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本来是有个儿子的,可惜六个月大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丢了,是个男胎,老爷心疼的不得了。”老人又停下来,秦忠信递过去一杯茶到他面前,他没喝,却是接着讲,“大家都看得出大太太和二太太不和气,不过二太太人好。二太太性子好,从不会向老爷告状,又加上……开始难免被下人欺负,久了发现二太太人是真的好,再加上老爷把二太太捧在手心里,下人竟是渐渐向二太太靠拢。若是二太太像姨太太那样,白家内宅的权力早到二太太手里了。”
“二太太、姨太太?都是那白家老爷的?”
“二太太虽是老爷在一年的孝期后娶的,却是二太太,不是姨太太。二太太其实和大太太一样都是大家闺秀。大太太只生了二小姐,就再没生育。二太太就一个大小姐,未出世的小少爷丢了后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了。老爷才后来娶了一个清白家的女孩作姨太太,姨太太也争气,只一年就生了个少爷。”
“曾外叔祖,您累了吧,先歇歇,喝口水。”沈洛怕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老人家累到,倒掉冷掉的茶,重新斟杯热的递过去。接茶的时候看了眼秦忠信,心里想自家的家史怎么全变成了白家的事情了。
老人喝过茶润了喉,笑笑地看着沈洛:“囡囡,别急,咱们家到这儿,和当年的白家分不开干系。白家后来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西关甚至整个A市的事情,几乎弄散了那个家。”
“……?”沈洛惊异,即便是大家族,又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造成那么大的动荡?而且,似乎不太像好事……
却听老人在短暂的静默后打了个“唉”声:“你们没经历过,那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打完鬼子,又自己人打。长期的打仗,看不到个尽头,人心整天惶惶的,就想嚼个舌头解解闷找点儿乐子。白家虽然事后百般遮掩,可挡不住人七想八想。老爷一气之下撵了很多下人,一时倒也镇住了那些碎嘴。可是人都没了。”
“人没了?”沈洛觉得有些难受,疑问,到底是什么事,这正好好的,“谁没了?打仗死了?”
“不是因为打仗。是白家两个小姐急症死了,老爷对外说是感染了急症死的。那个年头,虽是有钱人家,但那时候医术没有现在好,人得个急症死掉也是可能的。死的是大小姐和小姐。这样二太太就是儿子和女儿两个孩子都没了。大小姐毕竟在跟前叫了近二十年的娘,热乎乎的母女,一下子花朵般的姑娘没了,实在太闪人。二太太就像也跟着走了半个人。葬礼过后没多久,二太太就住进了后院的小佛堂,无论老爷怎么劝都不出来,后来跪求也求不出来。本来意气风发、精明强干的老爷也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板着脸。再到后来,跟着国民党去了台湾,家就散了。”
“家散了?”沈洛声音有些发紧,没注意到旁边秦忠信变了一下脸色。
“是啊。不是所有的仆从都愿意跟去。哥哥和我就留了下来。可是几十年的战乱,老百姓活着哪那么容易。不是不敬,是没办法的办法。”老人讲到这儿又停了。不似中场休息,倒像是有些为难。沈洛也不催,就询问地看着,静静地等。
“哥哥从小就很机灵,又因为我们父母去得早,也得老太爷老太太看顾,就把哥哥给了当时还是少爷的老爷。后来老爷还有心把哥哥培养成白家大总管,可惜,没等实现。因为哥哥是老爷跟前的红人,所以知道二太太虽然骨灰被带走,但大小姐墓里有不少好的陪葬。”
“二太太也死了?”
“是啊。就在出发去台湾前两天,夜里小佛堂失火,因是后半夜,人都睡得沉。发现时小佛堂都塌了,人找出来时早都烧焦,老爷抱出尸体时人都像傻的一样。因为催着上船,时间仓促,就没有下葬,而是老爷带着骨灰走了。当然,也可能是老爷没舍得二太太,才带走她的骨灰,只可惜大小姐孤零零一个人的墓躺在那儿。我们对老爷说逢清明会到小姐、大小姐坟上上坟的。一年多后,日子实在难捱,就……就去挖了坟。”
“啊?!”沈洛说不出话,太吃惊了。一对忠仆,却挖了自家小姐的坟,这是多大的仇才挖别人的坟哪。虽说是盗墓,可也太……
“哥哥在墓前先请求大小姐莫怪,我们两兄弟也是为生计所迫,但是会把墓再封好,修好。以后也保证每年清明都来孝敬、上香。后来就挖了大小姐的墓,从里面确实挖出不少宝贝。不过那个年代,大家饭都吃不上,谁买那个?所以都是到黑市上卖的,也拿不到高价,又不敢太争辩,却也算弄了些本钱。随后偷偷把墓地修整一下,就来了这里。说是之前在城里做点小生意,攒了点钱,想买些地种。买了几十亩地,一个院子,就是后面你外祖家那个院子。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就一代一代在这里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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