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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少白梅笙谈夜枭(1 / 1)

陆少白此次和叶梅笙再见面,发现这个人和上次她认识的叶梅笙有了些变化。如果说这种变化在昨日家宴之上还并不明显,那么今日他和自己独自见面的时候就明显的多了。

上次在萧关时候的叶梅笙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冷峻疏离中有透着些许防备,即便是后来两人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几日,这种疏离和防备有所减少,可是还是会在有些时候不经意间的流露出来。可此次在乾山,即便是昨天家宴的时候,他外表依然冷峻,言语已然很少,可是最起码少了些被追杀时草木皆兵的感觉。而今日在此别苑单独见面,一向不喜欢言语的叶梅笙,在自己面前,话语竟也开始多了起来,这让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少了些别扭与难以接近,多了些自然与熟稔。

可是即便是熟稔,陆少白还是觉得叶梅笙身上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秘密。陆少白的问题在心中转了几转,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梅笙,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何事?”

“既然你刚刚说你是趁着夜枭不备,偷偷的回到了萧关,那么在那之后,此次之前,你们有没有再碰过面?”

叶梅笙看了看陆少白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一个谎话要用十个谎话去圆,如若问话的人不是陆少白,如果不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叶梅笙真的不想去说关于夜枭和自己的事情。而如今偏偏眼前这个人是陆少白,他的答案但凡中间出现一丝纰漏,怕是这个小姑娘便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套出来。因此他只能假借回忆的当口整理思路,之后才缓缓的说道:“没有。回到萧关之后他就没再出现过。”

陆少白听了叶梅笙的回答微微抿了抿嘴唇,“那既然如此,少白便更不解了,梅笙此次再见到夜枭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表现很意外,甚至,你们明明彼此熟识,却依然要装作不认识对方……梅笙,你来到乾山,真的只是来游历吗?”

叶梅笙一开始并不知道陆砚溪便是陆少白,所以并未对接近陆少玄看做有什么不妥,可现在让他知晓了砚溪的真实身份,他震惊之余自然是要将接近陆少玄的事情隐瞒下来,他不想让在意的姑娘知道,他接近她的兄弟是另有见不得人的目的。因此面对陆少白的问话,他只能避重就轻。

一番思索之后,叶梅笙慢慢抬眼,眼中流露出一种陆少白看不懂的情绪,用一种认真的语气说道,“我来乾山,是想看看,救我性命的陆砚溪究竟是谁家的姑娘。”

陆少白显然没有想到叶梅笙回答的是这么一个原因,她看着叶梅笙的脸,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萧关之时和他共处一室的情形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问下去,只能有些支吾的说了句:“你,你是听了我和婷儿的谈话知道我的家在乾山吧?没想到你还一直惦记着这个……”

叶梅笙听她答的支吾,便也想起了先前相处的情形,耳尖透了一丝红晕,只是面上却是不显,依然用低沉的声音说着:“是啊,要弄清楚的。”随即想到她身边跟着的夜枭,便急急的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同意夜枭与你同行,但是对他,你最好还是多留意一些。”

陆少白见叶梅笙主动提起夜枭,便继续之前的话题:“梅笙,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见到夜枭并不意外?而且我觉得,你好像对他很了解的样子。你可知道,他在成为夜枭之前,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意外,是因为我知道躲不了他太久,他既然有本事找到萧关,自然也有本事找到这里。”叶梅笙低了低眉眼,将眼光错向了别处,“我对他不能算是了解,只能说是清楚他的做事风格,但是那也只是在他成为夜枭之后。至于他成为夜枭之前究竟是什么人,我也很想弄清楚。”

陆少白听夜枭这么说,忽然想起一事。她将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放在叶梅笙的眼前,“梅笙可识得此剑?”

叶梅笙起初看着此剑只觉得眼熟,忽的见到此剑剑锷之处的‘叶’字之时才是一惊,抬眼盯着陆少白问道:“这柄蝉翼怎会在你这儿?”

“是夜枭送给我的。”陆少白继续说道,“梅笙既然认得蝉翼,想必知道此剑是铸剑大师叶清风的遗作,叶清风的剑向来都是有价无市,夜枭能有此剑,想必有些门路。而且,他此次过来乾山,送给我母亲的见面礼是一首曲谱的誊写版,那曲子的作者是叶清风的发妻水墨姑娘。所以我猜测这个夜枭的身份,说不定与叶清风夫妇有关。”

陆少白本想将自己知道的线索说给叶梅笙,好让他也帮着分析分析,可谁知叶梅笙听了陆少白的话之后,神情变的有些难以置信,疑惑的连眉心都紧紧的蹙了起来,口中喃喃,“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的……”

陆少白见状,忙上前问道:“什么不可能?梅笙可是想到了些什么?不妨说来与我听听。”

