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亲人回归,本应是团圆开心之夜,可青颜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晚饭之后寻了个借口前往草晖堂。
“见过郡君!”青安迎上前来,与往日欢迎之势略有不同。
“是伯父在里面?还是姑丈?”
“回郡君,是大姑爷!”
她默然,行至一旁的桃树之下,此时桃花已开,于黄昏之时花瓣迎风而落,竟有种恍若身处仙境之感:“桃花纷纷春风入,轻罗款款入梦来。青安——”
“是!”他心下一惊,虽说与轻罗的事情从未瞒过任何人,但两人的一言一行也是极为谨慎的,因而除了老夫人说了她几句之外,还从未有人在他的面前直言此事。
“给你一句忠告,情之一字虽然重要,然忠之一字更为重要!”
“郡君放心,属于对侯爷绝无二心。”
“你错了!我所说的忠不是指你对祖父的忠,而是对你自己的忠,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为情所累,为情所困,直至最后在情路之上走失,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忠于自己,不要成为走失者之一。”
“谢郡君,属下懂了!”他讶然,并未想到她所指的是自己,如今听来,似懂非懂,然即便继续深问,也必问不出什么。
“希望你真的懂了!”她转身,看向打开房门的邱黎,魁梧的身躯,不怒自威的气势,更准确的说是煞气,那种杀人无数的煞气直逼人心,令人胆寒。
“见过姑丈!”她上前,福了一礼。
“嗯!”他双眸眯了眯,应了一声抬脚便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双手于身侧自然摆动,昂首挺胸大刀阔斧的走着,无不显示着他的自负与目中无人,想来他此时就已经收到了四皇子的邀请吧?她嘲讽一笑。
“颜儿,是你吗?”
“是!”她回过神,迈入书房之中,与此同时,刚转过弯进入了角门的邱黎忽然探出了半个身子,看了眼紧闭的书房,再次眯了眯眼,凉薄的双唇抿了又抿,方转身走向梅园。
“颜儿,可是有事?”青三元微笑着看来,貌似心情极好。
“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与祖父商谈。”
“何事?说来听听!”他为之一肃。
“太子去往广陵是孙女的谏言!”
“什么?为何?那陵寒水坝已经有十年之久,你就不怕出了事故?”他即惊且怒,声音不免有些大了起来。
“不是怕,是真的出事了!孙女儿已经得到消息,就在太子出发的前一日,广陵的陵寒水坝已经出现了裂痕,如今又正是雨季,只怕太子刚到,洪水就会爆发。”
“这?你即知此事,你”青三元大怒,指着她许久,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祖父,太子的安危不必担忧,颜儿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可能出现的瘟疫,可是有件事情,却不是颜儿以一己之力可以做到的,还请祖父伸出援手,否则不仅死伤无数,更有可能引发我朝之危。”
“你想做什么?”他闭上了双眼,对于这个孙女,他是极为欣赏的,但内心深处也是有不满的,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俨然成为了可以支配自己的人,强势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却成了十岁女童的从属;可同时又是庆幸的、骄傲的,因为如此优秀的女孩是自己的孙女。
“请祖父上谏圣上准备好作战之事,洪水一旦爆发,必然殃及阜南城,镇南关虽不会有大碍,可一旦粮草不足,想要运过去将极为困难,安南国定会借机生事。”
他猛地睁开双眼,牢牢的盯着她,这个孙女一直都是有谋略的,她的谋略最佳之处便是有远见,似乎她所担忧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没发生过的,那也就是说南边之战定会爆发,且攻势必然不弱,如此一来镇南关很有可能失守,而一旦此事发生,只怕北方鞑靼、东边扶桑、西面瓦剌也会借机发兵,而那个时候天朝必然是四面楚歌。
“好!祖父这就写奏章!”
“祖父,最好还是密文!”他讶然,盯视了她片刻,终究还是接纳了此意见。
“祖父,伯父和姑丈何时回京述职?”
“明日!不过你大伯母、姑母却会留下来,你大伯母等玥儿出嫁之时再与你大伯父汇合;至于你姑母可能要等你姑丈的消息。”
“那表哥可会跟随姑丈前往?”
“嗯!说是让他见见世面!”
