是一些场面话,而自己这一问却已经是唐突。

正想着怎么把这话圆下去,侧福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七小姐赵姝红着眼睛,拿帕子抚了抚眼角。

一抬头却看见廊下站着的段灵儿和赵婠。

立即收起悲戚之色,眉目间扬起一份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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