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坐在了案前,铺了一张宣纸,挥笔写下了一首诗,是《诗经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桃李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写完之后轻轻搁下了笔,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感觉越来越冷,全身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扶着墙慢慢地走到了榻前,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咳嗽起来,咳得肺都快炸了。
他急忙捂住嘴弓下了身子,脸已经涨地通红,可喉咙还是痒的难受,但又怕吵到别人,只得拼命忍着。
刚刚还冷得发抖,这会儿却又灼热难当,只是手掌心依旧冰凉。等那阵子热退了,他便又感到了刺骨的寒冷。急忙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一般痛。他咬着背角,双手痉挛地抓着床单,身子剧烈的抖动着。内伤已经深及肺腑了,外伤已日渐严重,或许再过不久,便会死吧?
与其这般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干脆。
如今自己已是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归,甚至连真正的名字也不敢说出,只是一天一天艰难的挨着日子。
其实辉煌与落魄,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曾经立在云端俯瞰众心,转眼间却又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被众生摒弃。
那所有的痛苦,都及不上心底的绝望和悲伤。
因为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他只奢求一个人的信任,而那个人终究还是误会了他。
更可悲的是,那个人竟“原谅”了他的“错”。
那一刻他便知道了,自己在那个人的心里已是万恶至极、一无是处了。
他在黑暗中紧闭着双眼,是怕想起她时会落下泪。人类的悲哀就在于他可以欺骗身边所有的人,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我知道你痛,但是我会和你一起痛。”他在心里喃喃道。
“爷爷,叔叔回来了。”正在门口择菜的儿欢喜地叫了起来。
老人从屋里迎了出来,问道:“今儿是大年初一,街面上人多么?”书生点头道:“挺多,比平常热闹。”
他把木箱放了回去,一会儿拿着两个布包走了出来。“
老伯,这儿有样东西给您。”老人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双崭新的布鞋。
他把另一个递给了女孩,都:“儿,这是给你的。”女孩不敢接,怯生生地望了眼爷爷,见他并未干涉,便红着脸轻轻接了过来,拆开来一看,是一条崭新的蓝底白花棉布裙,忍不住欢喜地惊呼道:“哇,好漂亮!”
书生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儿心意,就当做新年礼物吧,还望您不要见怪。”老人爽朗的笑道:“好啊,既然是这样,那俺们就不客气了,以免扫了公子的兴。”
“咦,叔叔,您生病了吗?”儿忽然叫道。
书生的脚步有些虚浮,轻轻摇了摇手,“没事……”刚说了两个字,身子一软,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大夫不过是个村野郎中,医术不甚高明,竟未看出他的内伤,只道是皮外伤感染,加之偶染风寒导致体弱虚寒,开了几副药也就草草了事了。
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意识才渐渐清醒。
儿做了一小碗鲜嫩的鸡蛋羹送来给他。他双手虚弱无力,女孩只得喂给他吃。
灯光下她的眼角有盈盈泪光,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挨骂了。
“爷爷叫我去王大婶家买鸡蛋,我不去,他就骂我。”女孩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道。“你为什么不去呢?”他不解地问。
“上次我帮王大婶喂鸡时,不知从哪儿掉下来一块石头,把好几个鸡蛋都砸烂了,王大婶一家都认定是我,要我赔,还骂我。后来我就再也不去她家了,可爷爷却说,只要问心无愧,有什么怕的?我就是怕嘛,那本来就不是我做的……”女孩呜呜地哭了起来。
书生忽然间就沉默了,心里一直在想着一句话,只要问心无愧,只要问心无愧……想着想着心里边一下子就明朗起来。
他的病好的差不多之后,便起身继续卖字画,与以前不同的是,他忽然有了种信念,看上去精神多了。一个月后。便辞别老人孤身离开了。
这一日到了江城,买了一匹马继续一个人的旅程。已到了仲春,山间树木皆以苍翠,大巴山犹如一道苍青色的巨大屏幕般横在面前。他牵着马走到山溪上的木桥边,将马拴在桥栏上,然后奔到溪边掬起水饮了几口,又洗了把脸,洗去了一身的风尘和疲倦。
临水而照,他忍不住诧异,那水中的影像真的是自己吗?若说以前自己的形象是个俊秀文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之后是个怀才不遇、萧索失落的文弱书生,那么现在就是个浪迹天涯、落魄江湖的浪子游侠。
略显凌乱的发丝被一根布带松松地扎在脑后,散下来的披在肩上和背后。
双目依旧清亮有神,却多了几分沧桑和忧郁。
脸颊也不似以前那般丰盈,而是微微凹陷下去。下巴已经冒出了暗青色的胡茬。
身形瘦了一圈,倒显的肩膀更宽阔。
很小的时候,父亲告诉他,肩宽的人就要担负起别人的一生。所以他才一直都任劳任怨,无论肩负怎样的重任他都尽心尽力去做。
在遇见她之后,他便只想担负她的一生,用自己有力的臂膀保护她,给她一生的幸福和快乐。
然而她却是那样独特的女子,在凄风苦雨中她不肯抓住他伸过来的手,也不愿在痛苦悲伤时靠上他宽阔温暖的肩,她甚至从来不曾明白他的真心和深情。
就是那样的女子,却让他刻骨铭心,再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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