她沉默,几乎可以断定此时的姑丈定然已经与四皇子走到了一处,此次上京与姑母的分开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也是姑母苦日子的开始。
榆林关的清晨有着与别处不一样的风情,初升的朝阳在草原的映衬之下格外的明媚,常天佑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关外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好似看到了小胖妞在向着自己招手,前不久他已经得知确有一名江湖郎中是一名胖乎乎的女童,此人擅治外伤,淡泊名利,虽无高深的武艺,却有着一双可治天下恶人的治毒之手,兼她胆大心细,聪明机警,又因她救人无数,还听闻她师从隐世高人,故而在江湖之上还无人敢于对她下手,所以,她才能够于江湖行走至今。
而在他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她已经去往了关外,据传是为了见一见大草原的秀丽风光,也想感受下瓦剌人粗犷的生活习性。
“还在想她?”袁儒逸一身戎装走了过来。
“有事?”他转身,所答非所问的坦然样子令后者哑然失笑。
“哼!是有事!这才回来几日?就有人赶着派人送信,也不知长没长心,你这伤才好”
“贞渝来信了?在哪儿?”他莫名的心情飞扬,可看着眼前的大草原,又觉不妥,故皱眉,然言语之间的急迫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说是要亲手交给你,所以”
“送信人在哪儿?”
“在下面的”
话还未完,他已经状若从容淡定地向着城墙之下走去,后者见此,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而后望向那**大的火红太阳:“小胖妞,看来你真的过去了,不知道当有一天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如何抉择。”
常天佑打开了信封,娟秀的字迹处处透着她的芳香,他不由自主一笑,仔细读了起来:
“建威将军敬上,此次书信过于突然,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然贞渝实在别无他法,只好以信求之。
连日来广陵大雨,陵寒水坝年久失修,已不堪负重,恐洪水将至,故谏言太子亲自前往主持赈灾事宜,并派往挚交好友云翳随行,以免不测!
此事本应到此为止,奈何贞渝连日不安,仔细思虑之后方觉忽略了南境边关之事,而后打探方知,安南国最近兵事频繁调动,恐有发兵之势,战乱起,受灾的必是百姓,而此时发生战乱,吾天朝恐有四面楚歌之危,榆林虽有瓦剌虎视眈眈,然有前车之鉴,想来守将纪大人定然游刃有余,故写此信,万望将军能够亲赴镇南以守边境安危!”
常天佑暗自心惊,他并不曾想到她写信前来会是此事,广陵大雨他早有耳闻,然却一直坚信有陵寒水坝在,必将无碍,可此信言词恳切,字字透出她的忧心,可以想见,洪水必至,战乱必起,而今再看写信的日期,竟是三日之前,于青州赶至此处,应为七日,而三日便到,可见送信之人必是日夜兼程,由此更可以想见镇南之势刻不容缓。
“将军?”凌珊风尘仆仆,满面疲惫,却依旧精神奕奕,可见她定然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
“回去禀郡君,我即刻前往!”
“多谢!”凌珊抱拳,转身便走,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干脆利落,那翻急切之势使他更加明白此事的紧急。
“咦?人呢?”袁儒逸走下来。
“儒逸,从此刻起你要全心帮助纪大人守好榆林关,三月之内不可放任瓦剌一兵一卒。”他将信件向其肩处用力一拍,凝重的神色使后者面色大变。
榆林关守尉府
常天佑与纪大人密谋之后,亲手写了两封密函,派亲信连夜送往京城,而其自己则即刻起程前往镇南关。
与此同时,太子王泰安已经抵达广陵,连绵的雨水并未因他的到来而有丝毫停歇之势,他眉头紧索,不安萦绕心尖。
“霍刀,先不进城,带本宫去陵寒水坝!”
“是!”
雨势越来越大,车队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本应半个时辰的路生生走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才看到陵寒水坝的影子,远远望去极为壮观宏大,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这使他心下稍安。
“太子——”
身后传来了略熟悉的声音,他抬手止住了车队,转首望去,却见云翳打着伞正急速行来。
“太子,此刻不是前往水坝的时机,还请太子尽快随草民前往广陵城,疏散百姓。”
“放肆!你一介草民本应受郡君之命随行太子身侧,而一路行来未见尔身影,如今始一出现,竟吩咐太子行事?该当何罪?”张礼本就心存不满,此时见了他顿时怒斥着。
“太子,草民的确奉了郡君之命,但命令生效之日是太子抵达广陵之日!若您因此事要迁怒草民,草民无话可说,只是草民先太子一日抵达此处,昨日已经前往看过,那水坝已经伤痕累累,恐支撑不了多久,故草民方想说服城中百姓往高处避难,然人微势薄,还请太子亲往,否则一旦洪水爆发,只怕死伤无数啊!”他扔下手中伞,整个人跪在雨幕之中,只刹那之间已全身湿透。
王泰安心下一沉,再次望向远处的水坝,默默点头,并唤了云翳走上车来,一行车队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广陵。
轰——轰隆隆——
然还未入城,山洪的吼啸已经传入耳中,众人回头望去,无边无际的洪水汹涌而至。
<>