叶梅笙从陆少白手中拿过蝉翼剑,用右手拇指轻抚着剑锷下面的那个“叶”字说道:“这蝉翼剑,是叶清风所铸的最后一柄剑,也是他一生所铸的剑中唯一的一柄软剑。相传是铸来送与他妻子的礼物,剑成之时诸多王公贵族前来重金相求,却都被叶清风一一拒绝了。叶清风的妻子因为担心身怀此剑会招来觊觎,与丈夫商量之后,便将此剑藏于一处绝密的地方,那里只有他们一家才知晓,外人绝不可能找得到。只是后来……”

叶梅笙说到这里便停住了,陆少白正等着他说下去,却见他握刀的左手捏的死紧,手背上的青筋也冒了出来,声音更是强压着情绪尽量平稳的说道:“后来,就在二十年前,叶清风和他的妻子惨死在一群黑衣人手上,黑衣人将他二人杀死之后,曾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没有找到任何一柄剑,包括这柄蝉翼。这群人气愤之极,为了泄恨,为首的那个,竟生生将叶清风夫妇二人的尸体斩成无数碎块,就连面容也毁的面目全非……”

“叶梅笙……叶梅笙……”陆少白听到这里心中忽的一动,看着叶梅笙的眼睛说道:“传闻叶清风与水墨姑娘有一对失踪了的双胞胎儿子。梅笙,你也姓叶,该不会……就是那两个失踪的孩子之一吧?”

叶梅笙将手中蝉翼剑交还给陆少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就是叶清风的儿子。”

“那你兄弟可还活着?当年杀你父母之人究竟是谁?”陆少白一边问一边将蝉翼还剑入鞘,她想起母亲对于旧友水墨的感伤,便对叶梅笙说道,“我母亲与你的母亲是同窗旧友,感情甚是亲密。她对你父母二人不幸遇害一直心存悲痛,若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想必心中也能得到些许欣慰。过会儿你便同我一起回陆园去,我好将此事告知母亲。”

叶梅笙闻言急忙抓住了陆少白的手腕,急急说道:“砚溪,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否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叶梅笙看着陆少白说道,“我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叶清风的儿子如今还活在世上。”

“你这又是为何?”陆少白心中有些不解,仔细想想忽又恍然,“难道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害了你的父母?你想替他们报仇?”

叶梅笙不语,算是默认了。

陆少白见状沉默了片刻,之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只是你为报家仇隐藏身份这么些年,其中苦楚定然一语难表。且不说你我母亲之间是旧时闺友,也不说你救下舍弟少玄性命,就算没有这些,就冲你我萧关之时朋友一场,若是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别忘了知会一声,我定会帮你。”

不知为何,叶梅笙听了陆少白的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轻松,反倒是淡淡的看着她,说了句:“砚溪只需安心处理好手头的案子就好,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砚溪不必挂怀……”言毕又怕少白误会,以为是他不接受她的好意,于是便急慌慌的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事情太过复杂凶险,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卷进这些无尽的纷争之中。”

陆少白安慰般的笑了笑,“这一点梅笙不必担心,你也许不知,自我接了陆园的担子开始,那些纷争从来都是我生活之中的一部分。而且我陆少白不会看到朋友有事而坐视不理的。”

叶梅笙看着陆少白温和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隐藏着第一杀手的身份,这般有目的的奉那人之命接近陆少玄,这般骗她,实在是一件令他不舒服的事情。他不想骗她,可他又不敢将自己是杀手筝老大的身份就这么告诉于她,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心里贪恋着陆少白的这份关心与牵挂,贪恋着她带给他的干净与纯粹。

可令叶梅笙担心的是,主上既然把他和夜枭分别派到陆少白和陆少玄的身边,肯定就不止这一步棋这么简单,过不了多久,一旦时机成熟,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计划。他不知道主上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也不知道那计划会不会伤到陆少白。如今弟弟叶笳在主上的手中,他不得违抗主上的命令。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尽可能的在主上发现不了的地方,保住眼前这个令他心生牵挂的姑娘。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即便是夜枭在她的身边,他也会尽力守着她的。

“砚溪,此次你为什么会允许夜枭和你同行?”叶梅笙一直都看不透夜枭,即便他看似无害,可有萧关的事情在前,自己到底还是做不到信他。所以有些事,他需要弄清楚。

陆少白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上次在萧关,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以此要挟你?”叶梅笙眉间一凛。

“这倒是没有。”陆少白摇头,“他跟我来乾山,怕是也是为着骆南枫的案子而来。我之所以答应与他同行,是因为在京城的时候,他好歹有几次帮了我的忙。如今我看不出他的目的所在,又有些忌惮他在暗地里有什么动作,所以只好让他走在明处,让他跟着我们。这样一来他的行踪我们不敢说全部掌握,但总要比他时时都藏在暗处要安全的多。”

陆少白的这个说法倒也是个理由,叶梅笙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你能在心中防他一分,我便放心了。你要切记,此人绰号笑阎罗,砚溪且不可因着他看着一副笑脸无公害的样子,这些日子又自视清白不作为,你便对他放下戒心了。”

叶梅笙见陆少白点头答应,便又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夜枭面具背后的身份,我会和你一起继续调查个清楚。他拥有蝉翼剑以及先母的曲谱,那就定然与叶家有极大的关系。”

陆少白眼波一转,忽的想到了一种可能。“梅笙,你说,这个夜枭有没有可能是你的那个失踪的兄弟?”

“你怎会这么想?”叶梅笙问道。

“他身怀蝉翼剑和你母亲的遗物,所以我才猜测他和你的父母关系很近,因为虽然蝉翼剑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可毕竟没有哪个外人会特意去搜寻一个女子的曲谱初稿遗作。而且目前看来,有很多事情可以表明,他对你很关心,那种关心虽然不明显,但是却并不似伪装出来的。所以我才猜测他可能是你的兄弟。”

“他不是。”叶梅笙回答的斩钉截铁,“我的弟弟并没有失踪,他一直在我身边。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先天不足,从小身子羸弱,就连功夫都未曾练过。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身体每况愈下,以至于如今药不离身。而且他性情天真善良,气质恬静儒雅,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润润干干净净的,与夜枭的那份邪气截然不同。”

“既然他不是你兄弟,但是对你的态度却又如此奇怪,又身怀你父母二人的遗作,他的身份也肯定与叶家有很大的联系。况且这夜枭看起来年纪与你相仿,你父母遇害之时,算起来他也还是个稚子孩童。梅笙不妨再仔细思量一下,你的父母有没有一个同你们兄弟一般大的、关系比较亲密的子侄或是弟子之类?而且此人熟悉你家里的一些隐秘的事情,例如藏蝉翼剑的地方,又例如你母亲与我母亲之间的关系。”

叶梅笙就着陆少白的思路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出有这么一个人。所以只能冲着陆少白摇了摇头。陆少白见叶梅笙也没个头绪,也只得暂且作罢,看来想要弄清楚夜枭的真实身份还需要再进行多方面的观察取证。

“对了,说起来梅笙在宿云山救下了少玄,可还记得行刺少玄之人的武功招法和路数?”

叶梅笙略一回忆,缓声道:“那几个人路子很杂,功夫嘛倒也算不得什么高手。想必是幕后之人看二公子只是个寻常商家,身上没什么功夫,便只随便派了些寻常杀手过来。”

“会不会又是修罗殿的人?”陆少白心中存疑,毕竟如今杀手行当,最知名,最有影响力的便是修罗殿了。雇主既然打定心思□□,必然不会在乎这些小钱。即便不去请杀手榜上的人出手,即便是寻常杀手,去修罗殿买凶也总比别的野路子保险的多。

“这一点不好说,像,却又有些不像。”叶梅笙答道。

“怎么说?”

叶梅笙像是在思考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说他们像,是因为被生擒的人咬了嘴里藏着的毒囊自尽了,片刻之后七窍流血而死,随即整个脸孔都如被腐蚀一般生生烂掉了。这毒是夜枭炼出来的,也只有他手上才有,据说叫做‘了无痕’。因为是夜枭炼制的毒,价钱在黑市上贵的离谱。除了修罗殿的杀手,我并没有听说过别处的杀手会以‘了无痕’来自尽。”

陆少白听叶梅笙说了这些,眉心微皱的看着他,问了句:“那又为何说他们不像呢?”

“说他们不像,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要取二公子的性命。”叶梅笙回忆道,“因为他们人多,即便不是武功高手,可对付二公子一人却是简单容易的很。若是真心要取他性命,不会僵持那么久,也不会等到我出手。”

其实叶梅笙说到这里心里已猜出个大概,那些杀手说不定就是主上为了自己能够快速的接近陆少玄而特意派出去演戏的。可虽然这么想能够想得通,可是如若真的是自己想的这样,那他就真的需要小心一些了。因为这些杀手的时间拿捏的太准确了,不早也不晚,就在自己路过的时候对陆少玄出了手,而自己出手相救就显得那么的自然不似作伪。若是想做到这一点,自己身边必然有眼线,主上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可他叶筝身为第一杀手,身边有眼线竟然会没有发觉……这一点令叶梅笙心中一凛,越发觉得,主上身边,怕是还有比自己的武功更加精进之人,所以才能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了行踪。

叶梅笙心中一叹,看来有一点夜枭说的没错,自己需要随时保持警惕,而且与陆少白之间也不能走的太近,若是让主上察觉陆少白变成了自己的软肋,日后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自己,都没有半分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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